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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的递给了阿亮一张纸条儿和一支钢笔,阿亮接过来,用长着厚茧的粗手捏着钢笔歪歪扭扭地填写上了,他瞧了瞧那字儿,感到太蹩脚了,想撕掉重写,到底没撕,递了过去。
“这钱数不能用小写,要大写。”女的接过来瞥了眼,把纸条儿退还给他。
“这大写数字儿我写不来,你帮我写下吧。”阿亮没接,说道。
女的很麻利地把纸张儿给填好了,随即道:“钱拿来。”
阿亮小心翼翼地拉开旧包儿的拉链,又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掏出了一包用报纸裹着的东西,把报纸打开,露出了几叠钞票,他郑重地把钞票递了过去,说:“一万八,你数数。”
女的接过了钞票,开始一张一张数了起来,阿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的一双手在钞票上翻动着,生怕她数错了。盯了一会儿,他感到累了,心想,我都数过多少遍了,应该不会错吧。他把目光移到了女的脸上,一下子呆住了,这张脸儿竟跟彩雯一个模样儿,再瞧那高高的颧骨,那亮丽的前额,那长长黑黑的头发往后扎成了一把,再瞧瞧衣服,她穿的是红色呢子大衣,里头是白色圆领套衫,上面绣了朵花儿。彩雯今早儿要下田去,穿的是旧牛仔衣牛仔裤。一会儿,那女的把钱数好了,递给了对面那男的,她随即麻利地写好了存单,盖了章。那男的把钱数了一遍,又接过存单盖了章,把存单递还给女的。那女的把存单给了阿亮,脸上堆满了笑容,说:“下次再来。”阿亮接过存单,发现那女的笑时两边脸颊露出了深深的酒窝儿,彩雯也有这样一对酒窝儿,再瞧那身段子,竟跟彩雯一样儿高一样儿苗条。他正疑惑间,猛然发觉那女的还在朝他笑着,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瞄了瞄存单上的数字,一看没错,急忙把存单塞进衣兜,掂起旧包儿,又朝那女的扫了一眼,然后走出了门。
阿亮回到了荔林村家中,正值中午,一家人围着吃饭,他把彩雯细细瞧了一遍,发现她跟储金会那女子除了装束不一样,其他地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但那女子显得洋气,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彩雯身上却有着更多的乡下人的味儿,说的是本地话,她俩还是能够区别出来的。阿亮正要把这见闻说出来,话到了嘴边又咽回了肚里,到底没说出来,心想,还是不说好,要说了,她姐妹俩肯定要问这问那寻根究底,弄不好她姐妹俩还要上石头镇亲眼瞧瞧去,搞得满街风雨,使自己一家人成为人们议论和注意的焦点,往后他走在镇街上被人指指点点,一点也不自在,那样岂不糟糕?这时彩霁忙着哄淘淘吃饭,彩雯自顾吃饭,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正揣着满腹心思,大家吃完饭又各忙各的去了。
这天中午,达理回家来,吃过了饭,他正要出去,老文婶把他叫住了:“阿理,有句话对你说。”
“啥事儿?”
“给垚垚讨个老婆。”
“这不是开玩笑吗?垚垚的病没好,怎好讨老婆?”
“他天天就那个样子,那一辈子都不要讨老婆啦?”
“他还年轻,再说现在连自个儿的生活都不能自理,怎么能讨老婆,这不害了人家姑娘了吗?”
“二十三了,还年轻?你爸这个年纪早当爸了。垚垚结了婚,冲个喜,说不准这病就好了。”
“我不同意!”
“管你同意不同意,都得办!”
若冰正在外头踩缝纫机,听到了厅堂里的争执声,停了下来,走了进去。她狠狠地瞪了达理一眼,问:“你不同意?这个家你啥时候操心过?你呀你,自家的事一丁点儿都不去操心,外头的事儿管得挺宽,你做什么去封那庙,真是没人干的事你尽拣着干。”
“这是按上头的通知办的,没经过批准乱建庙宇都要拆。我不当镇长,别人当镇长也照样拆。”
“拆,拆,你知不知道你闯下的祸吗?外头人都在说了,是你拆了庙,把阿值给害死了。”
“阿值是自个儿落水淹死的,死的原因是经济问题,跟拆庙有啥关系?”
“你说没关系,外头人却说有关系。文化革命你砸了庙,如今你又去拆庙,你咋就不吸取一下教训,少管点闲事?”
“这跟文化革命是两码事,怎么能够扯在一起呢?”
“你呀你……反正你儿子讨老婆的事,我不许你说三道四!”
“你们要是强要办,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不管最好,讨了媳妇是给你文家传种的!”
达理不想再争辩,转身出门去了。
老白婶到文家提起了给垚垚娶老婆的事后,自个儿心中掂量着,虽说女家追得紧,但垚垚那副样子,相起亲来凶多吉少,要想个稳妥的法子把这事办成。她来到了石板街上常给人做媒的张歪嘴家。张歪嘴见她进来,忙迎上前,叫道:“哎哟哟,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歪婆子,有件事想求你,咱文镇长家公子要找老婆,想求你去说说。”老白婶一本正经,说道。
“对象在哪?”
“对象有啦,过一二天女家有人来,你就跟过去了解一下。日后事成了,镇长家定会好好谢你!”
“谢不谢,我不在乎,他公子那个样子,我也感到可怜,讨了老婆,或许会好起来。”
这天,阿亮上白家来了,老白婶叫来了张歪嘴,让她跟阿亮到水川乡荔林村走了一趟,张歪嘴见到了彩雯,有心促成这桩亲事,就跟阿亮、彩霁定了双方见面的日子。
阿亮上次从石头镇回来,钱虽没讨着,却带回了帮彩雯寻夫家有了个着落的消息。阿亮先对彩霁说了,彩霁问了彩雯,见她羞得垂下了头,不言语,最后轻轻点了点头,知道她有心要嫁往镇街上去。彩霁催阿亮再上石头镇,阿亮这次回来后对彩霁、彩雯介绍了一通男的父亲是当镇长的,叔叔从日本回来,家境好人缘好的好处。这天晚饭后全家人围坐在楼上厅堂看电视,彩雯看了一会,一时感到没多大兴趣,自回小房间去了。她半躺半靠在床上,想找本爱看的书一时竟找不着,想睡时间又早,她的脑海里盘桓的是石头镇、房子、男人……一幅从未见过的全新的美妙的图景在她的心中浮现了出来。石头镇她去过,今日的石头镇远非昔日,经过改建扩建,变得更繁华更热闹了。未来的夫家不知在哪个角落,想来房子一定挺宽敞,当官的儿子一定风流倜傥、英俊帅气,他家的日子一定过得有滋有味。只要嫁过去,她就将离开这偏僻而卫生环境又差的乡下,就不用再住这老式的房子,就不用再握那七尺锄头柄,就将永远摆脱长年累月跟泥巴打交道的又苦又累又脏的日子。展示在她面前的将是陌生而崭新的生活,她的男人将驾着摩托车载着她风驰电掣般奔走在石头镇的大街上,她的男人将带上她出入大小商店,让她挑选喜欢的时髦服装……这一切多舒心多惬意呀。也许她的男人还要带上她下馆子,美美地吃上一餐,上卡拉OK厅教她唱上一曲,下舞厅教她跳上几步,但下馆子唱歌跳舞她并不感兴趣,将来他若一定要邀她去,到时再说吧。噫,她感到自己想得太多了,嫁过去的生活将会是个啥样子呢?她想,应该像刚才自己想像的那个样子,顿觉心里头甜蜜蜜的。
这天清早,张歪嘴雇了辆摩托车到荔林村来了,随后,她领了阿亮、彩霁、彩雯一起分乘几辆摩托车往石头镇去。
相亲地点定在老白婶家。张歪嘴一行走进了白家厅堂,老白婶、若雪等待已久,一见她们来了,连忙招呼让座。若雪往来人打量了一番,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彩雯身上,定定地瞧了好一阵子,瞧得彩雯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雪看见她笑时脸颊两边露出了一对深深的酒窝儿。若雪察觉到彩雯已发觉她在注视着她,赶忙把目光移开,退出厅堂往厨房烧开水去了。若雪在厨房里暗自思忖,那女子分明就是害死阿值的那个当出纳的小妖精,你瞧那宽亮的额头,那往后拢成一把的乌黑的长发,还有那脸上露出的酒窝儿,能有假么?只是这女子穿着没那小妖精洋气,嘴唇上也没涂口红。不管怎样,倒得要细细儿地弄清这女子的底细。
垚垚由老文婶带着到了白家,走前若冰给他穿了套新西装,又穿上咖啡色的油光锃亮的新皮鞋,一再叮嘱他不要多说话,坐一会儿就回来。若冰本想一块儿过去,又担心垚垚说话出了岔儿,自个儿听了一旦控制不住发起火来坏了事,就留在了家中。老文婶垚垚进了白家厅堂,阿亮、彩霁、彩雯正由张歪嘴、老白婶陪着坐在藤沙发上扯着闲话儿。老文婶、垚垚在她们斜对面的藤沙发上坐下了。这时,老白婶朝张歪嘴递了个眼色,张歪嘴像背书似地向阿亮、彩霁、彩雯介绍了一遍文家的情况,父亲当镇长啦,叔叔去过日本啦,家里有使不完的钱啦,房子很快要翻盖啦,等等。大伙儿都静静地听着,一时无话。老白婶又朝张歪嘴使了个眼色,张歪嘴连忙说:“初次见面生生的,大家不要拘束,随便说说吧。”待了一会,大伙儿仍没声音,张歪嘴又唱起了独角戏,向老文婶介绍了一遍彩雯的情况。这时若雪一手提着开水壶一手端着盘瓜子过来了,她先泡了茶水,往各人面前送了一杯,然后又把瓜子分成几碟送往各人跟前。大家有喝茶水的,也有嗑瓜子儿的,拘谨地说了些话儿。垚垚不喝茶水也不嗑瓜子,低着头不作声。张歪嘴见状,凑近彩雯身边,附着她的耳朵说:“瞧,他多老实!”彩雯的脸霎时变得绯红。大家又坐了一会儿,老文婶、垚垚先告辞了。
他们一回到家,若冰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看样子没大问题,往下就看歪婆子的功夫了。”老文婶说。
“要成了,得要好好谢谢歪婆子。”若冰顿时笑逐颜开。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若冰估计阿亮一家人已经离开了,她来到了白家。若雪正在厅堂里收拾茶杯瓜子壳儿,若冰问道:“妈呢?”
“送客人到车站去了。岚岚还没放学。”
“阿雪,刚才你都看了,印象如何?”若冰忙不迭又问。
“初次见面,叫我咋说好说坏的?”若雪淡淡应道。
“阿雪,你对姐还这么见外,把话藏肚子里?”若冰心中不快,道。
“不是把话藏肚子里,我感到这女子像一个人,并且不是一般像,几乎是一个样。”
“像谁?”
“像在阿值储金会当出纳的小妖精。”
“不会吧。”
“不信下次你自个细细看去,我真怀疑她是不是躲到了乡下去,改名换姓后嫁人。”
“不可能吧,再说这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也是有的,听歪婆子说,那姑娘是自小儿在荔林村长大的,二十多岁了都没离过家一步,怎么有假的?她家还把钱存放在阿值的储金会里,她姐夫就因为讨钱才讨出了这桩婚事儿。总之,这事儿待我让歪婆子再细细了解一下。”
若雪见若冰说得挺在理的,就不再说什么了,又聊了些别的,若冰就告辞了。
第八章(二)
几天来,张歪婆在石头镇和荔林村之间来回奔跑,她知道彩霁是当家的,担心她不答应,在她面前催了又催。
彩霁有心答应这桩亲事,心想,文家条件蛮好的,有当官的,又有出国的,又住在镇街上,只是耳闻那小子会装癫疯样,说胡话,但那天瞧了半天却瞧不出来。辞掉吧,自个儿也得掂量掂量|Qī…shu…ωang|,一个种田家的女孩要想攀上既有权势又有钱财的好家庭,到下辈子还不一定能碰上,这好机会怎能轻易失去?再说彩雯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她问彩雯,看了那小子印象如何?彩雯羞答答的,说听姐姐的。她猜出彩雯心里有意,羞于说出口来,又想,就是答应了,也不能掉身价,礼金不能少。
张歪嘴从彩霁口中探知她赞成这门亲事,就单刀直入问起了礼金。彩霁开口就要三万元,她认为太高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彩霁答应减至二万五千元。她告诉了老文婶、若冰,她们只肯出二万元。她经过几次穿梭奔走,最后以二万三敲定。
文家送去了礼金,并挑了娶亲的日子。
达理对垚垚的婚事心里老大不高兴,临近娶亲的前几天,他告诉老文婶、若冰,他和几位干部要到外省参观学习去,就动身走了。
老文婶明白达理的心思,决定以低格调操办这场婚事。
迎娶那天,文家在自家院子和厅堂共摆了七桌酒席。垚垚由张歪嘴和石板街上的几位年轻人陪着分乘三辆轿车到荔林村接彩雯。中午,接新娘子的轿车停在了巷子口外的石板街上,彩雯下了车走进了石苔巷,在众人簇拥下跨进了文家门,她那披着婚纱的光彩照人的身影出现在厅堂时,博得了宾客们的惊羡和喝彩。
进行完了婚礼仪式后,宾客们陆续往酒桌上就座。
楼上垚垚住的房间做了洞房,垚垚、彩雯一起上楼进了洞房。过了会,垚垚溜了出来,下了楼在厅堂院子之间进进出出,又沿着酒桌踅来踅去,宾客们见状暗自好笑。
这时,院子门口出现了一个道人,笑咧咧地往里头张望着。老文婶在院子里瞧见了,叫了阿丕过来,说:“你往厨房拿点东西给他。”阿丕进去了,急急地端了一碗炸鱼炸肉出来。这当儿,垚垚突然抢在阿丕面前像一支离弦的箭直向院子门口冲去,他拉着道人的手叫道:“师傅,你好,好久不见了。”道人并不答话,牵着他的手转身就向巷子口外奔去。“墙!墙!”垚垚跟着道人边跑边嚷道。
“追呀!快追呀!”老文婶见状,朝阿丕声嘶力竭叫了一声。阿丕忙把碗搁在地上,冲出院子疾步就追,老文婶、若冰紧随其后,众宾客跟在后面,朝巷子口跑去。
垚垚跟着道人来到了巷子口,正要转上石板街,垚垚忽然一个趔趄,扑倒在了地上。阿丕急忙上前搀扶起垚垚,众人随后纷纷围了上来,一瞧,若雪正站在垚垚面前。大家正诧异,若雪道:“刚才我上了街,心想酒要开席了,正往这赶,看见垚垚在跑,我就拦住了他。”
“道士呢?”众人急问。
“哪来的道士,我就看见垚垚一人呀!”若雪感到蹊跷。
“我们明明看见道士拉着他跑,这就神了。”众人面面相觑,惊诧道。
“墙!墙!”垚垚口中嚷嚷着,又要往石板街上冲去。
阿丕和一位宾客紧紧地拽着他的胳膊,众人簇拥着,往巷子内走去。
回家后,老文婶吩咐把垚垚关进楼下她住的房间。
“墙!墙!”垚垚在房间里嚷嚷着。过了会,房间里没声音了。阿丕找了几块砖垫脚,趴在靠院子的窗前,伸长脖子朝里瞧,垚垚正歪躺在床上睡去了。
下午二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过后,酒席开始了。宾客们一边吃喝一边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酒席散了,老文婶、若冰站在院子门口送宾客们,一些年轻人留了下来,准备天黑后闹洞房。
“请你们包涵点,晚上别闹过头了。”老文婶朝年轻人叮嘱道。
若冰、若雪和几位亲戚朋友正在收拾桌椅碗碟残菜剩肴。
老文婶打开自个儿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垚垚还在睡着。她走近前瞧瞧他睡得正熟,忙退了出去。过了一会,老文婶、阿丕又进去了,这时垚垚醒来了,口中喃喃:“师傅,我跟你去!我跟你去!唉,你怎么一个人跑了?”
老文婶皱了皱眉头,吩咐阿丕:“他又说胡话了。阿丕,你小心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老文婶刚出去,若冰进来了,她一手端着杯温开水,一手拿着几片镇静药,她和阿丕一起哄着垚垚把药片吞了下去。
天黑下来了,文家楼上楼下灯火通明,一伙青年男女簇拥着垚垚上楼进了洞房,年轻人知道垚垚有病,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坐着站着,说了些笑话,嗑着瓜子嚼着糖果,玩了一阵子,散去了。
这时,房间里就剩下垚垚、彩雯两人,彩雯红着脸垂着头坐在床沿,垚忽然冲着她嚷道:“你?你在这干啥?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你出去,给我出去,你要睡觉,跟我妈一块睡去!”
彩雯听着他这一派胡言,脸色刷地一下子变得苍白,“呜呜”地哭了起来,立起身子冲出门去。
若冰正在楼上厅堂打扫着,她听见了垚垚的话语,瞧见彩雯啼哭着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她急忙拦住了彩雯,连哄带劝把她拉回了洞房。垚垚看见彩雯进来了,又冲着她指手画脚嚷道:“你要睡,跟我妈睡去!”若冰勃然大怒,走上前去重重地掴了他一巴掌。若冰抡开巴掌又要打,垚垚连忙用手捂着印着巴掌痕的脸蛋,往后退去。若冰瞥了一眼彩雯,把举起的手放下了。
老文婶在楼下听见楼上的争吵声,上楼来了。她走了进去,见此情景,连忙把彩雯拉到床沿坐下,好言安慰了一阵子。若冰气呼呼地朝垚垚训了一通话。最后,老文婶、若冰见垚垚、彩雯都不再有声音了,才虚掩上房门出去了。
彩雯暗自伤心,强咽下泪水,脱去了婚纱,换上了睡衣,闷闷不乐地上床去了。
垚垚感到了困乏,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倒在楼板上睡去了。
阿亮目送接彩雯的披着彩带的轿车缓缓驶出路口,回到了家里。自家也办了五桌酒席请邻里乡亲来吃喝热闹一番,彩霁和厨师此刻正在厨房里紧张地料理着。阿亮感到了累,走上楼往自己房间床上歇去。彩雯出嫁了,这一天到底真真地来了,是嫁到了镇街上当官的又有钱的人家,这户人家还是自己帮着找寻的。彩雯都二十五了,这岁数在乡下算是偏大了。她不光模样儿长得俊,还实在是个安分的女孩子,一年到头圈在家里埋头干活,连村子里都少走动,更少到外头玩去,不像别的姑娘年纪轻轻就邀起了男朋友,偶尔有媒婆来提亲,彩雯听了总是摇摇头。她是想在镇街上找户好人家,但苦于没门路。看来彩雯自恃身段儿好,脸蛋儿俊,才不着急岁数儿大了点。是啊,她只要肯点下头,这十里八村的哪个小伙会不想娶她?近日来耳闻文家那后生有点疯癫,把钱都抛撒掉了,彩雯这一嫁过去,迟早会发现那后生的癫样子,要受了委屈,在夫家待不下,她必定要回家来,她这一回来要是不回夫家,长住这儿就好了。他又责怪自己,阿亮啊阿亮,你咋就这么自私,只顾着为自个儿的快乐打算?这次文家娶彩雯给了礼金二万三千块钱,听说彩雯的婆婆是老白婶的大女儿,她们一再要求不要办任何嫁妆,只要一个人过来就行了。既然这样,不办就不办吧,但新衣服总得置上几套,请邻里乡亲的酒席总得摆上几桌,花去一些钱,剩下来的钱跟自己存储金会讨不回来的钱数大体能抵平了。但,这毕竟是两码事呀。管它一码事两码事,现在终于见到了那曾经从自己手中拿出去的一万八千块钱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也就不再有那笔钱刚讨不回来时心里被刀子剜那般难受了。这时,楼下响起了鞭炮声和酒席开场的喧闹声,阿亮心里记挂着还有许多事要他料理,不敢再赖床了,连忙下楼去了。
彩雯进了文家后,常常暗地里悲叹自己命苦,在乡下时,她憧憬街镇的繁华热闹,向往着有一天能嫁到街上,出门由自己的男人开摩托车载着,夜晚由自己的男人陪着上酒楼,过上舒适快活的日子,如今,这些幻想全破灭了。最糟糕的是自己的男人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他连姐夫都没得比,姐夫虽说长了个癞痢头讨人嫌,但他有本事让姐姐生了个男孩子。那次他抱我抱得那么有劲儿,还要亲嘴哩,只是我不依。现在想来,当初就让他抱上几下子,亲亲嘴儿,又没人看见,有啥不好哩,那时我真够傻呀。眼下怎么办呢,在这个家中我是小小字辈,上有公公婆婆,再上有太婆婆,轮不到我说话的份儿,凡事还得小心谨慎。看来是前世欠了他家的债,如今掉进了这个窟窿,想跳也跳不出去。跟了这个癫男人……唉,都怨自己命苦。
垚垚一天到晚不是在楼上厅堂看录像玩电子游戏机就是上街走走逛逛,无所事事,彩雯感到自己跟他无话可说,就是想说,自己是个成熟的大姐姐,而他呢,连个不懂事的小弟弟都不如,有啥好说呢,即使说了,十有八九他听不懂。
彩雯感到这种生活腻透了,向老文婶、若冰提出要回荔林村看看姐姐,她们答应了。
彩雯回到了荔林村,见到彩霁劈脸就问:“姐,你好眼力,帮我找了个好男人,又癫又傻,叫我怎么过日子?”
“彩雯,这都是命啊,命里注定了你要跟这种男人,跑也跑不掉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彩霁劝道。彩雯在姐姐家住了十来天,还没有回家的意思。这天,若冰接她来了。彩霁劝了又劝,彩雯怀着忧郁的心情随若冰坐上了雇来的摩托车回石头镇去了。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慢悠悠地滑过去了。老文婶特别注意观察彩雯的肚子,几个月过去了,彩雯的肚子还是平平的。老文婶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了,几次吃饭间她张了张口想对彩雯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这天,楼下厅堂里就剩她俩,老文婶终于开口了:“你这么大了,那种事你男人不会,你也不会?你就不会教教他?”
彩雯顿觉血从心底涌上来,脸涨得通红。她沉默不语,迅速扭转身子,跑上楼去了。
彩雯更加郁郁寡欢,经常独自待在房间里,一待就是半天。这天,她突然对若冰说道:“阿妈,我帮你踩缝纫机吧。”
“你会?”
“我会。”
若冰心中暗喜,媳妇有了事干就不会整天愁眉苦脸的,也就能够把她的心拴住,在这个家待下去。若冰知道若雪家还有台缝纫机闲着,就向她借了过来,两台缝纫机摆在一起。彩雯搬张凳子坐在缝纫机前埋头车了起来。
彩雯嫁往石头镇上去了,阿亮感到恍恍惚惚,一连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忒没劲。阿亮的一肚子心思,彩霁一点也不知晓,她白天忙田里的活儿,晚上顿觉疲乏,电视看不上一阵子就眼皮打瞌,自睡去了。淘淘第二天要早上学,阿亮每每要把他从电视机前赶走,有时干脆把电视关了,赶他回小房间睡去。阿亮上床后却每每睡不着,彩雯的身影总是浮现在他的眼前,论身段子,论脸蛋儿,彩雯都比她姐强得多,同样一套衣服,穿在彩霁身上不怎么样,穿在彩雯身上却挺好看,彩雯不论穿什么样的衣裳都让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这些年来,也许是生孩子带孩子加上劳作的缘故,彩霁明显地憔悴了,彩雯呢,却更丰满更诱人,身上时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青春气息,这样的美人儿每天瞧在眼里不吃饭也就饱了,尤其是她那脸蛋儿上一对深深的酒窝儿笑起来时似在滴溜溜地打转儿,真不知要倾倒多少后生小伙儿。彩雯毕竟不能一辈子留家里,她迟早要嫁人,乡下姑娘家留到大二十几是要遭人议论的。彩霁着急了,父母不在了,她成了当家的,就四乡八村托人说媒,但不是高不成就是低不就,终究没看上一个。这方圆几十里就数石头镇街最热闹,如今有钱人家都往那儿买地盖房子,彩霁估摸妹子有心要嫁到镇街上去,就让阿亮往镇街上留心打探。老婆的话就是圣旨,阿亮咋敢违拗,他心里老大不愿意彩雯嫁人,又一转念,不愿意有啥用,你要不去打探,照样有人来作媒,到时她还不照样嫁人。先前他因讨债在石头镇上寻到那户人家时,心里好一阵激动,认为这事儿该算是自己的功劳了,后来他打探到那小子常弄疯卖傻,又感到沮丧,再后来他又意识到,彩雯真要嫁个棒小子,日子过得甜甜美美的,必然少回家来,要想多看上她几眼也不容易,倘若自己偷看她的举动被那小子察觉,岂不要挨揍?如今彩雯嫁了个差差的窝囊小子,日后定然在婆家呆不下去,定会常回家来,自己就有更多的机会见到她,岂不美哉?
彩雯出嫁后回家来了几趟,每趟一进家门她就向姐姐姐夫诉说那小子如何癫如何傻,她不想再回那个家去了。彩霁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切都是命中安排好了”的话儿开导她。阿亮嘴上附和着安慰了几句,内心里却乐了,彩雯在家多住一天,他就可以多看上她一天,巴不得她长住不走哩。彩雯回来后,帮着做做家务事儿,但她不再像往日那样准时洗澡,阿亮也没能寻到机会。早晨,淘淘上学去了,彩霁端了盆脏衣服往屋外水渠边洗涤去了,厅堂里彩雯在收拾碗筷,阿亮坐在餐桌旁不动,用直勾勾的眼睛往她身上盯。彩雯知道姐夫在偷瞧她,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端起碗筷往大门外水泵边去了。阿亮紧跟着出去,站在水泵前手握压柄压起了水来。彩雯拉过一只铁桶接水,蹲下身子洗碗,彼此都不说话。一会,水打满了,碗洗好了,彩雯进屋放好碗筷,上楼去。阿亮紧跟着上楼梯,彩雯站在她房间门口,转过身来,她的眼光正好与阿亮直勾勾的目光相遇,她说:“姐衣服该洗好了吧。”阿亮心中一颤,不敢造次,赶忙走到厅堂那头打开电视机,往沙发上一坐,看了起来。
彩雯进了房间,拿起了本书,斜靠在床头翻着,翻了几页,她听见楼下彩霁晾晒衣服的声音。她无心翻书,眼前又出现刚才阿亮直勾勾盯她的情景,感到好笑:姐夫这人真好玩,自个儿也不掂量掂量,姐姐招他进这个家,待他不薄,但他还不满足,真个儿是睡了踏板还想上大床,又打起了我彩雯的主意。姐夫这人生性懦弱怕事,这个家大小事儿皆由姐说了算,姐只要吓一吓,他都要变成一只鸭哩。他无论怎样想我恋我迷我,都只是单思罢了,谅他没那个胆子,不敢生出那越轨的动作来。他那癞痢头着实叫人恶心,但他眉目还算得上清秀,皮肤也白嫩,他要不是因了那癞痢头,一个堂堂男子也不至于倒插进这个家门。他对我这么个样子,说明他这人挺喜欢女人。我倒不是嫌他恶他什么的,他跟姐算得上好好的一对儿,他虽有非分的念头,也不能让他得逞。倘我满足了他的要求,让姐知晓了,这个家岂不要乱了么?他痴想归他痴想,反正姐不知晓,我呢,也没必要把那层纸捅破,彼此就这么维持现状,也蛮有意思的。再说,今儿的我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我已经出嫁了,那一头才是我的家,才是我实实在在要长久生活的地方,这儿毕竟是娘家,不是能够久住下去的地方。一想到回那个家,彩雯的心就沉甸甸的,啥滋味儿也没了,啥劲儿也提不起来了,啥精神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在这件事上她现在还有点生姐夫的气,姐夫出于好心帮她寻婆家,但也太粗心,只知道那家家境好上下大小好,却忽略了对最重要的我要嫁的那男人的打探。要知道我要嫁的不是他家的上上下下,而是他。也怪我当初一听说是镇街上当官的人家就迷糊了眼,对他的大毛病儿没去打探个明白。往日里听人解说“婚姻”二字,这世上的小女子开头总是挺高傲挺有身架子的,非要来个“一家有女百家求”不可,到头来还不都得要嫁人?就
因为这女子有一段时间忽然间昏昏沉起来,想着要寻伴求偶,就啥子清高也丢了,啥子身架子也没了,就跟着人家走了……
彩雯脑子里正乱糟糟地从这件事儿跳跃到那件事儿时,楼下传来了淘淘放学回来喊饿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彩霁喊她下去吃饭,彩雯下楼去了。吃饭间,彩霁劝她回婆家去,彩雯不做声。
几天后,文家来人了,大伙儿一阵好说歹说,彩雯很不情愿地跟随若冰和张歪嘴搭上了雇来的摩托车回石头镇去了。
彩雯这一走,阿亮顿觉一件心爱的玩意儿被人家抢走般难受,上床扯起被子蒙头躺了半天。天黑后,彩霁见他没下楼吃饭,上去喊他,问他生病了还是怎样,阿亮只“嗯嗯”含糊应答,并不下床去。那晚阿亮饿着肚子躺了一宿,彩霁以为他生了小病,要躺就让他躺,并不很在意。
彩雯走后,好长时间没回来,阿亮时常闭上眼睛想着她的模样儿,他很想再见见彩雯,心里盘算着,啥时候上文家瞧瞧彩雯。他几次想动身去,又转念,他跟文家素少来往,上那儿生人生面的,必然拘谨,倘要多瞧上彩雯几眼,恐会引人注意,自个儿也不自在。阿亮心里好矛盾,一时想要去,一时耳畔又响起了理智的声音,喝令他别去。一天,他上石头镇买农药,他在石板街上行走,走到石苔巷口,正要往巷子里去,忽然他感到腿软得不行,几乎迈不动了。当他车转身往回走时,双腿不知哪来了股劲儿,竟大步流星地迈开了。回家后,阿亮暗暗庆幸刚才没上文家去,要不,那心儿该多慌乱,脸儿该涨多红呀。日后,阿亮偶尔又生出要去看彩雯的念头,到底没勇气去。不去就不去吧,彩雯迟早会回娘家来,待她回来了,再把她痛痛快快瞧个够。
这天晚上,达理回家来,他上了楼上厅堂,垚垚在看电视,他也坐下看。不大会,垚垚困了,进他房间去了,达理朝房里瞥了一眼,不见彩雯。达理关了电视机,走进自己的房间,若冰已躺在床上了。达理脱衣上床,发现若冰还没睡着,问她:“彩雯上哪去了?”
“今早儿回她姐姐家去,她说过两天就回来。”
“我看彩雯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的,垚垚的病又没好,把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困在这儿,这不害了她?她要是想离婚,就让她离吧。”
“呸!你说得好轻巧,离婚?讨媳妇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离了婚想让你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现在讲婚姻自由,强扭的瓜不甜嘛。”
“你媳妇一句都没提过要离婚,你倒替她操这份闲心。告诉你,现在她在帮我踩缝纫机了。她在咱家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再说三道四的,我跟你不客气!”
达理不再吱声,扭过头睡去了。
自打彩雯和垚垚在白家相亲,若雪第一次见到她起,对她就没了好感。虽然若雪后来明白彩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跟林香一点儿也沾不上边,但她俩长得比双胞胎姐妹还像,若雪在内心深处还是把她当成了林香的化身,总认为阿值就是被她害死的,自己这个家庭的悲剧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成了这个世界上一切邪恶的集中代表。若雪有时到文家串门,看见彩雯那一举手一投足一蹙眉似乎都是冲着她的,就是彩雯那露出酒窝儿的笑靥好像也是对她的蔑视和挑衅。时间过得越久,她越发把彩雯跟那个被大家称为妖精的女人混淆在了一起,那女人的影子在脑子里怎么抹也抹不去。每当她想起阿值,就愈发憎恨那女人,要是没那女人,阿值到今天还好好儿的,也不会那么早早地就走了,也不会跟自己闹出那说不清到底是真还是假的离婚事儿,自己也不至于落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她跟阿值何止是“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些日子她经常梦见阿值,有一次阿值带了她和岚岚要坐飞机去旅游,她们刚要登上飞机,突然,那女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硬是把她和岚岚给拉下了飞机。她眼睁睁看着那女人拽着阿值的胳膊上了飞机,飞机腾空而起,载着那女人和阿值飞走了。她心如刀绞,禁不住“啊”的一声哭了起来。她睁开了眼睛,发觉刚才在梦中,嘴还张大大的,胸脯还在紧张地起伏着,伸手摸了摸眼角,竟有泪水顺着脸颊淌下。翌日,若冰过来串门,若雪把梦中的事儿告诉了她。若冰听了,一脸愁容,说:“往日那女子常在这街上走动,我见过几次,并不很注意。后来彩雯嫁过来了,听人说她长得像那女子,我才开始留意起彩雯的模样儿,想想,她长得确实像那女子,怪不得有人就把她当成了那女子。我那媳妇听说在乡下还挺勤快的,不料过门后却对她丈夫不理不睬的,一天到晚眉头紧锁,更要命的是她结婚这么些日子了,肚子还是平平的,这能不叫人着急吗?”“唉,女人就是要生儿育女,才会死心塌地待在家里,才会要这个家。一个女人不生不养,就像那不会下蛋的母鸡,她的心思就不会放在这个家,日后什么花样儿不会使出来?那才真叫人不放心哩。”“是呀,但又有啥法子哩。”若冰听若雪这么一说,叹了口气。
第九章
达通、大毛、二毛在鸭嘴岩洞里靠嚼草根吃蚂蚁采野果寻栗子苦苦撑着日子。
冬天来临了,他们捡了几大堆枯树枝堆在了洞外。整个冬天,他们把火堆的火燃得旺旺的,依偎在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不停地用牙罐烧开水煮草根,才驱散了身上的寒冷。下雪了,鸭嘴岩上草地上树梢上全沾上了白色的雪粒,小沟里的水也结成了一层薄冰。他们每人只穿两件单衣两条薄裤,冻得瑟瑟发抖。他们拼命往火堆里添枯枝,大口大口地喝热开水,借火舌和开水的热量烘暖自己的身子。
这儿远离人群,远离现代文明,一切都那么单调、枯燥、乏味,若不是为了活下去,他们感到连一天甚至一小时都挨不下去了。
这天早晨,天寒料峭,他们醒来后围在洞口烤火取暖。约摸九点多,二毛走到水沟边用双手掬起一捧冰凉的水抹了抹脸,接着,他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朝天上望了望,整个天空就像刚被水洗过一般,蓝湛湛的。阳光给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树梢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色彩。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中,二毛感到整个身子暖和了许多,突然,天色陡地暗淡了下来,他发现刚才那令人眩目的太阳不见了,他一时不知所措,惊恐地叫了起来:“太阳黑了!太阳黑了!”达通、大毛闻声从洞口出来了,他们站在水沟边的青草地上仰望,只见往日那刺眼的太阳变成了一个黑盘子,黑太阳的周围是一圈柔和的银白色的光环,黑太阳的下方出现了两颗闪亮的美丽的星星。这景象太迷人了,他们伸长脖子凝望着,屏气凝神欣赏这神话般的美景。正当他们看得如痴如醉时,黑太阳的右上角露出了一个白色的亮丽圆点,它像一颗珍珠闪烁着,又像一颗钻石璀璨夺目。
“太阳长耳朵了!太阳长耳朵了!”二毛兴奋地叫了起来。
“我看更像太阳的眼珠。”大毛道。
他们正说话间,黑太阳右上角那闪亮的圆点犹如昙花一现,消失了,太阳又现出了它那光芒四射的本来面目。
@奇@大毛、二毛意犹未尽,还希望太阳能够再黑下来一次,再看一看那瑰丽的景象。
@书@达通跑进了洞内,从背囊里翻出了墨镜,又急急跑出洞外,用墨镜朝太阳瞧了瞧,摇了摇头,走到火堆边,拿起搪瓷罐,把罐底的黑灰用手指刮下,然后小心地涂抹到墨镜片上,拿起墨镜又朝太阳看去。
@网@“大毛、二毛,快过来看,真好看。”达通招呼道。
大毛、二毛连忙靠拢过来,二毛从达通手里接过了墨镜,把它放在眼前,眯起眼睛朝太阳瞧去,说:“哇,太阳缺了个口子。”
“我看看!我看看!”大毛急了,急忙从二毛手中要过墨镜,索性戴了上去,瞪大眼睛朝太阳望去,叫道:“太好玩了,多像光饼被咬去一口!”
大毛看了好大一会,才把墨镜摘下交给二毛。二毛拿起墨镜又朝太阳瞧了一阵子,然后还给了达通。达通把墨镜举在眼前瞧了一阵子,他发现太阳亮度越来越大,阴影部分越来越小。达通又把墨镜递给大毛、二毛,他俩又看了一会儿,总感到没刚才太阳全黑下来时那么好看,就不想再看了。他们回到了鸭嘴岩,达通把墨镜放进了背囊。
“还是刚才太阳全黑那阵子最好看!”大毛感到惋惜。
“那一刻才叫激动人心,只可惜一下子没了。”二毛不无遗憾地说。
他们在火堆边或蹲着或坐着,达通用枯枝把火拨旺,说:“你别小看日全食才那么几分钟,在某个特定的地区要想看上一次却要等上上百年时间,这对于我们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要想在一生中见到一二次并不容易。今天我们算很幸运了,竟然看上了?(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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