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式献给高考 第 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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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并没有说出半句话来。这到底使人不再仅仅是失望了,很沮丧很伤心的,字为确认已经不用再抛什么砖了,徒劳的事,非但引不来什么破玉,甚至是自己搬来砖头砸上了自己的脸。尴尬地,只好低下头来,自己看着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男子汉大丈夫,何拘何束?

    “坐!”一个干裂的声音,土雷般的,硬梆梆的颤了一下

    字为使劲地眨着眼,使劲的吹了吹楼梯板,两条腿便很乐意地蹲了下去。再次地看到他将要开口,却又似乎没有吐出半句话来,反倒是在吞吃自己的舌头似的。尤其令人不忍的是,因缺水严重,嘴唇上布满了裂痕,隐隐地,又显出些血迹来,就像电影里有关非洲大陆的图片。因经年的干旱不雨,而裂缝斑斑,全是一些干裂的口子。

    刘师傅用袖子擦了擦嘴唇,字为自觉一下比自己那几下来得更简单,也似乎更有效了。袖子立时呈出两瓣黑色的尘污,然后伸出舌头,上下左右地舔了舔,喉结便滚动了起来,上下轮流地转几下,算是润滑了一下吧。

    字为想说点什么,可一时脑子里糊了,什么话也没有,一片空白。空气是固态的实物,呈块状的累积在面前,鼻子被碰成了雍肿的疱。

    “高中毕业了?”刘师傅怕字为听不明白,认真地,故意说得很慢,抖了抖失神无光的眼睛。把脖子上的一颗头折了一下,弯成面向字为的角度。

    “喔,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字为吃惊不小。

    “我儿子高二刚完,”刘师傅又伸出了舌头,往四周搅了搅,唇上也活泛了点。“也你这么高的,但很要胖些。”

    字为一点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看得出来,你是很讲究的……喜欢干净的习惯。”

    他接着补充,似乎在佐证着自己的观点,又像是因为看见了字为的不屑的怀疑。

    “学习怎么样?”刘师傅很关心的问着,“今年的考题是有些难呐……”

    话没说完,又开始伸舌头了,努力地往外舔了两圈,不放心,才又只得加上半转,但话咽了下去,又只得赶紧缩回舌头,游蛇一般,怯生生地,慌里慌张地探了下头,就赶紧逃了。

    060

    “嗯,是好难……”欲言又止的字为,面露难色,似乎擢到了痛处,却又不忍撒谎。那个干裂的嘴唇,始终萦绕在脑际,总是似乎要开口,却又半天没有声音的翕动着,好像总在渴望着什么。

    “考得好差,才400多一点。”

    “呵呵……那也不错啊,今年300多的,厚厚的一层咧,”他夸张地打个手势,两只巴掌上下正对着,却越拉越开,想要安慰字为一番,“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年轻人不要常叹气,眉头也要少皱,灰心了才是大问题,那才要,——紧……”

    刘师傅说得很艰难,老是舔着嘴唇,如同忙完活的老牛发现了盐石,吮吸着,粗糙的舌条子磨擦出“哗哗”地响声。字为听得也有些艰难,然而心里头却暖暖地。是痛楚的热流,也是辛酸的泪水。

    似乎有人上来了,十分沉重的步子,转而隐约了起来,若有若无的。稍微明显的就是那点呼吸,才猛抽了两口,便即消失,给人留下一瞬的胆颤心惊。

    “干吧,”刘师傅无声地打了个手势,蹭了起来,直了直很是弯曲的脊背,单用钻子往梯板上刮了两下,尔后才轻轻地加上了锤子,并且越来越使力了,声音才由无到有,并且越来越响了,外向锤子重重地敲了几下,伴着些“哼哼”的喉音。

    @奇@字为慌忙间,就随便地扫起来,却又担心被看了出来,才迈上去了一步,同刘师傅并肩在一起,轻轻地舞动起来扫帚来。

    @书@“小朱,挺累的吧。”老板一脸堆砌着的笑,远远地站在楼梯的过道上。这灰尘实在是太大了,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接近的。(暗:牛马般的生活,和工作环境。)

    “没事,呵呵……今天才开始的呢……”停下有点夸张,但确实很卖力的动作,十分谦虚地冲老板笑了笑。

    “哪,这样啊。”老板半捂着鼻子,上前了两步,但又只是往旁边退了过去,“小刘,你们就分下工,也多担一点。将你们扫下的垃圾啊,全部铲过来,堆到这个角里去,”

    “然后照此办法进行,懂了吧?”老板指了指12楼的楼梯口。

    “嗯,行!”刘师傅应承着,还是努力地直了直已经很弯的背,然而屁股依然翘着,凸出来老远,腹部与大腿向后倾去,形成一个漏斗的横截面来,在胯裆里露出一个60°的锐角。两只手丧气的垂着,像雨后被淋湿的翅膀,虚拟地张开来,却只得缩紧发抖的脖子。

    “然后用手中的钻子,将这些水泥碴子给削平。”老板示范着,挺像一个老手的样子,在空中挥了挥手。又用脚踢了踢楼梯板上的凸处,“就这些,特别是这样的……进度可以慢慢点,但一定要漂亮,马上就要装修楼梯了。啊,小刘?”

    “哦,可以……”

    老板考虑得很全面,也很会照顾人似的,对字为笑笑,并点了点头。

    “嗯,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字为仿佛听到了老师的赞许,脸上一阵紧张,赶紧表了个决心。

    老板满意的走了,下楼的声音渐渐隐没,只能约略地听到一些另外的说笑的声音。

    “慢慢来,小朱……”刘师傅晃动着锤子,“不要一下子就给累倒,这还多着咧。”

    “嗯,行的!”字为更加刻苦,也顾不了满头的大汗,抡起膀子来,挥舞着扫帚。

    字为一会儿就有了自己的门路。先用破扫帚将每一个台阶扫得干干净净的,像卷席子一般,从上到下,一一扫过。然后用铁锹把碴子等杂物,全部铲起来,扔向了那个指定的角落,灰尘腾空而出,恰似那失事的飞机,一溜烟的,还要拖着个大尾巴,撞到墙角里,又轰然倒地,在墙角砸出一个颓然的印迹。接着升腾起更多的“灰障”,遮天蔽日的,四散弥漫着。

    061

    充溢了整个的楼道,十分的吓人。不过,也幸好这几楼里都没有人来往,否则,那可就是要遭骂的啦。

    进展起来十分地迅速,不大会儿,就已经搞到十二楼去了。把个小刘远远地甩在了上面,举头望去,仍旧是高翘着迫击炮似的屁股,絮絮嗦嗦地扭着。

    “慢点,小朱!”刘师傅叮嘱着,“搞得那么快干吗?”

    字为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阵莫名的触动,既愤怒,也悲哀。终于只得慢了点,并且终于是慢慢地慢了下来,越来越慢的。

    不过也是,一个人想快那还不一定快得了。这类分工合作的手头活儿,不比流水线作业,那可是疏忽不得的。要快则快,想慢就慢,随心所愿的。然而终究是想快无望了,能力和效率是两码子事。就像国产的审批制度,在潜规则的形势下,只要对上面作好揖就行了,上不可以得罪,下却不必太放肆,拿捏到度,那就是好事了。

    字为慢慢地干,静静地想象着,不禁有些感慨了。索性提上家伙,又坐回到小刘的旁边,愣愣地发着呆。

    “累了吧?”

    “嗯,有点咧。不过还好……”

    “多坐会儿,越来越热了,一步步地来要……”

    “哦。”

    四面无声,几缕阳光透进来,抖落了一地,散乱地,铺张着。

    难怪国企纷纷改制,从亏损到倒闭,是那耗不起的时间的原因。他完全抛开了课本,自己摆弄起知识来。

    国企是有钱大家分一把,几十年的大锅饭,经营管理自是漏洞百出,一天的活到第三天时还是个个都在很奋命地样子,拿着铲子。效率低不说,质量还差。好事一窝蜂,面对责任却又抱头鼠蹿。这还得了,难怪政治课本上有那么一则材料,说什么厂子倒闭了,有人还送上一个花圈,口口宣称着,道贺一般地,称是倒闭得好咧。

    对于旧的,是该埋葬一些了。

    在校时,字为对这些幸灾乐祸的人,自是愤愤不平,总认为国企有此败类,焉能长存。现在才悟知,国企若无此人,或没有更多的这类人,自是该倒闭了。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精英向来是要遭到唾骂的,卓越的见识,不比婷立鸡群中的鹤,悲剧就在于此。

    外资则厉害,不过没人性的是老板,投资商,他们取的是剩余价值的最大值。工人就苦了,往流水线上一站,在机器的驱使下,那就是由不得你是谁。机器带着人转,什么叫“奴隶”?这就已经是十分的明显了,无声电影《摩登时代》里的镜头,描摹可谓精彩到了极致,但却又有多少人能品读出其中的辛酸呢?那是一种特写,或者是夸张到了离谱境界的抽象,然而也正因此,那才是真正触及到了一种悲剧的实质,但是人们往往只会发笑,就只知道肯定它的喜剧效果。将现实投影到屏幕上,揭露着辛酸;却怎么激不起反思的力量?面对奴役,工人间接地作了老板的役使,老板控制机器,机器控制了人。

    难怪说资本主义制度必将为将来的社会主义制度所取代,揭开西方国家工人高收入、高福利的面纱,老板们灌满了肥肠子,极尽盘剥之伎俩。效率越高,剥削越重,压榨越残忍。工人得到越多,失去的代价就越多越残痛,些微的工资,都是建立在付出的标准上的获取。然而现实呢?在我们引进了西方的管理制度后,却并不致力于效率这一根本性的原则上解决问题。就好比老叟着了一身鲜亮的运动服,或者尽管脚上蹬了鞋,但脚步依然蹒跚。

    062

    自己也曾从老姐的来信中得知,她们厂的外资老板,大清早地在工人去车间的门口毕恭毕敬地立着,并且朝着每一个进去的人鞠躬,致敬。然而实质性的动作却并没有,工人的低收入与伙食依然得不到解决。西装革履的,却作着最尽力的盘剥,以自己的所谓礼貌,去涣散善良的人们的团结与斗志,在欺骗中,企图达到打消正当要求的决心,用心可谓叵测。然而,猪哄哄,正在说自己勤劳时,狗会摇尾巴,还是很可爱的时候,却依然是猪狗一副肠子。即使是披上了羊皮,人们却依然能够清楚狼的本性,尽管它一再地辩解说自己很善良。

    字为一阵颤栗!

    幸亏大姐回家了,她们的老板就是一个日商,“妈的!”字为终于忍不住,愤慨不平的!

    “可是二姐呢,她仍在广东啊!”字为十分懊恼。

    “都是因为我!”飞快地旋起扫帚,幻想通过高强度的劳动,来发泄心中的郁积。快而有力的,抽打着楼梯,瞬忽间,便已是灰尘四溢了。

    “还不是因为我还在上学,或者考试好点,她们就能早日脱离苦海,从中解脱出来了!我为什么这么的没用咧?为什么不能好好地争口气咧?为什么没有能够考上重点呢?为什么……”脆弱而敏感地神经再度紧张起来,简直像山洪一般地爆发了。

    他气愤至极,痛恨着,自己,别人,所有的一切!

    狠狠地一拳,砸向楼梯,那凸起的水泥碴子挤进肉里面去了。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仿佛拳头还不是在自己的手上,有与没有,都是一样的效果,没事人似的。只是仿佛有无数个“轰”的声响,震荡在耳畔,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用力的敲击过似的,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刘师傅赶紧抬起头,看了看上面,发现没什么东西倒塌下来,便又继续晃着锤子,有气无力的敲打着。

    血,红色的,潺潺流出。

    两眼呛满了泪水……

    那是些怎样的回忆呢?他开始把问题引向另一个焦点,那是尘封的历史。就为了一个与自己所处的身份不相宜的事情,而几乎荒废了学业。一再地强迫自己必须忘记一些事,一些人,却反而繁复无常地纠葛了起来。就因为一个顷刻的意念,他把自己给搅拌了。还记得那首最初的情诗,

    芙蓉香

    像一只婷然的鹤

    卓立于清池的南隅

    微风之晨

    灼热的午夏

    或者在夕霞,点缀水面的晚昏

    一眸嫣然初颦开

    鱼儿忘了嬉游,风也忘了愁忧

    涟漪迷醉,似乎梦中酥香的温柔

    甚至那不屈砥砺,因为

    守望亿万年的雏形

    而在缨水浸卧了千年的丑石

    也愿意聆听……

    一直都在偷偷地聆听

    默默地,是丑石不敢倾诉的初衷

    却一再地苦恼;哪怕芙蓉不经意的一个微笑

    那颔首时的顾影,也定会在丑石炙火的心中

    撩开“在河之洲”的歌喉

    漾皱了涟涟的清水

    是丑石不小心流露的问候

    063

    那仿佛是一个诅咒,从高一起,自己就再也没有能够超拔出来。明明是被拒绝了,却仍然作着年少痴狂的努力,与妄想。直到伤痕累累了,直到筋疲力尽了,三年的时光,仿佛只那么一瞬,就到了高考的跟前。期间多少的辛酸,总是苦水自咽,真正到了想要放下的时候,才发现竟是回天乏术,沉湎在自己的痛苦中也渐成堕习,像一个巨大的钳子攫取了自己。

    多少次,独自一个人游荡在水库的大坝上,望着那6000立方浩如烟的库水,面对朝旭,或者夕落,竟再也没有多余的话,那是一个倾诉与倾听的好去所,看浪花飞溅,听潮起潮落,便如心声。从高一一直到高三,慢慢地品尝了一番。扑倒在路旁的草丛里,哭得悲悲戚戚,又笑得痛痛快快。那是些迷乱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直把自己沉浸在一种固有的心境里面,是积蓄后的挥霍,是落魄时的嘲讽,是多情必自伤的罪过,是无情的忠告,是最强烈的颤音,是最孤独的寻觅与坚守,是激烈的迸射,是冰冷的复归,是千年的一次焦灼的等待,是一瞬间的毁灭,是一个人的全部心事,是对一个人的执着,是铸定了的自己的一生的承担,是遭遗弃的一生的自己,是一个无法诉说的悲剧,是悲剧里诉说不尽的哀惋,是对明天的绝望,是对造成绝望的今天永无尽头的遭受煎熬与反抗煎熬的一次虔诚的洗礼,是注定了的,是人为的,是自己的迂,是自己的痴心妄想,是自己一生一世的绵绵无绝期的赎罪,痛恨着,并且忏悔着。给以主的悲悯,又怀有求赎之心,从来都是在自救与自责的旋涡里失去重心,被悬置着。

    上帝已经惮怕了,他独自彷徨着,被遗漏在人间的一粒种子,是最后一个罪人,也是最后一个情人。只是一直回忆不起,却又遗忘不了,于是常常有些神经质地痛骂一声,并即又伤心枯寂地退守到心灵的空间里去。

    他是被迫遗弃的孩子吗?像最后的一只秋蝉,隐隐地遁去,在自己的寂静里,也在自己的燥鸣中,空自留下曾经栖息过的枝头,与秋风共舞,蜕下的壳,盛接满腹冬寒,把晶莹的雪,挂在枝上。

    但那却只是一个结果。被谁遗弃已经无足轻重了,并且还得寻觅;只是,还有寻觅的必要吗?放弃一种坚持并不难,当一个人决定老去时,或者重获新欢后,他就可以放言归居了。然而,坚持这样的一种放弃呢?就像彻底地忘记一个人一样。

    他始终迷惘着,过去仍然是一个恶梦,白天黑夜的纠缠着,折磨着,啃噬着,腐化着。

    他的反抗是一种徒劳,仍然是一个对影子的告别,仍然只是,只是一声对明天的允诺!只是,对于一个囚居于昨天,连今天都不忍步入的人,明天又是什么呢?是神话,是时空隧道里的骑士,还是已经无法寄言的死亡?自觉这许多年以来,自己真是一个活死人,是一具分文不值的木莱伊。

    到最后,要反抗的是什么已经不知道了,却仍旧要执意于反抗,要追往的是什么也早已忘了,却似乎仍执着于追往,要面对的是什么更是不知为何,却依然执迷于一己的内心,要控诉的呢,要轿正的呢,要改造的呢?却似乎仍执绋怨恨!

    捐弃了结果后,连反抗的过程都需要要反抗了,反抗已经拘陷于反抗自身。一切都归寂于内心的丑与恶,善与美,埋葬了自己,又要拯救自己,与遥远的东西对话,永远弥留于昨天之际。把内心的沉痛与悯怀,遮饰在一些日常的琐碎中,掩而不得,哭而不得,笑亦不是,咒亦不是。以最敏感的心来体会人间的冷暖,却反以最冷漠的表情来回避,来应付,因而是常常脆弱的,但又似乎最是坚强。然而灵魂的不安,又何止于涌动呢?在一些看似零散的生活中,却承孕着不屈的精神内质,什么是放弃,又什么叫坚守,没有人看得出来,没有人认真去面对,没有人笑,没有人哭,不是因为没有人,仅仅是一些无所谓的生活,而终究是没有人值得相与倾诉,终究是没有值得相与抚慰,没有人值得相与搀扶!

    064

    靠精神的自持强打起精神,苦撑于废弃的国土里生活,却又十分万分不幸地,在试图的努力中被一再地废弃,精神的危机并且精神的自救,全部暴乱于灵魂的绝望与反抗中,欲罢不能的尴尬既打击着人,又激怒着自己,累累的伤痕却只能在那些零散的琐碎中,避风躲雨,或者苟延,或者挣扎,却无一不在矛盾中,在走出矛盾之前,终日反复着历经并被磨难。

    然而又时常痛苦地感觉到,正是那种欲罢不能的尴尬,才正是一个人的生命最本质的状态。只是可惜,却并没有获得严峻与严肃的认同,甚至连思考都被滤去,剩下脑满与肠肥。

    谁能相信这是真的?

    谁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或者只是不敢。

    在黑的夜,披一袭星辉,将一声无法抗拒的悲歌,低沉的放声……

    “猪头!快点搞,不然一会儿就没你的料了!”亦书似乎有些疲劳,躺在板子上一动不动的。他在充分地享受着这片刻的休息,刚刚下楼来,去洗脸也是漫不经心的,左额上还有一些细小的沙子。

    字为两耳像浇了水泥,压根就没有听见亦书在说些什么。一上午以来,心情老是疙疙瘩瘩的,也因为转移发泄的方式,致使劳动强度更大了。整个人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既疲软,又极为不痛快,病怏怏地,下楼的时候都蜗牛兮兮的。工具早都不想拿了,全部都扔在了上面。手上不说,用肥皂一搓就好了,关键是鼻孔里,塞满了灰尘,仿佛永远也抠不尽似的,黑黢黢地,看着满满的一指甲,自己都觉得恶心。没法了,只好认真地洗起来,肚子再饿也得忍着。俯下身去,双手捧起一把水,把鼻孔直接插进去,略微地吸一下,再空出手来,拇指和食指用力地夹紧,猛地一擤,才感觉不那么拥挤了,反复地搞了几下,渐渐空荡了许多。然而仍然有些不放心,并用手指抠出来,觉得没那么脏了,这才算作罢。

    “我要打电话回家了!”像个孩子,拖着哭腔嚷嚷着,嘴巴噘起个老高,海拔有点滑稽的样子。

    “先吃饭吧,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啊,还得首先响应中央,解决温饱问题吧!”亦书扭了起来,双手支在背后撑着,还不忘皱起嘴巴来笑笑,把两个牙洞对准着人,像那碉堡里的机枪口,“呼呼”地响着,呼出两股气流。

    这工地上的活,也委实不是他们干的,为难人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尚且耐不下吃不消,叫两个刚出校门的小家伙,又如何折腾得起呢?字为那活还是较为简单的,可以快点,也可以慢点,虽然他自己养成了这“自虐”的恶习,手还一直隐隐地作痛咧。但总也没人紧催,由着性情来,倒也不是很累,只是灰尘太大,脏。发丝上早就布满了灰,一巴掌过去,便如同冬天里雪松针上的雪沫,沸沸扬扬地落下来。

    亦书可就不行了,两个小工同时伺候四个大工。光和灰解水泥,就够人受的了。还要负责提灰,在地上还好,要是搭起了楠竹排板,通常是架在半人多高的铁凳上,那就更难了,不仅要拎灰桶,而且还得使用臂力,把它给提上去。虽说泥桶不大,可自己没手套,那铁丝做的把手,硬是勒得细嫩的双手几乎要脱皮了。然而师傅们又都要催着,搞得人毛心火辣地,尽有破裂的灼痛感觉。

    065

    再说这鞋子也不适合,一脚下去,就像踏入了泥沼当中,水泥灰立马形成合围之势。师傅没说,有经验的工友却也只是半字不提,书本上的那点知识何曾管用?事后那些德性的人才笑着说出原因,但早已被这水泥灰给咬伤了好几处。比长了牙齿还厉害,钻心的疼痛。

    他开始没有发现,催得紧了,也顾不得,只是后来觉得不对,脚后跟怎么老是隐隐地会痛起来。仿佛那地方的肉,正好被人偷着挖走了似的。再后来就越来越难受了,一会儿是脚背,一会儿又是脚指头,最后是整个的,一起痛起来,要得了命的。

    他便赶快癫向一边,脱鞋时才发现,袜子已经渗进肉里面去了,粘着,如同捆在树上的绳子,经年之后,没有烂掉也没有解开,竟长到一块儿去了,被树含着,夹在里面,嵌进树干里去。而袜子外面,却只有鸟屎那么大的一点水泥,团团地转着,呲牙裂嘴的,撕掉了袜子,脚下却同时少了三四块皮。全都粘在袜子上了,还有血痕,露出细小的,分布得如同蜘蛛网状的血丝来。

    可恨的是,作为工友的小方,竟咧开嘴笑了。并且还一个劲地催着,说他一个人搞不过来。狗日的,良心被狗叼进厕所里去了吧!小方是本地人,读书没混出个名堂,却壮如牛,也因为只有些力气好使,现在也只得沦落到工地上来,尽搞些零活干干。三四十岁的家伙了,到现还没个正经样,要不是因为在小巷子里有两间祖传的小老屋,说不定到现在还没有媳妇咧。老婆在家里守着门面,卖些水果,他则时不时地出来转一下,挣两个灵活钱。

    四个师傅也丝毫没有半点同情,甚至视而不见,只一个劲地喊着要灰。一个比一个催得紧,一个比一个催得急,比之于索命的无常老鬼都毫不愧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把个可怜的亦书,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下班前还提醒着,要亦书下午时提前过来和灰,免得下午又要拖住后腿,否则就要求老板换人了。

    人们都很迅速地走下楼去了,他们两人才不得不也都有了些行动。字为痿靡不振的,手背上还有未洗掉的血痕。亦书也好不容易地爬起来了,却还只是耷拉着脑袋,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再也没有刚才的那股活泛劲了。扶着楼梯里面的墙壁,一步三歪地摸下去。

    “大学生,大学生怎么啦?”一个右手拿着啤酒瓶子,乱灌一气的家伙,左手抱着个大盘子,斜过眼来,很得意地奚落着,“哈哈”地敞开怀来大笑道。嗓门粗得像那大象的屁眼,让人受不了,竟而又引来了无数的好奇者。眼睛齐刷刷地扫来,要杀人似的,瞅着,又好比那面对古董时的神情,专心,却又毫无见识。字为只好勉强振作一点,打起精神来略视一番。

    “你又不是不晓得,脚正痛着咧。”亦书没好气地回敬一句,“师傅,厕所在那儿知道吧?突然想要拉肚子了,唉哟……”

    066

    字为被这一句给逗乐了,按照句意来分析,这可至少有两层含意。但亦书他肯定知道具体在哪儿,并且他现在一定不想去上什么厕所。而这近似请教的问题,却是在大家都在来往食堂的路上,自然就别具意味了,拐着弯骂人的意义就在此,痛痛快快地骂出去了,对方却无知无觉。亦书故意捂着肚子,却又并不去,也不要求他回答,单是拿着屁股,调过去,像要放炮似的,对着那个大钵子。

    字为忍不住笑了,凑过去小声地咕哝着,乐着两人嘻嘻哈哈地,一路径直往食堂走去,却终究捂不住嘴,单是笑个不停。

    那家伙好像也听出了那话有点玄,不过也不十分明白的样子。继续喝着他的酒,动作很慢,似乎若有所思,但一会儿放下瓶子去,又猛烈地往嘴里赶了几筷子饭菜。

    “要是再灌一点毛狗尿,可能就好了!”亦书骂不择口,指着伤口说道。似乎已经是在说自己的脚了,又要撇过头去。

    “妈的,一上午几个人合伙整老子一个!气死我了……”

    字为心里头猛地一惊,难道他们欺生?“为什么呢?”

    “鬼才知道!不想再和他们一起干了。”

    字为默想着,看着亦书这走路的样子,心里不免一阵阵的难过。这些人是麻木的,也是辛苦的,然而肉体的劳作,最后又全都归之于肉体的消费与满足当中。惟一的生活情趣在于获悉别人的痛,与伤,在远甚于自己的痛苦之后所激起的得意,或者在能够有效地掠取别人的苟笑或悲戚后,来化解自己生活中的苦闷与累赘。浸染自己的干涸灵魂的,是掠夺后自我满足式的陶醉,哪怕这需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也在所不措。这样的价值体系,毫无任何崇高与悲壮的意义和情怀,惟有猥亵的个体满足,才是永恒的平衡与支撑点,使自己能够得以苟延残喘。

    然而也是到现在才明白,只有将他们以至全部的经历,当作一种过去来回忆时,才会领有如此澄净的心境,没有了那些愁,也没有了那些苦,却恰好佐证了生命作为一种存在,仿佛只有曾经才是那么的真实。这是苦涩的咖啡心理,为了奋斗,一个人常常会在午夜,冲上一满杯;为了奋斗且又不至于太苦,就会选择加拌进些许的红糖;然而为了能够更好的奋斗,再苦也不会觉得太苦,便认为连红糖也似乎是消受不得的奢侈了。直到许久之后的今天,才依稀地记得,不管加没加糖,咖啡永远都是苦涩的;而那时的咖啡,不管加没加糖,却永远都是香甜的。是过去,把自己感动了,也被自己感动着!

    相反,现在却也只能寄托于过去的奋斗历程中,来寻找安慰与动力。少的是年少的愁,减的是痴狂的伤,只是摸不准前进的路遥在何方!风雨兼程的日子,犹能如此;风和日丽的仲夏,又当何以堪?

    把自己感动的时代,已经成为历史;难道被自己感动的时代也成为历史了吗?即使是屈辱,也必须要坚挺着走过,为这一路的自己,而不懈。

    正怀念着,一个人的坚强,和那些无阻于风雨的日子……

    067

    “该你了,喂!该你了……”

    被人从后面给擢了擢,方才惊醒。学着刚才别人的样子,立马先递上饭票去,里面的师傅还是极认真地看了一眼,尔后仔细地对折起来,从中撕开,却并没有撕成两半,可能是为了方便以后核对吧。

    这样想着时,饭已经从窗口中递了出来。便又慌忙点了三样菜,毛豆是凉拌的,蕃茄炒鸡蛋清新可口,青椒肉丝也还不错,零星的有些肉末。另外还有土豆、藕片、青菜等等,种类颇似繁多。

    不过,数量都很有限,每样都只那么一点点的,像闪烁的星星,点缀在空中。

    字为不仅想起一个笑话,一个班上七个同学,三女四男。分别担任着不同的职务,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地理等六个科代表,为了组成一个完整的班集体,他们必须要群龙有首。于是,经过再三的思考,班主任决定任命其中一人为班长,而副班长一职,只好委以兼任了。七个人高兴得不行,个个当官,人人荣耀,并相互庆贺,声明着,谁兼任谁请客。值班表排出来了,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兼任副班长的不是张三,也不是李四,更不是王五,而是班主任他自己!“请客”自是泡了汤,彼此安慰一番,结论便是,嘴收上已经掉过馅饼了,但头顶更得小心天上的陨石。

    看着碗里的菜,字为笑不出也哭不来,青椒炒肉、土豆炖骨头、蕃茄炒蛋、毛豆弯弯!六种菜构成了三菜一汤。拐出来后,便一起往“猫洞”而去。

    “你们的包不拿上去吗?”猫爹忽然问道。

    “没有。”亦书停下筷子,咀得嘴巴。

    “我只拿上去了一个,装的是衣服。”字为接着说。

    “包里的钱自己随身带好,不要放在我们这儿。”猫爹扒下了最后一口饭。

    “丢了不好说话。”杨伯也在旁边说着。

    “你们都带了多少啊?”猫爹又问着。

    “只剩下30了,带的也不多。”亦书啜着一口饭。

    “还有150咧。”

    刚出口,字为就顿了一下,明明是亦书告诉自己他带了80的,怎么又改口了呢?然而他是不会对着自己说谎的,只是想不通,为什么现在却又突然变了。转念一想,也并没有啊,带是带了80,但他只是间接着回答了只剩下30,这并不矛盾的。如果他真要撒谎,那就可能剩下的不止30了。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卑劣来,连最要好的朋友都要怀疑吗?他自有他的理由,况且自己面对的又是一个并不熟悉的猫爹。

    人们吃完后,陆续都出去添饭了。小董他们依然没有回,老胡的床上仍是黑糊糊的。与其说是铺了一层煤灰,倒不如形象的比喻成地上的一坨牛屎,被贪食的鸡给扒拉开了,散得到处都是,恶心死的。小董的倒好了一点,也许仍旧是没有洗吧,但这回却把内裤直接扔在了地下,跟一双臭鞋绞合在一起,大有狼狈的不经之举,却又凛然地勾当在一起。

    068

    “呃,他们两个,怎么总不见影啊?”字为抹了一下嘴角的饭粒。

    “谁?”猫爹警惕地问着,一愣,皱着眉头,抬起头来望望。

    “老胡和小董啊?”

    “那两个×日的啊,成天的在外面瞎××搞,也不怕得病!”杨伯古道热肠,却也嘘了一声,压低着声音,使着谨慎的眼色,“不要跟他们说,也尽量少跟他们一起打缠。”

    猫爹只是一声不吭,出去洗他的碗了。

    “在外面搞么事啊?”亦书来了兴趣,明明知道似的,却又偏要故意追问一句,“不就是吃饭吗?什么病不病的。”

    “小×子多问个么×,快点吃你的饭就是的了。你的个儿生啊,要是敢乱搞,看我不回去问你的伯咧,搞死你得的!”杨伯正言厉色,全然压住了亦书的嬉笑。

    “唉,现在的后生啊,不务正业!看以后成了家,就知道有苦吃了。搞钱的时候不扎钱,用的时候就晓得叫穷了,不成气的东西!”他仍旧一声两叹地,愤怒的语气,却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来,司空见惯了,或者恨铁不成钢,然而却全与自己无关。

    陆续地都走了,亦书也作出很努力的样子,鼓起肚子来,装下了最后的一粒饭,直塞到喉咙那儿了。出去以后,亦书突然就转过来骂道,“你就不晓得说只带了40啊?跟个猪样的,也才只有长个不好看的大脑壳啊,又不晓得转着用一下,动不动得了?锈住了吧?”

    字为笑笑,觉得也是那么回事,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他很快就明白了。谎言,有时就是智者的盔甲。在不涉及他人利益的情况下,只要不是用以攻击,至少可以完全有效地保护好自己,人的坦诚,并不是从数量上有什么规定,也就没必要什么都说与不经意的人知,避免受到意外的伤害,用以阻退外来的攻击。

    家里都还比较放心,因为他俩几乎同时撒谎了,说这里的伙食好,住宿条件不错,室内作业,老板又非常地照顾他们……反正说了一大堆,到摞下话机,自己都不记得到底说了些什么了。相视苦笑,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呢?掰起指头来,愣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中意的。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家里温暖些!虽然这种想法只是因为他们的依赖性还太强,但也确确实实地体验到了独身在外的苦境。没日没夜的漂泊感,不能放心地享受时光,在他们这个粗野的年龄上,真是一种负累,折磨。什么都得自己打理了,什么都得自己面对,什么都是自己的,却惟独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在外界与拥有之间,自己既是介质,也是孤零零的心情。。

    字为又明显地意识到,谎言,有时得站在战略的高度,加以有效地运用。骗人,只是出于安慰的需要,而安慰恰恰又是靠耳朵得来的,是真是假,又有多少人会去深究呢?忽然觉得,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人最不可轻易相信的,应该恰恰就是他自己了。不要轻易相信自己,才不会轻易被他人欺骗。

    069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现实,立足于自身的时候,天理就在自己的身边,然而却又无不受制于自身的认识。也正是由于这种拘束,往往成就了自己,是以知足常乐,难得糊涂。但也往往因为这种受制,而毁灭了自身可能达到的更高境界,可谓鼠目寸光,不知上进。然而拘束之下,人的盲目以至自负,或者人的软弱以至于自卑,要么成就了个人,要么毁灭了个人,这种机缘巧合,便是自身的机遇吧,恰与外界的因素叠合之后,那便是所谓的命运!

    人之所以会上当受骗,首先就在于他轻信了自己的感觉,以为自己的判断就是正确无误的。以至于受到伤害,就像那个笑话,自己被卖了,却还在帮着别人数钱,如果再热情一点,恐怕还要提醒对方,是不是需要搞个验钞机来。

    耳朵得来的好话,不过当时舒服罢了,然而常常有人犯蒙,以为皆天下者,都如其所听,快癫到天上去了。只是事后才会稍微的有所戒心,至于余悸,那也只是细致的表现。

    不过,撒谎于小孩子而言,可能是比较严重的,毕竟事关人品道德修养的诸多问题。但谎言无疑也是一个重要的交际技艺,对于一个已经具有敏锐洞察力的人而言,撒谎不仅不是缺德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超越了生命及个体,对人生怀有着深刻理解与执着追求的一次努力探求,因而具有了崇高的责任意识与人性关怀。

    他仔细地思考着,忽然发现每个问题,都可以用一种不同寻常的思维方式来阐述,并且求证,这种途径是快乐的。求知于自身,好比侠在心者,惟以不活在他人的审美眼光中,才能举世无双,那才是真心性的豪杰。

    人生,简直是太神奇了!

    “思考是制造观念的科技手段,”字为这样的认为着。

    他顺着刚才的思路,就像水借风势,整个大脑都已经是一片澎湃的景象了,浮现着孙悟空大闹披香殿的画面。

    一会儿的工夫,就又得出了几种全新的认识,有的很诡秘,有的很蹊跷,或者很前卫,抑或正统。不过不管是肤浅还是深刻,意义倒也并不是很重要。关键是他有了自己的思考,对人生、对生命、对生活,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促使着他,要不畏艰险,要勇于承担,要继往开来,去探索,去迎取,去寻求!

    “做生命的智者,不做生活的庸随。”

    字为仿佛灵光一闪,全身上下如同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一阵哆嗦。他显得异常的兴奋,已经有点把持不住自己了。

    070

    “这是我吗?我到底是谁?”一个久远的声音,似乎又在召唤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听清,只是隐隐约约地回旋开去,天空旋转在头顶……

    顺着记忆,全身心的回溯到以前的日子当中,他是一个生活在过去的使者,这种性格,才使得他犹豫,而且郁郁寡欢,却亦然敏感到脆弱的地步。喜欢独处,也并不拒斥群聚,是高二那年最为精彩的故事,至今兴兴然庆焉,却更像是一个人的神话,有如刑天舞干戚,有如精卫衔微木,有如王勃赋怀岳阳,有如志摩吟诗离别,然而那种畅快之意气与淋漓之抒发,至今难以犹存!于是有了常常的感叹,大学是高中的全部寄托,现在却又痴情于全部的高中生活。每每于此,似乎是在看高三日记里独有的苦闷与执着,似乎是在看史铁生的行文与寓哲,似乎是在看克尔凯郭尔的爱情与治世,悖论在为自己所证明的同时,也同时嘲笑似的,拔弄了自己的悖论,令自己手足无措。

    吟诗的心情,春雨总是贵如油的,却也常有一根搭错的神经,逢雨即生哀,但从来都没有深入地自我审问过。似乎是青春的造作,有那“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滋味。淋一身细雨,穿过那条幽清的小径,为一叶新绿的陨落而洒下遍地的哀思,似乎是敏感的洞察,有如那黛玉葬花般的怀悯之怀,凭一叶便知秋始,冬又旋即而至的半寸愁肠。

    或者愁,或者伤,即使身体,时时也总会有那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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