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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粥棚是董振魁琢磨了几天后,对卢家使出的第二招。
董振魁最初的确没有想到卢家会真金白银地跟董家拼财力,在卢家粮车赶进神垕镇的时候,董振魁心底已经意识到,原先的几个步骤已然无法战胜卢家了,必须另觅奇招。董振魁和董克温、迟千里在书房里商量了好几天,这才想出了开粥棚这个撒手锏。粮荒持续到现在,镇上饿死人的事情天天都有。眼下有粮食的只有董家和卢家,没粮食倒也罢了,手里握着囤积的粮食又不赈济灾民,这可是为富不仁的勾当,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愿背下个见死不救的恶名?传扬出去谁还敢跟你做生意?董家的粥虽稀了点,可毕竟不会死人了,而率先开粥棚,就在道义上占了先机,也给卢家出了道难题。卢家要么死扛着不放赈,失尽民心,要么跟着放赈开粥棚。等到卢家那三十万两银子买来的粮食都熬成粥发出去,董家还有余粮,到那时看他拿什么跟董家拼!
这一招的确是一石二鸟的妙计,不过董振魁也是亮出了最后的底牌。在他的心里,这次商战的焦点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董振魁最初是想强迫各大窑场就范,让董家老窑入股,继而控制整个神垕瓷业市场,最终制伏卢家。随着卢家的强势介入,现在的情形与当初的预想大不一样了,既然卢家都拼了老本,不妨大家都拿出老本来拼一拼。即便是到了最后粮食都发完了,入股的计划也泡汤了,可卢家老号也会因此耗尽财力,至少十年之间无法翻身,这岂不是跟当初的目的殊途同归?
10谁人可霸天下之盘(2)
这一番心思让董振魁等人踌躇满志,自以为稳操胜券了。不料董家的粥棚刚开了不到半天,卢家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卢家也开始设粥棚了,而且是可以插筷子而不倒的厚粥!
董振魁听了来人的禀报,好半天脸色铁青,道:“告诉粥棚的人,咱们也做厚粥!”
董振魁隐隐感到了不安,任何一个有见地的商家都不会凭意气做事,从卢维章这十几年来的种种手段来看,他根本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而贸然行事之人。但让董振魁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卢家的底气因何而来?这就是盘桓在他们心里最大的疑问。而接下来的一连串事情更让他们感到了周身的寒意:卢家放出话来,所有粮食按丰年的粮价供应,来领粮食的窑工不管有没有东家,一律一视同仁,还可以先赊账,以后有钱了再还。
卢维章在被动地还招之后,终于开始主动出手了。
战局由此开始逆转。圆知堂门口人头攒动的粥棚不到两天就没人来了,这次不是窑工们不肯来,而是各大窑场的大东家们集体作出决定,允许手下的窑工去领粮食了,但只能去卢家领,凡是在董家领粮食的统统辞退。东家们都不是傻子,放着卢家的粮食不要,谁还去求董家的黑心粮?
雪片似的消息传到了董振魁的书房,董振魁咬了咬牙,道:“就让他们卢家风光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几天!”
董振魁心里有数,卢家赶进神垕的粮车远远少于董家,按照卢家现在的做法,运来的粮食支撑不了几天了,整整三十万两银子无异于抽干了卢家的现银,等到粮食耗尽,又拿不出钱继续购粮,看卢维章拿什么接着斗下去。然而死扛了几天,又一个让董振魁等人目瞪口呆的消息传来了,卢家又一队粮车进了神垕,整整一百多辆粮车,上千石的粮食!董振魁闻言面色惨白,差一点跌倒下去。董克温忙上前扶住父亲,急道:“爹,您这是怎么了?”董振魁好容易才坐安稳了,慢慢抬头,两眼满是痛心疾首,叹道:“罢了,这一仗是打不赢了,快去请各大窑场的东家们,就说我请他们商议要事!”
比起在公议大会上的条件,董家这次开出的价码低了不少,只要窑场的东家们同意让董家入股,粮价全部按照丰年粮价的九成计算。几个东家暗中一合计,都觉得时已过境已迁,董家的条件还是太高了。正琢磨如何跟董家讨价还价,卢家又贴出了一则告示:所有粮食免费供应,来领粮食的窑工若是因为领了粮食而被东家辞退,可以在卢家老号做工,来者不拒,全凭自愿!
神垕镇这场霸盘生意足足斗了一个多月。董卢两家在豫省商帮里都是叱咤风云的大商家,几乎全省商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神垕,所有人都被这场惨烈异常又精彩纷呈的商家大战吸引住了。眼下已经是炎炎夏日了,而卢家这次使出的招数却比头顶上的日头更毒辣百倍。东家们不敢再有丝毫的犹豫了,照着卢维章的做法,等灾年一过,神垕镇的窑工恐怕都跑到卢家老号去了,自己的窑场没了窑工,还拿什么点火烧窑?拿定主意之后,东家们主动找到了卢维章,一见面就把话挑明了,希望卢维章能够把粮食免费发放这一条去掉,账多账少都记在东家头上。作为回报,过去了眼前这个难关,卢家老号凭账目在各家窑场入股,也就是说,只要卢家不挖我的人,任是卢家说什么我都认了!
卢维章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些慌了手脚的东家们,微微一笑道:“可以,不过有一条,现在就得把契约签了。”
东家们面面相觑,也罢,做生意就讲究个白纸黑字,谁叫如今自己的根儿让人家捏着?工夫不大,东家们就在卢维章早就准备好的契约上摁了手印,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出了钧兴堂,除了佩服,除了自愧弗如,谁还能再说什么?
人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卢维章和卢豫川。卢维章呆呆地坐着,脸色一阵苍白,转而一股红潮上涌,他腾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去几步,仰天大叫道:“得劲!”
卢豫川捧着一沓厚厚的契约,惊喜道:“叔叔,咱们赢了?”
卢维章眼中迸出泪花来:“是啊,咱们赢了!”
在得知卢家与各大窑场签订契约的消息后,董振魁顿时面如死灰。只要这些契约拿到开封去,西帮那些票号肯定会慷慨地借出大笔大笔的银子给卢家,有了银子,卢家就有了继续跟董家叫板的资本。到那时,董家就不再是跟卢家作对了,而是跟整个西帮的票号作对,以董家一己之力想在这场大战中取胜,已是毫无希望了。
只有卢家叔侄二人才能明白,这一仗赢得实在太凶险。卢家钧兴堂的库房里,存粮仅够再支撑五日,若是五日之后还不能得到在各大窑场入股的契约,卢家就彻底败了。西帮的票号们精明得很,卢家以全部家产、窑场为担保,只借到了四十万两银子,加上自家的二十万两银子,一共是六十万两,一两不剩全都用在了买粮上。卢维章在瓷业公所的公议上故意说出三十万两,其实只说出了一半,图的就是麻痹董家的人。董振魁精明了一辈子,各个方面都计算得分毫不差,却没料到卢维章敢从西帮票号那里借银子!他一时大意,进而全盘输给了卢维章。目前的局面再清楚不过了,董家的粮食还剩下许多,但手头已经没了现银,卢家的粮食所剩无几,却随时能调动票号的银子买粮,再斗下去的结局自不待言。更可怕的是,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粮价也一天比一天低,堆在董家库房里的粮食开始发热霉变,每天糟蹋的粮食几十斗都不止,照这么下去,董家五十万两银子的粮食,过不了这个夏天就会变得分文不值。想卖?到了七月末,朝廷迟迟不到的赈灾粮食也会发到各个州县,虽然被贪官污吏们层层扒皮之后到老百姓手里不足四成,可朝廷的粮食是不要钱的,到时候卖都没地方卖,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十万两银子付诸东流了。灾年快过去了,窑场点火烧窑哪天不得花银子?可眼下董家的所有财力都耗在了这场霸盘生意上,偌大的董家圆知堂竟连一点周转的银子都没了。董振魁等人黯然商议了一宿,董克温提出,眼下唯一能保住董家老窑的做法,就是派人到巩县康店,请康鸿猷出面买下这些存粮,再拿一笔银子入股董家老窑,帮助董家渡过难关。说起借银子,西帮的那些票号这些天倒不断派人来,主动提出借银子给董家,可开出的条件是以董家全部生意、字号和窑场为担保,利息是平常的两倍,这其实是趁火打劫的做法!两害相权取其轻,除了向康鸿猷求援之外,再无力挽狂澜的办法了。
10谁人可霸天下之盘(3)
迟千里听了董克温的对策,呆坐了良久,道:“这是饮鸩止渴的下策啊。若真求了康鸿猷出手相救,今后十年里,董家老窑都得在康家的控制之下!虽说两家的关系一直和睦,在'奇‘书‘网‘整。理提。供'豫省商帮里也是平起平坐的身份,一旦康家的银子进来入股,可就有主从之分了。”他察觉到董克温的脸色骤然铁青,知道刚才的话深深地伤了这个年轻气盛的少东家,便又加了一句:“不过比起西帮票号的条件,倒也未尝不可取。”
董克温黯然垂头,即便迟千里不说,他自己焉能不知这饮鸩之计的利害?他已经为这场霸盘生意斗得身心俱疲,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计策了。董振魁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大势已去的绝望。董振魁心中漆黑一片,眼前灼灼燃烧的牛油大蜡发出的光芒,丝毫也照射不到他心中,自然也化解不了那团浓重而乌黑的悲凉。董振魁闭目独自品味着这场霸盘生意的来龙去脉,逐个拿捏着其中每一个环节,思量卢维章的每一次出手。蓦地,董振魁眼中放出一道亮光:“或许不至于此!”
迟千里和董克温都是一惊,两人实在不明白局面凋零成这个样子,董振魁还会对卢家心存侥幸吗?
董振魁老奸巨猾的脸上居然掠过一丝笑容,他大声道:“明日一早,让老詹起程去开封府,记住,务必从卢家门口经过,放出话去,就说老詹此行是向西帮票号借银子去了!”
董克温大惊道:“爹,此乃董家的奇耻大辱,怎能让路人皆知……”
迟千里一琢磨,顿时明白了董振魁的用意,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大少爷,老东家此意就是要让卢家知道这个消息!……老东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自古商战都是以胜求和的多,像董家这样以败逼和的实在是凤毛麟角。不过我还是担心,董卢两家毕竟不是寻常的商业对手,还夹杂着世仇恩怨啊,卢维章会收手吗?”
董振魁此刻双眼通红,然而却神采飞扬,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如凝墨般的沉郁。他看了一眼迟千里,摇头慨然道:“我算定卢维章会收手的。如今董家是只羊,卢家也是只羊,若是董家这只羊被卢家那只羊一角顶死了,自然会引出一只狼来!引狼入室是豫商最忌讳的,卢维章深谙商道,不会不明白这个……胜败大局已定之下,胜者有一胜一和两条路可走,输家也有一败一和两条路可走,既然董家败局已定,要想不输得干干净净,只有逼着卢家求和!”
逼着卢家求和?这真是石破天惊的想法!这般败中逼和的计策,怕是只有老谋深算的董振魁能想得出来,也只有他敢这么想。果然不出董振魁的预料,此刻的卢家钧兴堂花厅里灯火通明,卢维章和卢豫川叔侄二人已经商议整整两个时辰了。
卢豫川比起刚才已平静了许多,但目光中仍旧带着一丝疯狂,一丝不满。卢维章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微笑道:“怎么,还是放不下?”
卢豫川猛地站起来,厉声道:“对!我就是放不下!杀父之仇我怎能放得下!”
卢维章一怔,轻轻摇头道:“你说得也对,不过今天说的是商家的事,在商言商,世仇恩怨暂且放在一旁。在此大荒之年,董家不顾救民报国的商家要旨,反而拿粮食胁迫各大窑场让董家入股,这在头一招上就输了,输给了天理人心,输给了商家的道义!董家逆天而行,卢家被迫迎战,你我叔侄处处被动,步步都走在刀刃上,费尽了苦心,终于大获全胜,眼下卢家要置董家于万死不复的境地,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你……”
卢豫川手一挥道:“既然如此,就请叔叔稳坐在钧兴堂,看侄儿如何掐死董家父子!”
卢维章把玩着茶杯,慢条斯理道:“豫川,你只要想这么做,就一定能做成。所谓墙倒众人推,董家本来就失了民心,得罪了各大窑场,你明天到窑神庙前振臂一呼,不用你动手去掐,光是唾沫星子就把董家淹死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董家现在缺什么?”
“银子!”
“董家要是有了银子,该怎么办?”
“继续跟卢家斗,可我不怕!”
“你不怕当然是好事,可是咱们手上的银子怎么来的?也是从西帮的票号借来的,他们会借给咱们银子,自然也会再借给董家,他们盼的就是咱们豫商窝里斗起来,盼的就是卢家跟董家拼死拼活,咱们斗得越厉害,他们背地里越高兴!董家一旦得了银子,恢复了元气,咱们两家就会继续斗下去。想斗就得拼实力拼银子,票号的利息肯定要涨一倍不止!长此以往,怕是神垕镇上今后几十年挣来的银子都得给他们西帮票号还本付息,咱们却是空忙一场啊。”
卢豫川久久地望着他,表情瞬息万变。他确实只顾着目前势如破竹的胜利了,根本没想到今后,更没有想到西帮票号可能会打这么个如意算盘。卢维章也不看他,继续把玩着茶杯,自顾自地道:“刚才,你说你要置董振魁父子于死地,让自己快活,让被董家逼死的卢家先人可以大仇得报!但在我看来,就是董家父子都死了,我大哥能活过来吗?大嫂能活过来吗?他们黄泉有知,难道企盼的就是卢家子孙世世代代与人结仇,世世代代行走在刀刃之上吗?”
卢豫川泪流满面,坐在椅子上懵懵懂懂地发着呆。卢维章放下茶杯,静静地看着卢豫川道:“你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了,从你去苏杭买粮那天,你想做的就是今天这件事。不错,卢家的子孙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必报,有恩必偿,明天你就可以实现夙愿,致董家于死地!不过我却想除了这条路,卢家还有另外的路,也应当走另外的路。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你我不但是人,更是商人,是大商人!你既然梦寐以求想做个名垂青史的大商家,你就必须走另外一条路!”
10谁人可霸天下之盘(4)
卢豫川擦去了眼泪,还是不肯死心,争辩道:“商家彼此攻伐,死人的事也不在少数,当前胜负已定,为何叔叔非要以胜求和?”
卢维章点上一袋烟,一股青烟从他口腔里悠悠冒出,遮住了他的脸。在一层轻纱似的烟雾后面,卢维章眼睛里闪烁着神采,他侃侃而谈:“你说胜负已定,这只是当前而已。只要董家肯拼个鱼死网破,董振魁就不用发愁银子。卢家钧兴堂十几年来建了八百多口窑,董家有一千一百口,超过了钧兴堂三成还多!论起实力,论起后劲,钧兴堂和董家老窑还真看不出胜负。我刚才说了,董家仗势欺人,不顾人命,违背了天理人心和商家的道义,但我们卢家做得又如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是被迫迎战,毕竟算不上光明磊落!你不要小看了董振魁,也不要以为董振魁就会甘心一败涂地,任我们为所欲为。一个西帮票号,一个巩县康家,随时都能融给董家上百万两银子。一旦董家借尸还魂,与卢家就这么恶斗下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卢维章说到兴奋处,站起来踱着步,继续道:“神垕镇以宋钧和粗瓷独步天下,不光是大清国的子民,就连洋人都揣着银子来买,每年流入神垕的银子动辄几百万,多少人眼红耳热地想插手进来。卢家、董家做这场两败俱伤的霸盘生意,有多少人暗中高兴,又有多少人想抓住这个机会染指神垕的瓷业生意。目光短浅是商家大忌,四留余你不知道吗?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董家是对手也是百姓,咱们不能看着董家败下去,让别人接手了董家的生意,引狼入室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啊……豫川,你放心,只要叔叔还在,一定能把你调教成一代豫商的伟器!只不过眼下,你要学会忍,要真正明白什么是留余……”
就在人人都以为董家离败落不远了的时候,一个酷热难耐的傍晚,卢维章领着卢豫川悄悄来到了圆知堂的后门。不多时,一脸仓皇的老詹赶到了卢维章叔侄面前。卢维章淡然一笑道:“詹大管家,久违了。”
老詹羞愧难当地低下头去,嘴唇里挤出一句话:“董大东家请卢大东家到书房议事。”
十五年前的那个冬天,就是在这个宅院里,老詹指挥着家丁将卢维章按倒在地,那时的老詹是何等的耀武扬威,那时的卢维章又是何等的潦倒不堪?孰料十五年风雨沧桑,如今的两人同样是判若云泥,但彼此的位置却发生了逆转。
卢维章摇了摇头,缓缓道:“卢某此刻不便进去,还烦请转告董大东家,这次董卢两家的霸盘生意,其实谁都没赢。在大旱之年拿粮食做赌注,彼此只想着生意,却没想到一个个处于生死边缘的乡亲!就为了霸盘囤粮不放,白白饿死了多少人?想起那些因我们两家斗气饿死的人,难道董老东家就能食之甘味吗?据我所知,董家现在还有不少粮食,如果董大东家愿意,卢家愿以市价全部买下董家存粮,以两家的名义一同赈济灾民……都是生意人,何苦这么你整我,我整你?非得一家彻底倒下不行吗?我们两家都是大窑口,指望着我们两家生意过日子的窑工不下数千,加上家眷亲戚何止万人?一旦有一家倒下了,这些人又靠什么活命?……瓷业生意这么大,哪一家都不可能做到真正霸盘。在全镇父老面前,其实你我两家都输了。”言罢,卢维章轻轻一叹,转身离去。
黑暗中,一人击掌叹道:“请留步!”卢维章和卢豫川停下脚步。董振魁和董克温、迟千里慢慢地走到跟前。董振魁六十多岁了,此刻竟是深深一揖,道:“卢大东家说得在理,老汉来得晚了,请卢大东家恕罪!”
董振魁算到卢维章迟早会来了结这场霸盘生意,也算到卢维章不会走进圆知堂,他本来也没有打算露面,只想在暗地里听听卢维章开出的条件。不料卢维章不但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提出以市价购走董家的存粮来帮助圆知堂渡过难关。这等心胸气度又岂是寻常商家所能有的?卢维章一席话无异于当头棒喝,董振魁素以正统豫商的“留余”观念治家经商,到头来自己没做到留有余以还百姓,也连累卢维章不得不见招拆招,活活饿死了上千口人。若是一开始董卢两家就联手赈济灾民,自家的损失怎会如此惨痛,卢家又怎会在各大窑场入股成功呢?没想到一番苦心,到头来却成全了卢家。
董振魁嗓子喑哑,道:“卢大东家盛情施以援手,老汉愧不敢当。不知董家能以何为报?”
卢维章脸色凝然,慢慢举起了手,黧黑的食指在半空中微微颤抖,道:“我若是要两根手指,两条性命,董大东家能给我吗?”说到这里,一旁的卢豫川已是泣不成声了,董振魁悚然变色。卢维章的眼中泪光点点,手臂无力地垂下来,道:“为了生意,董大东家逼着我大哥咬掉自己的手指,拼上自己的性命,想必这都不是董大东家的本意吧?说实话,致人于死地难道是咱们豫商的本分吗?卢某不妨把话说透了,就算董家从康鸿猷或是西帮票号那里借到了银子,这场恶斗也只会无休无止地进行下去,到头来让晋商、徽商和粤商们看咱们豫商窝里斗的笑话,抽干咱们豫商的血!霸盘,听上去多有气势,可天下有多大,天下的瓷业生意就有多大,你我两家能霸这天下之盘吗?董大东家真的要有所回报的话,卢某只愿和董大东家一起对天盟誓,从此董卢两家子孙永不做霸盘生意!”
10谁人可霸天下之盘(5)
董振魁等人听得呆了,等到他们意识过来,已经看不到卢维章叔侄二人的身影了。月上西天,星子暗淡,在这无穷无尽的夜色里,董振魁幽幽一叹,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11当时年少春衫薄(1)
这霸盘生意的惨败对董振魁的打击非同小可,六十多岁的老汉一头倒在床上,天天不是闭目沉思,就是望着房顶发呆,一天也说不出两句话。直到两个多月之后,方才恢复了一些元气。在此期间,卢维章果然按照那天晚上的约定,用整整二十万两银子买走了董家的存粮,从此一战成名,跻身豫商大家的行列。就像历史上的众多大事一样,这场发生在光绪三年的惨烈商战很快就被人遗忘了。日子一天天过去,神垕的窑工们像往常一样上工烧窑,历史的车轮没有停留在光绪三年,继续隆隆地前行着。
其实在光绪三年的秋天,就在卢家在霸盘生意上大获全胜的时候,卢家钧兴堂还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卢豫川的第一个妻子陈家大小姐难产而死,留下的一个女婴到底也没熬过那个冬天,随母亲去了。卢豫川与陈家大小姐的婚事是卢维章夫妇一手包办的,卢豫川一心扑在生意上,七八年平淡的婚姻生活夫妻俩虽说不是蜜里调油般的恩爱,却也很有感情,他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突如其来的祸事。卢豫川难免悲痛上一阵子,卢维章夫妇也是黯然神伤,给陈家小姐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事。可这件事与董卢两家惊心动魄的霸盘大战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卢维章认为这是在霸盘生意里白白饿死的人在向卢家索命,加上卢王氏恰好又怀了身孕,他唯恐冤魂再找上门来,便在自家的宅院里建了个佛堂,日夜香火不断地为死难者超生祈福。说来也巧,就在陈家大小姐死后不久,陈家才十二三岁的二小姐陈司画也得了无名热的病,整天昏昏沉沉地发着烧。陈家是禹州城的名门望族,在林场、煤场业举足轻重,而煤、柴又是烧窑必需之物。陈家老爷陈汉章是举人出身,终日念佛吃斋,在四十多岁时才得了二小姐,生怕再出什么闪失,情急之下竟然打算送她去尼姑庵里念佛避灾。卢维章得了消息又好气又好笑,就派人把陈司画接到钧兴堂避灾养病。或许真是佛祖显灵,陈司画进了卢家后病情居然有了好转。卢王氏也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就把她留在了身边,与卢家二少爷卢豫海一起念书玩耍。
卢豫海这一年已经十五岁了,按照卢维章定下的规矩,卢家子孙年满十六就算是成年,要白天进场烧窑,晚上在家读书。卢豫海机灵得很,知道如今这逍遥快活的日子为数不多了,更是毫无忌惮,变着法子调皮捣蛋,把个卢家大院折腾得鸡犬不宁。卢王氏生怕儿子磕磕绊绊地有什么闪失,便派了几个小厮跟着,不料卢豫海一见这几个尾巴就心烦,从来不给他们好脸色看,动辄一顿拳脚打骂,被打的只有忍气吞声。半年下来,被卢豫海赶走的小厮长随足有五六个。卢王氏又有孕在身,没办法亲自管教,只好把家里可用的人梳理个遍,竟没一个人敢跟着二少爷。就在这个时候,陈司画进了卢家,卢豫海头一次有了同龄的玩伴,欢喜得不得了,整天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着,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卢王氏不禁喜出望外,特意从身边贴身的丫头里选了个小丫头,跟着陈司画随身伺候,这才算是了却了一桩心病。
小丫头名叫关荷,今年刚满十四岁,是去年卢维章从禹州城里买来的。关荷的亲生爹妈早就没了,前些天收养她的养母也不幸病故,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卢王氏见她着实可怜,长得俊俏乖巧,做事又聪明伶俐,就留她做了贴身的婢女。关荷也着实争气,虽然年纪还小,伺候起卢王氏真可谓无微不至,早上洗脸漱口,晚上洗脚更衣,半夜掖盖被子,没一件事不经心的。尤其是她一双小手上的功夫了得,卢王氏身上哪儿疼了酸了,只要经她的小手一按,顿时神清气爽,跟服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似的。一年多下来,卢王氏竟是须臾也离不开她了。若不是牵挂着卢豫海和陈司画,卢王氏说什么也不舍得放关荷离开。
关荷人虽小,遇事却很有主意,有时做出的事连大人都不及。她跟着陈司画不久,便遇到一件要命的事。那天卢豫海带着陈司画去南坡的窑场玩,关荷奉卢王氏之命伺候陈司画,是婢女的身份,自然不能打扰他们的兴致,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卢豫海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在女孩子面前逞强露能的年纪,上了乾鸣山,他放着山路不走,净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下脚,偶尔赶出来一只野兔、松鼠之类的,惹得一旁的陈司画一会儿惊叫,一会儿捂嘴偷笑。陈司画自幼长在深闺大院,走路言语都有人提醒着要检点端庄,哪儿能像今天这样无拘无束地玩耍,一路上如脱笼的鸟儿般笑声不断,银铃儿似的笑就像团团野花,点缀在山上。卢豫海见哄得她高兴,越发有了劲头,远远地看见前面山壁上有一簇殷红绽放的小花,便道:“妹妹,我去摘了给你。”说着,不顾壁上荆棘丛生,徒手攀援而上。关荷远远地看见了,脸色立时雪白。那花儿俗名叫打破碗,是神垕乾鸣山特产的一种花,花虽不显眼,但每每这样的花丛下面,都卧着一种叫铁线蛇的毒蛇,凡是有人动了花,铁线蛇误以为有人攻击,上去就是一口。被铁线蛇咬过的人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就会半身麻痹,连碗都端不住,故而这花儿才有了“打破碗”的诨名。关荷在禹州民间土生土长,打破碗花的厉害如雷贯耳,而卢豫海自打懂事就在钧兴堂里,哪儿会知道这个,更不用说陈司画这样的大家闺秀了。
11当时年少春衫薄(2)
关荷再想上前阻拦已来不及了。但见卢豫海刚刚抓住那簇打破碗花,就听见他惨叫一声,连人带花跌在地上。陈司画吓得浑身乱颤,泪珠儿扑簌簌掉了下来,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处。关荷跑到卢豫海身旁,顾不上什么尊卑男女的忌讳,一把捋起他的衣袖,果然看见在他手腕处有三个蛇齿啮咬过的小眼儿。卢豫海疼得直冒汗,见关荷目光仓皇地看着伤口,心下大烦,挥手就是一巴掌,道:“小丫头,看什么看!”
关荷冷不丁挨了一巴掌,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半天才道:“少爷,你干吗打我?”
卢豫海满不在乎地抹了抹伤口,见不流血了,站起身道:“蚂蚁咬了一口,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小瞧本少爷!”
关荷急得大叫起来:“少爷,被蛇咬了不能走动,越动血流得越快毒性越大!”
卢豫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道:“再敢胡说,看我不打你!”
陈司画被刚才的情形吓呆了,这会儿方才缓过神来,小碎步跑到他身边,脸上还挂着泪,道:“豫海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卢豫海大包大揽道:“没事,让蚂蚁咬了一口,别听那个小丫头胡诌,光天化日的,哪儿有蛇?你看这花儿……”陈司画接过他手里的花,小花瓣色如胭脂,红润玲珑,当下破涕为笑道:“好漂亮的花儿!”卢豫海心里痛快得很,洋洋自得地回头瞥了一眼关荷。关荷早气得满脸涨红,胸口一顿一顿的,脸颊上几个指印分外醒目。卢豫海拉着陈司画的手道:“走,去我们家维世场瞧瞧去,给你挑个好看的……”一句话没说完,卢豫海只觉得一条腿忽地没了着落,直挺挺地摔倒在地,被蛇咬过的那只手像是木头般支在地上,再不听自己的使唤了。卢豫海失声叫道:“我,我的胳膊!”
陈司画手一哆嗦,那簇花儿掉在地上,她傻傻地看着卢豫海,只知道一口一个“豫海哥哥”地叫,一点主意都没有了。关荷擦掉眼泪,蹲在卢豫海身边,仔细看着伤口。铁线蛇牙口极细,啮咬之后往往并不见血,毒液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要不了一顿饭的工夫就会要了人命。关荷顾不上许多,掏出随身带的小剪子,一咬牙剪开了伤口的皮肉,用力挤着,一股黑黑的血淌了出来。陈司画长在深闺,连杀鸡杀鹅都没见过,哪儿见过活生生剪人皮肉的?顿时惊叫了一声,捂着胸口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吓得不敢再睁眼。关荷手上用着劲,卢豫海整条胳臂都没了知觉,一点疼也感觉不到,又惊又怕道:“这……这……”
关荷负气不语,把嘴凑近伤口,用力吸吮,每吸出来一口黑血就吐在地上。工夫不大,吐出的血已经没了多少黑色,变得鲜红了。关荷从裙子上撕下一缕布,结结实实地把伤口扎了起来。卢豫海这时才觉得伤口火辣辣地痛,强笑道:“你叫关荷吗?真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
关荷赌气道:“给你扎好了,你还给小姐摘花去呀。”
卢豫海脸一红,也没计较关荷话里带的刺儿,笑道:“摘还是要摘的,不过,是摘给你。”说着,奋力支着身子站起来,又朝那个山壁走过去。卢豫海刚刚有了些知觉,腿还是麻的,没走出两步又摔倒了。关荷又急又气,连忙上去扶住他道:“你这人真是奇怪,被咬了一口还不够吗?”
卢豫海这下子老实了许多,乖乖地躺在关荷怀里,两眼禁不住直勾勾地看着她。关荷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刚才这一番折腾更是让她气喘吁吁,浑身散发着少女特有的体香。卢豫海平时见的不是正襟危坐的大家小姐,便是低眉顺眼的丫头婢女,这种带着些许野性的女人气息却是从没体味过,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好奇和戏谑。乡下女孩成熟得早,关荷虽才十四岁,也多少懂了些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何况眼前这个少爷毫无遮拦的眼神火辣辣的?当下脸色涨红,起身想站起来,不料卢豫海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她道:“你不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让你起来!”
关荷羞急难当,只好半抱半扶着他,慌乱地点头。卢豫海道:“今天的事,不许告诉我娘!”关荷一愣,只得道:“好,我答应你。”卢豫海这才放了手。关荷扶他起来,心突突地跳着,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陈司画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死死地看着他们俩,目光里充满了懵懵懂懂的戒备和提防。卢豫海和关荷都吃了一惊,卢豫海刚想喊她,陈司画甩了甩袖子,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抓着他的手道:“豫海哥哥,你还疼吗?刚才真吓坏我了。”关荷赶忙松开手,让陈司画扶着卢豫海,自己退到一旁。
在两个女孩子错肩的一刹那,主仆二人重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12鏖战洛阳城(1)
光绪三年发生在神垕镇的霸盘生意中,圆知堂董家老窑铩羽而归,钧兴堂卢家老号也仅是险胜,双方都是元气大伤。第二年正月初八的窑神庙点火仪式,董振魁称病未来,实际上是成全卢家点了头把火。钧兴堂成立十几年,第一次得此殊荣,自然值得庆贺一番。卢家从开封府请来了戏班子,唱着全本的大戏《雷镇海征北》,镇上乡绅父老来了一大帮,簇拥在花厅前看戏。聚会还在进行着,卢维章和卢豫川一前一后悄然离座,来到了钧兴堂后院里卢维章的书房。卢豫川上午从叔叔手里接过了火把,那火光到现在还灼灼燃烧在他心里,这是卢家子孙企盼了几百年的荣耀啊。在书房里坐下,卢豫川的身心似乎还沉浸在那欢呼雷动的“得劲”声里,久久不能抚平激烈奔涌的心绪。
卢维章点上一袋烟,深深吸了两口。他太能理解这个年轻人的心气了。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心想走科举考功名,那经世报国的心思不也是这般火热?十几年了,当年那个踌躇满志的卢秀才,今天已经成了神垕乃至整个豫省数一数二的大商,这种白云苍狗的人世变迁来得如此突兀,甚至卢维章本人静下来的时候,都不免枉自嗟叹。他凝望着脸色潮红的卢豫川,实在不忍心这么快就把他从少年激越的幻境里拉回到现实中来。
卢豫川忽然意识到了叔叔的目光,不由得破颜一笑道:“叔叔总教导我每临大事有静气,看来我还是养气不够,不像叔叔这般镇定自若。”
卢维章宽容地一笑,道:“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头一次看见巩县康店的康鸿猷大东家,那个澎湃的心思至今难忘!年轻人嘛,就得是这个样子。眼下年也过罢了,窑火也点起来了,接下来干什么,咱们爷儿俩也该合计合计了。”
卢豫川道:“合计个啥?烧窑,做生意呀。”
“做什么生意?”
“自然是卢家宋钧的生意了,难道咱还能做别的?”
“你再好好想想,遇事不要急着回答,自己琢磨明白了再说。”
卢维章这分明是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却引而不发,意在点拨引导卢豫川。卢豫川看着一脸慈容的叔父,心里感到暖暖的。他皱着眉头,似是在想,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别的生意?不会,豫商做生意讲究‘专而不滥’,钧兴堂的宋钧生意还在起步之年,不会涉足别的生意。神垕镇大乱之后,百废待兴,卢家在各大窑场都入了股,只要钧瓷生意越来越大,卢家就越兴旺,可叔父的意思……哦,我明白了!”
卢维章眼睛瞬间一亮,鼓励他道:“说下去!”
“镇上大乱刚过,各个窑场都在休养生息,要想迅速打开局面,只有自己走出去,把生意做出神垕,做到全天下去。光绪皇帝登基以来,门户大开,各国在大清的各处通商口岸开设洋行,洋货不断在国内倾销。可有两样东西洋人最稀罕,一个是丝绸,一个就是瓷器!仔细算下来,除了日用的粗瓷,最挣钱的还是宋钧,即使在去年大灾的年景,仅是宋钧一项,神垕镇就挣了洋人差不多一百万两银子!只要咱们把生意做出去,到北京、天津、上海、旅顺、汉口、广州各个通商口岸去,不愁没银子赚!……叔叔,你说的可是这个吗?”
卢维章终于绽开笑容,点头道:“这几年你终究是历练出来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哪里有这般见识!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卢豫川一愣:“一半?”
“不错。你看到了咱们把货送到洋人门口,去赚洋人的钱,这已经不容易了。可你还没看到一点,就是这洋人的钱不但好赚,而且该赚!大清国自道光以后,咸丰、同治两朝,加上如今的光绪皇帝,每年光是在鸦片上,就有不下三千万两银子流出国门!为了鸦片,前后打了两仗,每一仗都打不过洋人,打来打去,朝廷不但没能把鸦片挡在国门之外,反而冠冕堂皇地收起了鸦片税款和厘金,你看看这几年从各个海关进口鸦片,收的税厘占了大清各项税收的四成多。天下百姓不过是‘士农工商’四种,当官的、扛枪的是指望不上了,种田的能顾着养家糊口已是不易,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咱们做生意的虽然地位低,可眼下除了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之外,能跟洋人叫板,能打败洋人的,只有咱们商家!我主意已定,要把钧兴堂的生意做出去,要大刀阔斧挣他们洋人的银子去!”
卢豫川痴痴地望着叔叔。书房里一片寂静。钧兴堂前院花厅里,戏班子还在唱着《雷镇海征北》,扮演雷镇海的老生扯着喉咙唱道:
刀劈三关我这威名大,
杀得那胡儿乱如麻,
乱如麻……
一阵铺天盖地的“得劲”声传来,在静静的书房里,这唱词、这叫好声听得分外真切。卢豫川一下子明白了叔叔今天晚上点这出《雷镇海征北》的用意,真是用心良苦啊。卢维章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道:“豫川,今天晚上唱的?(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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