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上海 第 13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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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着重物,走平路还马马虎虎;但在码头上,不论是往下还是往上走,都是很吃力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征得一个年纪四十上下码头工人的同意,家兴欲一试这码头搬运工人到底有多辛苦。这个工人叫另一个人多休息一会,就和家兴搭档抬起了一桶油。家兴同这位工人一起,肩抬汽油桶,迈开双脚,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吃力地往下走着,他数数大概有四十多个台阶。他随着工人们喊得号子声,一边走着,一边也哼着:“嗨唷!”、“嗨唷!”的劳动号子,好像肩头轻松了一点,脚下有力了一点。但他只抬了三桶,劳动了大约半个多钟头,就已经大汗淋漓,感到筋疲力尽,两腿发软,肩头压痛,口干舌燥了。家兴这下才真正体会到这码头工人,出卖苦力是个什么样的滋味了!

    家兴尝试做了一会儿码头工人后,就回到了厨房,帮着洗菜等等。开完中饭,家兴把厨房里的清洁工作全部做好,然后就又回到这船头的甲板上倚着栏杆,一面是在等君兰他们的到来,同时继续在观看着这码头工人搬运汽油的劳动场面。他已经从上午亲自参加的劳动中,来体察了码头工人所付出的辛劳和流汗的甘苦。现在,他看着这些码头工人,在劳动中不时地用搭在肩头的毛巾、布条,擦去挂在额前、脸庞上一个劲地滚滚往下直淌的汗珠;见到他们人人紧咬着牙关,一步步用劲地抬着沉重的汽油桶,艰难地往下走着;在他们的脸上根本见不到一丝丝笑容,除了哼着“嗨唷!”的号子声外,谁也不愿多说半句话。

    家兴在体察码头工人劳动艰辛的同时,又把眼睛闭起来欣赏着这从未听到过的、如此美妙、动听的、码头工人的劳动号子。这号子声高一阵、低一阵,紧一阵、慢一阵,此起彼伏,一阵又一阵,在码头上空回荡着;这号子声传向四方,传到江面上,同江面上不断地拍打着的波涛声混和在一起,在宽阔的江面上渐渐消散;这些码头工人发出的号子声,有时高亢,有时沉闷,较有节奏,也有很强、很美的乐感,给人一种艺术的、美的享受。家兴想到,这劳动号子,如果谱上乐曲,可以说是一组动听、悦耳、美妙的交响乐。但家兴张开眼睛再看看这些码头工人在劳动时脸上艰难的表情,流淌的汗水,想到他们所付出的艰辛,如果拿这两者进行相比,又是那么的不协调,反差巨大,充满矛盾。

    这暂且不说。现在再来讲述中秋的当天下午,君兰领着丽绢和锦绣,按预先的约定来为家兴饯行。三个人到了十六铺码头,雇了一只小舢板,一直摇呀、晃呀地向德士古码头进发。小舢板的船工,是位五十多岁的老爷叔。他一面划着,一面同君兰等三个人攀谈着。君兰他们今天是第一次乘着小舢板,在黄浦江上徜徉。三个人尽兴地欣赏着美丽的浦江风光,从黄浦江的江心、小舢板上看外滩,一幢连一幢的高楼大厦,真是别有风味。海关大楼报时的嘹亮钟声,不时地随风吹送到他们的耳边。

    他们乘坐的这一页小舟从十六铺出发,向东北方向慢慢地摇曳着、漂移着,不断擦过一艘艘在黄浦江江心抛锚停泊的美国军舰。君兰数了数,至少有十几、二十来艘。军舰的颜色是淡灰色的,很高、很长、很大。舰首、舰尾、两侧,有很多长长的炮管、黑洞洞的炮口,虎视眈眈的向外伸展着;高高地悬挂在舰上高塔和舰尾的星条旗在风中招展着;舰上有不少穿着白色水兵服的人影在甲板上前后走动。

    这位老船工看看这些美国人的军舰,对三个年轻人说:“黄浦江是我们中国人的黄浦江,美国的兵舰一直在这里停着、摆着,到底是那一门规矩。”这位大叔的感叹也道出了君兰他们的想法。三个人听了都摇摇头,跟着也都深深地叹着气。这条小舢板在美国军舰旁经过,好似水面上漂浮着的一片小树叶,轻轻的在它身边一掠而过。

    小舢板越向东划去,这黄浦江的江面是越来越宽。在江面上来来往往的商船,驳船,特别是美国军舰上放下来的、来回飞速般穿

    梭在江面上运送水兵们上岸和登舰的汽艇,掀起了阵阵波涛。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波涛滚滚而来,老船工立即用力划桨,拨正船头,顶着波涛的峰面而上,小舢板也就上上下下地随波逐流,起伏颠簸。

    开始时,三个人都非常害怕,心都像被吊在了胸腔中,好像随时有可能从嘴里跳出来!他们又怕舢板被波浪掀翻,大家会滚到江里。两个女孩子几次惊叫着,伸手来抱住君兰。

    “不要动,坐稳了,没事的!”这船工老爷叔凭着沉着、熟练的驾驭技巧,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的惊涛险浪。过了一会,他们三人似乎也慢慢地适应了舢板的颠簸。大家都不再说话,而是随着波涛的涌动而心潮起伏。三个人本是在一条船上,应该同舟共济,可现在三个人却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君兰想的是马上就要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应该没有问题。但使他不安、烦神的是丽绢的个性,要她改变确实是太困难了。现在家兴又要离开上海,要想赢得丽绢的芳心,缺了个可靠的帮手。

    锦绣呢,是在考虑家兴走了,自己的生活又会回到过去那种寂寞而空虚的境况中去,但为了帮助家兴实现他所设计的人生目标,她也只有暂时的忍耐。可面对着坐在她对面的、忽然变得更加美丽,娇妖的丽绢,凭姑娘的本能,她感到丽绢确实是她的一个强劲对手。一会儿,她认为这家兴谁也夺不走、抢不去!但一会儿,她又信心不足,好像已经她输了,家兴被丽绢抢去了!

    其实脑海里最不平静的是丽绢。她对家兴的那份深爱,是坚定的、有增无减、越来越深。但现在同她争夺至爱的不是别人,而曾是同窗好友,亲如姐妹的锦绣。锦绣虽然是后到者,但丽绢也知道爱一个人是不分先后的。人们都说爱情是自私的,这话一点不假。要是这两人都是男人,丽绢也真会约锦绣来一次决斗,决一雌雄,比个明白,分个高低。但她想想,自己和对方都是女人,还是慢慢的用心计、计谋,看看谁能棋高一着,谁是最后的赢家?他们几个人想是想,但这小舢板终究还是来到了德士古码头。

    不过,此时心情更为复杂的是家兴。他此次西行,结果到底如何?还真是心里没底。但是,最使他感到难缠的事是这两个结义妹妹。他不知道这一走,后面会闹出点什么故事来。他想这两个人肯定谁也不会相让,而君兰又没有能力来控制此等局面。一旦乱了套,他回来后如何收拾?

    家兴在翘首企望和沉思中,忽然抬头看到了小舢板划过来了。君兰他们也见到了轮船甲板上、在频频招手的家兴。

    家兴便高声喊道:“君兰,你们来了。先上码头等我,我马上下来接你们。”

    过了一刻,这四个人总算在码头上会了面。君兰说:“我们才分别了两、三天,可好像已经分别了几个年头,真的好想你。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特别是锦绣,天天在念着你,已经是‘望穿秋水’罗!”

    “君兰,别寻家兴开心,人家锦绣面孔不要红起来啊!”丽绢也乘机说笑着。

    “家兴,已做了两天了吧,还适应吗?”锦绣开口问道。

    “可以,总比在酒吧门口拉门要好受多了。”家兴答道。

    “什么时间开船?”锦绣又问。

    “今晚十点,准时起航。”家兴又答道。

    稍事寒暄之后,家兴就把三个人领上了船,先走到厨房里,把这三个人手里拎着的中秋月饼找地方放好,然后家兴领着他们在船上各处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厨房。家兴让大家在他预先到处去找来的几只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船是美国人的兵舰改造的商船?”君兰问道。

    “是的。”

    “这美国人的兵舰造得还蛮坚固的。设备也不错。”君兰谈了对这条船的感觉。

    “家兴你要的几本书,我同爸爸一说他就很高兴,还用牛皮纸一本本包好,叫我带给你,一共八本。我爸爸、妈妈、外婆还叫我给你带个口信,向你表示祝福,祝你一路顺风,平安而归。”锦绣说着,把带来的书递给了家兴。

    “谢谢老人家的关怀。这书我写张借条你给带回去。”家兴收下书后说。

    “这次就不必写条子了,我爸爸说这几本书就送给你了。”锦绣说。

    “家兴也真是太用功了,到船上做活还要带这么多书。你要在船上办学堂啊?”君兰说。

    “时间一点点也不能浪费,这才叫‘一寸光阴一才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在船上空闲的时间还真不少,我会利用一切空隙,在今年把高三的数学、物理、化学、加上语文自学完毕。”家兴一边把书收好,一边说道。

    原来他们四个人想说的话是很多很多,可现在谁也没有敢流露出来,因为它可能会破坏这热烈的气氛和情绪,所以只是随便说些彼此分别、想念等等的话题。

    此时,家兴定下神来细细地打量起眼前原来都非常熟悉的君兰、丽绢和锦绣三个人,突然发现好像都有了变化。事实上这三个人都已经是一十八岁的成年人了。这君兰比家兴稍微矮一点,也是个大个子,四方脸,大大的眼睛,两道剑眉,穿的一身学生装,面部的表情始终是比较严肃,但是性格直爽,说话从不绕弯,怎么想就怎么说。今天他似有好多知心话要对家兴说,但却没有倾吐,只是对家兴说了些离开上海,出门在外一切要自己当心、保重等等嘱托的话,。

    而丽绢、锦绣,也已经不是过去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现在确实都已长成了比较成熟的少女。两人都穿着紧身旗袍,不过颜色不同:丽绢是墨绿色的旗袍、锦绣呢是粉红色的旗袍,使两人身上的曲线都显露无遗,只是锦绣丰满的胸部隆起得更加明显;丽绢一头长发飘逸在双肩,发顶别着那粉红色的蝴蝶发夹,上面那一颗颗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这锦绣的齐耳短发上,扎了一根大红的宽宽缎带;两个人那白而嫩的两颊一笑,就都出现一双深深的酒窝;这两个人的眼神又是那样的多情而引人遐想,这双少女真是婀娜多姿,非常吸引人们的眼球!可今天这两个少女的美丽中却又带着些忧愁。家兴的心中是明白的:因为现在不仅是多少年的结义兄妹马上要分离,更重要的是这两位妹妹究竟会因爱而如何争斗?!家兴是愁上加愁!大家更是相对而视,默默无言。

    过了一刻,这船上就开晚饭了。家兴先和另外两个打杂的小王、小张把船员们的晚饭送结束,等厨房里的人也吃晚饭了。家兴才与君兰、丽绢、锦绣一起吃了一顿船上的晚饭。等家兴做完厨房清洁卫生工作,才在厨房里坐下,大家一起又聊了起来。

    君兰他们上船时提着的四盒月饼,一盒是君兰买的广东月饼、一盒是丽绢带来的中式月饼,还有两盒都是广东月饼,一盒是锦绣专为家兴挑的他最爱吃的豆沙月饼,一盒是锦绣外婆送给家兴做路粮的百果月饼。这些月饼往这桌子上一放,真有过中秋的样子了。

    “家兴,我们今天在这条船上欢度中秋,意义非同寻常。一来是为你饯行,二来是重温我们的结拜之情!”君兰说着又问两位妹妹:“你们两人说是不是?”

    家兴拿了四只饭碗,倒满了开水,说:“来,我们喝着这白开水,吃着月饼。这叫‘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我们之间的情谊却无比深厚,比天高、比海深。祝贺我们友谊长青,直到永远!”家兴带头站起身,捧起了碗,君兰、丽绢、锦绣也都起身,捧起了碗。四人重重地相互碰了一下手中的碗,各人都大口地喝了口碗中的白开水。

    厨房里的几位师傅,听说有人上船来为家兴欢送、饯行,都惊诧地说,这是船上从来没有过的事,真是件特大新闻。于是他们都来到厨房一看究竟。他们看到来人的确不同寻常:一位风度翩翩的男中学生,两位赛如下凡仙女的妙龄少女!他们都在嘀咕这位家兴阿弟,到底是那一路的神仙,怎么会到这船上来做此杂工!

    “师傅们,大家一起来吃月饼,欢度中秋佳节。”丽绢拿起四只广东月饼给每位师傅一只。师傅们十分高兴地接过月饼。

    梁师傅带头说:“谢谢这位小姐送的月饼。你们好好聊吧,过了九点钟你们就下船,十点要正式起航。”

    师傅们离开了厨房。小张、小王又来到厨房,丽绢也给了他俩一人一只月饼。他们两人也高高兴兴地接过月饼,道谢后离开了厨房。

    于是,这四个人在厨房里东拉西扯,谈到八点半,又到家兴休息、睡觉的地方去看了一看。见时间已不早了,君兰等就准备下船。

    这时船上装货结束,船上、码头上的灯光全打开了,照耀得像白天一样。船上的水手们和码头上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来回走动,相互配合,做着轮船起航前的一些准备工作。

    正要下船的君兰、丽绢,突然发现家兴和锦绣不见了。实际他俩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正在紧紧地拥抱着,热吻着,难舍难分。

    “锦绣,要下船了,你在哪里?”君兰高声地喊道。

    “家兴、锦绣,你们俩人在哪里,锦绣要下船了,时间到了。”丽绢也跟着喊了起来。

    准备起航的汽笛声长长地拉响了。汽笛声声,催人心碎!

    一轮圆圆、大大的月亮,分外明媚,挂在当空;洁白无暇的月光,照在家兴和锦绣的脸上。家兴把怀抱中满是泪水的锦绣,慢慢地松了开来。轻声地、喃喃地说:“好妹妹,等着我,我会平安地回来的------”

    家兴与三个结拜弟妹终于在催人心碎的阵阵汽笛声中分了手。

    家兴踏上了新的旅途,可等着他的又会是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呢,真是难以预卜。要知后事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二十六回 游川江思家乡心惆怅

    话说这家兴,同君兰、丽绢、锦绣在汽笛声声中分别后,他所打杂的货轮,在当夜十时正,就驶离上海进入长江向西航行,在镇江、南京码头作了短暂停靠,然后就继续在长江里,往西日夜不停地航行,第七天到了宜昌。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由于家兴在这艘货船上的工作比较简单:把船员们的一天三餐服侍好,厨房里的清洁卫生搞好,有空帮助厨师们洗洗菜,空闲的时间还真不少。于是,他就决定多利用些时间自学文化,同时,在给船员们送菜端饭的机会广交朋友。没多少时间,上到船主,大副、二副、三副,开船的驾驶员,领江,水手长、机房间的轮机长,大车、二车、三车,修车的技工师傅;下到普通水手、发电报的报务员、其他打杂的等,大都能说上话,还同有些人真的交上了朋友。

    在这船上,家兴最能说上话的是梁师傅。他对家兴讲了好多情况,有些话家兴听了很有启发。特别是讲到这个陈总管,他还兼会计,是伙食老板的亲戚。他告诉家兴,这伙食老板姓王,叫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他包了好几条船的伙食,这条船上只来过一次。据说这个王老板在国民党手里当过兵,日本人那里做过警察,日本人投降后又在国民党里做官,开始是什么接收大员,后来官不当了就做起了生意,还包了几条船上的伙食,包括这条船。可现在这船上的厨房里一切是陈总管说了算。

    后来,当梁师傅知道家兴上船的目的、企望后,就为家兴的遭遇深感叹息,并且意味深长地说道:“阿弟,不要把外面和社会上的人和事,都想得太好、太美妙!”还对家兴说:“对陈总管可要提防一点!”提防什么没有明说,但却使家兴的心里产生了疑惑和不安!

    同家兴第二个谈得拢的是水手程玉成,他比家兴大四、五岁。程玉成是上海人,从小随父母到重庆,在重庆长大,一口四川话‘啥子、啥子,老子、老子’非常标准,上海话‘阿啦、阿啦,白相、白相’也可以讲那么几句。他读过高中,还爱好文学。

    第三个是报务员赵爱纯,宜昌人,大学生。他妻子周芬,重庆人,是位医生,在宜昌医院工作。她在宜昌上了船,顺便搭船去重庆看望父母。

    家兴和三个人中最谈得来的是程大哥,两人谈起来很投缘,真有点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味道,两人就阿哥、阿弟地叫了起来。

    家兴自上船以来觉得日子过得还挺舒心,心情也很放松。一天三餐也不用犯愁,打杂工作进行得也比较顺利。虽然是服侍人,端菜送饭,但大家很尊重他的劳动。人们总是对他小李长、小李短的,很客气,像家里人差不多。他已把原来的一些烦心事,特别是两位妹妹对他的的情感缠绵,暂时放到了一边,在精神上似乎没有了压力。船一进入长江,只要有点空闲时间他就捧着书本,来到船头的甲板上,一面低头认真地看书,自学各门课程;一面不时地抬头四下观望,饱览这长江两岸美丽的自然风光。

    船上的人都说,过了宜昌进入三峡后,一路上风景优美,名胜众多,没有到过的人,必须好好地欣赏、欣赏,千万不能错失良机。船到达宜昌的当天上午,只停靠了两个来小时,十点一过,马上起锚,从宜昌开始往上游重庆方向航行。

    开过中饭,程大哥正好在甲板上值班,家兴的工作也有一段空闲时间,就来到船头甲板找到程大哥,要求他给自己当个免费导游。程大哥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了下来。接着,家兴要程大哥说说这三峡的情况,程玉成说他讲不清楚,不过他知道在许船主的办公室里,有一张三峡示意图挂在墙上,如果能进去看一看,一切就都明白了。

    事实上家兴对许船主也已经熟悉了。第二天他就趁送中饭的机会,要许船主让他看看墙上的三峡示意图。这许船主对家兴的要求不但一口答允,而且还高兴地亲自拿了根长棍子,给家兴指划着做看图讲解。他说:“要了解三峡首先要知道什么是川江,川江实际上是从宜昌开始的,宜昌属湖北省,再往西不远就是孔明碑。孔明碑是湖北、四川两省的交界,从这里起长江往西就进入四川境内,所以有人习惯地称这段水路、一直到重庆叫做川江,其实它还是长江。所谓三峡就是瞿塘峡、巫峡、西陵峡的总称。这三峡东起湖北省的南津关,一直向西到四川省的白帝城,长约四百里的水路。三峡共分三段:东段叫西陵峡,约有二百四十里的水路,滩多水急,两岸的名胜不少,有兵书宝剑峡、牛肝马肺峡、青滩、屈原沱、彩影峡。中段巫峡长约八十里,最著名的有十二峰。西段瞿塘峡长约六十多里,有夔门、白帝城、石宝寨、张飞庙。”许船主讲到这里就停止了。

    家兴说:“谢谢船主,什么是川江、三峡,经你这么指点一下我弄明白了。非常谢谢。”家兴看完还问许船主要了笔和纸,把这示意图大概的给描画了下来。

    下午,家兴又到甲板上找到程大哥,两人在船首的甲板上,吹着江风,看着风景。货船已渐渐驶入三峡航道,江面明显地在变窄,江的两面群山环抱,重重叠叠。有的山峰高入云霄,有些地段的山不仅很高,而且笔陡、笔陡的,像用刀子切削过的一样,几乎是直上直下。家兴说:“程大哥,我已经看过许船主办公室里的示意图,现在对川江、三峡已经有了总的印象。不过到了比较有名的名胜古迹,你再具体一点给我讲讲,可以吗?”

    “完全可以。”程大哥一口答应家兴的请求。

    在川江上航行的船只,不论是客轮还是货轮,两船相遇时,都相互拉响汽笛,这长长的汽笛声,由于两面高山的阻挡所以在江面上来回漂荡,可以持续好几秒钟。家兴望着迎面驶来的船只,可能是山高江窄的原因吧,尽管是很大的船体,稍微远一些,看上去也只像一只小小的玩具船似的,在江面上忽左忽右的摇摆着、飘浮着。

    船又开了不少时间,程大哥忽然手指着右面半山腰的悬崖峭壁说:“这里有一个景点,叫牛肝马肺峡。你看那里有一块黄色的岩石像一副肝脏,人们把它叫做‘牛肝’,在‘牛肝’的旁边,还有一块形状像肺脏的岩石,说是马的肺。这段峡区就称为牛肝马肺峡。阿弟,你看是不是一串牛肝、一串马肺,看到没有?”

    家兴看了看,品品味,是像一串肝、一串肺。可没有回话。

    “阿弟,像不像?”程大哥再次问道。

    “我看有点像。”家兴模棱两可地答道。

    货船继续往西航行,程大哥在甲板上继续做着他那水手的活计,家兴在甲板上又捧着书本看了起来。

    那天晚饭后,许船主不知怎地,叫家兴到办公室里坐下来聊聊,问这问那。家兴也把他为何上船来打杂,以及原来是做什么的,家境历史状况,自己的理想等说了个大概。许船主听了直点头,对家兴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说家兴是个有志的好青年,又看家兴对这山水名胜很感兴趣,就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专门介绍三峡风景的小册子给家兴,说:“小李,借给你去看看,看好后还给我。”家兴连忙道谢,接过了小册子。

    回去后,家兴仔细地阅读了这介绍三峡风景的小册子,看完后还抄录了如下一大段:云雨巫山十二峰,飘然神女下天宫------在江的北面有一个最高的山峰叫神女峰,这其中有这样一个美丽的传说,千百年前,王母娘娘的小女儿瑶姬,聪明美丽,很有个性。王母娘娘命她管理瑶池,她过不惯天宫那种刻板寂寞的日子,非常羡慕人间的劳动和生活,于是,她悄悄地邀约十二姊妹,离开玉池琼楼,腾云驾雾,飘荡着飞下凡间。当时,天下洪水泛滥,民不聊生,她来到大禹治水的工地。王母娘娘授她天书一卷------瑶姬用雷劈死十二条混江蛟龙后,就和姊妹们一道帮助大禹,勘测地形,开凿河道,引排积水,终于凿开了三峡,消除了水患。瑶姬爱上了巫山,定居了下来。为樵夫驱虎豹,为农民保丰收,为病人种灵芝,为行船谋安全。人民怀念她,尊称她为“妙用真人”,给她修了一座叫“凝真观”的庙宇供奉她。她为了报答人民的深情,就化成了秀丽的神女峰,为来往船只导航指路。她们十二姊妹,就化作了十二座高峰,用她们的青春,为三峡增添了迷人的色彩。------这十二峰在江的北面有六个,叫:登花峰、圣泉峰、朝云峰、神女峰、松峦峰、集仙峰。在江的南面也有六个,叫:净坛峰、起云峰、上升峰、飞风峰、翠屏峰、聚鹤峰------

    又过了一天,开完早饭后家兴和程大哥又来到甲板,站立在船头上。这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家兴向前看去,只见青山绿水,碧波荡漾,犹如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卷,异常清晰地展现他的眼前。

    这铁甲货船劈波斩浪向上游行驶着,家兴举目向右面看去,只见几条大木船也在向西航行。他看到每条大木船上都有一、二十人光着上身,使劲地在划着浆,还齐声喊着“嗨早!嗨早!”的摇船号子。同时又见到在山脚下的羊肠小道上,有一些人一起低着头、弯着腰,肩上背着长长的绳子,拉着这木船,非常吃力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以前,家兴只是在书本上读到过这种船夫背纤的情景描述,今天可是亲眼看到了这既古典又壮观、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里是绝对见不到的真实场面。家兴就问身旁的程大哥说:“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大木船有这么多的人划着浆还不够,还要加上好多人来背纤?”

    程大哥指着前面说:“阿弟,这里就是青滩,从东到西,是头滩、二滩、三滩,大约有三里的水路。这里是水流最急、落差最大的一个险滩。水的流速每秒七米多,其间还有跌水二米的陡坎。东流的江水一到头滩,好像离弦的箭,飞驰而下,真是水急浪高,船在这儿航行,一不小心就有翻掉的危险。在老百姓中间就流传有这样的歌谣:‘打青滩来绞青滩,祷告山城保平安,血汗累干船打烂,要过青滩难上难’。这些老百姓的木船,在这青滩顶着水流在往上航行时,就必须既要划着浆,又要背纤!”

    家兴听后在想,从这歌谣中可以证明过这青滩的艰难!再看看这些木船上的船工们划浆、背纤这用劲的样子,恐怕自己不去劳作一下,是很难体察其中艰苦和劳累程度的!

    这船又航行了一段时间,程大哥忽地又走到家兴身边,指着右面的山腰间说:“家兴阿弟,那个半山腰有几块方正的岩石,像一本本书重叠在一起,就是传说中的诸葛亮藏的兵书。在兵书的下面有一块凸起的石头,似一把利剑插向江中,就是传说中的宝剑。有说这兵书是诸葛亮藏的,又有传说是帮汉高祖刘邦打天下的张良藏的。这兵书和宝剑看到没有?像不像?”

    “看到了,有点像。”家兴犹犹豫豫地答道。

    “这不是你说像就像,你说不像就不像。这是千百年来,到过这里的人们都说像而定下来的。做向导的就是要说像,被向导的人只可以说是像、很像。”程大哥作了历史性的总结,两人就哈哈地大笑了好一阵子。

    再过了一天,开好中饭,家兴听说船航行到了三峡中段的巫峡,他就拉着程大哥又到了船头的甲板上,来欣赏这美丽的十二峰。这船一边向前航行,程大哥就一边指着前面的群山说:“阿弟,我们前面就是巫峡。这里是一群山峰,在江的两面一共有十二个山峰。”

    家兴抬头望去,这些山峰有高有低,大都被云雾缠绕着,真是壮观。程大哥说:“阿弟,你数数这些山峰一共有几个?”家兴对前面的山峰,仔仔细细地数了又数,最后说:“十一个山峰。”

    不一会儿船又转过弯来,向南航行。“阿弟,你再数一数。”

    家兴又细细地数了数,说:“还是十一个。”

    一会儿船又向西航行,程大哥又说:“阿弟,你再回过头数数看,到底几个山峰?”

    “还是十一个,对不对?”家兴连数了三遍后说。

    “你数的对也不对。你从三个方向,数到的都是十一个。但是不对,因为实际是十二个,所以叫十二峰。”程大哥十分肯定的说。

    “数来数去只有十一个!”家兴不相信自己数错了。

    “是因为有一个山峰,不管你从那一面数,都被这十一个山峰给挡住了。奇就奇在这里。”程大哥说了其中的奥妙。

    家兴看看这十二峰的壮观,又想想那小册子上介绍的神话故事,越发感到这里的风景确实是秀丽、诱人和神奇!

    这货船在川江里是白天航行、夜间停泊。一直向西行了六天,经过万县、忠县,第七天的一早八点多到了丰都。家兴开完早饭,厨房里的事情做好,来到甲板上正在看着书本。这船也正开着、开着,忽然间浓雾贴着江面滚滚而来。船不得不立即在江心就地抛锚停下。家兴目睹只顷刻之间,货船就笼罩在厚厚的浓雾之中,这时船员大都上了甲板。整个江面上雾气腾腾,船上的能见度最多只有二、三十米。

    程大哥同家兴正好都在船头上,就对家兴扯起了丰都的故事,说:“阿弟,这个丰都的故事还真不少。丰都又叫鬼都,在这里你把铜板、铜钱,抛入江中,会自动浮上水面。据说这里是阴间、阳间的汇合处。这是神话,传说。信不信就随你了。”程大哥讲完丰都的故事,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

    此时,家兴身子趴在轮船的栏杆上,独自望着江面上的浓雾沉思起来。这时的他身子似在云里、雾里,脑子却忽然遥想起那千里之外、家乡上海的亲人。真是不想也罢,越想心中就乱了起来,简直是乱成一团,一团乱麻。这乱麻是“剪不断、理还乱”:年迈多病的老母亲,儿子走了,无人照料。姐姐要生产,照料之事虽然托付两位妹妹,但这两位妹妹能做得怎样?无论怎么说,对母亲还是儿子不孝,没有尽到做儿子应有的孝道。再说两位妹妹本是一对好姐妹,可现在两人当面还是和和气气,但为了爱,内心却已开始争斗。

    想丽绢是一心想得到自己。初小毕业时,有一天,丽绢就向家兴吐露了心声,说:“家兴哥哥,我好命苦呀!人家孩子都有人疼着、爱着,而我呢,谁来疼我、爱我,谁来关心我?我虽有父母,但等于没有父母。我心里真是好苦、好苦呀!只有你家兴哥哥时刻想着我。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嫁给你做娘子!”

    “别孩子说大人话。”家兴不要丽绢说下去。

    可丽绢却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这是真心话,不是随便说的。心可以掏出来的话,我就掏给你看看!”

    可现在,锦绣闯了进来,丽绢怎会罢休,肯定是三天两头到家兴家里,既服侍家兴母亲完成所托,同时又做家兴母亲的工作,搏得她老人家的欢心。因为丽绢知道家兴是个孝子,母亲的主张家兴是照办不打折扣的,很少会违背母命。家兴也知道,锦绣呢不会那样有心计。她总以为家兴对自己的爱,不会动摇,胜利永远属于她,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所以她不可能去做家兴母亲的工作,这就是麻烦所在------

    家兴正想着,脑海里又跳出另外一件事。就是他父亲被抓去,后来病故的事情。这件事肯定是王有德父亲所为,但又是谁把张荣爷叔的行踪透露出去的?张荣参加抗日,知道的人连自己还有君兰、丽绢,要有第四个人,只能是锦绣。很可能是君兰无意中给锦绣提起此事,锦绣又可能无意之中同王有德聊起这事。

    据锦绣说,在家兴三个人未进恒大小学之前,锦绣和王有德是同坐一只课桌的。王有德有时也到锦绣家里去玩。锦绣父母对王有德的印象还可以,但锦绣外婆对姓王的就是看不惯,他那一付纨绔子弟的样子,外婆就是不想见到。

    听君兰说,最近姓王的又死皮赖脸地往锦绣家中跑。和锦绣母亲说了不少关于家兴的闲话。他又想起前些天,梁师傅说这船上包伙食的老板姓王,原来是在国民党里面当兵、日本人手里当警察的。抗日胜利后一度做过国民党的什么专员,当过官。后来官不做了就做起生意来了。这是不是同一个人呢?不可能会那么巧吧。要真是同一个人,那李家兴可能又会碰到什么倒霉的事!家兴是雾里思亲,心中越想越烦,乱到了极点:可现在与上海是远隔千里,真是一点补救的办法都没有!在这里再怎么想也是多余的,还是等回到上海再说吧。

    雾散了,船又要起航了。程大哥来到船头见家兴还在发呆,就说:“家兴阿弟,你还在这里想些什么?要开船了,要开中饭了。”

    船起锚后向西继续航行,隔天下午船到了重庆,停泊在朝天门码头。第二天上午,开完早饭,梁师傅带家兴一起上岸,到重庆城里的菜场去采购。重庆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山城,它的道路不像上海那样平平坦坦。它是在山坡上随势而造,高低起伏,弯弯曲曲,没有规则。可家兴没心思来游览、欣赏这山城的美丽风光。他跟梁师傅买好菜,就回到了船上。他希望这船立即开回上海,好让他去料理自己的家务事。

    船在朝天门码头停泊了三天,先是卸货,然后又装货。主要装的是大米、猪肉和土特产。装货完毕,船就起航。开过中饭,梁师傅把家兴、小张、小王,叫到厨房,说:“三位小朋友听着,这次我们这条船先不回上海。”

    “为什么不能马上回上海?”家兴就问。他现在真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马插翅直飞上海。

    “到了秋冬,这川江的水位渐渐地低下去了,也就是说要在枯水季节之前,把重庆的大米等物资抢运到宜昌,再把宜昌的五金等物质抢运到重庆。所以这次货船暂时不能回上海,而是可能还要在川江上跑二、三个来回。”蒋师傅说了船为什么不立开即回上海的原因。

    这时,家兴心里是更加的乱,真是乱到了极点!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二十七回 旅途一帆风顺遇坎坷

    话说这家兴听说货轮在川江上,重庆、宜昌之间,还要航行几个来回,心里确实非常地不安。主要是为母亲的身体多病,两个妹妹的情感纠葛而忧心。但他再细细想想,现在是人在这船上,离家乡真是千山万水,自己也不能插翅飞回上海,多愁又有什么用。真好像人家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现在是“人在船上,身不由己”。

    他想能很快回到上海,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只好“既来之,则安之”,慢慢的把自己的心静下来再说。自己已经成人,一切必须自己拿定主张,一方面还是要做好自己打杂的工作,同时抓紧时间按原定的计划,自学好高中的主要课程。

    同时,家兴已经知道这川江的一大特点,虽然水不太深,但水流急,暗礁多,所以这艘货船只能是白天航行,一到天快要黑下来,船不管航行到那里,只要是城镇,不论大小,都只好就地抛锚过夜。这个情况对家兴来说倒是个不花旅费,游山玩水的好时光,更是学习、丰富自己地理、历史知识,对祖国大好河山进行实地了解的好机会。

    就在这货船在从重庆回到宜昌,又从宜昌开到重庆的一个夜晚,船在一个名叫汤元石的小镇抛锚停下来过夜。晚上开完晚饭,做好厨房的卫生工作后,家兴独自上岸来到了汤元石这个小镇。

    他在这个小镇唯一的一条小街上从东到西来回走了两躺,数了数还不到二百步。发现这条街虽小但倒也挺热闹,在这条小街上摆满了名目繁多的各种摊点。有卖鱼、肉、鸡、鸭、鸡蛋、鸭蛋、蔬菜、粮食;还有卖水果,光干、柚子之类的小摊摊。镇上还有很多卖米线、馄饨、小汤圆等的小吃摊。因为据程大哥说这里的小汤圆远近闻名,来汤元石的人不吃一碗小汤圆,那真是终身的遗憾。家兴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就在一个小摊前坐了下来,要了一碗小汤圆。一吃这小汤圆,是糯糯的、甜甜的、香香的,味道确实非同一般,算是饱了下口福。

    吃好小汤圆,家兴又欣赏起这个小镇上。要说这小镇,还真有它的特色。

    这里没有电灯,每个摊点上用得大都是豆油灯,也有一些是煤油灯。摊点上那上百盏闪闪地跳动着的灯火,在这小镇街上一字排开,在微风吹拂下像一串跳跃、发光、明亮的珍珠。

    他再看看,这时到小镇街上的人逐渐地多了起来,多得使人连路也走不动。在这窄窄的小街上,确实是人挤人、人碰人,热闹非凡。他又仔细分析了来此小镇上的人,不少是晚上停泊在江中的轮船上的船员、伙房的采购人员,但更多的看上去大概是当地从四面八方来此赶集的老百姓。

    家兴越欣赏这小镇晚间的景色,越发觉得这里真像是一幅十分难得,美妙而又生机勃勃、充满乡村气息,更是别具风味富有诗情画意的美丽画卷。

    慢慢地走过去,家兴又发现了这里的另外一道风景线。在小镇的两端,家兴看到各有大约十来个姑娘,在一些上点年纪的女人的陪同下,忙碌地拉着客人。在旁边一些摊贩的暗淡灯光的映衬下,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这些川妹子的脸上涂了不少的脂粉。可能是化妆的技巧关系,她们的脸上被涂得红一块、白一块。再加上妹子们似笑非笑的面容,看了真使人啼笑皆非。

    家兴看到这些姑娘拉客的情景,脑子里不禁闪过上海跑马厅南面马霍路(现在叫武胜路)上那些‘野妓’拉客的情形,两者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原来在这一年的夏天,家兴在一家水电行里做小师傅。一天吃完晚饭,一个三十来岁的赵师傅,硬拉着家兴要到马霍路去兜兜风、乘乘凉。这马霍路上路灯的灯光暗淡,行人稀少。但靠马路南面一侧的墙脚下,这些“野妓”站了好长一排。从东头到西头足足有二、三十个。姑娘大都是十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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