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上海 第 2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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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人的飞机飞过去了,人们还是往前赶着路。可这时,家兴的姆妈在拥挤的人群中,被人撞倒在地,后面的人群还在往前拼命的拥来,母子俩差一点被挤散,亏得这两人都没有松手。家兴大声呼喊起来,家兴的爸爸和姐姐掉头一看,立即停下脚步,回来把妈妈拉了起来,好在没有伤着,一家人就又往老西门铁门口继续赶路。

    此时,又有两架日本飞机飞了过来,这逃难的人群就更加恐慌,不知所措,又乱成一团。忽然那飞机上似乎有东西在落下来,有人就喊了起来:“不好啦,日本人扔炸弹了!”此人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接着不久空中就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家兴母亲回头一看,大呼完了,这正在冒烟、燃烧的地方,肯定就是自己住家所在的地方。她眼泪流了下来,想要往回走去看个究竟,给家兴的爸爸和姐姐拦住了,兰珍姐姐就说:“姆妈,您回去看了又有什么用,我家的房子可能已经被炸掉了,烧光了。”

    爸爸也说:“幸亏我们逃了出来,要不全家人可能都会被炸死在屋子里!”

    一会儿,日本人的飞机飞走了,接着又有一大批逃难的人赶了上来,说大批的日本兵已经到了浦东,他们是刚从浦东乘小船过黄浦江到的这里。说这些日本兵见中国人就开枪,不少老百姓被杀了。有的日本兵见女人就强奸,强奸后也杀掉了。而且是一路走,一路抢老百姓的东西,烧房子。真是**掳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这些人还说刚才他们在路上,正好看到日本人飞机扔炸弹,老西门、文庙那儿有一大片房子被炸掉了。那个地方正好是家兴的家所在地。从而也证实了家兴的家确实是被炸掉了。

    家兴赶紧对妈妈说:“姆妈,我们还是快走吧,要是东洋人来了我们就逃不掉了!”经大家这么一说,妈妈心头一酸,忍不住眼泪涮地就流下了,拉着家兴又向前走了。

    这时虽然天已冷了下来,但大家都浑身汗水,加上肩上还挑着箱子,箩筐,越走越走不动,但是为了能赶紧逃到租界上,只得咬紧牙关艰难地向前走着。

    从家兴家到老西门的这一段路程,平时最多只要走二十分钟,可今天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个钟头。一家人就在快要走到铁门口时,天马上要黑下来了。家兴忽然见到有一个孩子,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站在路旁在小声地哭泣,还不断地用袖子抹着眼泪、鼻涕,就拉着姆妈走近这孩子,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你姆妈呢?”

    可那孩子没有回话,仍然在那儿哭着。家兴再问:“你有姆妈吗?”

    那孩子说:“有的。”

    “在哪里?”家兴问。

    “找不到了。”那孩子答道。

    家兴的妈妈问家兴,说:“家兴,你认得他?”

    家兴摇头说:“不认得。”

    “不认得那就不要管他,我们走吧。”妈妈要拉着家兴快走。

    家兴对姆妈说:“这孩子可能是和他大人走散了,我们还是带他一起走吧。”

    家兴姆妈看看这孩子和家兴差不多大,穿着一身小西装,外面还套着一件呢大衣,脚上穿着一双黑颜色的小皮鞋,留着分头,白白的脸,长相和家兴差不多,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家兴的爸爸也认为天就要黑下来,又这么冷,要是铁门一关,大人又找不到他,这孩子一个人在这里不是饿死也会冻死,就把他一起带着再说吧。妈妈听家兴的爸爸说得也有道理,看看这孩子怪可怜的,就同意把这孩子带着一起走吧。

    家兴这一大家子人好容易走到了铁门口,这铁门眼看着真的就要关了。于是,逃难的人群就像潮水般地涌到了铁门口,都想赶紧脱离“虎口”,逃进租界。可是人们越是这样着急就越是拥挤、速度越慢,一时之间难以通过。这时真是哭喊声、惨叫声一片!

    家兴母亲用力拉着家兴,家兴的小手又死命地拉着那孩子的小手,家兴的爸爸和姐姐也在人群里挤呀、轧的,好不容易家兴这一家人总算通过了老西门这扇铁门!

    “真是天主保佑!”妈妈在胸口画着十字。家兴一家人总算逃到了租界,带着的这些箱子、箩筐,特别是那皮箱里的几百银元,在路上也没有丢失,这确实算是上上大吉!

    家兴一家人感到又饿又冷又疲劳,于是就叫了两辆黄包车,到要去落脚的地方,刚要准备上黄包车,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喊叫。家兴的爸爸、妈妈和姐姐一听,是在马路对面有一男一女在高声喊着:“阿德!阿德!”他们在路上遇到的这个孩子就对家兴妈妈说,那就是他的妈妈和叔叔。家兴的妈妈就叫这黄包车夫等一等,姐姐兰珍就跑到马路对面告诉这两个人,这孩子已经带出来了。这两人也拿着箱子和包袱,跟着兰珍穿过马路来到家兴的爸爸,妈妈跟前。

    家兴的妈妈把孩子交给这两人后,就问:“你们也是住在南市,也是逃难?”

    “是的。”那个男的答了话。那孩子叫那男的叔叔。

    家兴的妈妈就问那孩子的妈妈,说:“那孩子的爸爸呢?”

    孩子的妈妈回答说:“他爸爸在军队里,正在同日本人打着仗。现在看看情况不对头了,只好我们三个人先逃到租界上,去朋友那里落落脚,一切只好以后再说了。”她从家兴的爸爸、妈妈手里接过孩子,非常高兴。又对家兴的爸爸、妈妈说:“要不是你们把我的孩子一起带出来,我这一辈子肯定再也找不到我的阿德了,你们真是我王家的大恩人!这个恩今后真不知怎样报答!”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双方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相互留了姓名和今天要去暂时落脚的地址。可这两个孩子虽然相遇时间不长,但好似已经有了感情,要离别有些恋恋不舍。这两家逃难的人,话别后就各自乘黄包车分了手。

    上海现在虽然在打仗,已经是夜里,可这租界里仍是灯火通亮,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一切好像还在照常进行着。只是马路边坐满了刚刚逃出来的疲惫百姓。

    家兴家要去暂时落脚的地方,是法租界亚尔培路钱家沙。这两个拉黄包车的总算挺帮忙的,看是从中国地界南市逃难出来的人,表示很同情,车钱也要得不多,而且是把家兴一家人,一直拉到家兴的爸爸同事家的大门口。家兴爸爸的那位同事,非常热情地帮着

    家兴一家人,把箱子等等全部搬进了已经准备好的两个房间。这房间里有床铺、柜子、桌子、板凳,还准备了开水和洗脚水,并且还把准备好的晚饭给端上了桌。

    家兴和爸爸、妈妈、姐姐现在才感到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

    吃好晚饭、铺好被子、洗好脸和脚,然后爸爸和同事就聊起租界上现在的情况,爸爸就说这一路上逃难的艰险。妈妈、姐姐、家兴实在太累了,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都呼呼地睡着了,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上午十点钟了。

    就这样,家兴南市的家是炸掉了、没有了,只得在这钱家沙安下了家。由于爸爸同事的周到照应,日子过得还可以,基本上是又开始正常的生活了。

    过了几天,那个姓王的一家人来了,带了些礼品来表示感谢,阿德的叔叔说了些情况,说这上海是沦陷了,日本人没有进租界,上海成了什么叫“孤岛”等等。

    当然,家兴年纪还小,对“孤岛”的含义并不理解。实际上他也不想去理解,他所关心的是这里有没有比原来住的老西门那里热闹,这租界上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要知家兴会想什么、做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 三 回 歌舞升平难民苦伤心

    话说家兴的父母领着儿子、女儿,是在铁门关闭之前逃离南市,到了租界上。他家在南市住的房屋被炸掉了;家具等全部被烧光了;但人都逃了出来,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一家四口人先在钱家沙,家兴爸爸的一个朋友处落下了脚。钱家沙在法租界亚尔培路、巨赖达路,现在的陕西南路以西,巨鹿路以北。

    这个钱家沙可以说是租界里的中国地界。

    “姆妈,我们怎么又回到了老西门?”有一天家兴问妈妈。

    妈妈给儿子的发问愣住了,便问家兴,说:“怎么你想老西门了?”

    “不是,我看现在我们住的地方,好像还在老西门,不像是在租界上。”家兴说。

    “这里面是钱家沙,外面到马路上就像租界了。”姐姐接过去说。其实,像钱家沙这种地方,在租界里也真不少。

    上海开埠从1845年到1937年,已有九十来年了。这租界上到处已经是高楼、洋房,宽阔的马路,热闹的街区,酒吧、舞厅。可钱家沙这里一切照旧,房子还是矮平房,居住的大部分还是本地人,说起话来“哦妮、哦妮”,一口上海土话,生活习惯仍是几十年前的那一套。这里居住方式,房屋不是一排排的排列,仍是一个个院落。家兴家来临时落脚的,这是个大户人家,一个很大的院落。这院落朝东一排八间,朝南一排四间,正中是个大厅堂,朝西一排也是八间。从南面进院落,是黑漆的两扇厚厚的木头大门。这个院落完全是封闭式的,房屋只有前门,没有后门。从防盗、防偷的需要来看,倒是非常安全。院落当中是一块长方形的庭院,靠西面是一口大水井。这院落里没有电灯,晚上点的都是煤油灯。这儿不许烧煤球炉,烧饭、烧菜还是老式的灶头,吃的开水到隔壁老虎灶里去泡。

    院落里住的是一个姓徐大家族,祖孙四、五代,有五十多口人。外面不管有多大变化,这里还是老规矩、老办法,九十多岁的老土地主说了算。据说每年过年,大年初一,一大早第一件大事,就是

    向这位徐家老太爷拜年。

    父亲同徐老太爷的小儿子是同事,都在上海鸿翔时装公司做裁缝。家兴家是通过这层关系,到此地临时落脚的。在这里临时只住了一个月,就在要搬走的前三天,老太爷的重孙讨媳妇。这个婚礼可热闹了,前后足足进行了两天,让家兴大开眼界,也开心了两天。第一天是婚礼准备,这庭院里到处张灯结彩,剪贴大红喜字。帮忙的人忙着摆桌子,搬凳子,厨师忙着配菜;还有些人整理厅堂,布置新房。上上下下搞了一整天,几十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家兴来这里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成了这院落里孩子们的头头。他带着一群孩子,也跟着大人屁股后凑热闹,乐呵呵的快活了一天。第二天,是更加热闹。上午是检查婚礼的准备工作,是否落实到位。中午一些前来贺喜的宾客陆续的到了。这庭院里几十张圆台面摆好,吹吹打打的小乐队,上海本地人叫它“小堂明”也来了。接着,八人抬的大花桥也来了。这八人大桥气派十足,桥身四周,画龙描凤,五彩缤纷,大花桥抬起,八个桥夫,前后各四,齐步行走,桥身就颤悠、颤悠。大花桥一到,这庭院的两扇大门,全部打开,花桥就在庭院里停好。听说今天担任司仪的,是新郎官的舅舅,现在算他最忙。司仪也身穿长衫、马褂,头戴礼帽。他先把迎亲队伍排好,请出新郎官,喊了声“起桥!”迎亲的队伍就出发了。这“小堂明”乐队的笙、啸、管、笛,大小锣鼓,咚咚呛呛,向新娘家中而去。

    家兴领着这一大群孩子,围绕在大花桥和新郎官的左右,蹦蹦跳跳,真是乐开了怀。简直可以说是家兴带着一帮孩子一起,帮新郎官把新娘子,迎回了徐家大院的。在新人拜堂前,家兴又领着这批顽童,闯进了新房,去摸“喜果”。一进新房,这五、六个男女顽童,就在被子、枕头、抽屉里到处乱摸。摸到了不少的红蛋、花生、核桃。最后摸进了“子孙桶”,就是马桶里。谁知家兴揭开马桶盖,一只癞蛤蟆窜了出来,把这些个小顽童吓了一大跳。

    “这是谁放的,吓死人了!”一个小姑娘叫着说。

    家兴说:“大家去捉回来,放回去,吓吓新娘子!”于是三、四个男孩子,七手八脚把它捉住,放回到了“子孙桶”里。

    新郎、新娘拜堂成亲,是这个婚礼最最热闹的一刻。朝南敞开的大厅堂里,一对新人开始拜堂。这新郎穿的是藏青绸缎、团龙花长衫,外套一件红色马褂,红颜色的呢礼帽,帽子上插了两串红花。新郎个子高高的,面色红润,在火红的烛光映衬下,脸上显现一片喜气洋洋的神气。新娘子据说也很漂亮,只是红盖头罩住,令家兴遗憾,想揭开红盖头,一睹这位大姐姐的美容,但他又不敢。

    婚礼开始了,司仪就高声喊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行礼,拜、拜、拜!”一对新人就在厅堂正中,双双面朝南,两膝跪地,跟随司仪的口令,朝天、地拜三下。

    司仪又喊:“新郎、新娘二拜高堂!”两人就转身,向坐在堂上的父母,连鞠躬带拜,拜了三下。

    接下来是“新郎、新娘,夫妻对拜!”

    这时,家兴一看新人开始拜堂了,就在一旁拉了一个正在一起顽皮的小女孩,说:“来,我和你也一同来拜堂!”这小女孩又愿意、又不愿意的样子,跟家兴一起,在一旁随着司仪的口令,也和新人一起玩起了三跪九磕。

    新郎、新娘三跪九磕完毕,司仪又讲了好多吉利、讨口采的语言,然后将这对小夫妻送入洞房。家兴则领着这批淘气的小孩,也要跟着进新房。新郎的姐姐就拦住了他们笑骂道:“这些小鬼头,你们想做啥!快滚到外面吃喜酒去。”

    家兴以调皮的口气说:“大姐姐,我们想去看看,新娘子到底有多漂亮。”

    天已暗了下来,庭院里才真的热闹起来了。家兴的爸爸、妈妈、姐姐,都坐下来吃喜酒了。家兴数了数吃喜酒的桌子,在这个大院子的庭院里,一排十二桌,两排有二十四桌。院子里点了十几只汽灯,汽灯发出的光雪白而铮亮,把整个院子照得像白天一样。这参加吃喜酒的人,开头都很文雅:请呀、请呀,吃呀、吃呀。家兴开始是坐在姐姐身旁,冷盆上一只他就吃一只,筷子没有停过。

    姐姐就说:“家兴,不能这副穷相!”

    “我饿了。”家兴说。

    “皮够了吧,饿也不能这副卖相!”。

    这时,一些男的宾客就热闹起来了,猜起了拳,而且是非常来劲。家兴一看猜拳开始了,就坐不住了,马上离开酒桌,去看这猜拳的热闹场面。

    “一顶功呀、二相好呀、三呀三呀------”

    “你输了,吃酒、吃酒!”

    “五斤块呀,六里重呀,三呀三呀------”

    “你又输了,不要客气,再请吃酒!”

    家兴也想去参与猜拳,可是人家看他是个孩子,就没有人理睬他。

    有一个人连输了五、六把,最后一把,在罚酒时,一半从下巴处漏掉了。被人发觉,又被连罚了三杯,是被强灌下肚的。那个大叔当场醉得不省人事,钻到了桌子底下,这下把家兴乐得笑弯了腰。这些来客,一直闹到晚上十二点左右,才全部散去。两天的婚礼,在家兴的记忆里,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

    就在家兴参加这个婚礼的第二天,家兴一家搬进了向大房东租借的亚尔培路七十弄的一幢平房里,离这儿暂时落脚的地方有二百来步远。过了几天,场也搬好了,家总算安顿下来了,家兴就吵着要姐姐带他出去玩。

    一天吃好中饭,姐姐就带了弟弟到亚尔培路上去走走。家兴和姐姐走出这条长长的七十弄,到了大马路上,家兴问姐姐说:“这条叫什么马路?

    姐姐答道:“这条就叫亚尔培路。”

    家兴一看心里挺高兴的,这条亚尔培路,铺着柏油的马路平平整整,很是宽阔。马路两旁的建筑,有洋房、花园。人行道上粗壮的法国梧桐,枝叶茂密。一辆辆亮晃晃的、各色各样的轿车急驶而过。黄包车、脚踏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路上行走着的人,有中国老百姓,也有讲究衣着的洋人。这租界上仍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家兴出来转转,觉得这租界是不错,但他把现在刚搬进去的新居,同原来在老西门逃难前住的房子作了个比较,觉得两者差距不小。家兴回想他家在老西门的那幢石库门房子,楼下有宽敞的大客堂,东西两侧有厢房,二楼有前楼、后楼;一进大门有天井,后面有灶间,上面有晾台,一家四口人住得十分舒适。再看现在住的这七十弄里,全是中式砖木结构的矮平房。三排,一排八间,前后共二十四间。家兴家住得是第三排,第四间,门牌是二十号。刚住到这七十弄的新居里,觉得弄堂又狭、房子又矮,实在没劲。眼下是家兴和姐姐兰珍住在后阁楼,爸爸、妈妈住前阁楼,接待来往客人、闲聊、吃饭在小客堂,烧饭就在后面灶间。

    再说家兴的妈妈,在搬进新居后也开始想起要做一些事来补贴家用。原来家兴的爸爸叫李永发,浦东川沙人,从小就到上海学生意,学的是洪帮裁缝,满师后一直是上海鸿翔时装公司的老师傅。他手艺高超,专做外国贵妇人的大彩裙、夜礼服,男子西装、大衣。以前也曾经包做过一批军装,赚了一笔钱。她妈妈自己是农村出身,也是浦东川沙人,十八岁来上海后,嫁给了李永发。她从小没有进过学堂,只念了几天私塾,背过《三字经》,《百家姓》。她没有名字,娘家姓奚,现在户口本上落的是李奚氏。她人本份,也有点小聪明,很会当家理财。她拿了丈夫包做军装时赚的那笔钱,开过烟纸店。她想想,要不是日本人来,这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可说是个小康人家。但是,日本人一来,全家逃难到了租界里,收入明显减少了,开支并不减少。加上家兴的爸爸鸿翔时装公司的生意不景气,后来也被辞退了,在外面打另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日子过得就比较困难了。

    如今,眼看着她手里的银元越用越少,她只好把小小的客堂一隔为三。前客堂留下自己用,中、后客堂,灶披间,后阁楼,全部租了出去,先后招进了四家房客。但自己一家四口缩在只好放两只床,一只桌子的前阁楼里。她想想自己居然也做起了二房东,觉得好笑,这个二房东实在很可怜,因为住进来的房客,都是从中国地界逃出来的难民。有的连一天三顿饭都无着落,吃了上顿没下顿。她再看看这七十弄里原来住的人家,开始日子过得还都可以,每幢房子虽不大,大部分是一家人独住的。现在不行了,由于生活上都发生了问题,几乎都像自己一样,把这房屋分隔,借了出去,大都做起了二房东。这里真成了上海滩典型的居住“七十二家房客”的地方了。

    家兴虽是个顽皮孩子,但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既好梦想,又对什么事情都要研究研究,于是,现在他研究起妈妈招租的这四个房客来了。家兴先是研究住在中客堂里的王先生,从平时观察他的谈话中,知道了这位王先生原来是做棉布、绸缎生意的,手里是有点钱的,还有大小两个老婆。大老婆同王先生年龄相仿,五十出头,吸过鸦片;小老婆很年轻,不到三十,生得白白胖胖,很是有点样儿,但大小老婆都没生过孩子。

    有一天,家兴问王先生,说:“王叔叔,你家原来住在什么地方?生活得怎样?”

    这王先生长叹了口气,对家兴说:“小阿弟,我们一家三口人原来住在南市大东门,住的是一幢石库门房子。还有自备包车,雇佣了一个包车夫,两个娘姨,日子过得很舒服。我的两个女人,大的叫爱暖,小的叫阿英。她俩人原来还姐妹相称,相处得比较和睦。可是日本人飞机一扔炸弹,把我家住的房子夷为平地。幸好我们三个人都没伤着,还从火中抢到了一些东西。可现在这三人住在这个中客堂里,只好放一只床,一只桌子,这日子真难过!”

    家兴又问:“那你们怎么经常睡到半夜里就大吵了起来?”

    “这事怎么对你小孩子说呢------”这王先生很无奈地说道。

    这事是没法对这样的孩子说,这一夫两妻往往睡到半夜里,就吵得个不可开交。大老婆骂小老婆,什么货、什么货、什么货,总之什么难听骂什么。而小老婆只是哭,哭得非常、非常伤心。王先生只是劝大老婆不要骂、小老婆不要哭,可是大小老婆都不听劝。王先生只好跑到前客堂、弄堂里,去抽他的香烟。家兴的姐姐兰珍很同情阿英,阿英的一肚子苦水,只有向兰珍倒。

    有一次,家兴问姐姐,这三个人为什么老是在半夜里大吵大闹?姐姐就说:“你这个小孩子,大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以后等你长大了再------”

    有一天,王先生一个人坐在前客堂里长嘘短叹。见到家兴就说:“阿弟,这些东洋人实在太可恨,弄得我一家好好的日子,现在这样的苦。这日子实在难熬!”

    家兴对王先生的情况,经过研究有所明白,但是为什么这两个大小老婆几乎是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他怎么也研究不透,最后想想只好算了,留着以后再说吧。

    之后,家兴又关心起后客堂里后来住进来的一个打铁的铁匠一家。

    这个铁匠是广东人,复姓欧阳,单名一个亮字。人生得黑黑的,可能是打铁的缘故吧。

    这一家是四口人,妻子三十来岁。她平时看上去很文静,面孔白白的,同铁匠好似不大相配。但她有时会手舞足蹈的唱粤剧,“杀打魔鬼,杀打魔鬼!不惊怕,不惊怕!”唱个不停。铁匠的两个女儿,大的十岁,小的七岁,像她们的妈妈,生的都很好看。好追根问底的家兴,就问铁匠和她的两个女儿,是什么原因会这样的?但是谁都不肯吐露实情。这后客堂比中客堂还要小一点,晚上这一家四口人,都挤在一张床上。家兴听铁匠的大女儿说过:她家夜里睡觉,这四个人睡在一只床上,谁想翻个身都很困难。家兴听后对此也很同情,但是他又有什么相助的办法呢!

    后来,直到家兴了解了灶披间里陈先生的一家后,心里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这位陈先生,是大中华橡胶厂的高级职员,常年身穿一件深蓝色绸布长衫,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脚上一双黑皮鞋擦得乌亮。无锡人,讲起话来“尼笃、尼笃”,慢条斯理,很有修养的样子。妻子是个家庭妇女,很会料理家务。灶披间虽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条有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还很小。陈先生仍在厂里供职,是这幢房子里比较幸运的、日子过得还像点样子的一家人。

    家兴最感兴趣的是后阁楼里住着的一个姓张的木匠;叫张荣。浦东川沙人,二十一、二岁。平时他一个人住,在乡下种田的娘子,有时来上海住上十天半个月,就又回乡下种地去了。张荣最近木匠生活越来越少,做三天歇五天,日子也不很好过。但是张荣生性是个乐天派,有时没有木匠生活可做,就独自一人在后阁楼里,坐在床沿前,拉拉胡琴。自拉自唱,唱唱京戏、申曲、小调,自我消遣。张荣住进来不久;就跟家兴交上了朋友,而且成了家兴的“生活老师”。家兴叫张荣“阿荣爷叔”,凡是弄不明白的事情,就来请教张荣。张荣识字不少;说话很有道理。他还常常给家兴讲讲小故事。前面讲到的旧上海的历史、“八一三”的战事等知识都是张荣告诉他的。他还讲在抗战中怎么做救亡工作,怎么在同日本人打仗时抢救伤员,运送粮食、弹药,做救亡宣传等等。家兴听得津津有味,有时还拉住在东面隔壁的丽绢、住在西面屋子的君兰等小朋友一起来听。

    再说妈妈本来指望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家住得紧一点,手头铜钿可以松一点。她算了算从四家房客那里,可以收到十五块银元的房钱,付了大房东每月八块银元的房钱,还多七块银元,可以补贴一下家里的生活开销。但是,现在只有陈先生还每月付房钱,其余房客不是不付,就是少付。

    欧阳铁匠有半年没付房钱了。家兴母亲向他催讨,有一次逼急了,这广东铁汉跪了下来,连两女儿也在一旁,哭着跪在地上。家兴母亲就说:“铁匠兄弟,我不是想多说什么,现在你一家四口人,就靠你一个人在外面打铁挣钱,一家人过日子自然很困难,你太太为什么不出去找点事做做?”

    家兴的妈妈过去问起铁匠的女人,铁匠从不作答。这次,讨房钱逼急了,提到他女人,铁匠两只眼睛里禁不住泪水涌了出来,哭着说:“二房东太太,你一提我女人我实在伤心,我本来是不想说的。”

    “怎么回事?你不要哭,慢慢说。”家兴的妈妈想听听其中的缘由。

    “我原来住在南市,这些可恶的日本人,把我女人骗到兵营里,

    说是去帮洗衣服的。骗进去的总共有一百多个妇女,结果日本兵把

    她们都强暴了。强暴后就逼着充当军妓,不从的人大部分被日本兵用刺刀给刺死了。我女人她总算命大,想法子拣了半条命,活了下来。现在她一想起那事就会发疯!”这铁匠跪在地上哭着说着。

    家兴的妈妈既是个明白人,也是个软心肠人。她听完铁匠的诉说,心头一软,连声说:“不要说了,起来,起来,房钱以后有钱再付吧。”家兴在一旁见此情景,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这些日本人真可恨!他跟着鼻子一酸,同情的两行泪水,竟也要夺眶而出。

    后来,家兴有时跟父母,姐姐,邻居小朋友,到法租界的亚尔培路、(今陕西南路)霞飞路、(今淮海中路),英租界的福熙路、(今延安中路),爱文义路、(今延安东路)上走走,逛逛,看看,似乎看不到有多少穷人。路上在行走的人们大多是像有钱、阔气,日子很好过的。有些人还牵着狗,在马路上慢悠悠地走着,他回过头来再想想这七十弄里的人们,日子过得实在太苦了!

    这李家兴常会孩子想些大人的事情,但他毕竟还是个孩童,天性是顽皮、好动,想有几个要好的小朋友经常一起玩耍。这七十弄里男女孩子不少,那么到底谁能成为他心目中的好朋友呢,且听下回分解。

    第 四 回 三人成知己弄堂文化

    三孩子巧聚首成知己弄堂里交响曲谱人生

    话说这家兴家自从住进七十弄以来,一开始觉得这里还不如老西门热闹。后来时间长了一点,感觉就还不错了。这弄堂里小朋友不少,同他年龄差不多,七、八岁的,至少有二、三十个。男、女孩子大概各占一半,而且经常在一起玩耍,所以很快就熟悉了。无形之中,家兴成了这群孩子的头,做起了“孩子王”。这些孩子在一道玩的东西,还真挺多的,家兴认为这七十弄里还比较热闹,于是他逐渐喜欢上了这条弄堂。但这么多的孩子总要有一两个同自己玩得比较好的同伴。选择谁呢?这倒挺难的,一时无法确定,看来只好让它在玩耍之中自然形成了。

    弄堂里孩子们玩的游戏,男、女孩子各有喜爱,而且是花样多多。男孩子在一起玩的是打弹子、滚铁圈、打棱角、玩香烟牌子、香烟壳子;女孩子喜欢玩的是造房子、跳绳、踢毽子。男、女孩子一同玩的,除了跳绳、踢毽子,还有捉迷藏、老鹰捉小鸡,有时还一起来玩什么“讨只花小狗”。

    这个李家兴的个头,要比同年龄的孩子高出半个头。皮肤白白的,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四方脸,鼻梁也是高高的,宽肩膀,身体很结实,说话不急不慢。而且不管玩什么,很少会输给别人,就是输了也不赖皮。所以这弄堂里的孩子们,对家兴是心服口服。有的孩子在玩耍时,赖皮或者不服输,甚至争吵、动手打架,只要家兴来说一句话,什么事都解决了,要不怎么说他成了“孩子王”呢。在这弄堂里的这些孩子中,与家兴玩得比较好的有两个人,先是东隔壁二十一号里的沈君兰,后来多了一个西隔壁十九号里的徐丽绢。

    由于是邻居,时间长了,家兴、君兰成了好朋友,见了面就无话不谈。有一天两人在一起玩,家兴说:“君兰,听我妈妈说,你爸爸和我爸爸以前是同事。”

    “是的,以前我们还是邻居。我妈妈同你妈妈还是小姐妹,十分要好。我们两人是同年生,我是阴历八月,你比我大四个月。我妈妈生下我时,没有奶水,我还吃过你妈妈几个月的奶呢。”君兰是数着手指在说着。

    “我怎么不知道。”家兴看了看君兰说。

    “你妈妈没有对你讲过?”君兰反问。

    “那我们两个人应该是好兄弟!”家兴这下算是明白了自己和君兰的关系。

    “不错,你比我大,以后可不能欺负我。”君兰认真地对家兴说。

    “那怎么会呢,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家兴以肯定的语气回答说。

    “家兴,还有一个人我们也要好好的保护。”君兰想了一下又说。

    “谁呀?”家兴就问。

    “就是十九号里的小丽绢。”

    “为什么?”家兴又问。

    “因为她已经没有父母保护、疼爱!她妈妈生下她几个月,就抛下她跟人跑了。她爸爸是当兵的,她是姑母带大的。”君兰透露了这丽绢的秘密。

    “是怪可怜的,但是我看她有些骄气,看大不起人。我看你像很喜欢她。”家兴讲了自己对这小丽绢的看法。

    “她是这里钱家沙的人,我家搬到这里有六年了,我和她是一起长大的。我认为她挺好的。”君兰接着就说了自己的看法。

    “这里有人会欺负她?”家兴又问君兰。

    “有的!”

    “好,那我一定和你一道好好保护她。”家兴听了丽绢的身世后,开始注意上了丽绢。

    这小丽绢不但人长得漂亮,也会玩游戏,特别是踢毽子,不管什么花样,一脚都不会落空。毽子踢到空中落下来时,什么脚尖、脚面、脚跟,头顶、面孔、肩膀、胸口、背脊,都能接到,一口气可以踢到上百只。说跳绳她更是身体轻盈、灵活,自己单人跳,甩一下绳子,可以连蹦二、三下;单双脚跳绳一口气可连蹦七八十,上百下也不算什么稀奇。

    从那以后,这三个孩子就常在一起玩耍。有次跳绳,家兴以带有挑衅的口吻对丽绢说:“丽绢,踢毽子、跳绳,我肯定不如你,可是打弹子,玩香烟牌子,你一定会输给我,你敢同我比比吗!。”

    “比就比,有什么好怕你的!”丽绢马上就说。

    “丽绢,不要上他当,打弹子、玩香烟牌子,我都赢不了他。你同他比肯定要输给他!”君兰提醒丽绢说。接着又转过来说:“家兴哥,你不要拿丽绢开心了。”

    “君兰,你叫他什么?”丽绢好奇地问道。

    “叫他阿哥。我们是兄弟。”君兰说。

    “不对,你姓沈,他姓李,怎么会是兄弟?”

    于是君兰就讲了他们两家人过去的事情。丽绢听后若有所悟,想了想,看看眼前的两个男孩,就说:“那好不好我也算你们两人的妹妹。”

    家兴也细细地看了看丽绢,见这小姑娘细长身材,白白长长的脸颊,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长发披到肩头,说话总是笑眯眯的,虽有些骄气,但很可爱。就问道:“你几岁?”

    “我八岁。”丽绢爽快地回答说。

    “大概是阴历十二月生的吧。”君兰跟着就说。

    “好罢,好在你我都只有姐姐,我们两人就认你这个妹妹了吧。君兰,你和我回去再告诉妈妈、姐姐。”家兴当即做了决定。

    丽绢也在想,我要是有这么两个哥哥,今后这弄堂里,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她马上就很痛快地叫道:“家兴,君兰,两个阿哥,你们两人以后得多帮帮我这个妹妹!”这三人就怎么自然而然地成了兄弟、兄妹,三个人的关系是越来越亲密。

    这七十弄里,一天到晚真是非常的热闹,弄堂里也有有点学问的人,就形容这是什么《弄堂交响曲》。张荣爷叔也作过这么个比喻。别看他是个木匠,但他的学问也挺深的。说起音乐,关于交响曲之类的也能说上一套。其实他读过不少年的书,后来因为家境不允许,就只得去学了个木匠手艺。

    听人说到什么交响曲,家兴等三人弄不明白,就去问张荣。张荣只好比较简单地给这三个小朋友讲一讲,说:“交响曲是西方的一种乐曲,意思是说很多乐器,‘一齐响’,‘共同发声’。交响曲通常分为四个乐章:第一乐章是快板的奏鸣曲;第二乐章是慢板,具有抒情性、歌唱性、是用奏鸣曲形式写成的;第三乐章是快板的舞曲,速度轻快、节奏清晰,大多用三段式写成;第四乐章是快板的回旋曲,速度最快,通常表现欢乐,愉快的情绪。”张荣讲到这里停了一下,问孩子们:“听得懂吗?”

    “有点懂,你再讲下去。”家兴答道。

    “好,我再讲下去:“交响曲是由管弦乐队演奏的大型器乐套曲,结构宏大,严谨,意蕴深广,气势壮观,音色复杂、多变。可以概括和描写社会生活和人类思想的丰富内容,可把景、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张荣爷叔,你讲的这个交响曲,深了一点,我听了开始还能懂一点,后面的就听大不懂了。君兰、丽绢,你们两个说呢?”家兴拦住了张荣的话头。君兰、丽绢两人也都点点头。

    “张荣爷叔,我们弄堂里,一天到晚吵吵闹闹各式各样的声响,我听人家说这像是一部《弄堂交响曲》,可以这样说吗,是不是也可以分成几章?”家兴说后,君兰、丽绢也说了差不多的意思。张荣听后笑了,心想不可小看这几个小鬼头,想的问题还挺多、挺复杂的。可家兴由此联想起这弄堂里经常发生的有些事情,对这《弄堂交响曲》的感受就更深了。

    有一天,在家兴家门口的公用自来水龙头前,发生了一件事,对这三个人的兄弟、兄妹之情,进行了一次真实的考验。

    一天清早,天蒙蒙亮,姐姐兰珍就把酣睡中的家兴推醒了。

    “做啥?”家兴用手揉着半睁半闭的双眼问道。

    “起来!起来!去排队盛水。”兰珍边说自己也边爬下楼梯,下得阁楼,来到前客堂,拿了铅桶,到弄堂里排队去了。

    家兴不想起床,他正在做着好梦。梦里开始是在玩捉迷藏,老鹰捉小鸡,后来玩起了“讨只小花狗”。家兴充当“张家老伯伯”,丽绢十几个孩子做“花小狗”,君兰做“讨小花狗”的人,他们排成一行。君兰就说:“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胡桃四斤壳,吃你肉,还你壳,张家老伯伯,问你讨只小花狗”。家兴答道:“小花狗”眼睛还没有开哩,等三天再来。”君兰就到家兴身后,去看“小花狗”,果真眼睛一个个都没有开,还闭着呢。于是,君兰再来一次。重新又说:“笃、笃、笃,卖糖粥------”家兴这梦正做在兴头上,被姐姐叫醒,真是扫兴。

    家兴睡意未消,懒洋洋的起身下床,穿好衣服从阁楼下了楼梯,在客堂里提了一把铜吊,迈步走出家门,到了弄堂里一看,自己来晚了。这排队盛水的队伍,在只有六、七步宽的小弄堂里,已转了有三、四个弯。

    这时,天空渐渐地明亮起来,接着太阳也从东方徐徐升起,金色的阳光从东面马勒花园的竹篱笆隙缝间,透射到七十弄弄堂里。一夜的露水降落在地面上,弄得这弄堂的石板路面,到处湿湿的、滑滑的,走路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家兴一看,这长蛇形的队伍中,有大人、孩子、男的、女的。他们有的提着水桶,有的端着面盆、钢精锅。人虽然多,但还比较守规矩。有的人还相互招呼着、谦让着。姐姐兰珍排在队伍中段,家兴来晚了一步,想插到姐姐前面。可想了想,妈妈经常对自己说,做人要诚实、守规矩,于是他就排到了后面。接着家兴身后又排上了十多个人。

    开头这队伍里的人还能沉住气,谈论着,说说笑笑,拉拉家常,说东家、道西家。队伍慢慢地向前挪动着,有些人等得不耐烦了,就嚷了起来,这沉默的气?(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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