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江南 第 14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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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伤怎样?”

    “一时半会死不了,不过可能还可以与你拼命长。”

    少年笑骂,“连这也玩笑,嫌活得不够久啊?”

    “我已活得足够了,只是担心你嫂子——”韩钰说了一半,却又止住,叹了口气道,“担心总是没法子的,万幸她如今还没事。只是往后再无缘相见,却是可叹。”

    少年忙劝道,“定能重逢,你看我们不也重逢了么?”

    韩钰苦笑,却不再多言,只道,“他们不止那些人,有人在身后。他跟了我许多日,我总知晓这点。”

    蓝槭便开始揣摸帮中谁的追踪术最佳,思来想去恁多人也不知是谁,他忽又想起前夜樱所言,心中少许宽慰。因他知道若他在,樱是不会来的——他也仅知这些。

    蓝槭心中正忐忑着,忽听远远箭鸣,那只长箭射在他足前一分,箭翎微微颤动。少年吞下一口口水,知了来者是谁。往日她杀自己不得,此次相见,怕是不死不休——他见那女子已不再盛装,只着白色下裙黑色上襦,少年暗叫不好,只听乔乔冷声道,“貔貅帮叛弟子槭,以及红袖招主人韩钰,今日便是你们死期。”

    死期么?蓝槭又笑,扬声道,“弓箭是射不死他的,也射不下我来。副帮主武艺高过帮主,不知是否虚名?”

    女子清冷一笑,扬起手上长弓,“我就以这张弓,告诉你们你们错得多么可笑。”

    谁都知道多可笑,现今都受了伤,自然胜不了——胜不了是死,胜了又如何呢?他不知晓,只拿出了笛放在唇边。

    第一音变徵,惑乱敌心。

    第二音升羽,扰敌神思。

    他一个音一个音吹下去,看着长弓碰上韩钰竹枝。

    韩大哥,一定要撑下去。

    少年继续吹着笛,风雨么?从极致的沉寂中扬上,这样可以作为武器的音韵——他平日不奏它也是为此罢,比起伤人更易伤己的音律——但他又必须吹奏它,他不能见韩钰死。

    蓝槭看见韩钰的竹枝占了上风,会胜的。他曲调忽转降角,不止是会胜,而是一定胜——那是?

    他看见乔乔并不慌乱,长弓的一端锋利如同刀剑,便直接捅进韩钰胸中去,出来时候全是红的,那红色和在他右眼仅见的血色之中,刺眼之至——

    少年大叫一声,撤了笛下来,身形疾上,以笛为剑,便滑过长弓,敲击在乔乔肩上。似乎是骨头碎掉的声音?乔乔夺路而逃,他也顾不上去追了,只哽咽着喊,“韩大哥——”他喊了一声,又咳嗽起来,血星子溅得一手都是。蓝槭跪坐下来,“韩大哥,你不要死,你死了嫂子怎么办?你死了要我去哪里寻你?”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发誓么?不流泪,不流泪,但是为什么——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男子苍白的脸上,混合着血,“韩大哥,你醒醒!”

    男子吃力地睁开眼,“不中用了,阿槭,我要死了,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小妹子——”

    我自然知道,蓝槭思忖,可一切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一切都已经完完全全结成一个死结了,之中的人谁也没有办法,“韩大哥,你不能死。”他只能这么回答,“你死了夜怎么办?你死了他们都会伤心,你不要死……”

    “记得先生所说的——人是不能怨命运的。”男子努力道,“永恒蓝……他是你兄长,以后你跟着他……再也不要别离了。”

    韩钰含笑睡去,少年却哭倒在他的身上。什么不要别离,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别离,为什么你会比我先走?为什么你要我找他?为什么你这么匆忙……我们还未共饮过,我也没有抚琴给你——你怎么能这样就死?

    蓝槭哭泣了一会,又爬起身子,就坐在韩钰身边,吹起了他的笛。晨曦洒在少年身上的时候,他方站了起来,“再见,再见了。”他轻声对那已没有气息的男子道,然后握着他的笛,朝长街另一头走去。他走着,一面用手擦眼。以前杀了的那些人,也会有人为他们哭泣罢。他寻思,若死了,樱会哭泣么?别瞎猜了,樱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哭的——但是他又记起那一日,他自己重伤濒死,躺在樱的膝上,那时分明是有什么热热的流在脸上,那么就假作她会哭泣好了。

    ——不好不好,他可不希望她哭。那么若死了,你可千万别为我哭泣呐,因为我足够了,你知道的,我们每个人都会死,若把时间放在哭上——

    算了算了。

    少年又笑了笑,强压下眼泪去。我们都在别离,所以我不会再见到蓝筠清了,也不愿意再见他了。我只要为你报仇——若把貔貅帮帮主杀了,你的仇算报了,并且,樱和司马湛青——樱和司马湛青,便可以自由了。

    他曾许诺过,给他的师兄和师姐,这也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十

    第章 纵再颦眉也不归

    不过事实上帮主什么时候会来,才是蓝槭惟一关心的事情。他身上的伤有些发痛,遂在城门之外的一棵树下坐了下来。那时他又想到了韩钰——韩钰是为了他死的,否则也不会这样——而他自己却还活着。

    蓝槭枕着双手躺了下去,活着,活着又能怎么样呢?他是不想死,但他忽对活着也没了什么大的兴趣——只是,一定要报仇呢。

    他要报这个仇——那些人定将是他复仇的目标——他要杀了貔貅帮主。

    所以先要养伤不是么?少年对着天空露出了微笑。既然他已走到了这样一步,就绝不后悔。并且,也没有后悔的时间了。

    蓝槭那一长段时间都住在清洌ィ倍胍睹缍赞囊痪郑簧钡亩住D鞘彼醯昧α恳讶淮蟛蝗缜埃负趿济挥衅Α溃皇遣荒苷庋崾@堕拭挥性偌焦#裁挥屑焓兜娜恕K⒉恢滥窃诮邢У氖亲约海故潜鹑恕G迩锉淞硕眨缫怖淞讼吕矗34档眩靡宦魄逡羝⒊鋈ィ匆膊恢俏耸裁础?br />

    腊月十五那日,天阴沉沉的。蓝槭本认为每月十五都应晴明,那一日天色发暗,却使他不甚开心。那样一日他走出临安,在城外吹他的笛。有一些树木已没了叶子,是风雨将那些树叶全数吹落了么?不,或许还有一些别的树,他看见了,它们依旧郁郁青青。

    蓝槭吹着他的笛,又见远远一个年轻人缓步行来。那是叶青么?七绝之中独一无二的剑。少年因为那念转而想要笑,但他的笛却笑不出——他见那年轻人走近来,比较初次相见更为瘦削苍白。那个人也快要死了么?蓝槭暗自忖度,这世上,也有一柄剑会死么?

    他们对视至二人都发了笑,交换了一些与死相关的话语。蓝槭想那年轻人的病是没有人能够救治了,就和他自己一样,但是叶青是可以活下去的罢,比他自己活得长久许多,那些他是知晓也认定的,而他——

    那一刻,蓝槭忽嗅到风中一丝幽香,那样幽幽淡淡的花香,却让他变了脸色。樱,少年心中微微一痛,却仍然向叶青道了别,方一跃离去。

    蓝槭奔跑在林中,不久止住脚步喘气。不行了么?他有些讽刺地自忖,不,他绝不屈从,破罐子破摔了也罢。他又直起身子,朝着那气味的方向而去。

    樱立在林中,发上落了一片叶。少年望向樱的时候樱也正望过来,眼里藤色的光闪了一闪,又变成了漠然。

    “我本不知你在这里。”樱道,“你还是和条小狗儿似的,嗅到味道便跑过来摆尾。”

    少年耸肩,“姐姐,帮主来了么?”

    “就在这几日罢,”樱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副帮主的肩骨被你打断了,往后再握不得弓。帮主听闻午夜门三高手会助你,在死令之余,准备亲自出动,我是想在这里能不能杀了你——”

    “抱歉,我不同意。”忽有年轻的声音,平静而冷澈,微有丝凄寒在里头,“他是我兄弟,用了我的姓氏,我就要护着他。你想杀他,门也没有。”那蓝衣的年轻人自一边树后走出,“我不会再与你为敌,血樱,我也不想见你伤他。”

    “蓝!”蓝槭惊讶地叫,“你,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必须在这里,”蓝筠清道,“否则……我可能又要犯错,我犯的错已足够多了。”

    “那不是你的错,只是恰好是你罢了。”蓝槭道,“但是,我用不着你保护,蓝筠清,你也保护不了。”他又对樱笑道,“姐姐,我要杀了帮主。”

    “你不能让帮主杀你。”樱的声音淡而冷,“你也不能自己死。终结你性命的人必定是我,否则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我知道,我不会死。”少年只道,“再给我十日,十日便已足够。”

    “你……”

    蓝筠清未说什么,少年已抬手止住,“蓝,你是个很好的兄弟,我对不起你。以后保重,再见,不再见了。”他笑了笑,便又纵身起来。

    十日么,少年微微苦笑,既要找出踪迹,又须一击得手,以他如今——完全是不可能了。那么,先以笛音惑敌?帮主不会听的。

    他不知貔貅帮主郸阴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如今只能——他忽地心中雪亮。

    也只有这样了,他轻轻自语,必须先找到那个人——但那个人在哪里呢?

    蓝槭又向临安城中走去,从城门入了,听到清脆小少女声音,“喂,你还活着么?你认识的那个人那时候死在路上,好可怕啊,我还找你呢,本以为你可能也死了,不过这次又见到了,真好。槭姐姐啊,我们再去喝个一醉方休好不好?”

    蓝槭见是燕逸秋,心中一喜,便道,“好呵,不过你可知晓那邵隐在哪里?”

    小少女立时皱起鼻子,“你找那人要干什么?”

    蓝槭笑笑,“让他帮我,我要杀一个人。”

    “那你信不过我?我可以帮你!”少女叫道,又倒竖了柳眉。

    蓝槭忙道,“不敢不敢,只是那一行凶险得紧,若伤了你,我可过意不去。”

    “我不是说要自己去杀人啊,我给你个东西,喏,你到时候含着这个红药丸子,然后打开这包东西一撒,多少人都死光了,又快又准。”

    “是毒药么?多谢小燕姑娘了。”少年露齿一笑,收下那些药物,道,“那么,找家馆子?”

    “我偷了小蘅儿姐姐的一瓶酒,”小少女吐吐舌头,“你可能不知道,小蘅儿姐姐是那根白菜的守护神,上次我差些被她抓去打一顿呢,不过偷来这个,也就等你不死呢。”她说着又咯咯笑起来,“我带你去我的地方吧,那里可是江湖之中最可怕的地方,到处都是活死人……”

    活死人么?少年却暗忖,他见过那么多的活死人,到了哪里都少不了……他忽便笑笑道,“谢过了,但我忽想起有些事情要去,不能陪小燕姑娘了,我可不想被责罚——所以多谢,我必须走了。”

    “你既然有那么急的事情,我也不好意思要你陪我。”小少女又露齿笑道,“你可要好好的啊。”

    好好的么?蓝槭离去时暗忖,是好不起来了。林若离诊脉时说,如今的脉象已差到无法救治了。而就是这样罢,没有办法。那一剑虽没有立时杀了他,却重创了他的心脉,只给他留下了一年的时间可活。一年本不甚短暂,活到如今,却觉得大半光阴已然虚度了。少年心中微痛,但有什么法子呢?既然他已必定要死了,那么就在那命定的结局到来之前,将自己燃烧至终罢。他会作飞蛾扑向火焰,而用自己的身体去熄灭他。

    但是,我们不用再相互告别,分别了这么久远的时日,终于寻到了归去时期,便也是最好的了。少年轻出口气,那么我就在这里等待帮主,他也一定会来。蓝槭只知道这一点。

    只不过知道又如何?郸阴会来,但会在他知道的时间地点么?自然不会。郸阴是何等之人,那样的人,一个小小蓝槭,是不会有能力猜透的。怎么办?谁能知晓,但他依旧要寻找。

    少年漫无目的地兜了一会,又走去清洌ァA秩衾肓⒃诼デ埃堕收馐狈骄跄悄昵崛嘶故呛苡⑼Φ模涫怯行┬郧楣殴郑匆膊⒎鞘裁础橇秩衾牒鼋兴拔梗±叮匆幌隆!?br />

    小蓝?他怕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叫法罢。少年愣了一愣,便走过去,林若离握了他的脉,皱了眉道,“本忽想到还有味药,可复——没想你如今身子是受不起了。”

    只是如今么?少年带些讥嘲地思忖,他们永不会知晓这个人早就病入膏肓了罢。他又微笑,道,“多谢了,今日我会搬出去。”

    “为什么?”林若离皱了眉问。

    “有些事。”少年吐吐舌头,“往后我不回来了,你可要看好叶姐姐。她那么喜欢你的,若再如上次一般教她一个人在外面遇到那样事情,我可不会饶你。”

    他忽见林若离笑了,他们这样不苟言笑的男子,林若离或是蓝筠清,他们一旦笑起来,还都很好看。他居然又会想起蓝筠清。少年耸耸肩道,“你笑起来可比不笑好看多了,多对叶姐姐笑笑罢。”

    “这孩子,”林若离低笑道,“你怎知道我不会对小叶那丫头笑的?”

    也是,他忽释然了。林若离在他面前与在叶鸣翮面前,定然是有些不同的,正如他自己在蓝筠清面前与在樱的面前不同一样。他从小被教导着要坚强,所以也从不曾哭泣过,除了韩钰死的那一次。那时未教别人看见吧,其实看见了也是无妨。无论别人怎么看,他是不会因此而改变的,他只是自己一个人,永不改变,绝不屈从。他不是软弱的,他要前进。

    蓝槭自清洌ブ腥×饲伲蛞读侄宦ブ鞯懒吮穑憷肓饲邃'楼而进了临安城。这地方是槿国的都城,少年略约寻思片刻,便找个街角坐下来,取了琴匣里青琴,闭了眼,扮他的盲乐师来。

    他自知琴艺高绝,却也掖着些,乱抚些不成曲调,也暗合自己不平之心——那时他心中颇不宁静,总有种郁郁之气向上直冲,他自己也不知为何。

    “我们又见着了。”忽地,一个年轻而老成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少年一怔,睁了眼向上望去,便见白衣邵隐与他的小跟班萧茧站在面前,两个人都很高,他扬了头方能看清。蓝槭甫看清那二人,蓦地又低了头去抚琴,口里道,“我不听我不听。”

    那白衣少年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却未有走开的意思。蓝槭抚了一会琴,愈发觉得烦厌,抬头道,“这位老兄,你挡住在下的财路了,能麻烦让开一点么?”

    那白衣少年转着蓝色的眼,悠悠道,“你不会缺钱。”

    蓝槭忽有些恼火,重重一按弦,推琴起身,“你干什么,想打架么?”

    “打就打,谁怕谁,”那白衣少年也不甘示弱,更兼他个高,俯视蓝槭,“你能打尽管上来打,看你这破脸色,站得住站不住还是个问题呐。”

    蓝槭冷着脸站起,也觉有些天旋地转,却也不肯示出,便一拳打去。邵隐忽地便抓住了他的手腕,卡住了他的脉,蓝槭觉半边身子没了气力,口中却硬,“怎的?你若想杀我,有种就在这国都之中把我杀了!”

    “若我有心杀你,你早就是鬼了。”邵隐只是淡淡道,“我是要问你件事情,你知道燕逸秋在哪里?”

    “她刺了你一剑你不愿意?”蓝槭撇嘴,“找她找去,找我干甚?我还有事要做!”他发力欲挣,却挣不脱去。

    “不,不是的。”那黑衣小少年道,“是我,我要找燕姑娘有事。”他的声音有些哑,还在变声的样子。蓝槭笑道,“萧公子既然不知她在何处,蓝某更是不知。别过!”

    他一挣挣脱,将琴放进琴匣,抱了便走。

    蓝槭走了不久,回头望去,那一白一黑两个人影依旧在后头。少年皱眉,想到个好去处,便是那司马湛青的酒馆。他进了那家店子,见易容的司马湛青依旧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叫,“司马师兄。”

    “槭?你来做什么?帮主不久要来了,你逃罢!”司马湛青道,“乔副帮主的肩骨被你一下子敲断,帮主不会干休,你还是逃罢。”

    这样的话他以前也说过?少年暗忖,可不大容易想得起来——对了,司马曾经说过的,在那一个夜晚之前,那个夜晚一切都漆黑,只有门外有血火的颜色。

    他在那一刻忽地想起过去来,更久远之前的事大半记不得了,若非他翻到过帮中秘卷,更是不会知晓罢,那里有着他的名姓,与他从何而来。那时他知道为什么自己被叫做槭。

    若他什么也不知,只是永远笑着做樱的玩偶,遵命去做一切,也许事情不致如此。他不会背离,也不会伤心,一剑不过是一剑,只不过,是蓝筠清刺的。

    他怔了好一会,方笑对司马湛青道,“司马师兄,我如今就是要杀了帮主。你可知晓他什么时候会来?”

    司马湛青吓了一大跳,只道,“你可切勿乱说,郸阴帮主武功绝伦,你动不得的,还是快些逃去罢。乔乔手断了,追不了你,我与血樱也一向怠工,帮主也不知——你还是逃去罢。”

    “我不逃。”蓝槭又笑,“我只是在躲两个小鬼,不会去逃离帮主那尊大神。司马师兄,{奇。书。网}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他想他是认真的,“告诉樱姐姐,我会食言,让她不要伤心。”他又笑起来,“既然这一离别就不会归还,往后的事情便托付你了——若可能,也请告诉蓝筠清,今生已定,来世再与他做兄弟。”他认真地道,“他是我的哥哥,我却不会相认,这样看来往后一定会后悔的不是么?可惜我又不想告诉他,那样他会被禁锢住。”

    “槭。”司马湛青似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唤了他的名字。

    “我要让你们都自由,那时我也是自由的了。”

    “槭,我不好,不值得你这样。”司马湛青道,“我一向不喜你和血樱,但你们确实是师傅最好的弟子,我不希望失去你。”

    “师兄已放过我那么多次了。”蓝槭笑道,“多保重,师兄,我可不想再与你相逢了。”

    “切勿再如此说,槭,希望你能成功,并且活着回来。我没有胆量向帮主挑战,所以我无法助你,抱歉了。”

    “我们谁也不道歉了,谁也不谢了,就这般别过罢。”少年道,“我是必须继续去寻找了,因为我只有十天。若十天我做不完,那便再没有希望了——祝福我罢。”

    他笑了笑,抱琴走出门去。天依旧很是灰暗。会下雨么?可能会的。更可能会下雪呐。无论如何,若是找不到郸阴——不,不可以泄气,你必须找到他。没有如果若然与或者,这是必须做的。

    十一

    第章 梦醒惘然何处追

    那几日蓝槭便一直在临安的街道上漫步了,一天过去了,帮主不曾来,或是他未曾寻见;二天了,帮主也未出现。

    蓝槭装扮盲乐师的时候那白衣邵隐也不再出现了。这样很好不是么?烦人的人不再出现,他也终于可以为了自己去拼斗一场——但是对手在哪里?

    有谁知晓?他自己是不知晓的。他只有等待。蓝槭等待的时候偶尔会回想一些过去的事情——那时他却忽地忆起那些更久远之前的事了,一点点的片断,他的幼年。那些梦魇全是真的么?不,当然不是,梦只是梦,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

    并且,他早已死去。

    父亲或者母亲的容颜,是再也记不得了。其实当初又能记住什么呢?在院里练剑和在山里练剑又有什么样的区别?不过是在山中有着一些蛇虫,不慎便会教它们咬一口罢了。

    还有些事情是不能忘却的罢,蓝槭有时会扶着琴思度,那时他七八岁,在寞於山旁一条小河边上玩水,不知怎地便摔了下去。他一直不会水,快要溺死之时忽觉周遭一松,模糊之中却是当时十一岁的樱倒提着他控水,若不是樱,就连“槭”也早就死了罢——樱的誓言就是那时发的,到了几年之后,他才知道樱其实会因为那个把自己也害死呢。

    反正在那件事情之前之后,樱都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也记得见过樱半夜在树丛里练习伏击——他记得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她紫色的眼,清冷而寂寞。樱的寂寞在于没有友伴么?蓝槭并不知道这一点。

    那时樱也不会对他笑,樱从来都不笑,总是冷冷的,而蓝槭也很少见到司马湛青。司马湛青要年长许多,已在帮中有了职座,十天半月才会来看师傅一次,时而给他带上一两块糖。那便是蓝槭的节日了。

    在貔貅帮中的时日并不难熬,他也不憎恨帮中之人,但是他要毁灭那一切,用他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了?弓月伯,惠远伯,阳谷侯,鑫城太守,淼城城主——每个国家的贵族,他用了各式的方法,甚至不惜女装色诱——是这些让他厌倦了么?不,或许也不是。他记得那份秘卷之中——他被迫与自己的国度为敌,才是他所憎恶的,也为此,他必须杀了貔貅帮主郸阴,将这一链环彻底扯断。

    他必定要为了自己报仇,那些与憎恨无关,只为了最终能够心安罢。不过,他终究要食言了不是?看这冬日,有风有雨,更或有些雪呢、

    蓝槭有时会思度,帮主什么时候来?答案依旧是不知道。他心中一乱,琴弦便在指尖割了一道小口子。有一点痛呐,他将手指放进嘴里,真是孩子气,不是么?他就是个孩子,每个人都这么称呼他,但他也不再是个孩子了,他已足够年长而去自己做一些什么。只是时机未到?只是时机未到。

    蓝槭将琴放入琴匣,负至肩上,走出了临安。

    既然你不来寻我,我便去寻你好了。那是约定的第七日,蓝槭知道,不知缘何,这样一日,他终究可以摆脱那一切桎梏了。他是飞鸟不是?即使是纯金的锁链,他还是不会喜欢——所以他不会再继续等待,也是为着这个缘由。

    他是喜欢那些哥哥姐姐的,他很喜欢那群人,但是绝对不会为了他们抛弃自由,那是连樱也没有办法阻止的,所以他一次次逃离,无论如何也一定要逃离——那如同是他的赌博,而每一次他都以性命来做赌注,除了对于蓝筠清的那次他也不曾输过。而那唯一的失败,却也注定了他今日在此。

    蓝槭走至城外,日头升在半空,远远天边有些黑云,是要下雨了罢,难怪前些时候弦有些涩,琴音也约略有些不对。这样天气,是最好弹风雨时机罢。那样还是先以笛声惑敌心在前?少年觉得些烦厌了,帮主是一人还是有许多人呢?燕逸秋的毒药可是管用?这些他都不知道。而无论多少人,他都必须胜利,否则这最后的赌局就会输得一干二净。

    少年吹起玉笛,韩大哥,我要为你也是为我自己报仇了,吹一曲骊歌么?为我们二人送行——你尚记得先生的卜辞,我又怎会不记得?先生是说过不要责怪这运命,命途亦是无端,然又如何不去责怪那夺取你命运的人?那个人把樱做成药人,让她无法再有喜怒;那个人放逐了司马湛青,那个人是一切的根源——其实也不尽然,真正的根源,久远之前国度间的仇恨,如今已经——不,仇恨还是仇恨,人们不会忘却,只会将它们镌刻在心上,一代一代传下去,直至那些未来的老人已经死去,年轻人又忘却了他们。

    如今老人差不多死了,但是记忆却还未消失呢。蓝槭背负着琴站在官道边上,从金陵那边过来唯一的道路么?他在雨欲落未落之时吹起了笛,帮主会来的,他一定会。蓝槭在心中对自己开口,他若不来,就是他惧怕了——所以他一定会来。

    蓝槭看见远远一行马队,是他们么?少年费神辨认,却不曾发现任何熟悉的面孔,不是他们,少年暗忖,却又觉背后劲风袭来,还未待反应,便被击得飞了出去。幸他背后琴匣接下不少力道,蓝槭却也听嘣的一声,一根琴弦断裂。

    蓝槭转身,咳出口血,用手擦擦嘴道,“好霸道,好霸道!不愧是郸阴帮主,蓝某可是佩服得紧!”

    那男子黑袍白衫,目中瞳仁大得可怖,正是貔貅帮主郸阴。郸阴道,“你不应伤乔乔,否则不致如此。”

    “我若不敲乔乔,早被她射死了,还如此不如此。”蓝槭冷笑,忽觉那一队骑者已停了马。他暗觉不好,却也不敢分心去看那边,只从袖中缓缓取了那粒小药丸放入口中,逸秋呐,我的命可全靠你了,他暗自道,取出了那个小纸包,向上一丢,凌空一掌便拍过去。

    蓝槭如今身子大不如前,那一掌拍去药包并未爆裂,只是略破出一条缝子。忽地便有墨色的烟雾自那纸包裂开之处涌出,那样美丽的墨色花朵,不会只是吸引人的罢——他见郸阴掩鼻后退数丈,又回头看那些骑者,他们已大多倒伏下去。

    蓝槭唇角微扬,他已知道那是什么毒药——未知之主最负盛名的流华,应当就是这样的罢——她却不曾告诉他那毒药的另一种用法呢,只是这时已晚了。

    少年看那朵烟花淡去,又笑起来,“郸阴帮主可真是聪明绝顶,连我要撒毒药都知道得清楚——可惜呐可惜,我们如今是不得不真的打一场了。”他不曾在洒出毒药时攻出,也是他要静心调息,如今受了伤,还有能力与郸阴再打一场么?或许可以罢,无论如何,现在想逃也逃不了了,只能前行——他小心地将笛子插进腰带上的笛囊,取出了他的怀剑,郸阴却也没有动作,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他拔剑。

    蓝槭拔剑出鞘,目中色泽浅浅的,很是冷淡,“我本就为了杀你而在这里等待。”

    “我知道,”郸阴道,“我已在这里来回走了好几日,是你迟了。”

    蓝槭一笑,“为时不晚,正是时候。”他吐出字句,“我就选在这时,为一些人报仇。”

    “唐门主和你可非沾亲带故,”郸阴道,“我还真想知道你要为了谁报仇,你自己么?”

    “我不会为了‘槭’报仇,永远不会,”少年一笑,轻如天边流云,“我只为了‘蓝枫洁’报仇。”他淡淡道,“她再无法回到故国,再无法被世间宽恕。她死在你的手下,我要为她报仇。”

    他那样说着,唇齿之间涩涩的,含着血的气味,“我要杀了你。”

    琴匣里的琴犹自丁丁,蓝槭思忖,他如今还有几个时辰,几刻,几个倏然,几分刹那?少年抿了唇,不再说些什么,只是低低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短剑弹了一弹。剑微鸣,那一柄怀剑瞬便化作一卷春水,在他手中荡漾起来。即使再没有时间了,他也不能输,不能屈从。

    “血樱会为了你而背叛我——你还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呢。真是可惜了这几年,你本可以比他们得更高。”

    “有什么用?”蓝槭冷笑,“什么用也没有了,我如今,只剩下手中剑了!”

    流觞剑意,他记得那些,丝毫不曾忘记——他甚至记得那一刻剑锋没入心口的寒冷。他不能死,他要活着。

    剑自极徐之中缓缓扬上。有风么?古藤的杯打个微微的旋儿,顺着水韵荡下。有雨罢,雨丝子落在杯中,美酒上点起涟漪。风雨么?

    世间如此多风雨,还何苦再跋涉下去?

    蓝槭的剑慢了下来,那极静之中的灵动,湛蓝一剑,若是用了蓝筠清的流觞剑,会不会更好?不会的,那剑太沉,并不好用。少年挥出剑,身形越向前去。听一声金铁,那郸阴已用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剑。

    蓝槭发起狠来,左手也握上剑,口中道,“梦虽尽,心安在?浪迹天涯,蓬门何时开?”暗使力时,又觉不好。他剑意已竭,对方力道却似无穷尽一般,将他自己的也吸了去,放手也放不得——他内息迟滞,心口又开始作痛。糟了,少年自忖,一咬舌尖,张口便喷一口血至郸阴脸上。是了,他是刺客,无论什么样人都杀得——即使他如今几乎油尽灯枯,也绝不屈服,是了!

    他以那极痛之力回撤剑意,郸阴掌风却急追不舍——如今怎么办?若是马战才好,纵马逃走,做一个拖刀之计,或者回马枪,无非是预先示弱,使敌放松戒意——而如今,他可是托大在前,也没有方法了。

    蓝槭止剑身前,硬受下那一掌来。他又咳血,从胸中涌出的血会是永无穷尽的么?不,他总会把它们流尽的。他故乡的血在这里流干净了,也不会渗入土地罢。他可是从异国来的人,那么久远的彼方——他记不得了,他回不去了。他要终结在这里么?不!

    背上琴匣之中,七线冰丝,又断一根。断尽琴弦之后便不能再抚琴了罢,少年笑了笑,掠身反上,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他绝不屈从,绝不。他吐血在剑上,那湛蓝之中,忽地便有了血的色泽。他必须出剑在这里,为了樱,司马湛青,还有……蓝筠清。哥哥,他默默念,兄弟还阋于墙呢,这没什么,你知道没什么的,以后可要保重了,因为我们不再相见。

    那郸阴依旧以手相接,面上漫不经心。太好了,请快一点轻敌罢,少年默念,左手放至腰际,已摸到了那只笛。冰凉而凝润,他的笛呐,还能再奏一曲么?奏罢。

    一只手能奏么?当然不能,那么不吹了,不再吹了,他留给这世界的歌已经足够多了,还用得更在这样时分吹一曲么?不吹了。他又咳出一口血,有些不大中用了么?不可以这样死。他又咬一下舌尖,刺痛。郸阴一掌拍来,他以剑去格,一格之下胸臆之中并不觉什么,右臂却有一声清脆。那种痛楚。他抓不住剑了,整条胳膊都碎了么?他的右手——这样不好,实在不好,一只手还能做什么呢?他左手抽出玉笛,以笛为剑。

    笛子是不会锋利的,右眼的痛,身上的痛,火焰连成一片,那不是很久很久以前么?那样燃烧着的暗夜,他死于那一刻——那时他死了,连点骨头碎片也不曾留下。岁月无情曲空误呐。他是好琴师么?不尽然。他是好刺客么?当然不是。他是谁?

    蓝槭心中忽地一震,他连自己是谁也忘记了吗?

    是的,他忘记了许多年,重新拾起之时,过去的自己也早已死去。要怎么办?能怎么办?只有为了那个已经模糊的影子报仇了罢。少年心中一阵恍惚,背上琴匣之中,连着三四根琴弦都断裂了。还有最后一线弦,正如他自己只有这最后一线的命一样。

    少年凝止了不动,郸阴的手在他的心口。输了么?就这样——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郸阴帮主的声音,在蓝槭的耳中,也变得有些不真切了起来。有什么话么?他看着那男子,那样黑而且大的瞳子,会在里面装了什么呢?

    蓝槭面上神情变幻不定,终于绽出一朵微笑来。

    “梦已经做完了——”他喃喃道,“但是,还没有结束!”

    话音未落,他忽捏碎了他的玉笛。玉碎,那碎屑依旧晶莹,直向前射去。那郸阴用袖前掩急退,却依旧有一屑碎玉,斜刺入他的环跳穴之中。

    郸阴在动弹不得之中,看见满身是血的少年,缓缓拾起了地上的短剑。少年依旧微笑着,一只眼比另一只的颜色要略浅一些,正如天和海的色泽不同。

    “姐姐,我不食言。”蓝槭轻轻道,“我为你们做的,都做完了。”

    他将那柄怀剑,插进了郸阴的咽喉。

    “而你,有那么多机会都放过去了。你忘了我是一个杀手,一个杀手不会顾惜自己,但我要你死。”

    他轻轻擦了面上的血,没有玉笛也没有剑了,那么他可以走了么?那就走罢,离开这里,去一个不可知的地方。他不要任何人在他身边了,如今的性命,只剩下最后一线——他要去哪里呢?少年蓦地又有些恍惚了,他已经自由了,再也没有束缚他的牢笼,禁锢他的仇恨,如今他又应去哪里?他不知道!

    蓝槭已经没有了可以归去的地方,仅有的几处,不是被他,便是被别人毁去了。他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在那世间的漫漫长路上跋涉,至死为止——谁又知晓自己会几时死?谁也不会知晓的。

    十二 第三卷完

    第十二章 埋骨别时知为谁

    扑通,扑通。

    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跳着。虽然会痛,但是它一直在跳着。

    蓝槭负着琴,流着血,向着临安走去。

    那是与他的故国相反的方向,他们相互背离了那么久,如今也不能再次相逢。什么是相逢呢?他抬起头,谁知道。

    这样足够了么?足够了罢,比他想要的还要多——但是,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离去。他自语,这里可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这里不是,那么什么地方才是呢?

    蓝槭仰头望天。风里,他要回到故乡的风里去。而樱——樱会生气罢?会不会不让自己回去了?他不知道。

    身上已然不痛了,什么地方都不痛,但是很疲累,他太累了,想要找个地方歇息,但是不能停步,至少现在还不能。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留下带血的足迹。什么地方的伤在流血么?别管它,让它自己流去。你不会不记得的,那里——不,那里也不能再去。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并且连永远是什么,他也不会清楚了,但是他必须跋涉,直至筋疲力尽都不能停下。

    他的脚渐渐软了,心还在跳么?只有一点了,已经走了很远么?再看不见他们了。

    过去的一切,那条锁链,如今是看不见了,真好。

    他再走不动了,便席地坐下,将琴匣置于身前,用仅有的左手努力开启,取出了琴。

    绛竹的琴,冰丝为弦,七弦仅剩了一根,有些毛刺,也似要断去。

    少年看了看琴,又望向天空。天灰蒙蒙的,要下雨了么?雨点子落在脸上,觉不出温凉来。

    风雨,有风也有雨了,然这一曲,是终究不得终结了吧。

    但是这样很好,比他能想到的都要好。他一直是一个死人,才被那命运的牢笼所囚禁,永远无法飞翔——他是已死了的人,死了许久,但是别人都还活着不是么?是的,樱,司马湛青,他们都活着,并且理当得到自由。

    还有,蓝……对不起,他轻轻开口,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手上满是血,身上也是,染污他的白衣。一个人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血么?蓝槭轻轻自问,流了那么多的血,身子会不会更轻,可以行走在风中呢?他还在想着故乡的风。

    这样真的够了么?他轻轻问自己,又抬了头。今生难报素来恩,那些事情,便待来世罢。

    少年蓝槭微微笑了一笑,面琴抬手,他仅剩能动的,也只有那一只左手了。

    左手食指,抹上琴弦。那琴弦也是仅剩的了,无法按徽,按了也不得另一只手来抚。蓝槭只轻挑了琴弦,奏一声琴出来。仅只那一声,唯一一声,飞旋出去,绕枝三匝。

    最后剩下的,就这样还出去了,他暗忖,心口又痛了起来。心还在跳么?不跳了,应当休息了。

    蓝槭的唇角微微上扬,如同以前,与过去一样,最后的微笑。指尖一斜,那仅剩琴弦,亦丁的一声,断了。

    “呀呀,真是难看。”少年轻轻开口,微笑着,伏倒在断尽琴弦的长琴上。雨落了下来,那样一场大风雨,血的痕迹不久便会消失,无论是谁留下的血迹,都会融入大地。

    不远处,只有一个蓝衣的年轻人站着,他的肩上负着蓝色的剑,雨让他微带蓝色的发丝粘在了面颊上。他一直那样立着,直至少年伏倒下去,他才走至少年身前。

    那是无可挽回的事情,蓝筠清知道,但他还是那么做了,不再去见那孩子最后一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孩子,蓝槭是希望见到他的,但他也知晓,那一句“以后不再见了”之中有着如何的决意。所以他只是看着蓝槭在雨雾之中蹒跚,在风雨之中跌坐,抚出最后不成调,他看着蓝槭死去。

    他们再见了,却也不曾再见,见了如同未曾见过一样。雨很冷呐,蓝筠清弯下身子,抱起了那已没有气息的少年。那个身体如同雨水一般冰冷。少年的发散乱在血污的面上,那血逐渐被雨水冲走了,蓝筠清看见少年的微笑。

    少年的眼闭着,唇角却微微上扬。蓝筠清知道那一种笑,他见过不知多少次,直至那一次——那孩子一直不羁如同风一般,但那笑容却温柔而淡定,一如一个酣眠的孩童。他抱着那小少年,真是轻啊,他的血已经流尽了么?

    “她食言了,这孩子。”忽地,女子平静而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樱。蓝筠清转了身子,看见登着高屐的女子撑一柄纸伞,在雨中缓步行来,“我还未杀了她,她就自己死了。这孩?(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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