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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几天同家兴的接触、了解,许船主的爱人对这个上海青年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想把家兴留下来。许船主和女儿许爱芬也有相同的想法。
这家兴在生死关头,遇到了善良人们的搭救,逢凶化吉。但接下去能不能厄运转变,遇难呈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过难关再做美梦
话说许船主回到重庆,在家中住了两天,又要上船。这次他是指挥可装载约五百名旅客,由重庆开往上海客船的船主。许船主离家前必须处理好一件事,就是家兴暂留重庆还是跟他返回上海。
家兴的留还是走关键在许爱芬。这位四川姑娘,川妹子许爱芬不知怎的,也深深地爱上了李家兴。许爱芬今年芳龄十八,是独生女,人长得也很美丽、丰满,性格豪爽、开朗。她不但敢爱、敢恨,而且敢想、敢说,敢做、敢为。这个四川妹子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扭扭捏捏。
就在她父亲要上船的前夜,她把李家兴叫到了自己的闺房,开门见山地对家兴说:“李家兴,我们认得有几个月了,你对我的印象怎样?”
“很好。”家兴说。
“喜欢我吗?”她又问家兴。
“从哪个方面说?”家兴反过来问道。
“干脆说吧,你爱不爱我?”这小许真是胡同里拿竹竿直来直去。
家兴听后顿时觉得非常为难,说不爱,犹如给她当头泼了盆冷水,太不近人情;说爱,那是假话,根本做不到的事。但她这样直截了当地提问题,也真是出乎意料。不过他再细细想想,她既然这样爽直,自己也不必绕圈子,真人面前莫说假,有一句说一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我对谈恋爱有个原则,在对一个姑娘谈爱时,决不再谈第二个。”家兴对她说了个明白。
“你在上海已有相爱的姑娘?定过亲?”小许就更深一步地问。
“有,可没有定亲。”家兴也明白无误地答道。
“可不可以改变?”小许再问。
“不可以。我们已经拥过、吻过。立过山盟海誓!”家兴说得更加明白。
“你这样说,使我更加爱你,你的人品确实很高尚。但我也决不夺人所爱,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如果以后情况有变,我们还可相约。”这小许并不强人所难。
“我非常感谢您和周医生的救命之恩,我会永远记着你们!对于您对我的这番真情,我真的从内心万分感激,感到很幸福。我领受了,作为我今后在人生道路上,战胜艰难困苦的一股强大动力!”家兴作了非常人性化的、合乎情理的回应。
“我们可以兄妹相称,怎么样?”小许建议。
“我很乐意!我们虽然远隔千里,可心是相通的。可以经常通信,您可以到上海来看看我,我有机会也会到重庆来望望您。”家兴非常乐意地接受了小许的建议‘
“我祝您的理想能够完满实现。”小许向家兴致以祝福。
“谢谢您的美好祝愿!”家兴感谢小许姑娘的美意。
“我是你第二个妹妹,你一定要把我放在你心上。”小许要做家兴的第二个妹妹。
“不,您是第三个,我上海还有一个结拜的妹妹。”家兴真是有一说一。
“不管第二、第三,希望你也能把我放在心上。”小许提出了最低的要求。
“我一定!”家兴非常肯定地作了允诺。
这两个新时代的青年,很完美地处理好了相互间的感情和爱情。
张老板和王老大一同到许船主家来看望过家兴,还送来了家兴在码头上扛了十天包的工钱。一共十二万元,四万元已给了家兴,余下的八万元一分不少的算给了家兴。
许爱芬的母亲知道了家兴要回上海的决定,立刻找出了几件冬天的衣服和一条棉被交给家兴。家兴也谢过许爱芬的母亲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关怀和照料,跟许船主、赵爱纯一起,踏上了开往上海的客轮。
许爱芬一直把家兴送到了船上,等到船要起航前五分钟,她才离船上了码头。这两个年轻人相识、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有了很深的情感。两人恋恋不舍,挥手告别。
许船主把家兴交给了客轮伙食房的钱总管,让他临时在厨房打杂,开他半个月的工钱,三十万元,提前支付。钱总管二话没说,家兴上船后的第二天晚上,就一分不少地给了家兴。这样,家兴口袋里有了四十万元,他就一路上买了些大米、粉丝、草纸、水果以及一些土特产,准备带往上海。
家兴算了一下时间,他是民国三十六年的中秋前两天,是公元1947年的9月27日上的船,到被陈总管阳历12月23日,阴历冬至夜,把他甩在朝天门码头,前后正好是三个月。后来在码头上扛包流浪了十天,在许船主家又休养了十来天,现在已是公元1948年的1月15日,阴历腊月初五。这条船要开十天,也就是说要1月25日才到上海。家兴曾在许爱芬家休养时,给母亲、君兰、锦绣分别发过一封信。信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目前一切都很好,将在1月25日上午回到家里。
家兴在客轮厨房打杂的事暂且不表,现在把家兴的工程师之梦,继续说下去。
1月25日上午八点半,客轮在十六铺码头停靠妥当,家兴带着在一路上买的东西,坐上了一辆三轮车。这辆三轮车,一直把家兴送到家门口。家兴还未下车,就见到姐姐、君兰、丽绢、锦绣都在门口等候。他一下三轮车,君兰等人立即把车上东西搬到了家中。姐姐付了三轮车车钱,大家都到家中坐定。
君兰先开了口,说:“大哥辛苦了。我接到你的信,就通知丽绢、锦绣,今天上午就来你家,迎接你凯旋归来。”
“家兴哥好像又长高了一点,人也更加英俊了。锦绣你看是不是。”丽绢说着走到家兴面前,说:“站起来,我们比一下高低,是又长高了不少。你出去有四个月了吧,不给我一封信不要紧,但你只给朝思暮想的锦绣写过一封信,可把人家给想苦了。”
这时,最最兴奋的当然是锦绣,她对家兴是朝思暮想,望穿秋水。今天日夜盼望的人总算回来了,回到了自己身边,她的孤独、寂寞从此就全然消除。她是打心底里高兴,脸上显露出非常愉快、喜悦的神情,真是喜笑颜开。她真想把家兴紧紧搂住,狂热地亲吻。可当着这么多人,她还没有这个胆量,只是望着亲爱的人怎么也看不够!她虽然没有说什么话,可家兴的心里是全明白的,这就是心心相印!
“家兴是不好,再忙也要给家里和弟妹们多写几封信。大家真的很牵挂你。”姐姐兰珍插了话。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说:“家兴,前几天一位姓程的师傅,说是你同一条船上的同事。他说你在重庆去岸上理发,结果误了上船时间。他把你丢在船上的东西,全部给送了回来。包括你的不少书。”
“书在哪里?”家兴急切地问。
“放在你床上。”姐姐说。
家兴马上立起,转身到床前,把那一捆书解开,一本本翻了一下。当看到他在船上自学时所做的数学、物理、化学、国语,电学五本笔记一本不少,还有他在船上一路记录的长江风光的文字资料。家兴的脸上立即露出笑容,说:“谢天谢地,这几本笔记本,可以说是我的命根子。”
“家兴,这是怎么一回事?”锦绣问道。
“是这样的,轮船上的陈总管,他真是坏到了极点的一个人。他明知道船要提前离开码头,但没有对我讲。那时我正在一家理发店理发,听到轮船起航的汽笛声,马上赶到码头,船已开走。就这样我只好流浪在朝天门码头,差一点饿死、冻死在异乡客地。正在我走投无路的时间,一些好心人伸出援助之手,危急时刻救了我一命!”
“这个陈总管为什么要这样做?”君兰不解地问道。
“我也搞不清楚。我想一来他是想懒我的工钱,二来可能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据说这条轮船上的伙食老板,是个叫什么王千发的------”家兴诉说了在船上遇到的倒霉事情。
“王千发?不是王有德的父亲吗。你能肯定?”锦绣若有所思地说。
“可以肯定,我在船上问陈总管要工钱,陈总管就把他老板发给他的电报给我看,电报发报人的名字就是王千发。”家兴非常肯定地说。
“我回忆过去的不少事,也觉得这王有德父子,确实是我们的麻烦制造者!”君兰说。
“我现在非常怀疑,一路上像魔影似的,处处和我作对,总是缠绕着我的,就是这王有德父子。”家兴很懊丧地说。
“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家兴,不过这次你一出去就是四个月,但你给我们写信是少了一点。”丽绢说。
“是的,大家几乎天天在为你担忧。”锦绣有点责怪的口气。
“这次出去一切都很不顺利,在信上对你们怎么说呢?”家兴在为自己申辩。
“家兴,这你就不对了。我们不就说好了吗,叫做‘有福同亨,有难同当’的吗。你在外面碰到不愉快的事,写封信回来诉诉苦,我们也可以在精神上为你分担忧愁。”君兰在批评家兴的不对。
听到儿子的声音,家兴的母亲也从床上起来,走进儿子家兴的房间,说:“你们都来了。”
家兴立即起身,叫了一声姆妈,又以歉意的口气说:“儿子不孝!你老人家身体不好,我又不能在你身旁照料,我心中------”
“家兴,不说这些。我身体最近好多了。你的两位妹妹,一有空就来看我,帮我做这样做那样。再说你的那位姓程的朋友,把你在船上的东西送来后,我们知道你没有跟船回来,都非常着急。大家不知道你的情况怎样。后来收到你的来信,大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妈妈对儿子说了大家的心情。
“我这次真是不该出去,钱没有赚到,还遭遇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家兴有些后悔的样子说。
“不要这么说,男子汉,人长大了应该出去闯闯,见见世面。赚到赚不到钱不是主要的,平安回来就好。过去的不多说了,还是计谋一下回来后,下一步该怎么办?不过家兴最大的不对,出去三、四个月只给锦绣写过一封信。你看人家对你是什么样的态度,还想到重庆去找你呢。”妈妈也说了两句批评儿子的话。
“人家锦绣还想做新时代的孟姜女呐!”君兰打趣地说。大家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妈妈,这些事都不说了,我都能理解。”锦绣转了话题,又说:“家兴,你还是给我们讲讲四川名胜、三峡风光。让我们也分享一下你在外面喜悦、快乐的方方面面。”
兰珍姐姐递了把热毛巾给家兴擦了擦面孔,又给大家茶杯中加满了开水。这时姐夫也回来了,见到家兴连忙说了声:“家兴,回来了、辛苦了。”又把刚睡醒的,出生才三个月的小外甥也抱了过来。家兴看看小外甥长得白白胖胖,活泼可爱,接过来抱了一会,也很开心。
“姐夫,你好,你也辛苦了。”家兴亲热地对姐夫说。
姐夫就把孩子接了过去,到一边去喂奶糕了。
这时,已是上午十一点多了,兰珍姐姐把烧好的饭菜端上了桌,大家就坐下来吃饭。一边吃,一边又聊开了。主要是家兴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四川、川江,特别是长江三峡以及一路上的秀丽、美好、诱人的自然景色。大家听得津津有味,都入了神。
说到最后,家兴又说到了他在船上交的三个好朋友,水手程玉成、厨师长梁师傅、报务员赵爱纯。
“不瞒你们说,到最后我真是身无分文,无计可施。是程大哥给了我一万元钱,救了我的急。赵爱纯的妻子也常来搭船,往返重庆、宜昌。还有我们船上的许船主,我每天一日三餐给他们端菜送饭,半夜还给他们送点心,牛奶、蛋糕。大家彼此之间就有了感情。赵爱纯是大学生,很有见识,也很有修养。我们很谈得来,最后成了知心朋友。当他知道我陷入了困境时,硬要给我十万元钱,虽然最终我没有收他的,但他的好意令我难忘。那位梁师傅平日也很关怀我,最后也要给我五万元,我也没有收。”家兴说着在患难中出手相助的热心的人们。
“我的大哥,你说的不对,你现在带回来的这些东西,是哪来的钱买的?”丽绢也不客气地问道。
“后来我不是流浪在朝天门吗,一些好人搭救了我一把。我在码头上做起了搬运工人,扛了十天包。我这次回来是许船主又帮了我一把。凑巧他从货轮调到客轮当船主,他就叫我搭他的客轮回上海。还安排我在客轮的厨房里临时打杂,还叫伙食房的钱总管开了半个月、三十万元的工钱给我。”家兴讲的这些都是事实。
众人听了都连连咋嘴,真像是在听一部惊险小说。
“我所遇见的这些灾难,都亏了几位侠义心肠的人帮了我一把。要不然我真可能流落他乡,做叫化子要饭,或者饿死、冻死在街头。要不然,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今天两手空空,头发长得像疯子、囚犯一样回来见你们。那才叫真正的狼狈不堪!”家兴又说起了自己在外面碰到的苦难事情。
“你最后一分钱的工钱都没拿到?”丽绢问道。
“是的,这些人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但是,我这次出去也有很大的收获,就是不要轻易相信人,不要把一切事情想象得太美好,要多提防一点!不过经历了这些挫折,可能使我更加成熟、更加老练了。我今后的人生道路,会走得更稳一些、好一些。”家兴说这话的意思是人可以在磨难中得到锻炼。
“家兴,算了,你就算做了一场大梦。我们还是议一议下一步该怎么办?”还是君兰叫家兴刹车,不讲那些叫人伤心不愉快的事情。母亲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回自己房中休息去了。
这时饭已吃完,收去碗筷,擦干桌子,君兰动手给每人又泡了一杯茶,大家坐定下来计议后面怎么办。
“家兴,你高中课程自学得怎样了?”锦绣问起家兴这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在船上抓紧点点滴滴时间,每天至少二至三个小时,有时甚至四至五个小时,有时学到兴头上会彻夜不眠。三个来月,已经把几门主课,大部分自学完了。”家兴汇报了自己的文化学习情况。
“真的不得了!家兴是有毅力,真的不得了------”君兰对家兴赞叹不已。
家兴要去拿自学的笔记本给大家看,给锦绣看。锦绣就说:“笔记本先别忙拿给我们看,你先放着。前几天我妈妈听说你要回上海了,她已给你作了安排。她已向环龙路上一家夜中学的校长说好了,让你回来后去报名读夜书。你一进去就读高二下学期,读一年半。到时高中考试合格,就发给高中毕业证书。有了这张证书,同样有资格考大学。你有了大学毕业文凭,工程师之梦才能成真。否则,到最后还是美梦难圆。”
“什么时间报名?”丽绢急忙问道。
“先要考试,考高二课程。合格才收。”锦绣说。
“我估计没多大问题,应该说是有点把握的。”家兴很自信地说。
“先别急,还是老办法,等两天你带着学过的高三读本和全部学习笔记,到我家来,你先要过我妈妈这一关。”锦绣又说。
“你妈妈还是要先考考我?”家兴感到希望真的来了。
“对了,这样你报考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万一有什么不够的地方,还可以临时抱抱佛脚。”锦绣又说。
“那么学费多少钱一学期?”丽绢再问。
“六十万元一学期。”锦绣再说。
“家兴,学费有困难,你放一百个心。我们大家资助你,一定要把你这尊活菩萨送到西天。”还是丽绢说。
“这就不用大家操心了。”姐夫过来插话说。
“大姐夫有什么高招?”君兰问道。
“在兆丰公园附近,要建造一个蛮大的火柴厂,另外这弄堂口新造了一幢三层楼房子,这两个项目的电工生活,我都承包了下来。我正在寻找电工师傅,家兴回来正是时间,也算一个。工钱一斗米钱一个工,打夜工一个工算两工,有一个工算一个工。”姐夫说出了他最近的生意情况,可以帮助解决家兴读书的经济问题。
家兴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喊道:“这下我有救了,真的有救了!”他的美好梦想在心头又涌动、翻滚了起来!
“家兴还是回来的好,回来的好!”锦绣这两个‘好’字,充分道出了她真实的心声。听的人一听就明白了,这里面有着多么深刻的含意。大家竟鼓起了掌,笑声满堂。
第三天,家兴到了锦绣家,经锦绣母亲考试合格。又过了两天,锦绣母亲领家兴到一家夜中学,经过考试,成绩优秀。又隔了一个星期,夜校的正式录取通知来了。于是家兴付好了学费、书费,领好了书本。
过完年,公元1948年二月,夜中学开学了。从此,家兴又走进了课堂,成为一名中学生。他坚持白天做工,晚上读书。这所夜中学是上海的一所名牌中学办的。它的全部课程,都由这所名牌中学的老师兼任,正规教学,学生考试合格,可以拿到有效的毕业证书,可以去报考大学。李家兴工程师的理想,从此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有一天,家兴在夜中学的二楼走廊上,同迎面走来的一位穿着时髦的女老师擦肩而过。这位女老师三十出头,戴着近视眼镜,烫发,穿一件粉红颜色的紧身旗袍,脚蹬一双咖啡色的半高跟皮鞋,走路时抬头挺胸,神气十足。等家兴停住脚步,正想叫声陈慧老师,但又怕叫错人,没敢喊出声时,那位女教师已转过身走了。家兴想追上去,但是天也黑了,此人也已下了楼梯,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家兴想,真是陈慧吗?她几年前不是去了什么解放区吗,难道现在回上海了?但从穿着打扮看,陈慧一向很朴实;而这个人的穿着很华丽;她的嘴唇还是红红的,好像涂过唇膏。家兴在疑惑着、思索着。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家兴急匆匆地上了三楼,进了自己的课堂。他到了自己的课桌前放下书包,就扯高了嗓子喊了“起、礼、坐。”同学们都坐下后,班主任倪敬人老师就开始上国语课。
家兴去年年底考进的夜中学,今年上半年已读完了高二下学期,下半年就升入高三上学期。他读书十分用功,一年多来,从未缺过课,也从未迟到过一次,而且考试成绩一向名列前茅。家兴对老师十分尊重,在同学中很有威望。高三上学期开始,经班主任倪老师推荐,同学们一致同意,家兴又当了班长。
锦绣开玩笑地说,她要是进这个夜校,一定再争取当付班长。君兰灰谐地说,那这班级不就成了你们俩的“情侣班”了。
家兴今晚在课堂上听课不太专心,一直在想刚才见到的那位女老师,想她到底是谁?
第二天下午,家兴收工回家吃完晚饭,正准备动身去夜校读书,忽然君兰闯进门来。
“君兰,你怎么现在来,有什么事?”家兴问。
“是有事,是急事、大事、喜事!”君兰又高兴、又神秘地说。
“什么事?”家兴再问。
“你猜猜看。”君兰还是不说是什么样的事情。
“急事、大事、喜事,这我怎么猜得着。”家兴不想猜测。
“你今晚不要去读书了,马上跟我走,到我家去见一个人。”但君兰还是没有说出去见谁。
家兴笑了笑说:“去见什么人,这么神秘。”
“不要多问了,见了就知道了。”君兰到底还是没有说去见谁。
家兴想了想,难道是去见陈慧老师?就又问道:“是去见陈慧老师?”
“别问了,一起走吧!”君兰要拉着家兴马上就走。
家兴又想了想,说:“君兰,这样吧,你先回家去,我到学校请个假,马上就赶来。”
“因为你是班级班长?”
“对。”
“真负责任!好,我先走,你七点半之前一定要赶来我家。”君兰说完就起身走了。
家兴请完假,按时赶到了君兰家。一推门,就见君兰的妈妈在客堂里八仙桌前坐着。
家兴忙问:“君兰姆妈,您好,君兰呢?”
“在后面灶披间里等着你哩。”君兰的妈妈向后指指说。
家兴往后走到灶披间,推开门往里一看,里面有三个人,一个是君兰,一个是丽绢,还有一个人到底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 三十 回 有几个妹妹爱你
话说这家兴到了君兰家的灶披间,推开门一看,里面除了君兰、丽绢,第三个人是谁?是陈慧老师!不是,那又是谁呢?
昨天晚上在夜校走廊上见到的那个女的,打扮得是花枝招展,但现在眼前这位女性,穿着非常朴素。是煤油灯的光线太暗淡而看不清楚,还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到底怎么回事?
家兴往前又走了一步,仔细地端详着这第三个人……虽然多年不见,还是认出来了,没有错,她肯定是陈慧老师!于是,家兴很激动地说“果然是陈慧老师。”家兴一面说着,一面向陈慧一鞠躬,说道:“陈老师,您回上海了!君兰刚才说的是急事、大事、喜事。真的一点不错!”
“家兴先别激动,慢慢说话。”丽绢说道。
家兴坐下,再细细地看了一下陈慧老师后问道:“陈老师,我昨晚在夜校二楼走廊上,见到的一位女老师是您吗?”
“我昨晚是到过一所夜校,事先丽绢也跟我说过,你在那里读书。我在二楼走廊上见到一大群学生,我们昨晚可能碰过面。我的变化不大,你还是能认出我。但你们三人的变化太大了,分别时你们还都是小孩子。可现在都是大人了,谁立在我面前,一时三刻我真的不敢相认。”陈慧看着自己的三个学生说。
“我算了一下,陈老师是民国三十二年冬天离开上海的,现在是民国三十七,足足有五、六个年头了。我们三个人从小孩子已经长成大姑娘、小伙子。君兰、家兴嘴上的胡子也长出来了。”丽绢板着手指说着。
陈慧接着就说:“这样吧,你们三个人先谈谈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
家兴先说,首先说到他父亲被不明不白地抓去,后又生病去世,自己从此就厄运连连。再讲到在重庆朝天门码头做流浪汉,险些冻死、饿死在异乡客地,亏了有善良的人们出手相救,幸于免难!说着说着,就有些伤感,险些要落下眼泪。陈慧听着也跟着伤心了起来,似乎陪着也要落泪。
君兰连忙对家兴说:“还是说些开心的事情吧!”
于是家兴收住了悲伤的话题,说起了他和锦绣相爱,锦绣的父母帮助他成才的故事。
陈慧听后转而为家兴高兴,说:“是呀,你李家兴人好心好,吉人自有天相,今后还会有更好的运道等着你呢。”这一说,才把沉闷、伤感的气氛给扭转了过来。
接着,丽绢开口说:她所遭遇的不幸也不亚于家兴,这几年的童工生涯绝非人过的日子。家兴还苦中有乐,而她正如人们说的是:“药材店里的揩台布,揩来揩去都是苦,”真是苦不堪言!说着竟哭了起来,而且是越哭越伤心。
这下君兰可没了主意,后来不知怎么想到了一句安慰丽绢的话:“丽绢妹妹,不是还有我君兰哥哥疼着你呢!”丽绢收住了眼泪,望了望君兰,笑了一下,但这个笑显得非常勉强,接近苦笑。
家兴一想,今天晚上师生见面应该是快快乐乐,非常高兴才对,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像是开诉苦会似的,不能这样。于是他立即换了话题,说:“陈慧老师,不、从现在起我们叫你老师,这样亲切。老师,不要听我们这些小孩子在老师面前瞎说八道,还是说说老师这些年来,在什么解放区搞革命的情况给我们听听吧。”
“什么解放区,我没有去过。五、六年前我离开上海是回到了家乡浙江舟山沈家门,还是去做老师。教了几年书,后来就做起了棉纱生意。”陈慧说了这几年的经历。
君兰傻傻地问道:“做棉纱生意,做得怎样?”
“开始还可以,后来越做越亏本,最近实在做不下去了,只好回上海,还是想当老师。现在说好了,就在家兴正在读书的那所夜校,担任高三班级国语课的老师。”陈慧继续说了现在的情况。
“这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家兴高兴地说。
“家兴,我的姓名改掉了,不叫陈慧,改姓魏,叫明霞,魏明霞。我和你以前是不认识的。要切记!这里今后我也不再来了,我和家兴碰面,一个是在夜校,还有是在丽绢的工厂里。你们见了我都一律叫魏老师,陈慧两字暂时先封存起来。”陈慧讲了自己从此要改姓换名。
“陈老师,不,要叫魏老师,那你在我们厂里也找到了工作?”丽绢接着也问。
“找到了,在你们厂里的财务科做会计,要不我怎么会在厂里见到你呢。以后我可能要你们帮我做些别的什么事情,不过要等以后再说。另外你们刚才提到的锦绣,在她面前先别提起我,等我和家兴商量过后再说。”陈慧又着重关照了三个学生。
“您这是在做革命地下工作吧。”家兴若有所悟地说。
“什么,革命的地下工作,我这个教书匠怎么会做那个工作,这我还没有想到过呢。”陈慧一口否定了家兴的提问。
家兴是似信非信,有些捉摸不透。总觉得现在的陈慧老师有些神秘兮兮的。昨天晚上的陈慧是漂亮、风流,眼前的陈慧是朴实、大方,简直是两个人。这是为什么?老师为何要乔装打扮,使人费猜疑。但她是老师,所以不能再追问下去,说到这里就打住算了,到底有什么奥妙?慢慢总会知道的。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已是公元1949年的4月了,春天的气息,人们已经可以闻到,春天正在悄悄地向人们走来。解放军已经渡过长江,正在向上海挺进,上海人民盼望能早日得到解放!
家兴的读书和工作等事情一直比较顺利。但是最使他头疼的是三个妹妹。尽管家兴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们的事,但只要想起她们三人,心里就觉得挺烦的。
再说这君兰、锦绣,还有王有德。此三人从初中到高中,一直是同一学校、同一班级。但现在君兰和王有德两人像仇人似地从不说话,只当不认识;只有锦绣同王有德两人,有时还相互说说话。
原来在恒大小学读书,家兴等三人没有进去之前,是王有德和锦绣同坐一张课桌,两人一坐就是四年。这四年中,王有德经常到锦绣家中去走走。到锦绣家中去玩的男女同学比较多,在男同学中,锦绣父母对王有德的喜欢程度是一般化。但是锦绣外婆不知什么原因,对王有德特别反感。说他:自高自大、夸夸其谈、不尊重人、没有礼貌,纨绔子弟的样子,不受欢迎等等。最近这个王有德好像长大了一点,懂事多了。每次到锦绣家来,一见到外婆总是先叫人,后鞠躬,但是外婆对他还是很冷淡。
有一天下午只有锦绣和外婆在家,王有德不请自来。外婆在楼上休息,没有下来。上门总是客,锦绣还是得客客气气地接待他。
“王有德,今天怎么想起到我家来走走?”锦绣比较客气地说。
“我想有些重要的话同你来沟通沟通。”王有德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语。
“什么重要的话,在学校里不好讲。”锦绣淡淡地说道。
“重要倒不是太重要,关于你谷锦绣的私人事情,还是登门同你个别的说说为好。”王有德仍然继续说道。
但锦绣转而想了一下,就先问这个姓王的说:“我先问你两件事?”
“你请说。”
“李家兴的老师张荣去抗日,这事是我对你说过的。后来家兴的爸爸被警察局抓去,是你告的密吧?”锦绣以严厉的口气问道。
“我回家绝对没有同我爸爸讲过,至于谁告的密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另外,我同日本小学生也打过架,还是李家兴帮我解的围。我也很恨那些小日本。后来我知道小日本被打,李家兴父亲被抓这件事,还特地叫我爸爸想办法把老人家放了。”姓王的回答说。
“这事已经过去,也没有办法去查清楚了,只好随你说了。我再问你一件事,这次李家兴到船上去打杂,老板正好又是你的爸爸,为什么做了三个月的工,赖工钱不算,最后还把人家扔在重庆码头上。你在这上面扮演了什么角色?”锦绣还是严肃地问
“天地良心,这事我真的事先什么也不知道。这事完全是我爸爸手下的那个陈总管一手搞的。我知道这事后跟我爸爸说了,我爸爸狠狠地批评了那个陈总管。”这么一说,在家兴的两件事情上面,王有德还真是非但无故,而是有功。
事情是不是这样,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不过锦绣的这种问法,当然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反而给了他一个表白的机会。
“不说这些了,那你今天想来说什么重要的话?”锦绣转过来再问道。
“我这也是叫多管闲事,反正我是说给你听听。据说李家兴在船上打工,后来流浪在重庆码头,先是在码头上扛了几天包,之后又在许船主家里养了几天病。许船主家里有个独养女,十八、九岁,她和李家兴兄妹相称,现在还经常通信。许船主想招李家兴做女婿,最近这姑娘可能还要来上海。”王有德把所谓的“重要的情况”说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得这样详细?”锦绣问有德。
“这事听人说说而已,是不是真实,我也没有把握。”王有德就这样不疼不痒地说了说。
“扛包的事我知道,养病的事我从来还没有听他说起过,谢谢你的关心。”锦绣也没有说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王有德一看,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起身告辞走了。
锦绣对王有德刚才说的,有的是根本不相信,但对什么许小姐的事,却将信将疑,当然要向家兴当面问个明白。
等了几天,锦绣把家兴约到了当时定情的老地方、法国花园假山旁。两人在石头凳子上坐下后,锦绣马上从正面把事情端了出来。
“家兴,我问你,你有几个妹妹?说啊!”
“两个。”家兴肯定地说。
“再说一遍,几个?”锦绣还是很严肃地问。
“两个。”家兴仍咬定原来说的。
“还是两个,哪两个?”锦绣紧追不舍地问下去。
“您、丽绢。”家兴还是没有改口。
“不对,不是两个,而是三个。”锦绣否定了家兴所说。
“怎么三个?第三个是谁?”家兴反问锦绣。
“我问你啊,怎么反过来你问起我了!”锦绣是寸步不让。
家兴一想,大事不妙,什么两个妹妹、三个妹妹?甚至可能还会出来第四个妹妹!
家兴的母亲对儿子恋爱对像的选择,一直是举棋不定。她原来认为比较理想的是丽绢,后来她知道君兰在追求丽绢,她就不坚持了。自从出现锦绣,开始她认为也可以,但当她了解了锦绣的家庭情况后,又感到门不当,户不对,不合适。
至于重庆还有个妹妹,母亲根本不知道,因为家兴从重庆回来,对谁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家兴母亲现在为儿子设计的恋爱对像,是她妹妹家的女儿,也就是家兴的表妹,王菊英。
这个小姑娘比家兴小三岁,今年十六,但已长大成人。此人长得很秀气,而且言表举止,落落大方,楚楚动人。去年来上海,在家兴家住过一个礼拜,锦绣还陪她一起在上海到处逛逛、玩玩。最近家兴母亲的妹妹,就主动托人来提这门亲事,家兴的母亲兴趣很浓。
到了这个时刻,家兴就决定把一切事情干脆挑挑明,就说:“锦绣,您爱不爱我?”
“你说呢,要是不爱你,我问你这些做什么。”锦绣说的是真心话。
“您对我是不是相信?”家兴再问。
“要看你是不是讲老实话。”锦绣两道既真诚又逼人的目光射向了家兴。
“我对您讲的句句是真言,没有半句假话。”家兴的目光确实是真诚的。
“重庆的事你就没有同我说真话。”锦绣点到了问题的要害。
“什么事?”家兴问。
“去年你去重庆又认了一个妹妹。她爸爸还想招你做女婿。这事你为什么到现在连一个字也没有对我提起过?”锦绣就把事情点得更加明白了。
“因为我认为这事没有成为事实,所以我回来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它。但事情确实是有的,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就原原本本地向您说个明白。”
于是,家兴把他在船上是怎样认识的许爱芬;在朝天门码头扛包如何昏死过去,周、许两人碰巧救了他一命;以及这位许小姐确实很爱自己,但自己是怎样对她作的回应;以及后来确立作为兄妹关系和现在的通信,一封不少都保留着,可以拿来考证,其中是不是有恋爱的成份,完全经得起检查。
“谁要看你的通信,相信你说的都是事实。”锦绣信了家兴所说。
“她父亲想明年让她到上海来读大学,因此她最近'奇'可能要来上海。我所说的这些'书'您可以当面问她,这人的性格比'网'您还要干脆。”家兴进一步如实地说了重庆的事情。
“这就不必了,我还要问你,你妈妈现在对我是什么想法?”锦绣又倒过来问家兴。
“这倒是问题的关键。我母亲的顾虑有两点:一是关于门当户对。她总认为我家配不上你家。”家兴说了他母亲的想法。
“还有一点呢?”锦绣又问。
家兴就把他表妹的母亲,最近托人来提亲的事给锦绣讲了一下。
“那你是什么态度?”听到这里,锦绣倒有些着急了。
“我的态度十分明确,这些事一点也不影响我们两人的感情!但反过来说,这总是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因为是我母亲的主张,所以我一定要十分策略地做好她老人家的工作。”家兴也感到事情比较麻烦。
“家兴,我也有一事要告诉你,也是我妈妈对我们俩人的结合的态度。”锦绣也想讲她妈妈的态度。
“锦绣,您不用讲,我早已察觉,您母亲确实很欣赏我的聪明和人品,是想培养我成才。但是,她绝对不想把你嫁给我,怕你跟我受苦、受穷。收我成为你家的干儿子,她完全乐意。”事实上家兴对锦绣的妈妈目前的态度非常清楚。
“李家兴,你这个人真是聪明透顶,不得了,我真服了你了!现在我母亲不知道什么原因,对王有德发生了兴趣。”锦绣也对家兴从正面说了她妈妈态度的转变。
“现在想来,你和我的母亲对将来我俩的结合,可能都抱否定的态度。你父亲是中间派。除了坚定我的立场外,我们俩人的结合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是你的外婆,你一定要继续做好她老人家的工作。”这家兴可以说是把这个问题给分析透了。
这时天色已晚,太阳已渐渐西斜,但天空却是布满了彩霞,象征着这对恋人心头的疑云已经消散,两人之间是更加信任。
但后面等待她俩的阻力,确实是一重又一重!要知两人如何化解这重重阻力,且听下回分解。
第 九 回 做人有根本师长钟爱
话说对于丽绢初小毕业后到底怎么办?家兴就来找张荣爷叔商量。张荣认为一定要帮助丽绢,
起码要让她读到高小毕业。张荣分别做了家兴、君兰的母亲工作,继续资助丽绢上学,张荣自己也出了两块银元,最后终于帮助丽绢如愿以偿的和两位哥哥一起上学读书。这样,三人都到了原先梦想的一所比较理想的学校——恒大小学求学。
恒大小学是所教会学堂,据说是法国人举办的,它是一所什么大学的附属小学。这所小学和南面的一所天主教堂紧密连在一起,学校校长是天主教堂里派出的一位法国神甫兼任的,副校长、老师都是中国人。
恒大小学很有气派,也可算是一所贵族学校。学校建筑是钢筋水泥结构五层的教学楼,教学楼南面是一个大操场可以踢足球。现在家兴、君兰、丽绢,都划在五年级乙班,教室在五楼。这个教室西南两面全部是钢窗,显得十分明亮。君兰、丽绢同坐一张课桌,是靠西面窗口第四排。家兴坐在君兰身后,他右面坐的也是一名女生,叫谷锦绣。
这个五年级乙班是新开设的班级,全班有四十六名学生,大部分是新招进来?(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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