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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先是走进“协大祥”绸布商店,丽绢是非常兴奋,进去就不肯出来,看了这样看那样,两个哥哥就跟着她在布店里转悠。丽绢是又看各种布料,又问两位哥哥哪块料子好看,做什么样的衣服适合她穿著;又问售货员这块布什么价钱,那布几钱一尺,好像她口袋里的钞票多的是,能把这布店全部买下搬回家去。
这两位哥哥开始还挺有耐心,陪着妹妹观赏布料,对妹妹是有问必答,满足了妹妹的观赏欲望。三人在这家布店里转了有半个来钟头,当然是什么也不会买,因为他们口袋里的钱,全部加起来大概只能买个尺把布料。
这三个人走出“协大祥”,又进了“宝大祥”,丽绢一进去就更加不肯出来,而是看得更仔细,问得更细致。似乎这下肯定要扯上一两块称心的衣料,事实上她还是个“只看不买”的顾客。家兴仍耐心地陪着丽绢,转过来、转过去。可君兰就缺乏这份耐心,他进入第二家布店里转了一刻,就出了布店到门口去站着,自己一个人观赏这南京路上人们来来往往的热闹情景了。
等丽绢、家兴出了布店,三人就继续再往前走,前面就是“裘天宝”银楼,丽绢要拉着两位哥哥也进去看看。这家兴跟着丽绢进去了,可君兰立在门口不想往里走,丽绢很不高兴。她进了银楼是愈加不肯出来了。一只只柜台看个仔细,这金银饰品真是琳琅满目,戒子、项链、锁片、翡翠、碧玉,一件件是那么的华丽高贵,那么的光彩夺目,哪个姑娘不喜爱,谁家小姐不想要。丽绢买不起,饱饱眼福也就心满意足了。
家兴在她身边细心端详,看出了这姑娘的向往和心思。他笑嘻嘻地对丽绢说:“今天我们是来认认门,领领行情。等今后发了财,有了钱我帮你把这些想要的东西,统统弄回家去。”家兴讲完,丽绢看看他,心想这个哥哥真会逗人开心,姑娘家就爱听这些哄人的话;这个哥哥真好,今后嫁给他准不会差!
接着他们三人又一路朝前走,一路看了西施公司、永安公司、惠罗公司。到了下午三点钟,就班师回朝。
第二天是年初二。三人吃罢早饭,又出发来到了老城隍庙。他们先是在九曲桥上来回走了两圈,随便在一些商店里转转。然后在小吃店里,每人吃了一客南翔小笼馒头。又买了奶油五香豆、五香豆腐干,拿在手里边走边吃。最后三个人走进了城隍庙里,想求菩萨保佑丽绢早日寻到母亲。
丽绢和姑母一起来城隍庙有好几次,对烧香拜佛倒是熟门熟路,是个内行。她先在庙门口买了两株香,接着把香点着。然后两手把点燃的两株香举过头顶;这正在燃烧的香的灰白色的烟雾,在她头顶上方慢慢地缭绕着升上天空。她十分虔诚的样子,连拜了七、八下,口中还喃喃地在念着什么。接着她把手中未燃尽的香,投入了香炉,然后在城隍老爷像面前双膝跪在蒲团上,再两手掌心对合,连连磕头。两位哥哥跟在她身后,看着妹妹为寻母而求神拜佛,他两人在一旁也一同默默祈祷妹妹能够早日母女相会。
烧好香,三人看天色不早,就往回走。回家途中,君兰问丽绢:“你刚才烧香时嘴里在念的是什么经文?”
“我在向菩萨许愿,找到母亲,发了财,一定来给菩萨重塑金身!”丽绢是慎重其事地说着。
年初三,这三个人按计划又来到霞飞路。先在霞飞路上的商店里转了一大圈。中午时分,在八仙桥吃了些点心,就转到了恩派亚电影院西面的一条小马路转弯,向南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外国坟山,(现在的淮海公园南面的太仓路一带)。这还是他们刚进恒大小学读书时来过的地方,但当年只是路过,没有好好的白相。今天可有的是时间,要痛痛快快的白相一下。
“君兰、丽绢,你们两人给我听着,这条马路上玩什么的都有,是很有看头的。但是你俩看看,现在这里是人山人海,要接受白相大世界的教训。我们三个人要一起行动,不能走散。”家兴非常严肃地说着。
“听你的。”君兰说。
“对,听你的,我保证不自由行动。”丽绢也说。
于是,这三个人开始白相外国坟山。
他们先自东向西走,最东头的一摊是猴子出把戏。三个孩子从人群的空隙钻到了最前面。看到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光了膀子,敲着锣,喊着、说着,在耍弄两只猴子。那猴子倒也听话,叫立就立,叫走就走,叫翻跟斗就翻跟斗。看了一会,家兴拉着两人要转到下一个摊位,可丽绢不肯挪步,两位哥哥只好顺着她。丽绢看着、看着就走到了一只正在表演动作的猴子跟前,伸出手想去和猴子握手。可那猴子却呲牙裂嘴吱吱地嚎叫着要来抓人,吓得她叫了起来,逃回到了家兴身边,家兴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保护了起来,说:“不要怕,没事的,走吧,还是去看下一个场子。”
接着,这三个人就转到了第二个摊头。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小热昏买梨膏糖。这个小热昏正在说唱《济公传》。他头戴一顶破草帽,身穿一件破袈裟,手摇一把破扇子,一副似笑非笑的怪模样,不说话就会使人发笑。他唱了没几句,就开始兜售起他的梨膏糖。说他的梨膏糖是什么什么的料作做的,说他这梨膏糖的功效又多么的神奇。说着、说着他就“的立笃落”地敲着手里的竹板唱了起来:“老伯伯吃了我的梨膏糖呀,保你活到九十九呀;老婆婆吃了我的梨膏糖呀,眼不花来耳不聋呀;小媳妇吃了我的梨膏糖呀,夫妻幸福又恩爱呀;小朋友吃了我的梨膏糖呀,保你聪明又伶俐呀;大姑娘吃了我的梨膏糖呀,马上就嫁个如意郎呀-----”他这一唱还真有效果,看客不但不走,而且都笑着掏起腰包摸出钞票,来买这既甜蜜可口,又可使人健康、交好运气、神奇的梨膏糖。家兴也凑热闹买了几块分给君兰、丽绢吃。
接下去他们又欢欢喜喜地来到第三个摊位,是山东人卖拳头。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带着一个小姑娘,在那里打拳、弄刀舞枪。功夫还挺不错,圈子里叫好声一阵又一阵。那男子拳脚一停,双手抱拳。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今天大家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不要走,你要走,我就要骂娘!”那个小姑娘跟着就拿面铜锣,向看客们要钱。不少人慷慨解囊,摸出铜板丢入铜罗。丽绢也给了那姑娘两个铜板。
下面一个摊是皮影戏,上海人叫做“牵线木头人戏”。看的人也不少,家兴他们只看了片刻就又转到了下面一摊。
再下面是小神仙衔牌算命。一个年纪五十上下的人,头戴一顶黑色西瓜皮帽,脸上架着一付黑眼镜。面前的一张破桌子上放着一块木板,下面用几根细竹干斜撑着。桌面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有一合纸牌,一只鸟笼。家兴等三个人在这里刚停下,那算命的对家兴开了口,说:“这位小先生,来、来、来,我给你算上一命。你天庭饱满,地角方圆,是福人福相,今后必成大器------”家兴没有接口,拉着丽绢、君兰掉头就要走。这丽绢却回头对小神仙说:“这还用你来算,家兴哥哥的命我老早就算好了,今后肯定会成大大的器。可你给我算算,我是什么命?”
这算命先生一看生意来了,就笑嘻嘻地说:“这位千金也是富贵之相,报个八字,想算什么,问啥事,尽管说来。算得准铜板十个,算得不准,分文不取。”
“想问问什么时间会找到我姆妈?”
这算命的人立刻摊开纸牌,接着打开鸟笼,把小鸟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嘴里不知说些什么,那小鸟用嘴衔起一张纸牌,算命的人取来打开一看,就说:“你母女失散已经多年,可你命中注定必定会母女相会,但是现在还没到时间。”
“那什么时间可以见面?”
“丽绢,你不要相信这瞎子瞎说,我姆妈就喜欢算命,可就是十算九不准。”君兰说着也要拉丽绢走,可她还要想问下去。
那瞎子也不让走,说怎么可以算了命不给钱就走。家兴一看,为不扫妹妹的兴趣,他就给了那瞎子五个铜板。给五个铜板是小事,可丽绢心想还是家兴哥哥好,了解妹妹的心思,无形中对家兴又添了三分爱意!
然后,这三个人笑着又到了下一个摊子。这个摊位是在地上摆棋盘的,一个中年男子做东,一个老头和他对弈。四面围了好些人在观战。
三个人没有停下就走到了下一个摊位。那是卖皮箱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只黄颜色的皮箱,嘴里说着:“真皮的,完全真皮的,不骗人,绝对不骗人。价钱便宜。识货朋友请来看看。”他手里还拿一枚铜板在箱子上不断地刮着。
再下面是翻扑克牌。三张牌:一只A、一只K、一只J,要看的人猜。看的人不少,但没有人下注。旁边还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可能是同党,望风的。家兴他们也只是瞧了一眼,没有停下来。
三个人又走过好几个摊摊,有一个摊位看的人特别多,里三层、外三层。
“这里是做什么的,我们钻进去看看。”丽绢说着就往里面挤,两位哥哥也只好跟着挤了进去。挤到最前面一看,是在唱申曲《陆雅臣卖娘子》。说的是一个赌徒,输到最后连自己的娘子也要卖掉,想换钱来做赌本。这出戏是劝人不要迷恋赌博,戏唱完时间也不早了,两个唱戏的要了一次钱也散场了。家兴他们看看天色已晚,也就回了家。
过完年,君兰就开学读书了,去上初中一年级;丽绢仍去当她的童工;家兴要设计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过了正月,有一天家兴对母亲说:“姆妈,我想好了,我跟姐夫学门电工手艺。”
“这个想法倒也可以。”母亲又想了一下说道:“家兴,但你姐夫是外国人地产公司的一个长工,又不是自己开店做老板。教你电工手艺好是好,吃饭呢?学徒一学就是三年。养你一、二个月,三、四个月还可以,一养三年,你又不能为他赚钱,这行吗?”
“姆妈,你别担心。我已同姐夫商量好了,一般人学徒要学三年、帮三年;可我们来个革新,只学六个月。姐夫讲了,我已读到高小,识字不少。他手把手地教,毫不保留地教;我就虚心滴血、认真地学。他把技术、诀窍,全部教给我,让我快快出道。我一旦可以独立操作,姐夫就把我介绍给他开店的师兄弟,让我去当一名小师傅。开头工资少一点不要紧,做一、二年,就变一个真正的小师傅了。”家兴向母亲描绘了自己已经思考了很久的人生的第一步。
家兴的母亲听完儿子讲的话,觉得还真行的通,是个好主意。便说道:“家兴,你去把兰珍、坤生叫来,我再同他俩好好商量一下。”
第二天早上,家兴就赶到姐姐家中。把昨天同妈妈讲的话,同姐姐也讲了一遍。姐姐欣然同意,说:“好吧,你在这里吃好中饭回去。告诉妈妈,我和坤生吃好晚饭回家。”姐姐讲完又问家兴:“你和姐夫也商量过了?”
“是的,上礼拜我就同姐夫讲好了。他也同意了。”家兴笑着对姐姐说。
“你这个小鬼,人小点子还不少。我还没听你姐夫说起过这事。”
实际上家兴还在俱乐部干活时,有一次休息,来到姐夫家中,正好碰到姐夫拎了一个工具袋,去一家房客家中修电风扇。家兴吵着要一起去看看,姐夫也就同意了。姐夫替这家人修好电风扇,换好保险丝,推上闸刀时,看到了闪烁着红蓝颜色光辉的“电火花。”他初次见到这“电火花”,就被这美丽、奇特的景象紧紧地给吸引住了。就是这个偶然的机会,使他对电工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几天,家兴在上海滩上到处走走、看看,更是开阔了眼界,拓宽了思路。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过着各不相同的生活。他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在这个社会里,要想有所作为,要对社会有所贡献,同时自己的日子也能过得也比较开心,就要有学问,要有真本领,要有一技之长。不能做人上人,至少也可以做一个“人中人”。
这次,过了阴历正月十五,家兴也是跟姐夫到一个客户家修理电器时,向姐夫提出了收他做学徒的要求。姐夫开始挺犹豫的,说:“自己人带不出好艺徒,学手艺是逼出来、打出来的。”
但家兴说:“我识字,又有强烈学艺的愿望和决心。只要你肯教,我就肯学,肯定会成为你的高足。我上次看到了电火花,把我对生活已快熄灭的心灵上的‘火花’,又给点燃了。妈妈她一心一意要把我培养成才的愿望,你帮我实现它,好不好。”
姐夫看看家兴,笑了笑,说:“学个电工能有多大出息,怎能培养成人才。”
“姐夫,其实我学电工的想法有好久了。我读书时就读到‘富莱克林’在偶然的机会发明了电;‘爱迪生’又发明了电灯泡。这给人类社会的发展陡然增添了无比巨大的、无穷无尽的动力!”
姐夫坤生听罢,又看了看家兴说:“你这个读书人,到底是读书人,想的问题不一般。”
“姐夫,前些日子,我在你家中翻到了一本书,姐姐说是你父亲生前写的,叫《土木工程学》。我翻来看了看,对我启发很大。他一定是一位工程师,工程师是很伟大的。我妈妈一心想培养我成才,是想我能发财致富。我的想法有点不大一样,我也想成才,但我是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工程师。”家兴向姐夫说了自己的人生奋斗的目标。
“想成为什么工程师?”姐夫绕有兴趣地问道。
“想成为电器工程师。”家兴的眼睛里放射出希望的神情。
“好,有志向,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相助你。你想我应该怎么帮法?”姐夫真诚地问道。
“我想你帮我入门,先从学电工手艺开始。我的计划是一边学手艺,一边看书,钻研电气学问。我已经到图书馆转了几圈,借了几本电气工程学原理的书。今后等我积了点钱,再进夜校深造。”家兴比较详细地说了自己的打算。
“家兴,你比我想得远,真是个好孩子。我支持你,我收你这个徒弟,收定了。你再跟你姆妈、姐姐说好,她俩同意,我这里完全没有问题。”姐夫表达了收家兴为艺徒的决定。
晚饭后,兰珍回到妈妈家,坤生也一同来,带了些吃的东西。母亲在客堂里正在和家兴一起吃晚饭。见女儿、女婿回来心中也挺高兴。
“坐下,晚饭吃了没有?”妈妈问道。
“吃了,这几包点心,红枣、桂圆,带给你补补身体。”兰珍说着把带来的礼品往桌子上放好。
妈妈笑着收了女儿、女婿的礼物,说:“坤生,想同你商量一件事,就是家兴想跟你学手艺、做徒弟的事情。”
“姆妈,这还用商量,我和兰珍已说定了,我决定收家兴为徒,六个月满师。让他早早出道,再介绍他到我开店的几个师兄弟那里去打另工,做小师傅。做一工一斗米的工资。”坤生说了自己的决定。
“六个月学得出来吗?”妈妈还是不大相信。
“姆妈,学生意真的那样难,要三年?不是的,电工的关键是排线路。在外面学,老师傅不肯轻易把诀窍告诉你。我学徒时,老师傅不肯教我关键的技术。我只能自己偷偷看,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还要跟老师傅说好话,经常买香烟、老酒送给老师傅,他们才肯教我一星半点技术。”坤生说了他学生意时的情况。
“那你现在怎么办?”兰珍问道。
“我吗,我会把我的技术,毫无保留地通通教给家兴。再说家兴人又聪明,又识字,他的手又很灵巧,我看六个月出徒没有多大问题。”姐夫是很有把握的说。
“姆妈,家兴还想成为一名电气工程师哩。”兰珍补充说道。
“不过眼前困难还不少,你们多增加一个人吃饭能行吗?再说兰珍已经有喜,生了孩子你们的负担更重了。”妈妈又说。
“姆妈,你放心,家兴就交给我们两人了。我再去拿点绣花生活做做。”兰珍补充说。
“我也多找一点外快生活来做。”坤生也跟着说。
妈妈听完女儿、女婿的话后,把家兴拉到了身边,再次十分严肃地对儿子说道:“家兴,这次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想好了,就要下决心走下去。要知道,自你阿爸故世,我是再也没有能力供你上学读书,培养你成为人才。现在只有靠你自己努力。你一定要想想好,人生这条路怎样走下去,而且一定要走好,走稳。决不能凭一时的心血来潮。至于你今后能不能成为工程师,那就要看你自己的志气和决心啦!”
“姆妈、姐夫、姐姐,你们放一百个心。我人生的‘火花’已经点燃,我会让她在我胸中一直燃烧下去。我决心朝着我的人生目标,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不达目标,决不罢休!”家兴在妈妈和姐姐、姐夫面前表达了对人生的坚定决心!
这李家兴的志向是很好的,决心也是不小的。但要达到目的,确实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要知他接下去是怎样努力奋斗,去实现自己愿望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当工程师必须有学问
话说这“三结义”的三人。过完年,君兰就开学读书了,去上初中二年级。丽绢仍去纱厂当她那个童工。家兴也开始实施他自己设计的下一步的人生计划。
过了将近半年后的一天中午,吃完中饭后,家兴正在客堂里独自一人休息。在看了一会儿手中的电器学书本和复习了一段数学题后,不禁又停下来回忆起自己的人生。
他想想自己终于迈出了人生有决定意义的第一步。几个月来,家兴刻苦、努力地跟着姐夫学习电工技术。经过半年多的努力,人生第一步的愿望终于即将成为事实。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早日独立操作,成为一名小师傅啊。
家兴的现实生活是苦涩的、艰难的。他的人生历程虽只是刚刚开始,但已经历了不少坎坷。但他想往未来,觉得人生还是甜甜的,有滋有味的。他相信自己前程充满希望,无限光明。他一心一意想成为一名电气工程师,将来能为很多人的生活过得更加色彩斑斓而添砖加瓦。
家兴正想他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想着他那工程师之美梦,想在兴头上,突然君兰推开了门,还带了一个人进来,说道:“家兴,你看谁来了?”
家兴放下书本,抬头一望,楞了下:进来的这位小姐是谁?怎么会从天上突然降下一个如花似玉、漂亮丰盈的姑娘来到自己眼前。再看看来人,面孔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再定下神来细细一看,认出来了,原来是学校的同桌谷锦绣。他立即站起身,兴奋地说:“哎呀,怎么会是您呀,我的大小姐。是什么风把您吹到了寒舍。快一年不见了,要是在路上碰见确是不敢相认。贵客临门,真使我高兴。我一直在苦苦的想着您哩!”
毛头姑娘十八变,原来俏丽的谷锦绣,一年不见,出人意料地变得更美貌、更亮丽了。只见她身穿一件淡蓝色的旗袍,旗袍周边镶着红色滚条,钉着一副粉红色的盘香纽扣,脚蹬一双半高跟淡红色皮鞋,她的穿著很是得体。细高个儿,胸部微微隆起,身材显得非常匀称。她那鹅蛋脸儿白里透红;一头黑黑的齐耳短发,方方正正的额角,齐斩的刘海,明亮水灵灵的两眸,细细、长长、清秀的双眉。高高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内藏着一副整齐、洁白的牙齿。两颊浅浅的酒窝,微微一笑,分外妖娇,令人神往!
眼前的谷锦绣,真是一位标准的、美丽的东方女性。只要看上一眼,准会给人留下深深的印象,使人难以忘怀。家兴出神地打量着锦绣,倒使她害羞起来,她双颊微泛红晕,更是美不可言。
谷锦绣看到眼前的李家兴,跟一年前比较也大不相同了。过去的小男生,现在人长高了起码有一个头,长得粗壮结实。过去剃的是平顶头,现在留起大分头。而且目光锐利,说话风趣,声音洪亮。真是不能不刮目相看,而且成熟了,更有男子汉的味道了。
家兴、锦绣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心中升起了新的、美好的想象。两人相互凝视着,久久没有发话。
君兰在一旁看得着急,但同时他也深知,这两人在同窗两年中,正副班长的工作配合默契;平日又情趣相投,语言相通;兼之锦绣对家兴早已是含情脉脉、情意绵绵。
自从家兴中途辍学,君兰和锦绣一起高小毕业,一起升入同一所中学。从那以后,君兰就成了家兴和锦绣之间的传媒。两人之间经常通过君兰相互了解情况、传递信息。今日家兴和锦绣相见,确有无数缭绕心头的往事,无数衷情,欲当面倾诉,只是一时不知从那里开启话头。
还是君兰打破了沉默,说:“家兴,看你,不叫贵客坐下,问明来意,而只顾欣赏美女。”
“噢,谷锦绣,不,我就叫你锦绣,你就叫我家兴。我同君兰、丽绢在家称呼都不冠姓,显得格外亲切。”家兴开始兴奋地说出要和她建立新关系的想法。
“当然好,你们结拜兄妹三人,再加上我一个,我也成为你们的一个妹妹。”这谷锦绣当场表示愿意接受家兴的建议。
君兰也非常兴奋地说:“那自然是好,打今天起,我们的结义收纳锦绣,成为两兄两妹。”
“对了,您先请坐下。今天来一定有什么要事?”家兴问道。
锦绣这时在八仙桌前坐了下来。君兰倒了一杯茶递给锦绣,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家兴,今天主要是来看看你。一年多不见,确实非常想念你。顺便还有一件事情,上个月我到恒大小学去了一次,余老师把你六年级、丽绢五年级的肄业证书,开好给了我,叫我想办法交给你们两人。余老师很牵挂你们两人,叫你们两人有空到学校去望望他。”说着她把证书从手提包中拿出来交给了家兴。
家兴接过肄业证书,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心情很激动。这虽然不是毕业证书,但也是自己六年来寒窗苦读的见证。家兴把证书收好之后,三人就聊起了往事。聊了一会,君兰起身说要回家片刻,等一会再过来。君兰走后在客堂里只留下家兴和锦绣两人,谈话开始切入正题。
“家兴,您姆妈呢,近来身体怎样?”锦绣问道。
“在阁楼上,最近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她每天吃完中饭总要睡上一会儿。”家兴说完,转过来以十分关心的口气问锦绣说:“伯父伯母身体近来好吗?”
“他们身体一直还可以。两人都挺想你的,知道我今天来你家;还叫我带口信看望你,叫你有空到我家去坐坐。”锦绣随即讲了她家人要带的口信。
“您爸爸还在跑狗场工作吗?”家兴接着问。
“还在跑狗场工作。”锦绣随口应道。
“您爸爸是一位工程师?”家兴再问。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是一名电气工程师,对吗?”
“家兴,你怎么问得怪怪的,这些你不是都已了如指掌。”锦绣对家兴的提问感到有些奇怪。
“这个------”
“这个什么?不对,你一定想到什么啦。”锦绣用那对水汪汪、迷人的大眼睛看着家兴,若有所思地说:“对了,我想起来了。听君兰说,你正在为将来成为一名电气工程师而努力奋斗,是吗?”
“这只是说说而已,君兰的嘴也太快了,竟传到了您的耳朵里。”家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会是说说而已,我最了解你,你做事、想问题一直非常慎重、稳妥。”锦绣对家兴予以赞许的口吻说。
“我想成为一名工程师,这只是一种想象、追求,一个甜蜜的梦想而已。”家兴还是不好意思地说。
“家兴,你不要不好意思。人总要有想象、向往,有梦想的人前程才会光明。我支持你的梦想,一定要梦想成真!”从锦绣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对家兴的支持是真诚的,说话的口气也是中肯的。
锦绣看了看桌子上摊着的一大堆书本,随手翻了两本。说:“你还真用功,真是分秒必争,还是像过去一样刻苦读书!”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不能进学校读书,只好自学。”家兴说了心里话。
“家兴,我再重复一句,我一定支持你实现工程师的美梦!”锦绣用肯定的语气再说了对家兴的支持。
“谢谢您的支持和鼓励,但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我现在连高小也只拿到一张肄业证书。工程师起码要大学毕业,真是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路要走呢!”家兴说了这句非常现实的话。
接下去,家兴又对锦绣说了他父亲的过世,以及自己失学后的情况。他告诉锦绣,他先是到俄侨俱乐部当boy,生活又苦又累都可承受,惟独没有精力、时间翻书本是最大的失落。后来辞掉了boy工作,跟姐夫学电工。学了半年,三脚猫的手艺总算学出来了,现在即将到一家水电行当小师傅,工资不多,但可以养活自己。最大的喜悦是有些空隙时间可以自学文化、自学电气知识。实现妈妈把自己培养成才的愿望有了开头。不过自学文化很困难,代数、三角、几何,学学就卡住了,学不下去了。
锦绣一面听家兴讲着失学后人生拼搏的故事,一面又翻阅起家兴自学数学的练习簿。觉得家兴真是个有志青年,被他的坚强意志深深打动了,心中不由自主地对这个老同学产生了由衷的爱慕之情,她对家兴微微一笑,又想了片刻说:“家兴,这样好了,自学您继续坚持下去,我会和君兰一起来辅导你,做你的小老师。我们两人教不了的,就去我家找我母亲,她是中学的数学老师。”
其实家兴早就想过走这步棋,不过家兴难以启齿。现在锦绣主动提出,当然是求之不得,接着就说:“锦绣,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您母亲能收我这样的学生吗?再说老去麻烦她也不好意思。”
“你不要担心,我回去跟我妈妈说一下,她肯定会收你这个特殊学生的。你过去常去我家,你留给他们的印象很好。我父母常在我面前称赞你,说你懂事,有礼貌,有志向。我外婆更欣赏你,说你将来肯定会是一个有出息的好孩子。他们如果知道了你现在身处逆境之中,还坚持不懈地刻苦拼搏,肯定会更加欢喜你。不但我妈妈会帮你,我爸爸知道你想成为一名电气工程师,他一定也会帮你一把。”锦绣袒露了自己对家兴支持的具体措施。
“这真是好极了,但愿我的梦想真的能实现。”家兴望着锦绣喃喃地说道。
正在说着,家兴的母亲从阁楼上下来。
“姆妈,这位是我经常给您提起的、我的同桌同学谷锦绣。”家兴向母亲介绍说。
锦绣立即站起,轻声说道:“姆妈,把您午觉吵醒了。”说着还向家兴妈妈微微躬身。
“请坐、请坐。”妈妈说。
“姆妈,锦绣今天是来看看我们,还把我在高小读书的肄业证书给送了来。”家兴说着把那张证书双手捧给妈妈。她老人家看到证书,一阵心酸,不禁要涌出泪水。但当着客人的面还是强制住了。她在八仙桌前坐了下来,对锦绣说:“真是辛苦你了,还要你亲自来跑一趟。家兴还不谢谷小姐。”
这时,君兰正好又回到家兴家的客堂里,听家兴的妈妈在对锦绣说客气话,就插进来说:“家兴姆妈,从今天起,锦绣也算是我们的结拜兄妹了,也是您的女儿了。”
家兴的母亲笑了一下,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了锦绣一番。这个姑娘如此美丽,却很稳重。儿子过去常常向妈妈提起她,还说非常喜欢她。听儿子的话音,两人的关系好像不一般。母亲的心中,不禁暗暗欣喜。
君兰又坐了下来,轻声轻气地对家兴说:“最近在我们学校里流传这样的消息------”
“什么消息?”家兴急忙问道。
“说今年四月份,盟军和苏联红军已攻克了柏林。希特勒已自杀了!德国法西斯已经被打败了,投降了。美国在太平洋、南洋打仗也节节胜利!”君兰轻声地说着。
“我也听我爸爸说,小日本的日子也不会长了,中国的天快要亮了。”锦绣也轻声地说。
妈妈听了,在一旁也插进来说:“愿天主保佑,希望早一点打败东洋人,让我伲老百姓不要再过这种担惊受怕、受苦受难的日子了。”
几个人谈了好长时间,然后锦绣起身告辞走了,君兰也回家去了,妈妈就同家兴聊起了今后的打算。在妈妈的想象和计划里是这样的:儿子今年是虚岁十六,可以说已经长成大人,再过两年电工手艺肯定更好了,赚的钱会多得多,完全有条件可以成家立业。这小丽绢是一个现成的媳妇,人长得很秀气不说,这两人的感情也挺好,到时侯配成一对是门当户对,比较理想。可今天这位谷小姐的到来,使她老人家看过后在脑子里产生了另外一些想法:这两个姑娘中,好像儿子更加喜欢后面一个。这两个姑娘从外貌上看虽然是不相上下,自己看了都很满意,可对今天来的这个姑娘的性格等情况自己还不了解。过去听儿子说,她的家庭情况是不错的,现在自家的经济处境能够匹配吗?再说现在这姑娘还在读着书呢,不知道要读到哪年哪月,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她还是问了儿子,说:“家兴,假使丽绢、谷小姐两个都想嫁给你,你会要哪一位?”
家兴难住了,他不知如何作答,但想了想说:“姆妈,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过。”
妈妈看了下儿子,笑了,说:“家兴,今天你对姆妈没有说实话,你怎么会没有想过。既然没有想过你就慢慢想,想清楚了再回答姆妈。”
其实,家兴怎会没有想过呢,可他想的是另外一个方面。自从他与君兰、丽绢相识以来,大家心里是十分明白,君兰一直是想着丽绢,但是丽绢想的是家兴,家兴是不会去夺取君兰所爱。当锦绣闯进这个小圈子后,家兴好像有了自己的目标,但自从他失学以后,这个念头就渐渐消失了,不敢再去奢望了。今天锦绣的突然出现,使他重新萌发了新的希望,但他是个比较正视现实的人,正如母亲所说,婚姻比较重要的是“门当户对”。现在自己和锦绣的距离是越拉越远,将来也许根本没有成双的可能,所以他是无法回答妈妈的所问。
事实上他更不知这锦绣在想些什么,因为他也已经察觉到他们中间还有一个王有德。原来王有德、谷锦绣同坐一条课桌已有四年之久,两人之间可能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情感。从他进入这个恒大小学五乙班的班级时,就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个姓王的总是对自己有些醋意、敌意,酸溜溜的味道。
其实,这个王有德就是“八,一三”逃难时,家兴在老西门碰到的、并救过他小命的那个小阿德。现在两人都已长大了,可相遇后彼此并不相识,更不知晓昔日曾经有过的那非常短暂、但确是人生之中的一段奇特的患难情缘。
家兴的脑子里现在是越想越乱:人生的梦想、家庭的处境,他们三人加上锦绣之间的关系,还有社会的现实等等。再说这个时局,虽说小日本的日子不会长了,但这个仗到底打得怎么样,打到什么时间结束?老百姓的生活又是越来越苦,自己的前程会有什么样结果?眼前的这些事情应该怎么处理?真是没有了主张。
隔了两天,君兰带信给家兴,说星期天下午锦绣要来,有好消息。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消息,且听下回分解。
二十一回 封缸酒甜蜜试卷情浓
说这君兰带信给家兴,说星期天下午锦绣要来,有好消息要告诉他。星期天家兴正好是休息,就在家中等锦绣。
吃好中饭,妈妈到阁楼上去睡午觉了。家兴把初中一、二年级的数学、物理、化学等教科书,还有电气方面的书,作业本,全部摊到了桌子上。然后他坐下这本看看,那本翻翻,可什么也没看进去,看了好长时间不知道看了些什么内容。
下午两点多钟,锦绣来了。她带了不少东西,有核桃、桂圆、黑枣、云片糕。她一进门,就把带来的礼品往桌子上一放。家兴母亲正好从阁楼上下来,锦绣叫了声:“家兴姆妈。”
“谷小姐,你请坐。”妈妈热情地边说着,同时往桌子上一看,接着又说:“啊呀,您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您太客气了。”
“一点小意思。是我姆妈叫我带给您补补身体的。”锦绣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笑嘻嘻地说:“姆妈,今后叫我锦绣好了,我也正式算您老人家的一个女儿了。”
“这------这------怎么好------好------好------”家兴的母亲真不知说什么好,真是乐开了怀。她转过身就上了阁楼,不一会又从阁楼上下来,手里拿了个红纸包。说:“锦绣,这是见面礼,少了些,您收下。”锦绣硬是不肯收,两人推来推去推了好一阵子。这红纸包里是沉甸甸的两块银洋,锦绣觉得这礼太重了,不好意思收受。
“锦绣,您这一定要收,收了才算是正式的女儿。收下吧。不要推了。”家兴说后,锦绣不能不收了。她把见面礼收下,向家兴妈妈一鞠躬。并说:“谢谢姆妈,我不客气收下了。”
“不要谢,你们两人慢慢的谈吧。我上楼去了。”说着她就到阁楼上去做她自己的事了。
“锦绣您坐。”家兴边说、边倒茶给锦绣。
锦绣坐下后就对家兴说:“你近来的情况我回家给我爸爸、妈妈都讲了。他们听了,都说你确实是个好青年,愿意在你成才的道路上帮你一把。”
“是真的?太好了。那怎么帮法?”家兴喜欢地问锦绣。
“我妈妈说她先要考考你。”锦绣说。
“怎么考法?”家兴问道。
“叫你下个礼拜天到我家去一次,去了你就知道了。”锦绣不肯实说怎么考法。
“我一定去,下午两点左右到。”家兴决定去应考。
“不,你上午去,到我家吃中饭,是我妈妈请你的。还有我外婆,她更想念你。”锦绣说了是她妈妈和外婆请他去吃饭的。
“好,说定了。我下礼拜天上午十点左右一定到。噢,对了,您回去代我先向您爸爸、妈妈、外婆,问好、请安!”家兴高兴地接受了邀请。
第二个礼拜天上午,家兴买了苹果、生梨、一盒西点蛋糕,到了锦绣家。锦绣家住在辣非德路,辣非坊。她家一共四口人,父母和她,还有外婆。锦绣原有一个哥哥,前几年生病去世了。现在锦绣成了独养女了,父母格外宠爱,犹如掌上明珠。锦绣说什么,父母言听计从。外婆更加疼爱外孙女,含在嘴里怕烫着,放在外面怕冻着。
锦绣的父母从小生长在常州郊区,两人是同乡同学。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一段时间就结了婚。父亲先在常州一家纱厂当电气技师,母亲在中学做老师。三十年代初他们到了上海,父亲经朋友介绍到了跑狗场,先是当电气技师、后来升为电气工程师。母亲一直在上海一所中学里当数学老师。
家兴在恒大小学读书时,经常来锦绣家,锦绣的父母几乎把家兴看成是自己的儿子一样。但是家兴自从辍学后,一直没有去过锦绣家。
锦绣家独住一幢三层楼的房子。底层是一个大客厅,红漆打蜡地板。后面有灶间,烧煤气。锦绣、外婆,住二楼,父母住三楼。二楼还有大卫生间,里面有浴缸,抽水马桶,洗脸盆。二楼后面的亭子间被父亲用来做了书房。上面还有晒台,可以乘凉、晒衣服。住这样的房子,在上海滩上也可算是个小康人家。
十点多,家兴一手拎着礼品,一手按了一下电铃。
“谁呀?”门内有人问道。
“我,家兴。”
门开了,锦绣一见家兴,顿时笑容满面,细声柔气地对着家兴说:“看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拎这么多东西做啥。”她嘴里虽是这样说着,但手早已把礼品接了过去,放到客厅里的红木大圆桌上。
“我今天是来拜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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