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江南 第 10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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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认为他失去了一切,直到那时,他本以为他失去的一切都在那时回来了,却在不久之后再次失去,并且永远无法归还,甚至,连永远也没有了。

    叶青怔怔扶着窗沿站着,忽地有什么东西飞了上来,正打中他的额角。那是一块石头,让他一边的视线蓦成了红的,温热的东西顺着面颊滑下。他用手摸了摸,一手的血。这时叶青方望下楼去,楼底下立着一个年过而立的汉子,高大而健壮,“兀那恶贼!”他戟指怒目,“还我妹子来!”

    同样是那牢狱之中男人的声音——叶青忽想起,是了,是当年那个不苟言笑的年轻人,喜将烤了的黄羊腿子抛在桌上——只对习骏说话时露出笑容的年轻猎户,习远……他是为了什么才来到槿国的?叶青无言以对,也不擦脸上的血,任其从面颊淌下。那男子以邺的方言和惠远周边的土语咒骂,叶青不作声,久久才道,“阿远大哥,阿骏死了。”那样说着,他心中的痛愈发烈了。

    “我知道她死了,我要的是你的命!”汉子怒喝,“你害死了我的妹子,还敢在这里狡辩?”

    叶青闭眼,眼里的血刺得有些痛,他举手拭了,“阿远大哥,你也知道,我喜欢阿骏,本来我们约定了,等我弱冠,便要娶她。”他想起那个风一般的少女,不由心里涩涩,对于云忻他总是一遍遍怀念,而习骏——他不愿再回忆起习骏,只是因为,那是他自己知晓的痛。

    这样一切,永远也不会终结罢,他能做的,不过是叹惋命运不公。那楼下汉子愣了片刻,又吼,“你小子骗——”

    叶青微微叹息,想要望向远方,却因眼里有血而看不清楚。“阿骏因我而死,这我不否认——但我怎会杀她,”他苦笑,“我绝不可能杀她……”

    我爱过的一切都毁灭了。他望着远方,额上的血落下来,有那许多,并不是我——只是,谁也不会相信,并且,纵使相信又能如何?

    他又开口,“你自可不信我,阿远大哥,阿骏的情谊,一直在我心中——只是还有一些事情,让我无法追随她,直至永远。并且,世上也没有什么永远。”

    “叶青,你还在狡辩什么?”那汉子吼道,“如今还有谁相信你那套鬼话?”

    “这样啊……”叶青一笑,“不信便不信,官差要来了。”

    他走回屋中,擦了面上的血,愣了半天,才觉得旧日所寄全失去了。少年时分虽然痛过,但压在心底,之后也就当将其遗忘,可那般旧事如今回想,却仍是能教人断肠——知之为素性,不知笑痴狂呐。他浮出了笑,苍白而冷淡,一如雕刻出来的笑。

    日子就那般过去了,习远不再来,夜中也未再有人吹笛了。叶青把自己关在屋中,直至二月廿八——那一年寒食时分是三月初三。二月廿八夜中无月,且有细雨点点滴滴,他却忽有了外出的兴致,便又踏入了雨中。

    春雨淅沥,染湿他的蓝衣,叶青走在临安夜间,雨润湿的气味让他打了几个喷嚏,又咳嗽起来,如今再活几天就足够——所以,还是要活下去呐,他对自己开口。

    夜间清冷,天方明时,他又不知自己走至哪里。抬头看去,却是那昔日江南第一柄名剑凌昀烨之。二人交换几句平凡话语,之后他又有些忿忿——但他依旧大笑而去,怀中的剑发出清鸣。那柄宝剑,他永远不会放开。他是他,谁也不怕。

    他和凌昀都笑着谈话,他们也总是笑着。他不知自己笑成什么样子,而凌昀的笑里更多含着悲苦。那个年轻人已经被那情障与运命缠绕住了,只活在那属于过去的梦幻之中而无法继续向前,叶青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下他手中长剑,除非他彻底地厌倦。

    而这样时分,他已然厌倦了。厌倦了跋涉,厌倦了战斗——甚至连继续存活下去也已厌倦。他厌倦了这样一切,却依旧不能死。

    只有明月将一切的一切尽收眼底,这样的日子却也没有月色。无法逆转的命运终将走到它的终点,没有地方可以回去的叶青也只有踏上这最后的路途。

    ——但他并不知晓,这会给旁人带来什么,不论他是活着,还是死去。

    ……对不起。

    他在清晨缓步在临安的街道上,行人见了他纷纷闪开两旁。原来自己真的已那么似死人了,还是游魂?叶青大笑起来,死人是不会回来的,凌烨之与谌忻瑞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罢,可莫要再说与别人。为了一个女人而争斗而杀死,让谁听了都觉好笑。

    他自己少年时的爱很不起眼,他一直倾慕小师姐,但她选择了有着漂亮眼睛的少师兄时,他也只是暗暗倾慕,直至他认为她已经死了——还有习骏,那样少年时代让人心碎的爱。他在那之后再也不曾爱过,只是一直微笑以对。无论什么样的人与事,终究会终结罢,那之后,不过是风中一曲唱不尽的挽歌。在他停下脚步,风扑面而来之时,叶青思忖。

    只余下不多的几日,而他也已终结了一切——江湖事已了,在这槿都临安,叶青不过是个无论如何都掀不起波澜的访客,漫步在这江南烟雨之中。梦已醒了,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句无憾,向着那曾经作出承诺的少年。他如今已然无憾,剩下的,也已不用多言。

    叶青抱紧了怀中的剑,它温柔地偎着他,让他几乎不能对它说出离别——只是剑是永远存在的,除非它们折断,或在时间的洪流之中锈蚀成灰。在那之前,或许连这天下也会在风中化为沙尘,而人就更不会例外。一切都会死去,连过去都在他们创立的世界面前崩塌下来。过去随着他们属于它的人共死。他们从旧时代而来,看个新时代的开头,幕布却也匆匆落下,不给他们参与的机会。

    叶青在街上止步,身后小书生又撞了上来,他因那小书生吓了一跳,跳转过身,却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不由笑问那小书生是否金陵来的。小书生羞赧笑笑,说要在都城考个功名,讨王主喜欢方好。说罢又捧着书在路上走去了。叶青因那少年而发笑,遂又剧烈咳起来,血的气味,那又如何。他冷笑,眼却愈发明亮,又有隐隐的蓝芒闪了起来。世事无稽,正合发笑。

    他抱着剑,倚靠在客栈门口。无论如何,他还是将与他的剑分离,直至一切的终结。那分别他知晓总有一日会到来,那么这到来的也是时候了。别离了那么久的时日,是否应到那归期了?叶青微闭上眼,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马上就可以休息了,那么在那之前,可千万不要这样结束。他自语,还有三日,只要再等三日,就是最后结局。他思忖,却又听见有人吹笛,只不知在何处。

    三月初三那日,是寒食之节,亦为清明。前夜有雨,这一日却已初霁。叶青从无眠中醒来,站起身子,抱着他的剑望向窗外。晨光让天地之间铺满绛色,下午或夜间又要下雨了罢,他那样寻思,出了客栈。

    他抱着他的剑走在街道上,有不久前的雨从檐上滴落,在他脚步踏出时滴答作响。水滴的韵律和着他的步履,交织出一曲骊歌来。叶青就那样抱着他的剑走至城外,忽听见金铁相击声音,他躲在树后探头看,却是那凌昀谌忻瑞二人,相向挥出了他们的长剑。

    他看着那些剑,那样两个年轻人,到了最后,也无法摆脱相互杀死的命运。不,他们根本没有试图摆脱,而是自己走上那种路途,为了那样可笑的理由。他们将自己禁锢在牢笼之中,而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剑——江南的人,本就是不应用剑的罢。

    那么就继续等待罢,等他们相互杀死——叶青忽看见一边的地上躺着一个黑衣女子,如同沉睡一般,却又有血的色泽,自她身下印染出来。那么多的血,那么她已经死了罢,真是讽刺呐,那两个人都努力想要得到她,却最终用自己的手杀死了她。无论如何,他们或许本来就没有爱过这个女子,所以他们可以最终如此,干脆地以互相杀死,来终结过去以来的一切。

    十二 第二卷完

    第十二章 但看流云绕指间

    那样的几个年轻人,叶青看着他们的相互杀死,终究无法摆脱旧日的纠葛的人。叶青望着他们,看着他们将剑刺进对方的心。

    那果然是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年轻人。叶青叹了口气,走向那二人,俯下身子问谌忻瑞,“你可有什么未竟之事?我必托人助你。”

    “不必了。”只有三字,那年轻人闭上了眼。叶青觉得没趣,又走向凌昀身边,他是问了那样的话,而那年轻人也已没了说话气力。

    他当真应为那三个年轻人而叹惋,因他们并不似他自身。叶青分明已经失去一切,即使想继续存活,也命不久矣。而那三个人,他们这江南的人,如若开始便不曾相遇相知,或也可以继续人生——只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们毕竟是兄弟呵。

    叶青抱着他的长剑,却听见一曲骊歌远远而来。他立在林中,新叶因风而沙沙作响。风语萧萧,但是希望却一早便失去了。所以他会抱着他的剑来到这终结时刻,希望将往后与人生都交付给另一个人。

    只是,那一个少年会否接受,他却不会知晓。叶青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是他的时刻,他必须来。

    骊歌与马蹄声逐渐近了,叶青等待着,看那肤色黝黑的姑娘打马长歌而来,马蹄格格,让他注意了那女子,小影儿,那时她只有十六岁,当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时他刚满二十岁——如今已有七年过去,她依旧年轻活泼,而他却已老了。

    “叶青么?”女子停了歌唱,声音从远方传来,“你为了什么,才回来?”

    叶青淡淡笑道,“为了今日,旧游相约。”

    柳断影叹息,“你不应回来,一开始就是。”

    叶青依旧微笑,“是的,我不应回来,但我必须回来,为了昔日承诺,今日相逢。”

    女子跃下了马,拍拍马儿,马便自去了。她走向叶青,每一步都不踩响一片树叶,“函谷关之盟,柳断影要守誓。”

    “还是……我们终究如此。”叶青微笑着,“但是,已经不可能改变了。我曾经想要回去,但是如今无法回去。”

    “那么,可以这样么?我们一起逃走,到远方,邺,不再回来了。离开这污浊江湖——那样好么?”她忽问。

    “我明白你的意思,柳姑娘。”叶青道,“但是这不可能,我遵守我的约定回来,而你若想要如此,会毁了你的一切。”

    她忽开口,“我不在乎!如今我已经有了一切,力量、声名、信念、决心——但是那些我都不需要!你是我唯一的对手,也是我能称为知音的人——”

    叶青抱着他的长剑,深深躬下身去,“柳姑娘,”他直起身子时继续微笑,“你不在乎又能如何呢,从你父亲来的责任你要背负,柳先生昔日江湖中人人敬仰,如今你也有了同样的东西,所以,不要言说放弃。你比起我,有着长得多的路。”

    他轻吐出一口气,“而我,是不会再回去了。我的故乡在哪里我不明白,如今,只是为了最后一晤旧日同伴。”

    他微微叹气,“你看,那三个人活着死了都在一起,先不多言,我想让他们入土为安方好。”

    “真的到了那死之国,他们就会安宁吗?”女子喃喃,解下了背上长刀。她身材修长,刀也硕大,就那样双手并握拄在身前,“为了什么,他们才会俱死呢?我是不想看见人死,但人都会死,叶青,你也会死吗?”她转头看着叶青,“你不是不会死吗?”

    “我不会死,只要希望还在。”叶青微笑,“一直如此,所以我背离一切。直至如今。师傅说只要风还在歌唱,希望就还在,但如今我已经听不见了,我想,在这么久远的别离之后,风也只有选择沉默,所以,这也许是结束的时候了。”

    “但是希望不是一直都在吗?”柳断影问,“如果希望失去就不能活,就不要放弃希望啊,你还没有输呢。”

    她举起她的长刀,“我们埋葬他们罢,这样下去,他们当会安宁,一切再在那边说罢,他们自己的梦。”

    叶青默然,只见柳断影用刀在地上掘起。那名唤冷月的长刀。中原武林排行第一的人物和第十三的恶徒,只在此地挖一个埋葬人死尸的坑洞,若让旁人见了,怕是会笑得跌足呢。只是这样时日,也不会有人来此罢。叶青仰首,树叶因风微动,那是风的歌,他知晓,但他听不见了,不管是否风的歌唱。

    从林中的缝隙上望,叶青看见了天空,他是许久不曾见这样晴天了,或许午后不会下雨?他不知道。他出门许久,也不曾学会看天气的技巧。

    他的生命是一道长长的旅途,自他开始跋涉,就一直伸展在他的脚前。受过伤又痊愈,他如今只如一直在听一曲挽歌。

    在那旅途之中,只有他的剑伴随着他,剑总是顺着他的心意,那样的时刻他会以为自己永无敌手,直到被一次次地打败。他不是常常败北,除了面向柳断影,还有……叶青微微苦笑,终究,也不用再想这样的事情了。这是为了什么,可谁也不清楚。

    他向那墓穴里填入黄土,将三人合葬之中。这小影儿也太促狭了罢,那样三个人,不知会不会在地下也吵闹呢。培了墓茔,他沉吟片刻,将那三人的剑并立在墓前,那么往后,也将只有风来遥祭你们。世事无端,却也要安宁为好,他自语。

    那时叶青站起身,用手背擦了前额汗水。他的心愈发跳得快了,在这样一日,一切都会结束,而妖精,妖精他——

    “那么,你却觉得现在如何?”柳断影忽道,“还是不愿再回邺去?”

    叶青微咳,“我已认定了这一天我的终结,如今我等待妖精前来——你如今是为了什么,才在一直唱着骊歌呢?”

    女子微怔,“别的歌,我也不是不会唱。”

    “那为我唱一支歌吧,柳姑娘,为了你我誓言的应验,为了我叶青最后的承诺,为我唱一首歌罢——我将为你剑舞。”

    柳断影愣了愣,方道,“过去的歌,今日已然倦了——但我仍会为你歌唱,而你也为我剑舞罢,我唯一值得尊敬的对手。”

    她背负了长刀,扶着树干,便唱一曲清歌。女子的声音清扬而辽远,如一个惊了半醒的旧忆,揉眼在未央夜间。

    盈盈秋水绝时,更难消细雨。屐绳断,武陵花非,赢得片章只句。恍长嗟,黄粱未熟,默借问行者来处。休回首,回首不见哀城飘羽。

    赋诗湛涟,泉咽乌石,惟道素衫去。恰黄昏,弹铗而歌,怎终华年半曲。朱颜迁,粉面易改,阳关别,乡念千缕。惊流火,挥刀影断,孤星稍驻。

    神鸦已远,解鞍停程,却道风如故。一洗缘,青山草低,歌诗方残,徘徊迷途,漫寻归路。碧波鸳啼,离人心头,似剩了眼波楚楚。生无涯,伊地言羁旅。仗剑江湖,空度二十七载,望穿落红几许?

    蝶梦尽然,星魂遂陨,聆笙箫对语。绯衣旧,云裳仍薄,月影清泠,霜林枯坐,思神驰骛。白梅枝前,酾酒举杯,醉向游子唤止步。如卿望,寒食往培土。莫忘少日戏言,相会何期,嫁作君妇。

    那么这样一切,是否只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梦?叶青忽觉得心也有些柔软了,于是他拔出了怀中的剑,将剑鞘弃至一边。他的动作静而温柔,他仅有的自己与仅有的这柄剑,那是他的心。剩下的旧忆,也早已消散如梦醒初寻。

    他便在这新叶之间,作一场剑舞,从那邺的边关舞至江南水岸。年轻人在女子的歌声中舞他的剑,这样一场旅程,万里相别,照样有归还的一日。在这他丢失了自我的地方,叶青听着女子的一支歌,剑舞出他最后的坚持与决绝。

    那么我已经回来了,在你约定的时日到了这盟约地点。今生所欠太多,千生万世,怕也无法补偿。所以我只有以我的剑舞来证明我的不败。

    他可以被打倒无数次,却终究不会死去。只要他活着,就注定会回到他曾许诺的地方。

    如今他已然归还,回到了这曾魂牵梦萦,只为了那一声承诺的地方,却再找不到那与他相盟的少年。

    在他最后收起长剑的时候,柳断影还在歌唱。叶青一手握着出鞘的剑,安静地立在风歌之中。女子望着他,依旧在歌唱,却变了调式,变成他们第一次相见之时她的歌唱。柳断影是那样聪敏的人,那个他永远跟不上脚步的行者,多年之后,她是中原武林的第一人,而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任谁也不会知晓,他们会在此时此刻以这样方式作结。

    那么,她为什么还会记得那时的歌呢?女子背着长刀,清歌在林间——“一览故乡,墨波未兴,正似那伊人郁郁,望长空,星月如故,不若相思缕缕。”

    歌声在他的耳中荡漾,“一十二年,此心怅然,惟能随君去……此情只那时可待,怎得谱曲?”

    她终曲,目光缥缈,不知望向何方。

    而这是他与她一直等待,在这寒食之日。女子月白小衫和裙裾上落了几片去年树叶,叶青蓝衣落魄,凝立在终结之刻。

    静了片刻,他忽手置唇边高喊,“妖精!”声音洪亮,惊起林中一群鸟雀。久久,方有一个淡然而惫懒的声音响了起来,“真是好久未见,你中气还这般足。看来一时半会死不掉,那么,我们明年再叙好不?”

    随那话语,黑衣少年自树后走进了叶青视线。三年之后他已不再是个孩童,身材也高了不少,瘦削而修长,俊逸的面容,略微有些柔和的下颌线条,唇上略显的细细绒毛,还有腰间的短剑。“你气色这么好,今年干脆不见了好了,”少年露齿而笑,“叶大哥与柳姐姐也是天生一对,大家都出关好了,谁也别说什么别的。”

    “妖精。”叶青低声道,“我是来实现我的承诺,希望你也准备了你的剑。”

    少年怔了怔,又笑起来,“好不容易见了面却光急着这些,真的连一刻也不想多活了吗?那也不像你从前了,那时你伤那么重都不会死,如今气色方好,反要求死了么?”

    少年的眼眸是茶色的,清而明亮,笑起来的时候眼里也似流入春水,那样灵动了起来。俊俏少年抱着双臂,又道,“柳姐姐也不会说不是吧,反正她自己都那么喜欢你了,干脆一起离开这破国家,再也不要回转,岂不是很好?那样我三十四十年后再去找你也一样。”

    “妖精,莫拿柳姑娘说笑。”叶青正色,“你当我还能活多久?”他静静道,“若非你让我今日相见,我本活不至今日。”

    “哟,我说这里谁呢?”忽有银铃一般笑声从树上传下来,叶青抬头,树上坐着黑衣的少女,拍着手,“柳姐姐,你原来喜欢这大恶贼吗?——欸,你是小萧?不对不对,小萧还没你这么高呢。”她跳下树,向着柳断影扑去,柳断影伸手抱住小少女,摸她的头发,“那是檀瞻的萧二公子,阿秋,不要再乱说了。”

    少女眼睛清清亮亮,“那么小萧为什么会跟着那邵隐,而不找我来呢?呀呀,真是不开心。”

    柳断影玩弄了一会少女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我听阿怜说过你做的坏事,你这孩子,行得太狠,以后莫再如此了,好不?”

    燕逸秋只浅浅一笑,唇边的痣抖了抖,更加娇俏可爱,“叶青不总是会死吗?所以我杀了他,不过是为了柳姐姐着想。柳姐姐都二十多了,若不再找个姐夫,柳大叔怎会好受呢?所以我杀了挡路的,这不就好了。”

    她话音未落,忽见柳断影变了脸色,她肤色本黑,面色却也变得不显,“阿秋,你这是当真?”柳断影声音却冷冷,“你当自己是谁,可主宰别人生死的神不成?你不是神!”

    她忽地推开小少女,叶青却笑道,“算了,她还是个小孩子,以后会明白的,在她毁掉自己真正所重视的一切之前。”

    “那你……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死了吗?”少年萧荷问,他微微闭上眼,“那么,你今日,是要我——”

    再睁眼时,少年目光陡然凌厉,“你的剑已在手,能领教江湖之中唯一配用剑叶青的剑术,是萧某平生一大荣幸。”他唇边浮起冷笑,从腰带上取下了他的短剑,“萧氏女子铸剑,男子出游,二十岁前,不得归乡。此剑是吾妹萧豹所铸坼地,不知可否对敌你手中伤逝。”

    少年缓缓拔剑出鞘,剑锋清冷,“吾弟阿茧的剑比我的要好,让我很不服气——但如今而来,我方了解,剑本无好坏,萧家的剑均是绝世,却要看用的人如何。宝剑不遇明主,也是一憾。”他淡淡一笑,“若我败死,请葬我剑于墓前。”

    叶青点头,“我所求的,早已告诉过你,如今也不用多说——我生来,只是给消灭的,但柳姑娘,叶某败在你手里,可算无憾——”他又微微笑起来,“那么妖精,让我看看你的剑罢——看它能不能杀了我。”

    叶青紧握了剑,向前平举,那隐约却不可压制的痛又来了,他思忖,只要片刻,再等片刻——之后,他们就终究可以无憾。他必终结,但这一刻还不行。

    叶青看那少年反手握剑,垂下了头,额发遮住眉眼。少年就那般沉静地站着,那一刻二人都凝定了身形。

    只是刹那之间,便已如千生万世。二人没有看对方,叶青望剑,少年忘心,那也仅是一刹,之后二人同时出手,一如默契。

    剑做长吟,那同样一刻燕逸秋却觉自己剑已鸣动,以手按住,剑却自鸣不休。她怔了怔,向那二人望去,莫非其中真有人是一柄剑,自天上来而要回去不成?她自己是擅长用剑的,眼中见到的,却是连她也不曾见过的精妙剑意。

    她目中所见没有杀意,只是单纯剑与剑的对抗。叶青剑意疏懒,带着残留的光华,如从某座不可知的宫阙而来。少年剑势轻灵,反手短剑格挡毫无凝涩,让燕逸秋寻思,小萧最后的剑意到底是什么样子,但终究无法了解。

    叶青安静地挥出了他的剑,他问那个少年,在剑与剑的空隙之中。你准备好了么?他一遍遍地问,却不让其余任何人听闻,剑与心,都准备好了么?你这少年,磨利了你的剑来,找到了我,却能不能真正的给我以终结呢?

    少年回答,在他挥出短剑之时。我已准备了你的祭礼——就是这剑。若当日你不曾让我发誓,它本不是予你的——纵然你我兄弟一场,我敬你为我兄长,今日我却要在这里,为着你的终结而来。我们曾是同伴,彼此相救——但也为此,今日我们相背离。

    二人身形交错,少年看见了叶青的眼——那样一双有着浮冰色泽的眼,是的,他说的是,若不这样,他死在病榻之上——

    “用剑者当死于刀兵。”叶青那时曾说过,“我这一生最大愿望,就是终结于战场之上,而非死于病榻。可惜国安无事,江湖事虽多,有能力击败我的,却又不会下杀手。这样下去,若真死于病榻,当教天下人耻笑。妖精呀,你却无如此苦处。”

    那时少年回答,用心不在焉话语,“我们靖家子,谁知道什么时候生死。若得复国之愿,一族死了都无妨。——不过我家族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当年琅轩青家宁远白家都战输了,青氏虽仍是琅轩城主,却又哪是贵族之心——若真的打起来,你就会是邺的兵士罢,那时我会为了我的故国战斗。若在战场上见了,可千万不要留情哦。”他眨眨眼开口,“东西十六郡,南北廿二关,昨日仍属己,今夕又何年?”

    剑是不应锈蚀而死的,若要死时,就将它折断罢!少年大喝一声,反手一剑刺下,不似他预料之中叶青回剑格挡,那一剑直刺破血肉骨骼,他骇然放手,回首望去,那一剑自叶青背后贯入,刺穿身体。他喊出了声,“叶大哥——”

    “原来你是不曾喊我大哥,直至函谷关相别。”叶青缓缓回身,那痛却太平凡了,根本不算什么痛。他想着,微笑回答,“从那时起,我就在等待你的剑,而此刻,我终于可以安宁。”

    他胸口透出半截剑身,但他依旧站得笔直,“妖精,你长大了,再也不会有束缚你的誓言,禁锢你的人心。旧时代自我结束,现在正是时候。”他的眼却又亮了起来,如同月影方坠后第一颗星子,“所以,谢谢你,妖精。往后,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的脚步。我的梦,已经做完了。”

    甚至,比他想过的一切都好得多呢。叶青微转身形,手指轻弹胸前剑尖,那剑自后斜斜飞出,落在少年手里,染了鲜血的剑仍自鸣动不休。少年仍然说不出话来,看叶青又转身向他,伤口淌血不止,知那已是致命,而叶青如今仍然不死,且能说话动作,却几乎是一件神异之事了。

    叶青将剑抱在心口,剑锋划破他的小臂,血染遍了他的衣衫和他的长剑。那剑的脉动犹如心搏〃奇〃书〃网…Q'i's'u'u'。'C'o'm〃,但他很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心,当他看见远远顾卿怜的眼睛,冷然望着他的时候。

    小顾。他自语,原来,一切只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他微笑了,如他少年时分一般的笑容,那些过去的哭泣吞没了他,那之中,他似乎又见到了师傅。告诉他不要死,只要风还在歌唱,伤口就会痊愈,你什么也不用怕。

    他就一直站在那里,意识逐渐模糊,但他的眼却愈发明亮,是的,就是这样,他对自己开口,然后,永远在曾思念的地方,作为自己的死之国罢——我故乡的风啊,请来带走你离家太久的孩子——我会对风中的兄弟们说,我们已永远同在——

    “叶大哥,”少年喊,“叶大哥!”

    没有回应。少年走上前去,却发现那年轻人已经死了。叶青的血浸染了他手里的剑,少年上前之时,那双手却忽放开了,将那沾满他自己血的剑送到少年手中。萧荷怔怔看着手里染血的剑,突地流下泪来。他的泪滴在剑上,让那染血的剑上点染出微小的涟漪来。他知道这一切是他应做的,但是——他转过了身子,不愿在那年轻人面前落泪。

    分别了那么久的岁月,最终却是我来杀你——用剑者必死于刀兵,那杀死你的我呢?少年默默问,自己知道不会得到回答。死之国中孤独的永恒,那是你终一生寻找的么?那么多的人在你身边,却终究是过客而已——尘世之间要剑又是为了什么?

    他并不曾看见,顾卿怜沉默地离开,一如她沉默地前来。

    萧荷终于点起了火,是在那清寒夜间。新月早早便沉入地平线下,星子闪亮,映着他点下的火焰。少年安静地架起柴堆,为那年轻人行最后的丧礼——纵使不能回还,也请安睡风中罢。他点了火,忽听一边少女唱起了歌,他因那歌而有些惊讶,那是他旧日国度的一支摇篮曲。萧荷转了头去,看见那黑衣的少女面上也有泪痕,却不知是因为何事。

    子兮睡兮,汝父兮边关。执长弓兮擎戈矛,偕行兮同袍。

    子兮睡兮,汝父兮乡曹。无音讯兮影渺,望北风兮萧萧。

    子兮睡兮,汝父兮王城。近仇雠兮远家小,安归心兮寄聊?

    子兮睡兮,汝父兮归家。仇敌远兮国安了,安忘素兮远乡谣?

    子兮睡兮,汝父当归。四方安兮刀兵少,胡不归兮杳杳?

    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一切的一切因为什么,为了什么。少女抱膝歌唱在星空之下,歌声在火苗的哔剥之声中弥散开来。请归来罢,那一切地方都非你的归宿,为何还要流连?

    “看呐,星子掉下来了。”忽地,少年听到一边女子开口。那中原武林第一人的柳断影,不过也是个会伤心的大姐姐而已。

    他仰头去看,夜空之中并没有流星划过的痕迹。月早已沉了,火的声音响亮刺耳,少年坐在火边,不由想起过去来,那些过去与少女的歌声混在一起,什么也分不清了。

    而萧荷终究不会知道,那与他别离三年的年轻人,总也是在夜间想起他,以及过去的一切。

    少女的歌声渐止,柳断影也唱起了歌。骊歌在夜间飘散开去,远远临安城墙上的士兵只认为那点点火光是某家贵族来了兴致,在城外烧肉饮酒,却也浑不知在那烈火之下,有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跋:吾友所作为叶青词一阕。

    三分江南雨,踏歌少年游。盏杯仗剑把酒,无言难说愁。中原辗转关外,漠北他乡独留,漂泊怎登楼。夜半寒门影,笑语映佳眸。

    去难忘,伊人逝,几时休。遗梦重重,又回首清秋时候。再看红尘纷由,哂尔侠义英雄,堪谁是敌手?终了半生叹,旧游今在否?

    手稿完结于2007年3月29日夜20:50,伴月,无酒。

    录入完结于2007年3月30日凌晨0:08,电脑电量39%剩余。

    寂红尘之梦

    序章

    长歌剑底掩啼痕,纵归辰,已黄昏。

    鸣马萧萧,游子远烟尘。

    若以横吹为素意,风去也,酒还温。

    今朝细柳与春霖,倚栏吟,杳知音。

    霪雨霏霏,何处葬青琴?

    更向君前言旧事,须莫忘,少年心。

    序章

    扑通,扑通。

    他抬起手,放在心口。

    还在跳么?这么久了,那颗残破的心,还在跳动么?

    少年蓝槭握住了温润的玉笛,仰头上望。

    月亮要升起来了。一天又一天,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它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蓝槭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展了身子躺在草地上。

    她会来么?还是不要来了罢,谁也不要来了,就自己一个人,反正早已熟识了那样一切,无论如何也——

    “阿槭。”忽有一个声音,自不远处响起。那个声音安静而清冷,年轻女子的声音。少年被那声音惊得跳起,却也寻不见那说话女子在何处。他总不知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看重那个名字,而——

    “樱姐姐。”他最后道,“是帮主有命,还是……你来杀我的?”

    被叫做樱的女子总是一身素衣,鬓边有着朵硕大白花。那个白色的影子自夜的最深处游了出来,如同在千年之前迷途的美丽游魂。她行至蓝槭面前,比那少年也高上半头。那女子颇为美丽,但神情也是冷冷的,如雕像一般。蓝槭抬了头来,露出顽皮笑容,“三月之期已过,我未能破了午夜门,辜负了帮主期望,且又与午夜门蓝筠清勾结,按帮中规矩,该当何罪?”

    女子不曾说话,只是望着少年蓝槭。蓝槭似是被她望得不好意思,又低下头去,“掌刑大堂主血樱,这是你的事。姐姐若想怎样,我是不会反抗的。并且既然是姐姐,我反抗又有什么用呢?姐姐的功夫,我一向是佩服得紧的。”

    “不过你是先师最得意的弟子——阿槭,你为什么不按帮主布置的去做?杀了午夜门三高手,午夜门便算破了……”樱道,“帮主也是姑息你,方不让你再去刺杀那些贵族——再这样下去,你纵受宠,也总会败光的。那时候,我只有杀了你。”

    樱的声音总是淡淡的,那一种不萦于尘世的冷漠,“帮主希望你好好想想,阿槭,我会再来的。”

    女子离去的时候,她脚下的落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蓝槭怔怔站着,望着女子背影。他站了好一会,方举起了手中的玉笛,细细端详。他发现在冷月之下自己的手指有些颤抖呢,玉的色泽润在月下,一只被说不清的月白与浅碧交织着的玉笛。少年看了一会笛子,将它放在唇边,吹出了这晚的第一个音——那是徵调的第一声,他那样吹了一声,又不吹了,就放下了笛子,如同完全失去了气力一般,向后伸开双手,躺倒在草地上。

    扑通,扑通。

    “樱姐姐。”蓝槭抓着他的玉笛,轻轻开口,“……对不起。”

    升起的月是弯的,就对着月下的少年,露出个依稀笑脸儿。

    一

    第章 相逢缘定待青梅

    金陵六月最是炎热。因刚过了梅雨时分,天气不甚阴闷,却晴热至极。红袖招中客人无精打采,抚琴的少年琴师也心不在焉。琴声丁丁,不久却让窗外蝉鸣压过了。

    “阿槭,莫再抚了,伤了手指却是小的,你还有伤,不要累着了。”那琴声教蝉鸣压过,便有人在酒楼中开口。少年琴师长长出了一口气,知是那酒楼主人银狐韩钰。他唇边微露笑容,按了琴桌站起,一边伸懒腰打个哈欠,“可亏韩老板说停了。”他笑道,“否则,可真是要累死小的,那样这楼子可就没人抚琴了。”

    “若你把自己累死了,我就寻个弹棉花的来继你的位子抚你的琴,我可不管有没有什么人的鬼魂会半夜来寻我。”韩钰被这小兄弟打趣惯了,也就一笑置之,“伤不要紧么?上次可吓死你嫂子和我了,以为你要教那貔貅帮害死,那样我可得找弹棉花的——啊!”

    他说了半句,已被蓝槭在头顶敲了一记,敲得生痛,“看你这劲道,怕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那么以后你准备如何?”

    蓝槭耸肩,“好什么好,韩大哥,我可是要准备后事了,还有什么可好的。”

    韩钰止住了脚步,偏头看那少年,蓝槭也毫不示弱地回看,眸子浅紫,一只较另一只要深一些——那少年右眼却是大致失明了,韩钰也是知道的。韩钰道,“你把手拿来。”

    蓝槭撇嘴,伸出了右手。韩钰搭上少年腕脉,面色却忽地沉了下来,“你——”

    蓝槭耸肩,“没事,不过是点破病,一两个月死不了,三四个月难说,明年这时候,你就找个弹棉花的,我也不会说什么了。”他向韩钰露出笑脸,“那么我出去玩了,这个国家没人认得我,不会有事的——就和他们都不认识韩大哥你一样,放心。”

    “阿槭,”韩钰又唤,“早些回来,莫让巡夜的捕快抓了去,还得店子里人带你回来。”

    “好的好的,韩大哥你那么不放心我是不?”少年的笑声与人一同跃出店子,他冲出店子又生生止住,回头向酒楼中做个鬼脸,然后翻身上房,从房顶又纵上城墙上,还险些因偏盲不辨远近而摔个大跟斗。蓝槭坐在城砖上,晃着腿,又举起了他的笛放在唇边。

    少年举着笛放在唇边,却久久不曾吹响,就是举着玉笛做个姿势而已。他举了一会,有个声音从他脚下唤上来,“那小丫头是谁?不要命了是不是?找个梯子把她揪下来!”

    蓝槭愣了愣,左顾右盼了一下,却未发现什么大胆小姑娘,方知他们是找自己,不免露出些古怪神色。他一手撑身而起,打个唿哨,便从城墙上跑过去,从那边往下一个纵身,留下身后一串惊呼。蓝槭可不会是喜欢被人捉住的人,毕竟他也还是身负着十几条人命的少年刺客飞鸟,在他做那酒楼红袖招的琴师之前。

    从城墙那边翻出去颇是惊险,因他是偏盲,不辨远近,不知那树离自己多远,蓝槭借一块凸起城砖在空中掠出几丈,一纵之下气力却是不继,堪堪攀上一棵梧桐。他爬上树,微微喘息。原本有的那些真都被消磨光了,空剩下一个无用壳子。他觉自己胸口有些潮,伸手一摸,是那将愈的伤口又略微裂开了,流了一点点血。

    他不管伤处,只是坐在梧桐树上,依着树枝找个略微舒适的姿势。不久他半合了眼睛,将要睡去,身下树枝却又剧烈摇晃起来。蓝槭一个翻身,轻捷跳下树去,“莫三你这人也忒促狭,好好一棵树都要教你掀翻了——怎么,你这韩大哥手下的小二,找我有什么事?”

    那来人便是中原第一大门派午夜门三高手之一的暗夜莫三,他年约二十七八,有着黑色的发与眼。他面容并不显眼,却是午夜门三高手之中最得门主信任的一人。一年之前午夜门三高手出走,江湖中人纷传缘由,却无人知晓实情——自然,他们本身,也怕是不知什么实情的。

    莫三耸肩道,“蓝筠清来这里了,小飞你不是一直很想和他再见吗?”

    听到那个名字,蓝槭面色陡地苍白,他微闭了眼,道,“还见他做什么?他也尴尬,我也尴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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