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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维章微微一笑,道:“要说银子,恐怕确实不够用。但以董家圆知堂的财力底气,并不会在意这两万两吧?我们卢家既然接了皇差,自然全力以赴。眼下工期过半,咱们两家说别的都没用,把心思都放到宋钧上,少想些其他的事,或许还有按期交货的可能。”
14官之所求,商无所退(2)
董振魁脸色大变。董克温在洛阳一败涂地已经让董振魁颜面无存了,卢维章这摆明了有嘲讽之意。曹利成多少听说了些董卢两家在洛阳交手的事,对两家的恩怨纠葛也心中有数,刚想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却听见董振魁冷冷一笑道:“卢大东家的言外之意,老汉领教了。去年董家遭遇大难,多亏卢大东家慷慨救济,可董家已然是元气大伤。不过请知州大人放心,重制禹王九鼎是皇差,董家当然不敢怠慢,卢家能做到的,董家肯定也能做到。告辞!”
董振魁拄着手杖远去,楼板上咚咚的敲击声逐渐消失,窑神庙花戏楼上只剩下曹利成和卢维章。曹利成气得浑身乱颤,指着董振魁的背影道:“欺人太甚!”
卢维章站起道:“曹大人息怒。话糙理不糙,董大东家虽说话糙了一些,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重制禹王九鼎难于上青天,既没有成例可循,也没有图样可仿,全靠《尚书·禹贡》里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在五年烧五只鼎出来,的确是强人所难啊。去年大旱,董卢两家为了买粮赈灾,银子花了不下百万两,至今还要给西帮的票号大笔的利息银子,周转起来的确不易。还望曹大人不计前嫌,替我们两家好好向朝廷讲些好话,多少延长些时日,多给些补贴才好。”
曹利成对这个弃文从商、终成大器的传奇商人一向颇为礼遇,见他也这么说,禁不住长叹一声道:“既然卢大东家也这么讲,看来这重制之事的确艰难至极,该说的话我自然会上告朝廷。但若不是朝廷在上头天天催着,我又何苦催逼你们两家?我这个小小的知州,却被朝廷委以全权操办的重任,听起来冠冕堂皇极了,背地里那些焦虑谁又明白……”曹利成慨叹起为官处世的难处来,卢维章耐着性子又陪着坐了一阵,这才告辞出去。
一走出窑神庙,卢维章的脸色就明朗起来。他并没有急着回家,反而转身朝镇上的壶笑天茶楼走去。董家大管家老詹就在门口站着,见卢维章过来,忙上前打千行礼道:“卢大东家,我们老太爷在楼上恭候。”卢维章笑了笑算是回礼,大步走进茶楼。雅座里,董振魁在饶有兴趣地摆弄着一套茶具,听见卢维章进来,头也不抬道:“白家阜安堂又出新玩意儿了。你瞧这套茶具,茶壶里加了个转心的套壶,一壶能泡出两种茶来,想喝绿茶的喝绿茶,想喝红茶的喝红茶,真是匪夷所思!”
卢维章落座道:“南方人心思机巧,这套茶具我也有,刚琢磨出来内在的玄机,已然画好了图式让窑场仿做去了。不过我又想出来个小机关,阜安堂的转心壶不免茶水相互混杂,我把一个套壶做成了两个,彼此不会渗漏,若是董大东家觉得好玩,我回头让人把图式送到府上去。”
董振魁放下茶壶,笑道:“这就不劳卢大东家费心了。这样的小聪明我们家也能琢磨出来,等克温病好了,就让他琢磨去吧。他这个人不是经商的材料,弄点宋钧什么的倒是擅长。”
“大少爷的病好些了吗?都是维章的过错,还望董大东家见谅。”
“咳,年轻人心眼太窄……哪儿有他那样做事的?一口就想吞下洛阳城所有的钧瓷铺子,结果只能是跌得更惨。他也不想想,是谁在洛阳城跟他交手。”
“董大东家言重了。若是董大东家亲自到洛阳督阵,卢某那点韬略还能斗得过董家?这话不说了,今天咱们这出戏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看来曹利成是上钩了。”
董振魁得意地一笑,给卢维章倒了杯茶道:“老汉早知道曹利成的底牌!说什么五年之期,说什么一只鼎两万两银子,不知他自己在其中打了多少埋伏!朝廷的银子,都是咱们商家缴税缴出来的,多拿一点也不算什么,总比赔款给洋人好些。光有朝廷催逼他还不成,咱们也逼他一逼,双管齐下,说不定事情就成了。”
“还是董大东家老谋深算。说实话,我们卢家已经造出了两只鼎,不知董家老窑进度如何?”
董振魁狡黠地笑道:“彼此彼此,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卢维章大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卢维章这才告辞出来。刚才在曹利成那里,两人只不过是演了出预谋已久的戏,图的就是逼曹利成多给银子。商人经商,自然是能多赚就多赚了,在这一点上卢维章和董振魁一拍即合,演得天衣无缝。曹利成心情沮丧地回到扬州、荆州两只鼎。入夜时分,卢维章只身一人打开密室,凝望着熠熠生辉的两只鼎,不由得悲喜交集,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卢家这次接了皇差重制九鼎,靠的是当年卢维义回光返照写下的禹王九鼎图谱,卢维章睹物思人,想起了大哥大嫂相继自尽的惨状,焉能不满腹悲怆!卢维章在密室里黯然失神,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见门外有一串轻轻的脚步声,夹杂着窃窃私语。卢维章皱眉起身,猛地拉开房门,但见屋外三个身影鬼鬼祟祟,正朝这里窥视着。
14官之所求,商无所退(3)
卢维章没好气道:“豫海!晚上不去读书,在这里做什么?”
黑暗中,卢豫海垂着头走过来,道:“我跟司画妹妹读完了书,在院子里走走,没想到走到这儿来了。”
卢维章看着从黑暗之处走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陈司画,另一个是她的贴身丫头关荷。卢维章见有女眷在场,只得狠狠瞪了卢豫海一眼,斥道:“还不回房睡觉去!你司画妹妹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跟你似的目无王法家规!以后再到这儿来,小心你的狗腿!”
卢豫海听见这训斥如蒙大赦,忍住满脸的坏笑,一手拉着陈司画,一手拉着关荷,一溜烟地跑远了。一直跑到自己的房外,他方才停下脚步。陈司画和关荷都已是气喘吁吁了,关荷见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又羞又急道:“二少爷,你怎么能……”卢豫海放了手,故意黑着脸道:“关荷,这次都是因为你!让本少爷想想,该怎么罚你呢?”
关荷瞪大眼睛道:“怎么会是因为我?”
“要不是你说从来没去过密室的院子,我怎么会领你去?”
关荷不服道:“小姐也说了呢,你怎么不罚小姐?”
陈司画气息刚刚平静下来,听见关荷这么说,挥着粉拳连连捶她,气道:“真没王法了,一个丫头居然敢教训起来小姐!看我不打你!”
关荷笑着跑开,回头道:“来来来,你追上我我就让你打。”
卢豫海看着两个妙龄少女彼此斗嘴嬉闹,顿时心旌荡漾起来。自从陈司画到了卢家,三人便日日搅在一起玩耍读书,可谓亲密无间。卢豫海和陈司画虽是少爷、小姐的身份,但在上次卢豫海被毒蛇咬伤、幸亏关荷从容搭救之后,卢豫海对这个小自己一岁的丫头另眼相看,不再摆什么少爷架子了。陈司画尚未成年,心机不多,加上对卢豫海言听计从,也处处学着他的样子。日子一久,关荷也渐渐没大没小起来,三个人玩儿得分外投机,一时竟是谁也离不开谁了。可惜青春岁月总是匆匆即逝,过了中秋节,陈司画在卢家待了整整一年,身体已是康复无恙了,禹州城里的陈汉章夫妇耐不住思念,就派人接回了陈司画。走的那天,钧兴堂上至卢王氏,下至卢豫海和关荷,都对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难舍难分,陈司画更是哭得泪人一般。直到陈家来的马车消失在远方,卢豫海才怅然若失地朝回走,不经意间瞥见了关荷,她的两眼早已肿得像桃子似的,不由得心思一动,道:“我这就跟母亲去说,让你留在我身边。”关荷还在暗自垂泪,听见他这么说,倏地抬头,脸上的戚容一扫而光,她急切地问:“真的吗?”
卢豫海大包大揽道:“包在我身上。若是母亲问你愿意不愿意,你怎么说?”
关荷脱口而出:“愿意!”
卢豫海闻言哈哈大笑,迈步走进了钧兴堂。关荷仿佛怀里揣了只小兔子,惴惴不安地跟上,隐约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欢喜,也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忧虑。
15人不风流枉少年(1)
卢豫海在光绪四年已经年满十六周岁,到了卢家子弟进场烧窑的年纪。卢维章在钧兴堂年轻一辈里遴选一番,看中了一个叫苗象天的三十多岁的年轻相公。苗家两代人都在钧兴堂做事,苗象天的父亲苗文乡是外驻汴号的大相公,苗象天在卢家老号维世场做工多年,从烧窑伙计一步步做到了掌窑相公,在钧兴堂年轻一辈里也算是崭露头角。卢维章思前想后,把卢豫海去维世场见习烧窑的事交给了苗象天全权办理。卢王氏虽说临近分娩之期,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是按不下爱子心切,把苗象天叫到房里好生叮嘱了一番,最后道:“豫海他生性顽劣,不服管教,一天到晚净给我捅娄子,都快愁死我了。这次他父亲把他交到你手上,你务必好好管教他,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好歹让他学点真本事,也不枉他父亲和我的一番苦心。我现在身子不便,要搁在平时,一定要给你行个拜师礼的。”
苗象天哪里敢受这个礼,忙站起施礼道:“夫人言重了。二少爷的名声在下早就听说过,别说我打他骂他了,恐怕再加上一个我,合起来也不够他一个人打的!不过夫人放心,树大自然直,二少爷聪明过人,一定会学到卢家烧窑的真本事!”卢王氏又唠唠叨叨嘱咐了半天,才让苗象天告辞出去。等屋子里人都走了,关荷上来伺候她更衣就寝。卢王氏看着她忙前忙后,冷不丁道:“关荷,你先别忙,我有话对你说。”关荷一愣,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垂手站在她面前。
卢王氏看着她,缓缓地叹道:“那年春上,大少爷把你送到这儿来,说你举目无亲,活不下去了,我就说咱们卢家也是打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不能眼看着你一个孤儿家无依无靠的。想想你刚到我身边的时候,还是个多大点的小丫头,这才几年,就出落成个大姑娘了!我跟你虽说是主仆,这么多年我疼爱你,你孝顺我,跟个亲生娘儿俩也没什么差别。关荷你说,我王氏待你怎样?”
关荷开始一肚子诧异,被卢王氏几句话勾起了往事,早已是泪湿双颊。听见她这么问,关荷两腿一软跪倒在她面前,泣道:“夫人大恩大德,关荷甘愿为夫人去死!”
卢王氏和蔼地抚着她的头发,轻轻道:“哪里谈得上生死?二少爷豫海跟我说了好几次,要你去他房里伺候,我一直没答应他。如今他房里的刘妈年纪大了,伺候不动他了。明天老爷就要在祠堂给他办个成年的仪式,从明天起他就要以少东家的身份进场烧窑。我寻思着窑场的活儿辛苦,烟熏火燎的伤人着呢,董家的大少爷董克温不就落下肺病了吗?他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伺候总是不成。当娘的就是这么爱惦记……我盘算几天了,准备把你派到他房里伺候。你年纪小他一岁,为人处世却比他精细,在他成婚娶媳妇之前,就全靠你照顾他了。你若是还记着我对你的好处,就全心全意伺候他,不让他染上什么毛病,全须全尾地把他交到他媳妇手上……真是这样了,我王氏对你感激不尽!”
关荷听了这一席话,禁不住又惊又喜,又是满腔依依不舍,伏在卢王氏腿上啜泣了好久,这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道:“关荷凡事都听夫人的。让关荷再伺候夫人一回吧。”
卢王氏抚着大肚子站起来,笑道:“什么再伺候一回,等豫海成了亲,你还是回到我身边来。说实话,这么多年让你伺候惯了,你一走,我心里还真是不舍得。”关荷闻声又落下泪来,忙悄悄擦了去,搀着卢王氏上床休息,一颗心却突突直跳,早飞到了卢豫海身边。
卢王氏的红木卧床是请了南方巧匠花了三个月工夫才雕成的,由六百零六块拼接而成,一颗钉子都没用,工艺精妙绝伦。整个大床有三进,卢王氏自然是睡在最里面,外边还有个半高窄一些的卧榻,再外边是放衣服鞋袜的踏板。关荷这样的贴身丫头就睡在卧榻上,随时听从主子的吩咐。夜深了,关荷躺在卧榻上一动不敢动,生怕惊动了卢王氏,也怕自己的心事给她看破。她实在不明白卢王氏究竟为何要把她派到卢豫海身边,若是真心要她去贴身照料,为何又要说什么“全须全尾地把他交到他媳妇手上”这样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对她不放心吗?想来想去,直想得她再也静不下心来。卢王氏也没睡着。卢豫海在她面前讨要关荷做丫头好几次了,每次都被卢王氏一眼瞪了回去。卢王氏是过来人,焉能不知道少男少女整日耳鬓厮磨会有什么结果?可她眼下只有这一个儿子,整个心思都在卢豫海身上,一旦他果真在窑场里落下什么病来,身边又没趁手的人照顾,将来怎么办?左思右想,只有关荷去他房里照顾最合适。卢王氏原本没有对关荷不放心,只是卢豫海再三申求才让她有了点警觉,故而今天晚上特意说了些等到卢豫海成了亲后再要关荷回来之类的话,目的就是提醒关荷不要忘记了主仆的身份,二少奶奶的位置也不是她一个丫头能坐上的。卢王氏侧耳听着外边,关荷的呼吸声平静如常,倒不像是个怀春的女子,这才放下心来,安然入睡了。
少东家进场烧窑是长大成人的象征,也是卢家的大事。卢豫海正式进场的那天,卢维章在卢家祠堂办了个仪式,亲手将一件崭新的钧兴堂卢家老号的号坎穿在儿子身上。卢豫海平素里大闹天宫的胆子都有,却最怕卢维章,此刻规规矩矩地站着,一点也不敢马虎。卢维章给他系上了扣子,拍拍他的肩膀道:“豫海,从你穿上这件号坎开始,你就是个成年人了。按照咱卢家的规矩,成年的子孙要去窑场见习烧窑,从烧窑的艰辛里体会祖先创业的不易,慢慢去琢磨如何才能做好一个真正的卢家子孙!以前都是你母亲管教你,打从今天开始,我要亲自过问你的一言一行,一旦你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轻则打骂,重则赶出家门,决不再顾及父子之情。你以前做下了不少出格的事情,那时候你年幼无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希望你能好自为之,不辜负为父的一番苦心。”
15人不风流枉少年(2)
卢豫海“扑通”跪倒在卢家先人牌位前,朗声道:“祖宗在上,不肖子孙卢豫海一定谨记父亲教诲,不负祖宗期望!”
话虽这么说,卢豫海一出了钧兴堂,立刻换了副模样,对身边的苗象天嬉皮笑脸道:“苗相公,咱们这就去维世场吗?不然等吃了午饭再说吧。”
苗象天心里暗暗叫苦,急道:“那可万万使不得!少东家头天进场烧窑,相公伙计都等着呢。”
卢豫海兴致来了,翻身上马道:“瞧你急得那样,我逗你玩儿呢!还等什么,快走啊!”
苗象天也上了马,没等他说话,卢豫海早扬鞭催马跑远了。苗象天苦笑一下,边赶边喊道:“少东家慢点,留神别摔着!”
卢豫海兜住马,回头笑道:“你才三十多岁,做事怎么这么拖沓!”
苗象天赶上来,答道:“少东家责怪的是,维世场是卢家的产业,少东家一进场就是最大的爷,连大相公杨建凡都得听少东家的!您得有少东家的排场,这么匆匆忙忙就去了,大东家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卢豫海一听说卢维章,顿时老实了起来,把马带住慢行,不耐烦道:“我就讨厌别人说什么卢家的产业,卢家产业再大,能跟皇上比吗?还有什么排场不排场的。照你的意思,非得八抬大轿抬我去,再摆几台大戏唱唱,排场就有了?我爹眼光贼着呢,他才不会在乎这些面子上的事儿,快走吧,别耽误烧窑。”
“少东家放心,您不到,没人敢开工!”
“真这么邪乎?那我还非得快马加鞭呢。”
卢豫海说着,又忘了苗象天的提醒,一鞭子下去,马儿立刻飞奔起来,眨眼间就冲上了乾鸣山。苗象天身边一个老伙计皱眉道:“苗相公,瞧见没,刚开头就管不住了!”苗象天却露出了笑容,道:“那也未必,从言语上看,咱们这位二少爷断不是凡品!”说着,也催马赶了上去。
卢家老号一共三座窑场,分别是维世场、中世场和庸世场。卢维章自幼饱读诗书,经商后又以正统豫商观念治家,给窑场命名取的也是“维、中、庸”之意。卢家老号维世场一共有四百多口窑,占了卢家老号所有窑口的一半,在神垕全镇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窑场了。卢豫海骑马赶到维世场的时候,大相公杨建凡早就领着相公伙计排成两列,在维世场外恭候着了。正门处摆着个香案,供奉的自然是窑神的牌位。卢豫海说到底还是个少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一时愣住了,下了马不知怎么办好。大相公杨建凡一介窑工出身,最是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对于烧窑诸事无所不精,应酬接待却是一窍不通,卢维章用他也就是看中了他忠诚厚道。杨建凡见少东家懵懵懂懂地站着,仓促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得直搓手。幸亏苗象天尾随而至,见众人都傻乎乎地站着,便用力推着卢豫海朝前走。卢豫海越发慌了,两只脚死死地站在原地不动。苗象天急中生智道:“钧兴堂卢家老号少东家到!”
杨建凡这才意识过来,忙道:“卢家老号维世场全体在此,恭请少东家上香!”
苗象天伸手道:“少东家请!”
一千多双眼睛立刻聚集在卢豫海身上。他无法再装愣下去,只得振作精神,从杨建凡手里接过香,大踏步走到香案前,拱手跪倒,祷告道:“窑神爷在上,烧窑伙计卢豫海求窑神爷保佑卢家维世场太平吉祥!保佑全体相公伙计福寿绵长!”
这番话却是出人意料,众人都暗暗称赞。少东家才十几岁的年纪,刚来的时候是有些慌,一到正经处就显出大家少爷的风范了,到底是卢维章大东家一手调教出来的,姿态、言语、气度竟都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杨建凡一挥手,旁边立刻鼓乐震天,鞭炮炸响,他和苗象天一左一右扶起了卢豫海。杨建凡冲着窑工们喊道:
“钧兴堂卢家老号少东家已到,卢家维世场开窑大吉,开窑喽!”
窑工们的吆喝声震天响起来:
“得——劲喽!”
一千多个窑工黑压压一片,拥进了维世场,一片人头攒动的场面。卢豫海看着眼前这红红火火的场面,激动得两眼放光。苗象天小声道:“少东家,瞧见没,这就是卢家的产业,这就是少东家的产业!”
苗象天可能没有意识到,他这两句简单的恭维话,在这个少年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卢豫海正是风华初露的少年心气,以往虽然也知道卢家是大家子,却未曾想到这么大一片窑场,这上千口窑工都是卢家的产业!若不是大家众目睽睽地看着自己,自己得装出来一副庄重平静的模样,卢豫海真想跳上维世场最大的那口窑,扯着嗓子大喊几声才过瘾。
苗象天哪里会明白卢豫海的这般心事,当下陪着他在维世场各处观看了一番,笑道:“大东家的意思是让少东家见习烧窑,怎么个见习法,也有两种,不知少东家喜欢哪一种?”
卢豫海狡黠地一笑,道:“我猜猜看,头一种就是你们忙着,我在一旁看个仔细,回去跟父亲禀告,是不是?”苗象天有些意外,只好点头称是。卢豫海继续道:“这第二种,就是我亲自下窑,什么选料、造型、成型、烧成的工序,我都要亲手试上一试,与一个烧窑伙计一般无二……”苗象天挠挠后脑勺道:“正是,只是这第二种见习法苦了些,怕少东家……”
15人不风流枉少年(3)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窑场的大池边,刚刚经过池笆、澄池的土料堆得高高的。卢豫海大步走过去,抓起一把土料就抹在脸上。瓷土黏稠滑腻,顷刻间就把卢豫海染成了戏里的黑脸老包。苗象天急道:“少东家,你……”卢豫海抹完了脸,又把土料抹得全身都是,跟身旁一个普通窑工没什么两样了,这才像个顽童般回头笑道:“苗相公,你看我像不像窑工了?”
苗象天哭笑不得道:“这……少东家,瓷土黏性大,少东家皮白肉嫩的,这不糟蹋了吗?回头老爷夫人怪罪下来……”
卢豫海搓着手上的瓷土,摇头笑道:“我若是出了窑场,还是皮白肉嫩的模样,号坎上一尘不染,那才会让老爷夫人生气呢!别废话了,快点带我烧窑吧,就从这选料取土的第一关做起!”
卢豫海说着,突然从一个挑担的窑工手里抢过扁担,自己扛上了肩头,耀武扬威地走向远处的工地。这下不光是苗象天,就连一旁的窑工们都看呆了,这是哪门子少东家?谁也不敢再提什么让他在一边瞧着的话。苗象天见众窑工们都傻了眼,便喝道:“都傻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少东家亲自下窑了!”窑工们这才啧啧议论着,各自干活去了。
远远的一口窑后边,杨建凡默默地看着他们,暗自叹了口气,一行浑黄的泪水淌了下来,他一边轻摇着头一边朝回走。杨建凡今年五十多岁,以前在董家老窑理和场跟卢维义、卢维章兄弟一起烧窑,亲眼目睹十几年来卢家老号的风生水起,是德高望重的维世场老人儿了,就连卢维章都对他十分恭敬。这次卢维章让卢豫海到维世场见习烧窑,暗中嘱托杨建凡悄悄观察他究竟是不是烧窑的材料,有没有继承卢家家业的可能。看到刚才那个场面,杨建凡心里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难怪卢家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崛起,难怪卢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大败董家,原来卢家从卢维义、卢维章,到卢豫川、卢豫海这一代,两辈人个个都不含糊啊!他一步步蹒跚地回到工棚,擦去老泪,对手下一个小相公道:“给大东家写条子,就说少东家没有辜负大东家的苦心,卢家有望,神垕有望了!”
窑场里一天干下来,饶是精壮的窑工都扛不住,何况是一贯养尊处优的卢豫海。天一擦黑,苗象天就死活不让他再干了。好说歹说才把他扶上马,朝乾鸣山的北坡走去。卢豫海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一个劲地说:“不就是这吗?有什么累的,我看也是稀松平常。”苗象天知道少东家是硬挺着逞强,想笑又不敢,只好一路逢迎着送到镇上。还没到钧兴堂大门口,卢豫海就看见关荷孤零零站在门前,朝这里翘首望着,心里不由一暖,回头对苗象天道:“好啦,我也到家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苗象天哪里肯走,一直送到大门口才打马回家。
苗象天一走,卢豫海的模样遽然一变,咬着牙低声道:“他娘的,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关荷正扶着他朝门里走,被他冷不丁冒出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扑哧”笑出声来:“瞧你这尸从样,刚才跟苗相公怎么说的?什么不碍事,什么一点不自在都没有,原来全是骗人的!”卢豫海忍着腿脚酸疼,瞪了她一眼:“有你这么做丫头的吗?敢嘲笑本少爷,小心挨打!”关荷憋住笑,道:“想打我?你倒是打呀。”
两人说笑间已经回到了卢豫海的房内。卢豫海一头扎在床上,再不肯起来。关荷端来的晚饭他也不吃,只是一个劲地喊疼,让关荷给他捶背。关荷只好扶他起来,一双小手在他肩上轻轻揉捏,哄他道:“好了好了,我给你揉着,你好好吃饭行不行?窑场里活儿累,不吃点干的不成,伤身子呢。”
卢豫海乖乖地端起碗来狼吞虎咽,顷刻间一碗饭已经下肚了。关荷看着他的吃相,忍不住又是一番俏皮话来奚落他。卢豫海经她刚才这番揉捏,只觉得浑身疲劳去了大半,兴致也上来了,把白天在窑场见到的新鲜事一一说给她听。关荷托着下巴,一眼不眨地听他讲,一会儿吃吃娇笑,一会儿睁大了眼睛,觉得比在茶馆听人说书还有趣。中间卢王氏差人过来询问,卢豫海只好又去卢王氏的房里说了会儿话,回来继续跟关荷聊天。两人嬉闹到了三更天,关荷见夜色深了,便给他收拾好了床铺,道:“今天不许再说了,明天一大早你还得去窑场呢,没了精神头可不行。”
卢豫海有些不情愿道:“早着呢,咱俩再说会儿。”
关荷正色道:“二少爷,夫人让我照顾你,可没说让我陪你聊一晚上不睡的!再说天这么晚了,一会儿打更的过来,见你屋里灯还亮着,回头该怎么议论我?毕竟你是少爷,我是丫头,男女有别……”
卢豫海忽然一把拉着她的手,笑道:“我若讨了你做媳妇,不就可以聊一晚上了?”
关荷的脸色骤然通红,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叫道:“二少爷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卢豫海仿佛被鞭子抽了一下,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睁睁看着关荷气鼓鼓端着食盘出去,心儿兀自乱跳着。刚才那句话是脱口而出的,连他也想不到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他和关荷相处这一年多,亲密无间,拉拉手原本是平常之举,不想今天关荷却如此敏感,如此庄重。卢豫海忽地意识到,自己穿上了卢家老号的号坎,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关荷也已不是以前那个和他亲昵玩耍的小丫头,刚才她那娇嗔的模样,那涨红的脸颊,真跟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没什么两样。
15人不风流枉少年(4)
一股倦意袭来,卢豫海倒在床上,草草拉了被子盖着,满脑子胡思乱想。到了卢豫海这样十六七岁的年纪,难免有了些朦胧的思春之情,但他平时接触的同龄女子不过是关荷和陈司画两人,而陈司画乖巧羞赧又天真无邪,关荷精明俏皮又泼辣干练,都是如此的鲜明,如此的别致,真是各有一番风致和韵味。卢豫海想着想着,忽而脸庞发热,他想,难道是自己该娶媳妇了吗?大哥卢豫川娶了陈家的大小姐,自己娶陈家二小姐陈司画似乎也顺理成章,可这么一来,关荷又怎么办呢?她伺候自己和陈司画一年多了,照顾得可谓是细致入微,从来没见过像她那样懂事活泛的丫头,一双灵巧的小手,一腔灵动的心思,一副窈窕的身段,对自己也好像情有所钟,可她刚才又为何……可惜大哥卢豫川远在开封府,若是他在,自己这点心绪多少能向他倾诉一番。卢豫海越想下去,心里越像有千万只猫爪在抓挠。不成不成,关荷再好也是个丫头,怎能做卢家的二少奶奶?就是自己愿意,母亲能同意吗?要是这么看来,陈司画倒是门当户对,两家又是世交……最好是两个都娶进来,都陪着自己,真要那样就太好了……卢豫海就这么云山雾海地遐想着,时而发愁时而傻笑,不知何时酣然入梦了。
16病虎能奈恶犬何(1)
卢豫海在神垕家里为朦胧的少年情怀而辗转反侧的时候,卢豫川在开封府最大的青楼会春馆里流连忘返。在开封府几个月来,卢豫川接连做了几件大事,全都是风光体面大有斩获的。他先是借鉴叔叔卢维章在洛阳的做法,说动了开封府最大的钧瓷铺子雅格居的大东家高维权,以按出窑价进货、坐股分红并补贴五万两白银的代价,全盘接手了雅格居。高维权拿了五万两现银后从此隐退商海,稳稳当当地享受那四成股份带来的红利。雅格居的招牌被钧兴堂汴号的名号取代,苗文乡坐镇开封领东汴号,做了汴号的大相公。其余的中小铺子闻风而动,纷纷签下契约,订购十年的卢家老号宋钧。卢豫川做成了这件大事,得意之余立刻写信告诉远在神垕的叔叔。卢维章自然是开心不已,回信大加勉励了一番。卢豫川再接再厉,又请人牵线搭桥,跟开封府走河道船运生意的康建琪结成了拜把子兄弟。康建琪字鸿轩,是巩县康店康鸿猷的堂弟。康家本就是靠船运起家,水上商路四通八达,有了康建琪这个把兄弟,卢家何愁运河商路不通,何愁江南各地的生意不旺?卢豫川不出半年就完成了卢维章交给他的第一个使命,把卢家老号的宋钧源源不断地通过水路送往各大通商口岸,换回来的,自然是白花花的银子了。
手里有了银子,卢豫川雄心勃勃地开始了卢维章的第二个计划,也就是打通与豫省官场的关系。开封府是豫省省治所在,所辖祥符、陈留、尉氏、新郑等县都是要冲之地。开封城里巡抚衙门、道台衙门、知府衙门、知县衙门四级衙门共处一城,加上河运总督的行营衙门,豫省的驻防将军衙门、学政衙门、藩司衙门、臬司衙门等,一个开封城里仅是正五品以上的衙门就有十七八处。若想全部打通这些衙门,送多少银子也跟投到水里差不多。卢豫川秉承叔叔的教诲,并不急着下手,冷眼旁观了许久,才决定直捣黄龙,一上来就盯上了豫省巡抚马千山。他不敢擅自做主,跟汴号大相公苗文乡商议了一番,亲笔写信给卢维章,信中详细分析了豫省官场的派系实力,点明了马千山抚豫以来种种施政手段,连他府里有几房夫人,几个儿子,婚嫁与否,性情如何之类,都一一列举出来。卢维章览信之后同意了他们二人的判断,又从钧兴堂总号拨出了巨银十万两,用来疏通卢家与豫省官场的关系。
卢豫川接到叔父的回信后欣喜若狂,打算立刻付诸实施,不料大相公苗文乡却对此心存疑虑。苗文乡经商四十多年了,他早年跟卢维章一样,也抱着读书入世的念头,后来屡考屡败,这才放弃了科举改行经商。苗文乡一开始在晋商的茶庄当伙计,处处受到上司的掣肘,快五十岁了还只是个账房先生。卢维章创立钧兴堂卢家老号之初,痛感手下缺乏良将,四处张贴求贤告示。恰好苗文乡正处于郁郁不得志的关头,当下便辞了号,投奔卢维章而来。卢维章求贤若渴,自然是委以重任,让他做了钧兴堂总号的大相公。汴号开张在即,卢维章又让他驰援卢豫川,领东汴号。开封府是豫省商、政两界风云际会之地,地位极其重要,汴号大相公跟总号的老相公其实也相去不远了。苗文乡二十年磨成一剑,终成大器,对卢维章感激涕零,对钧兴堂也是忠心耿耿。可这么一员独当一面的大将,却跟卢豫川坐不到一处。上次就疏通官场一事联名写信请示卢维章,苗文乡已是看在卢豫川的面子上勉强答应的。他原本以为卢维章不会允许这么明目张胆地收买朝廷命官,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卢维章居然同意了卢豫川的做法,而且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苗文乡兢兢业业地主持汴号生意,深知这每一两银子都是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就这么送给那些无恶不作的贪官污吏,他心里确有不甘。再加上在晋商里待的时间久了,他实在是看不惯卢豫川热衷官场的做派。故而当卢豫川拿着十万两银票兴冲冲找他合计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苗文乡积聚已久的不满终于爆发了出来,他冷冷道:“少东家有钱了,就这么扔出去吗?”
卢豫川冷不防听他来了这么一句,有些吃惊道:“怎么,大相公的意思是……”
“对官场那么热衷,那是他们徽商的做法!崽卖爷田不心疼,你这么个花法,咱汴号可消受不起!再说了,那些官老爷贪欲旺盛,全是他娘的无底洞,你这十万两能买回来什么?还不如在神垕多建几处窑才是正经。大东家也是一时糊涂了,怎么能由你这么胡来?你借口疏通官场,天天流连烟花柳巷,这是正经生意人做的事吗?不成,我得写信去总号!”
卢豫川听了半晌,已然明白了苗文乡一肚子牢骚的由来,一阵冷笑道:“看来苗大相公是看不惯豫川的做法了,也罢,这事是我叔叔定的,你不愿干,我干!有什么火冲我叔叔发去吧。不瞒大相公,我刚刚约好了马巡抚的大公子,今天晚上是又赌钱又逛窑子,我不怕你背后告我的状!告辞了!”
苗文乡在钧兴堂十几年,功勋卓著,从来没人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狠话,立刻气得瞪圆了眼睛,一颏白须哆嗦着,他盯住卢豫川拂袖而去的背影,连连叹道:“骄奢淫逸,败家之道也!”
苗文乡和卢豫川的信几乎同时送到了卢维章的书房。苗文乡在信里痛斥卢豫川行为不检,要卢维章收回成命。而卢豫川则是再三恳求叔叔召回苗文乡,说他披着张豫商的皮,长了个晋商的心,豫省千百年来士农工商的风气人心,怎么能跟唯商为重的晋省相比?两封信针锋相对,争执不下。卢维章从信里嗅到了汴号里弥漫的火药味,顿感焦灼起来。自古将帅不和是兵家大忌,也是商家大忌,汴号又是刚刚建立起来,怎么经得起这番窝里斗?苗文乡在钧兴堂劳苦功高,断不能因为跟东家的人有冲突就召他回来,不然就会让在钧兴堂领东的外姓大小相公们寒心。但卢豫川说的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疏通豫省官场是他们叔侄两个精心谋划的大计,苗文乡观念老一些,有些不理解在所难免,也绝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了全盘的计划。卢维章思虑再三,怎么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得把提起的笔又放了下来。苦思冥想之后,才字斟句酌地给苗文乡写了封密信,先是对汴号的生意大加褒扬了一番,接下来委婉地让他专心经营汴号,不要操心卢豫川的行为,信的末尾,卢维章诚恳地写道:“兄为领东大相公,弟为总号大东家,兄弟二人分处两地,然心之所系,情之所牵,已非生意二字所能道也。兄且在汴号好生作为,待他日兄荣休归隐,弟当率钧兴堂全体同仁为兄树碑立传,以彰兄之丰功伟绩也。弟维章顿首。”
16病虎能奈恶犬何(2)
卢维章把信交给下人的时候,长长地吁了一声。他觉得苗文乡看到这封信后,至少不会干扰卢豫川了,而卢豫川大概也会见好就收,不再与苗文乡斗气。
卢维章万万没有想到,汴号的局面好了没几天,更大的冲突发生了。他只想到了苦口婆心地调解卢豫川和苗文乡这一帅一将之间的隔阂,却忘了钧兴堂外虎视眈眈的对手,而这次的冲突恰恰是由外而来,不期而至。董振魁在洛阳惨败,痛失一处大买卖,自然不会就这么心平气和地接受。他和卢维章都看到了洋人是今后宋钧的最大买家,又顺理成章地几乎同时把视线投向了开封府。这一次董振魁选择了静观其变,任由卢豫川在开封府里纵横捭阖,又是收购铺子又是打通船运,他一直袖手旁观,待在神垕的家中蓄势待发。董振魁看准了一点,苗文乡老派守旧,而卢豫川年少气盛,一老一少、一旧一新两个人朝夕相处,焉有不生间隙之理?事态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就在苗文乡和卢豫川矛盾公开化的当天,董家派在开封府的眼线就把这个消息传到了神垕。董振魁拍案而起,狡黠地笑道:“老大,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董克温大病初愈,脸色还显着苍白,咳嗽了一阵道:“父亲莫不是要我去开封?”
董振魁满意道:“正是!他们窝里斗起来了,正是咱们下手的好机会。我已经给巩县康店的康鸿猷大东家写了信,你先到巩县一趟,带着康鸿猷的亲笔信到开封去,亲手交给康建琪,咱们也不求康家别的,起码在康家的船运上,董家要跟卢家一个待遇,这是其一。”
董克温有些不解,道:“都是做生意,康家不会厚此薄彼吧?又何必屈尊写信求康鸿猷呢?”
董振魁摇头道:“卢豫川跟康建琪结了拜把子兄弟,那康建琪是个性情中人,你两手空空地去了,保不齐会碰个软钉子。康建琪平生最服的就是他大哥康建璧,也就是康鸿猷,你只有拿着他的亲笔信去,才可以制住康建琪,确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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