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瓷商 第 6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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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鏖战洛阳城(2)

    光绪年间,神垕的钧瓷生意有北上南下两条商路,北上这条路经河南府、怀庆府、彰德府入直隶,最后到达京师和天津府,南下这条路走南阳府、汝宁府到汉口。卢维章选择开辟商路的第一站就是洛阳。这倒是个审时度势的做法。洛阳是河南府府治所在,北上的陆路和东去的水路都非常便利,历来是神垕商家走北路中转流通的第一站。洛阳城历史悠久,好几个朝代在此建都,到了清代虽沦落到区区一个府治,却也靠着水旱码头的交通优势成了豫省一大商贾云集之处。出了洛阳城东关,便是繁华的商业区了,晋商的潞泽会馆、山陕会馆都在这里,做绸布生意的商家多达千户。东关外垂柳巷是洛阳有名的古玩市场,它在乾隆年间还是个小巷子,历经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四朝的经营,到光绪年间已是与京师琉璃厂、南京夫子庙和汉口居仁门等处齐名的古玩市场了。

    垂柳巷说是巷,历朝不断扩建到现在,其实跟个大街也差不多,一路两旁全是经营字画、金石、玉器、钧瓷的铺子,不下百十家之数,所以又叫古玩一条街。道光之后,洋行买办纷至沓来,垂柳巷的生意越发红火。垂柳巷专营钧瓷的店铺有二十多家,大多是从神垕卢家老号、董家老窑进的货,多年来两下里彼此合作倒也顺当。垂柳巷最大的钧瓷铺子叫瓷意斋,东家李龙斌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在钧瓷界浸润了四十多年,从一个跑街小伙计做起,一步步有了自己的生意,到现在已经是洛阳城钧瓷商家的龙头老大,把持着过半的行市生意。卢豫川来到洛阳城第一个拜会的,就是李大东家。

    光绪三年的霸盘生意让卢家声名鹊起,瓷意斋与卢家老号又是多年的老商伙,故而卢豫川刚递了帖子进去,工夫不大,瓷意斋大东家李龙斌就亲自带着马老相公、田大相公出来,将卢豫川迎了进去。瓷意斋是个大铺子,李龙斌领着他经过生意兴隆的柜台、前堂走进后院,边走边道:“鄙号早接到卢大东家的书信,说是少东家要来洛阳公干,不承想来得这么快!老汉是垂柳巷大小钧瓷铺子公推的商会总董,早知道少东家今天就来,说什么也要由商会出面,给少东家接风洗尘的。”马老相公自然也是一番寒暄的话。瓷意斋不比钧兴堂规模大,可怎么说也是个大商铺,几个领头的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如果不是看在钧兴堂卢家老号的金字招牌上,谁会对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如此礼遇?说话间众人已到了后院,卢豫川站住恭敬道:“李大东家,豫川今日来到宝号,一是要代叔父向洛阳城各位商伙拜个晚年,二是奉了叔父之命前来长长见识。豫川久居乡野,对生意上的事知之甚少,今天看瓷意斋生意这等兴隆,真是大开眼界!李大东家与我叔父相交多年,也是豫川的长辈了,还望大东家不吝赐教,多多指点豫川才是啊!”

    这番话说得李龙斌心情大悦,客气道:“少东家莫要自谦,去年粮食霸盘生意,若不是少东家亲自南下买粮,卢家哪里会把董家打得无还手之力?这件事在豫省商帮中早已传为美谈了。古人云:自古英雄出少年。想当年卢大东家也是你这个年纪白手起家,创钧兴堂卢家老号,不过十几年工夫居然就能与圆知堂董家老窑分庭抗礼,卢家可谓代代有少年英才出现啊!我们做瓷器生意的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李龙斌说着,拉着卢豫川的手往回走,笑道:“既然少东家想瞧瞧瓷意斋怎么做生意的,老汉就领少东家四下里看看。”马老相公略微皱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不便坏了李龙斌炫耀一番的兴致,只好跟着他们重新回到前堂的柜台处。

    瓷意斋大门临街,外边就是熙熙攘攘的垂柳巷街面了。上午时分,瓷意斋里一派热闹的情形。柜台上穿着同一式样号坎的伙计们忙忙碌碌,有的在招呼客人看货,有的在跟客人讨价还价,处处井然有序。柜台一侧,田大相公在跟一个洋人谈着生意。洋人金发碧眼,鼻梁隆起,戴着金丝眼镜,穿的却跟寻常商贾一个模样,一口流利的中国话道:“不行不行,这样的价钱我不能同意。”

    田大相公一脸的谦恭,说出的话却如铁打的一样:“亨利先生,您也是老洛阳了,什么行情不懂?就这套瓷盘,大小三十六件,全是神垕镇卢家老号的正品,假一赔十!若不是去年全省大旱,卢家急着出货换银子,我们瓷意斋也拿不到八千两银子一套的!”

    卢豫川微微一愣,这套瓷盘卖给瓷意斋的实价不过七千两,钧兴堂的毛利还不到两成,田大相公张口就是八千两银子,这又是多少毛利?

    亨利果然摇头道:“可我刚从另一家铺子里过来,他们开出的价钱是七千六百两。”

    田大相公笑道:“您要是图便宜,去别家买吧,咱们瓷意斋没次品。”

    亨利脸红道:“你怎么知道别人家一定是次品?”

    “正品的价买了次品,是您手段不够高;次品的价卖出了正品,那是我们瞎了眼!亨利先生,您要是真想买个次品回去,也成,贵国懂宋钧的人多了,丢人打家伙我们可不负责。”

    亨利动了气,起身欲走,田大相公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反而叫道:“牛二,给亨利先生叫辆车,车钱算咱们的!”

    一个小伙计应声出去了。卢豫川一惊,不解地看着李龙斌。李龙斌胸有成竹地冲他一笑,示意他继续看下去。亨利走到了大门口,又站住了,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讲些什么,又回头直奔柜台而去,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套瓷盘。田大相公依旧是笑脸相迎。亨利看了半天,终于掏出了银票。田大相公接了银票,朝账房高声喊道:“英吉利国亨利先生赏生意了,瓷盘一套三十六件,白银八千两!账房记下喽!”

    12鏖战洛阳城(3)

    柜台、账房各处的伙计们齐声喊道:“谢亨利先生,得劲喽!”

    亨利终于露出了一脸的喜色,大步走出铺子,两个伙计抱着装箱的瓷盘尾随而出。卢豫川看得呆了,拊掌大笑道:“好手段!好手段!李大东家怎么看出那个洋人一定要买?”

    李龙斌笑道:“少东家是行家,那套瓷盘本来值七千两,隔壁那些铺子里同样的宋钧能砍到七千三百两,我们瓷意斋要价八千五百两,落到最后是八千两的整数。亨利不是傻子,他早就探明了价,为什么还甘愿多出这几百两银子?不为别的,一来是卢家老号的名气,二来是咱捏准了他的心思……不瞒少东家,从这个亨利刚到洛阳城,咱们铺子里就有人盯上了。他每天都干什么,去哪儿吃的饭,在哪儿喝的茶,喜欢什么,性情如何,认识哪些人,黑白两道有没有朋友,待几天走,带了多少银子来,林林总总事无巨细,咱们田大相公心里跟明镜似的!做生意尤其是宋钧这样的生意,成十个小生意不如做一件大生意。大生意都跟谁做?一个是朝廷,一个是洋人,这都是拿钱不当钱的主儿!……”

    李龙斌这些话,卢豫川一字不落全都刻在了脑子里,他啧啧称赞着。马老相公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他不放心地看着卢豫川,终于道:“少东家,还是到后院歇息一下吧,柜台上就这么点事,没啥看的。”说着,给李龙斌使了个眼色。正在兴头上的李龙斌被这个眼色打断了话头,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倏地起身道:“正是正是,少东家风尘仆仆,在前堂坐着,这岂是咱豫商的待客之道?”

    卢豫川微微一笑,跟着李龙斌走向后院。众人在客厅落座之后,卢豫川兴致勃勃,还想再聊聊经商迎客之道,但李龙斌顾左右而言他,基本上是不接口了,只肯说些不搭界的闲话。这样的聊天味如嚼蜡,众人都如坐针毡,唯独卢豫川依旧谈笑风生:“这次豫川来洛阳,除了开开眼,长长学问,还有几句话想跟李大东家说。”

    李龙斌有些不耐烦道:“好好好,今晚在醉春楼给卢少东家接风,到时候还望赏脸光临哟。”

    卢豫川却自顾自道:“豫川初来乍到,很多事都懵懵懂懂,有件事实在不解,还望李大东家指点!”

    李龙斌看着马老相公道:“卢少东家住的地方安顿好了吗?下午带他到龙门、关林各处走走,看看。都是多年的老商伙了,这点子地主之谊还是要有的。”说着,李龙斌站起来,一副送客的架势道:“唉,老汉年纪大了,多少有些难言之疾,就不陪卢少东家四处转了。”

    卢豫川不得不站起来道:“谢李大东家,豫川刚才说的,大东家可能没留意,但这几句话在豫川看来,还真是非说不可。”

    李龙斌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执著,脸色蓦地一变,但他想了想还是道:“少东家真是年轻,好盛的气势!人都讲老不欺少,看来老汉还真是非听不可了。”李龙斌满脸冰霜地站着,并没有重新落座,客厅里的人也只好都不安地站着。卢豫川丝毫不以为意,笑道:“豫川岂敢造次?实不相瞒,豫川到洛阳已经整整十天了,十天来豫川走遍了洛阳城,垂柳巷也来了不止一回。瓷意斋不愧是城中钧瓷商铺执牛耳者,刚才我亲眼目睹柜上的手段,真是胜读十年书。不过豫川也有一个担忧,想请教李大东家。”

    李龙斌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卢豫川坦然道:“垂柳巷经营玉石、古玩、金石、字画和钧瓷的商家有一百多个,专营宋钧和粗瓷的有二三十家。不知李大东家注意过没有,这些铺子里,有多少是咱们河南人开的?多少是山西人开的?不错,山西人喜欢茶叶、丝绸、布料生意,做宋钧和粗瓷生意的是少数,但大东家别忘了,如今就利润而言,哪个生意最赚钱?我问过街面上的老人,十年前做宋钧、粗瓷生意的差不多全是豫商,到了今天,晋商、徽商都有涉足于此的,瓷意斋在洛阳城最大的对手博钧堂、治钧斋就是山西人开的!照理说我们卢家老号只管制瓷,怎么卖不干我们的事,卖给豫商是卖,卖给晋商、徽商也是卖,我们卢家稳稳当当赚银子就是了,管什么店铺买卖呢?但卢家与众位豫商大东家都是多年的老商伙了,当年卢家的宋钧刚烧出来,就是靠着众位商伙给抬到了天上,如今也不能隔岸观火,看着洛阳城的钧瓷生意被别的商帮把持。”

    李龙斌陡然铁青了脸,干脆坐下来,话里藏锋道:“原来豫川少东家是救咱们来了!”

    卢豫川脸色微红,忙道:“李大东家言重了!豫川这次来,是想跟诸位洛阳城钧瓷店铺的大东家们合计一件事,规范整个宋钧和粗瓷的生意,让那些竞相压价讨好洋人的店铺做不下去,让正经的店铺生意越发红火起来!李大东家是洛阳城钧瓷商会的总董,还望鼎力相助!”

    李龙斌默默思忖道:“相助?怎么个助法?”

    卢豫川道:“规范生意的规矩不是一家两家的事,钧兴堂卢家老号要在洛阳城设立分号,专销卢家宋钧。不但在洛阳城,将来在京师,在天津,在汉口都要设立分号,把生意做到全天下去!钧兴堂洛阳分号刚刚成立,在这件事上一切唯瓷意斋马首是瞻!”

    李龙斌和马老相公交换了一个眼色,冷笑道:“老汉我总算听明白了,卢家今天来人不是想拜什么晚年,长什么见识,豫川少东家是想自己进入钧瓷生意跟瓷意斋分庭抗礼吧?……老相公,把前天董克温董少东家的章程拿来,给卢少东家过目吧。”

    12鏖战洛阳城(4)

    马老相公黑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递给卢豫川。纸上字迹龙飞凤舞,写得洋洋洒洒,言辞间颇为恭敬,主题却只有一个,就是圆知堂董家老窑要在洛阳城开设分号,邀请各大钧瓷店铺参加由圆知堂洛阳分号领衔的钧瓷商会,共同议价,同进同退,当然,作为报答,董家老窑所产的瓷器一律降价一成供应各大商家。落款是“神垕董克温”五个字。

    降价一成!卢豫川顿时汗流浃背,董克温这一手来得实在突然,实在可怕。没想到自己一番苦心筹划,居然给他走到了前头。卢豫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李龙斌,只好默默站起来,将书信还给马老相公,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了。在他的背后,一阵轻笑响了起来,李龙斌的声音飘入耳中:“卢少东家,今后还望卢家不要再提什么合作建商会的事了,瓷意斋虽不大,但也不怕什么董家老窑和卢家老号的洛阳分号!生意好坏自在人为,若是来日商场上遇见,莫怪老汉手不留情!”

    卢豫川心下大乱,眼前这个局面他多少料到了些,却没想到李龙斌对钧兴堂染指钧瓷生意这么反感,这么寸步不让,而且又突然杀出来个搅局的董克温。离开神垕时踌躇满志,自以为旗开得胜的心气儿现在看起来,竟像是孩童般可笑了。他出了垂柳巷,进了洛阳城,在居住的客栈里坐下,要了一壶酒,心事芜杂地喝了起来,左思右想,一点眉目都没有。这样待下去也出不了什么成效,可就这么回去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叔父以“四大征”的大戏给自己壮行,不料还没走出河南就打了败仗,还奢谈什么南征北战,跟洋人叫板?

    一壶酒转眼间全都灌进了肚子,卢豫川有些醉意了。刚想再要一壶,却冷不丁见一个人在他面前坐下,城府极深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波澜,目光中却带着几分惋惜和关切。

    “叔叔!”卢豫川惊叫起来。

    卢维章淡淡一笑道:“喝够了吗?喝够了咱爷儿俩说说话吧。”

    客房里,卢维章仔细询问了卢豫川和李龙斌谈话的每一个细节。最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卢豫川,半是叹息半是责备道:“豫川,你这番话不但没打动李龙斌,反倒把他推到董家那边了!”

    卢豫川一身冷汗,忙道:“那,那该如何补救?”

    卢维章不无落寞地摇摇头,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繁华的洛阳城,一语不发,良久才道:“豫川,你错就错在态度不正,态度不正源于心术不正!看来我的意思你还没有真正领会啊。我们卢家在洛阳开分号,难道是同瓷意斋争夺生意吗?你的一番话,只会让李龙斌觉得大兵压境,对你深怀敌意。你的心里,怕是抱着吞并垂柳巷所有商家、自己一家独大的心思吧?临行前我再三告诫你,我们卢家是瞅准了钧瓷生意远非目前的规模,这才在天下广设分号,和众商家一起把盘子做大,把生意做大!……李龙斌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了,是何等人物,是何等老辣,你的这点见解除了惹人耻笑,还能有别的后果吗?”

    卢豫川羞愧难当,深深低下头去,喃喃道:“侄儿辜负叔叔的期许了!”

    卢维章黯然回头,刚才一番疾风骤雨的话,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而言或许太重了,可玉不琢不成器,但愿他心里能明白自己这番苦心。卢维章叹道:“也罢,如不出我所料,董家老窑的分号这几天就要开张了,你且下去歇息吧,我要好好想一想,如何挽回当前的局面……”

    13真正的大商(1)

    果然不出卢维章所料,没过十天,董家老窑洛阳分号敲锣打鼓地开张了,董克温亲自主持洛阳分号的生意,给各大钧瓷商铺送去了请帖。这请帖送到各家的时候,无论是大东家老相公还是普通伙计,都是悚然一惊。原来这请帖非比寻常,竟是用纯金打造的,一张四四方方的请帖差不多足足有半斤重,这样阔绰慷慨的出手,除了董家老窑还有哪一家?从这块金砖似的请帖上,足以看出董克温对洛阳钧瓷的生意志在必得。到了董家老窑洛阳分号挂牌的那天,差不多全部钧瓷铺子的大东家都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来到了洛阳城最大的酒店——醉春楼。

    在酒宴上,董克温又提出了他的计划,这一次却是应者云集。各个商家对董家的野心洞若观火,与其硬着头皮扛下去,倒不如接受董家的条件,何况人家已经主动降价了一成,还有什么比这更实惠的?不过在这突如其来的胜利面前,董克温也有些不安,因为洛阳城里最大的钧瓷商铺瓷意斋并未来人,只是派了个管家说大东家李龙斌卧病不起,把纯金的请帖原封不动送回来了,说是东西太重,恐承受不起!这分明是巧言婉拒的意思了。董克温深知瓷意斋把持着近半的行市,如果拿不下瓷意斋,就是把今天这些小商铺全都招安了,又有何用?更让他顾虑重重的是,卢维章和卢豫川叔侄二人眼下都在洛阳,他们当然不会对自己的计划袖手旁观,一旦让他们反攻得手,自己的全盘计划立刻就会落空。

    就在董克温苦思冥想如何攻下瓷意斋的时候,卢维章一人一行,青衣小帽地亲自来到了瓷意斋。几天的筹划谋略,卢维章已然是胸有成竹了。天色刚刚大亮,客人还不多。他刚走进瓷意斋,就有伙计上来殷勤道:“这位大爷,您瞧点什么?咱们瓷意斋有传世宋钧,有今人仿造的宋钧,要什么客厅。伙计们得知刚才说话的居然是钧兴堂卢家老号的大东家卢维章,一个个张口结舌,好半天没缓过神来。卢维章在神垕烧出了今人第一件宋钧,轰动了整个大清国,连朝廷烧造禹王九鼎的重任都派到了他家,正经八百的皇差!何况去年在粮食霸盘生意里大败董家圆知堂,在豫省商帮谁不知道神垕卢维章的名号?久而久之,在众口相传之下,卢维章几乎是个无所不能的商贾巨子,谁又想得到居然就是眼前这个丝毫不起眼的中年汉子呢?直到田大相公都出来吆喝了,伙计们这才回到各自的柜台上招呼客人,兀自啧啧赞叹着。

    李龙斌和卢维章在客厅落座,两人虽说年纪差了二十多岁,却是忘年之交。卢维章也不隐瞒,开门见山就道明了来意。李龙斌越听越奇,到最后忍不住道:“卢大东家,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卢维章正色道:“有拿生意开玩笑的吗?”

    李龙斌难以置信道:“你把钧兴堂洛阳分号开在瓷意斋,从此进货都走出窑的价钱,这,这真是……”

    13真正的大商(2)

    “太不可思议了,是吗?不过卢某的话还没说完呢。坦白地说,卢某此举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董家已经与十几家钧瓷铺子签了契约,从此专销董家钧瓷。都到董家那边去了,卢家今后吃什么?这是卢家的难处,无须对李大东家隐瞒,也瞒不过李大东家的法眼。不过,若不同卢家联手,瓷意斋今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啊。说白了,你我两家联手,与其说是水到渠成,倒不如说是迫不得已。”

    “卢大东家高抬瓷意斋了。不知大东家的意思,这红利怎么分呢?”

    “二一添作五,坐地分账,有利对半分!不过有一条,瓷意斋的招牌还能再打十年,十年之后,瓷意斋就只能挂钧兴堂洛阳分号的招牌了,但李家依然是分号的大股东,李家子孙年年坐股分红!”

    “成了!”李龙斌爽快地站了起来,对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马老相公道,“还愣着干什么,笔墨伺候!”马老相公这才明白过来,喜不自胜地夺门而出,五十多岁的人跑得跟个孩子似的。

    这场谈判出乎意料地顺利,连卢维章也想不到李龙斌会如此痛快地答应了所有条件。毫无疑问,卢维章抓住了李龙斌所有的弱点。一是瓷意斋在董卢两家的大战里进退维谷,正处于两难处境,稍有不慎就可能彻底崩盘。二来卢家的条件远远超过了董家,按出窑价进货,等于是把成本降到了最低,窑场跟铺子五五分利更是闻所未闻,这需要何等的大手笔大气魄!三来经过卢维章几天的明察暗访,已经探明李龙斌平生最大的憾事,就是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都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败家子,李龙斌操劳大半辈子才积累下这点产业,一想起身后事就愁眉不展。卢维章将钧兴堂洛阳分号开在瓷意斋,从此李家子孙有了铁杆庄稼,只要钧兴堂不败,李家人就能年年坐股分红,再没有“富不过三代”的担忧,这才是最终打动李龙斌的撒手锏。不过卢维章也没有吃亏,从此钧兴堂一家把持住了洛阳近半的钧瓷生意,不用钧兴堂出一兵一卒,瓷意斋上至老相公大相公,下至跑街迎客的伙计,都成了卢维章旗下的干将!十年之后更是白白得了一个大商铺,这样的生意真是合算到家了。

    卢家老号和瓷意斋合股建钧兴堂分号的事,不出半天的工夫就传遍了垂柳巷。刚刚与董克温签了契约的商铺无不大惊失色,一旦这两家联手,从烧制到销售真正成了一条龙,成本降低了三成还多,远远比董家老窑降价一成来得痛快!瓷意斋本来就是洛阳钧瓷生意的翘楚,加上卢家老号的鼎力扶持,今后还怎么做生意?于是各个商铺的东家们紧急凑到一起,经过商议,集体给董克温提出了两条:要么董克温按照卢维章的条件办,要么各个商铺情愿赔钱撕毁契约,从此两不相干。董克温实在想不到,不过几天,局面竟然有了如此剧烈的逆转。若是跟风而上,也降价三成,但这些小铺子在销量上怎能跟瓷意斋相提并论?出得多赔得就越多。若是同意他们撕毁契约,这些天不就都白忙了?董克温遭此大变,多年的肺病又发作了,一天咳好几次血,最后,他一咬牙道:“成!咱也跟着降!”

    卢维章知道董克温的对策后一笑置之。他已经明白,在这次大战里,卢家无疑又占了上风,董家的亡羊补牢已经太晚了。那些中小铺子出货量有限,即便是把价钱降下来,又能吸引多少买主?钧瓷生意跟别的生意不同,肯花一万两银子买钧瓷的,谁还在乎那千把两的差价?到头来还是瓷意斋,不,是钧兴堂洛阳分号的生意兴隆。在李龙斌等人的精心运筹下,一切筹备事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到了光绪四年三月初三,正是民间俗称“龙抬头”的吉日,钧兴堂洛阳分号的招牌赫然挂上了门楣,洛阳城万人空巷,都来垂柳巷里瞧热闹来了。

    李龙斌换了身新袍子,外罩棕红色的马褂,一簇胡须在颏下飘着。他亲自赶到卢维章和卢豫川下榻的客栈,将卢维章迎了出来。卢豫川这几天待在客房里独饮苦酒,对叔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雷霆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年轻人的锐气收敛了许多,此刻跟在卢维章身后,更不敢轻举妄动了。李龙斌遥遥看见卢维章,立刻道:“来人,给卢大东家戴花,把马牵过来,我亲自给大东家牵马!”

    戴花骑马是豫商待人的最高礼遇。卢维章赶忙推辞道:“李大东家见外了,今天虽是钧兴堂分号开业,其实也只是挂了个名,谁不知道还是瓷意斋的生意?这万万不可!”马老相公早已把花戴在卢维章胸前,又要扶他上马。李龙斌笑道:“老汉思前想后,如今董家老窑的分号已经开张了。可区区一个瓷意斋,在名头上就输给了董家!老汉昨天在祠堂里拜过了李家祖先牌位,从今天起,原洛阳城瓷意斋相公伙计全体入伙钧兴堂洛阳分号,再没有什么瓷意斋了,只挂钧兴堂洛阳分号这一个牌子!这事我想得急了些,事先没跟卢大东家商议,还望卢大东家不要怪罪哟。”说着,他不待卢维章说话,回头高声道:“伙计们,换新号坎!”

    李龙斌带了十几个瓷意斋的伙计,听见他发话,一个个解开衣扣,把外边罩着的瓷意斋老号坎脱下,里面露出清一色大红的“钧兴堂”号坎。卢维章心里一动,不当家地被马老相公扶上了马,李龙斌笑呵呵地牵着马缰绳走在前边。卢豫川跟在马后,与马老相公并肩而行,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惭愧,好端端的生意给他办成那样个残局,叔叔一番作为又生生地做成了眼下这全胜之势!真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偌大的洛阳钧瓷市场竟给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时间耳畔的鼓乐齐鸣、鞭炮震天都听不见了,卢豫川身不由己地跟着众人蜿蜒前行。还是在醉春楼,虽说没有纯金请帖的气派,但钧兴堂洛阳分号的开张喜宴一点也不输给董家老窑。这顿饭自然是无人不欢,兴尽而归。

    13真正的大商(3)

    洛阳分号开张之后不到三天,卢维章就把生意全权委托给了李龙斌等人,自己悄悄带着卢豫川踏上了回神垕的路。卢豫川一路上魂不守舍,整日里默不作声。卢维章心知肚明,却也没有说破他,只是催着马车赶路。等一行人出了河南府,到了开封府荥阳县,卢维章这才让马车停下来打尖歇息。荥阳县是官道要冲之地,从此往北一路平坦直达京师,往东一百多里就是省治开封府。卢维章领着卢豫川走进一个驿站旁的茶馆,要了一壶茶。叔侄二人落座,茶桌摆在室外,头上是搭起来的凉棚。时值农历三月,天气乍暖还寒,坐在露天地里还有些寒意,一壶茶不久就凉了。卢豫川有些呆滞地看着沉淀在茶杯底部的茶叶,一句话都没有。

    卢维章和卢豫川对坐良久,都是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卢维章忽然道:“三月天儿,小孩儿脸儿,说变就变的。你这次去开封,衣服不能脱得太快,等春天到了,天儿暖和了,我就去开封看你。”

    卢豫川脸色陡然一变,脱口而出道:“叔叔要我去开封府?”

    卢维章笑起来,打趣道:“一路上憋着不说话,一听去开封,就精神起来了?”

    卢豫川有些不好意思,忙给卢维章倒了杯茶,见是凉的,便回头道:“店家,快上些热的来。”卢维章拦住他的手,道:“不必了,我们这就走。你我叔侄二人在此话别吧,我回我的神垕,你去你的开封。”

    卢豫川终于确信无疑了,脸色通红道:“叔父还信得过我吗?”

    “这是哪里话,卢家生意迟早要交到你的手里。这份家业是你爹挣下来的,我不过是替你看管几年,等你真正成了一代豫商的伟器,叔叔我就归隐山泉,过闲散的日子去了……你这次去开封,主要办两件事,一个是把钧兴堂的汴号建起来,打通通往运河的商路,这条商路一通,山东、江苏、浙江的局面就打开了,那里是洋行买办聚集之地,对卢家来说意义非同小可,这是头等大事。你去年南下买粮走的就是这条路,应该问题不大。第二个就是疏通与河南官场的关系。咱们豫商与晋商、徽商不同,晋商鄙薄官场,徽商热衷官场,这两样是一个担子的两头,走在两头都不好,进退回旋余地不大,走不好就一脚跌下去了。豫商的古训是不即不离,换句话说是若即若离。我思索了好几年,尤其是朝廷如今把重造禹王九鼎的重任交给了神垕,交给了卢家和董家……这些年我一直在琢磨,来洛阳的时候我又翻看老祖宗传下来的《陶朱公经商十八法·补遗篇》,里面有句话让我眼前顿时一亮。老祖宗卢本定公说,官之所求,商无所退。这句话我以前就读过,一直不得要领,直到真正跟官场打交道了,才明白其中的深意。豫川,你讲讲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来看,就是官场要咱们做什么,咱们不能后退推却,是这个意思吗?”

    “不能推却之后的东西,你看到了吗?”见卢豫川茫然摇头,卢维章笑道,“打个比方吧。一个原本很有钱的人破落成了乞丐,来一个大户人家要饭,大户便施给他一碗饭,不料第二天那乞丐又来,大户该如何?”

    “嘲笑一番,撵得远远的!”

    “这是晋商。”

    卢豫川有些明白了,就顺势说道:“悄悄观察乞丐,若是真的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就倾力扶持,以图共荣……”

    卢维章赞许地一笑:“这是徽商。”

    卢豫川“扑哧”一笑道:“那咱们豫商呢?”

    “这正是我要给你讲的。如今朝廷国库空虚,又是割地又是赔款,开销巨大,去哪儿弄银子呢?就跟这乞丐一样,四处要钱。我们豫商结交官场,不能像晋商那样不屑,也不能像徽商那样孤注一掷。官之所求,商无所退,给他便给了,也可以把他当做靠山,但万不可将宝压到官场上。官场变幻无常,昔日座上客,今朝阶下囚,除了自己,谁也保不住你的生意!这就跟茶馆一样,人走茶就凉,今天你我叔侄二人在这里指点商场官场,谁又知道十几年前咱们卢家破败的模样?开封府是省治所在,官场深不可测,你此去结交官场中人,只要不伤筋动骨,朝廷开口要什么咱给他什么,银子花在这地方不亏。但你要记住一条,把官场当靠山可以,当饭碗可不成!真正的大商,把朝廷把官府玩弄于股掌之间,把自己的生意自己的心思变成官府的一纸公文发出去,这才是大商的手段,大商的气魄……本朝开国初年金人瑞先生有云:人无正者,皆因饵不足也。你要明白,只要开出的价码够高,没有不动心的生意人,也没有不动心的官僚!这是把剑,操在自己手里可以所向披靡,操在别人手里可就岌岌可危了。”

    卢豫川深深点头,叹道:“这般看来,所谓不即不离真就是若即若离,何况豫商古训里就有‘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叔叔放心,我此去一定把叔叔交代的两件事办好。”

    “我已经派了总号的苗文乡大相公去开封,他是老商家了,经验丰富,手段老辣。你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多向他请教。”

    “侄儿明白了。”

    卢维章看着他,千万道思绪齐齐涌上心头。这番不厌其烦的教诲,这般煞费苦心的安排,除了至亲骨肉谁还能做得出来?卢维章站起身,他实在找不到更多的话来叮嘱卢豫川了,洛阳城一战即败,应该让这个年轻人成熟起来了。他看着不远处的两辆马车,一个朝南一个朝东,已经站在了不同的官道口上。卢维章长久地看着卢豫川,说出来的却只是简短的两个字:

    13真正的大商(4)

    “走吧。”

    14官之所求,商无所退(1)

    卢维章前脚刚回到神垕,禹州知州曹利成后脚跟着就来了。曹利成与卢维章年纪相仿,是湖南岳州府人氏,同治年间的进士,开始在翰林院做了几年从六品的修撰,苦熬了快十年才升到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直到他的恩师李鸿藻平步青云,做了吏部尚书、太子少保,他才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平级外放到地方做官。李鸿藻在同治、光绪两朝是赫赫有名的清流派主将,与同样闻名中外的直隶总督李鸿章虽名字仅差一字,政见却彼此不合。一个老成守旧,一个倾心洋务,不可开交地斗了几十年。慈禧太后当年给年幼的同治皇帝载淳选老师,在满朝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大臣里,独独看中了李鸿藻一人。李鸿藻凭着天子之师的身份,在朝廷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是公认的慈禧太后的一大心腹智囊,也是慈禧太后钳制洋务派的重要棋子。曹利成是李鸿藻的门生故吏,虽说不在京师做官,每一言一举都是先请示过老师后才敢付诸实施。前些年光绪皇帝继位不久,朝廷明诏河南巡抚马千山督造禹王九鼎。马千山刚接着明诏,吏部的公函就到了,点名要禹州知州曹利成具体全权督办此事。马千山是工部尚书翁同龢的门生,而翁同龢是光绪皇帝的老师,有名的帝党干将,与慈禧太后一党势同水火。眼下光绪皇帝还在孩提之年,帝党和后党的争斗尚未走到前台,但马千山从吏部这道公函上,已经隐隐约约嗅到了两党较量的意味。

    刚刚接到这个差事的时候,曹利成如同捧了块烫手的山芋,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禹王九鼎是皇室的神器,象征着华夏九州,如今光绪皇帝还是个孩子,朝廷这么急着要重制九鼎,多少牵扯着皇室内部的一些瓜葛。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接了这份差事,稍有不慎误解了圣意,别说是革官削职,就是掉脑袋都有可能。曹利成把自己憋在屋里整整一天,依旧想不出什么两全之策,只好写了一封密信,派人火速送往京师李鸿藻处。

    三五天后,恩师的回信来了,信上只有寥寥数语,说当今的朝廷是太后垂帘听政,十五年后光绪皇帝成人,太后就要还政给皇帝了,你我师徒自当报效朝廷,不负太后、皇帝圣恩云云。曹利成看了书信,觉得恩师答非所问。自己为了禹王九鼎的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恩师却讲了一通不着边际的大道理,这有何用?曹利成有些不相信似的翻来覆去看着书信,良久之后顿时豁然开朗,恩师原来是用了春秋笔法,应对之策早在字里行间了。第二天一大早,曹利成就来到了神垕镇,召集了所有窑场的东家,当众宣布了朝廷重制禹王九鼎的诏令。神垕镇能烧宋钧的只有董家老窑和卢家老号,这道诏令说白了就是发给这两家的。曹利成焉能不知董卢两家的大名?一番公议之后,曹利成将禹王九鼎重制的担子分摊到了董卢两家,董家负责烧制冀州、兖州、青州、徐州四鼎,卢家负责烧制禹州城,提笔给李鸿藻写信报功。曹利成看得真切,恩师的意思分明是让他赶在光绪皇帝亲政前把九鼎重制出来,象征着慈禧太后垂帘听政上应天命,不然从同治年间就开始重造禹王九鼎了,为何偏偏在慈禧太后垂帘听政的时候造出来?天下太平朝廷清明才有祥瑞出现,后党借着禹王九鼎的盛名打压帝党的心思,从此可见一斑。

    曹利成已是神垕镇的常客了。神垕镇本就是禹州的辖区,自从全权督造禹王九鼎重制以来,每个月曹利成都要来镇上走走,到董家圆知堂和卢家钧兴堂坐坐,询问工程的进度。一晃三年过去了,加上去年全省大旱,曹利成忙完了赈灾放粮的事之后,已是光绪四年的春天。禹王九鼎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块巨石,曹利成刚刚松了口气,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神垕。谁料曹利成兴高采烈而来,迎接他的却是劈头盖脸的一瓢冷水。五年之期明年就到了,董家只烧出了冀州鼎,卢家也仅烧出了一只扬州鼎,其他的七只鼎居然都是屡烧不成,至今连个眉目都没有!

    曹利成沉默良久,咬着细细的牙齿冷笑道:“朝廷既有银子也有严命,前头每家四万两银子的补贴都发下去了,后边若是按期完工,朝廷的银子自然还会发下去,可一旦误了工期,朝廷下来的可不是银子了,而是明晃晃的一把大刀!”

    董振魁近年来甚少出头露面,凡事都让大少爷董克温代劳。前几天董克温在洛阳心力交瘁旧病复发,回到神垕家里卧床不起,这次他只好亲自出面。曹利成虽是本地父母官,但毕竟只是个从五品的官员,董家结交的官场中人比曹利成位高权重的大有人在,董振魁从心底里并不在乎这个跟董克温差不多大的年轻官员,只是碍于面子才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见曹利成急红了眼,董振魁不慌不忙道:“银子也好,大刀也罢,反正我们董家老窑就这点子能耐了。知州大人,您也是懂宋钧的,五年烧出五只鼎,不啻痴人说梦!知州大人张口闭口朝廷的银子,您可知一只鼎烧出来要花费多少人工物力,区区两万两银子根本不堪敷用!卢大东家,你说是不是?”

    卢维章微微一笑,道:“要说银子,恐怕确实不够用。但以董家圆知堂的财力底?(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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