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瓷商 第 1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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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包子,咱们维世场包圆啦!”

    维世场的饭场就在大池边儿上。毕竟是杨建凡一手带出来的,千把号人一起赶着饭点盛饭,队伍却排得整整齐齐,丝毫不见一点混乱。卢豫海和杨建凡、柴文烈等人赶到的时候,不少窑工都已经领到了包子,各自找地方蹲下狼吞虎咽。远处的工棚下,卢王氏坐在长椅上,关荷和几个丫头婆子左右站着,正一个个掩面窃笑。卢豫海跑到棚下,对母亲施礼道:“孩儿一时说了大话,劳累母亲了!”卢王氏笑吟吟道:“你哪儿是劳累我?全家人都让你折腾得不轻!眼下钧兴堂里还没开饭呢,厨房的人都让我撵到街上买包子去了……”

    33大鹏展翅恨天低(3)

    卢豫海刚想笑,却听见盛饭的地方一阵喧哗。一个人憨声抗议道:“为什么不给我?”有人笑道:“别人最多领六个,你李大柱一个人就要十个!就是二爷请客,也不能这么吃呀!”李大柱怒道:“别人肚子小,俺肚子大,咋地?”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卢王氏那么端庄的人,听见这话也是莞尔一笑,关荷捂了嘴笑得花枝乱颤,身边的丫环婆子早直不起腰来。卢豫海有心讨母亲欢喜,便大步上前,来到长桌后,道:“谁是李大柱?”

    李大柱瓮声瓮气道:“就是俺!”

    卢豫海忍住笑道:“你知道俺是谁吗?”

    “你是卢家二爷,打会春馆老鸨子,在自己身上玩儿刀的那个嘛!”

    大家都憋着不敢笑。卢豫海笑道:“你一顿饭吃几个包子?”

    李大柱昂首道:“不算稀的,三两的馒头得四五个,这包子不顶饥,也就十来个吧。”

    所有人都笑出声来。卢豫海暗自称奇,道:“二爷的话,你信不信?”

    “二爷的话谁不信?谁不信俺撅了他的舌头!”

    “好,这是一筐包子,足有百十个吧?你就可着劲造,能吃多少吃多少!”

    李大柱二话不说,左右手齐下,每只手都拿了两个包子,跟嗑瓜子似的往嘴里一丢,没见他嘴里怎么嚼便咽了下去,眨眼间四个包子就没了!众人都看得傻了,但见他喉头不停地蠕动,双手飞快地抓着包子,小肚子不一会儿就鼓了起来。这会儿再没人笑了,都直直地看着他,异口同声地数着:“十六个,十七个,十八个……”正数到兴头上,一个老汉推开看热闹的挤了进来,照头就是一巴掌,叫道:“叫你嘴馋!丢人败家的兔崽子!”李大柱抓住最后的机会又塞了俩包子进嘴里,含混道:“爹!二爷叫俺吃的!”老汉又羞又急道:“二爷叫你死呢?”李大柱挺着胸脯叫他爹打,憨声道:“二爷拿伙计当人看,就是叫俺死,俺也不眨眼!”

    卢豫海身子一震,忙示意几个人把老汉拦住,道:“老伯别生气了!你儿子吃得多,干得多,身股涨得就快!有这么个好儿子是福气呀,你打他干什么?”老汉哭笑不得道:“二爷,乡下人不知好歹,您见笑了!”

    卢豫海笑道:“什么乡下人不乡下人,我们卢家也是烧窑伙计出身!我光屁股满地爬的时候,各位里说不定还有人把过我撒尿拉屎呢!是不是?”这下大家都笑开了,一个老汉擦着泪花道:“可不是嘛!我在董家老窑理和场那会儿,还真抱过你咧!二十年啦!”

    卢豫海一脸诚挚的笑容:“大柱哥为啥吃那么多?一句话,肉包子香!这不要钱的肉包子更他娘的香!说实话,我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可我见过吃苦的日子。各位都是老实巴交的伙计,一年到头也不见几回肉腥,能不馋吗?从今天起,不光是维世场,卢家老号五处窑场,每月开一次荤,过年再加一顿!家里有孩子的,把孩子领来一块儿吃,账都算到二爷我头上!”卢豫海的目光逐一扫过众人,朗声道:“不过我也有一句话,二爷的包子好吃,也不能白吃!吃了包子该怎么着了?”

    “好好烧窑!”“拼命干活!”……

    “对!”卢豫海“咯咯”一笑,道,“你们好好干活,拿的是卢家的银子,吃的是二爷的包子,可涨了身股是你们自己的!二爷我替你们高兴!各位兄弟敞开了造,我还是那句话,统统管够!”

    卢豫海在众人的欢呼声里回到工棚下,卢王氏早已激动得两眼噙泪,杨建凡和柴文烈也钦佩地看着他。卢豫海见母亲站在面前,像个孩子似的笑道:“孩儿跟伙计们开个玩笑,逗母亲开心罢了。”柴文烈叹服道:“这哪儿是玩笑?神垕镇那么多窑场,就咱们卢家老号的伙计干劲最足,为什么?一个是身股制,一个是东家以诚相待!出门打听打听,东家请客开荤,夫人亲自送饭,这是伙计们天大的体面!人都图个脸面,二爷今天是给足维世场面子了。”

    杨建凡对卢王氏道:“我以前老听大东家说留余留余,有一条是‘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一两千斤包子值几个钱?就是五处窑场都给,一万斤包子又值几个钱?大家子里设宴,一个套四宝就比一万斤包子值钱!可别小看这一万斤包子……李大柱说得好,就是二爷让他死,他连眼都不眨一下!民心啊!这就是民心!”

    卢王氏笑着接过关荷递来的手绢,擦了擦眼泪道:“你们别高抬豫海了,他就是这么个混世魔王的脾气!总没个正经……”她起身离座道:“你们都快吃点吧,一会儿又要忙活了。我这就回钧兴堂去,一家子几十口人还没吃饭呢!”众人纷纷笑起来,送卢王氏一行。卢王氏走到维世场大门口,对关荷低声道:“好生照顾二爷,晚上给他安顿好,早点回家!”关荷忙应了一声,扶她上了马车,自己回到卢豫海身后。众人看着卢王氏等人上了乾鸣山,这才转身回到维世场里。

    34我自风流我自嗔(1)

    卢豫海在维世场一待就是一月有余,除了跟杨建凡一起研习宋钧烧制,还琢磨出不少窑场管理良策,跟杨建凡、柴文烈等人商议之后便付诸实践,无不是效果良好。一时间卢家老号气象一新,生机勃勃,别的窑场都是一到收工的点就没人了,可卢家老号的窑场里,伙计竟得撵着才肯走。天落黑了,杨建凡和柴文烈还在卢豫海住的房里商量着事情。杨建凡见关荷端了大碗烩面进来,便起身道:“二爷吃饭吧,我跟老柴也该回家了。关荷姑娘什么时候走?用不用我派人送送?”

    卢豫海笑道:“你们赶快走吧,一会儿老平就该来了,每天都是他来接关荷的。”

    杨建凡和柴文烈都是一笑,抱拳告辞出去。关荷看他们远去了,便吃吃地笑起来。卢豫海埋头吃着烩面,奇道:“你笑什么?”关荷笑道:“你没发现吗?现在大家都不叫你二少爷了,改口叫了二爷,你知道为什么?”卢豫海倒真没在意过这些,就笑道:“你说呢?”“因为你长大了,有出息了,不是以前那个少不更事的毛孩子了,‘少’字也就叫不出来啦!”

    卢豫海咕咕咚咚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道:“还是你做的烩面香……咳,我才不管他们怎么叫我呢,不过是个名儿罢了。你想让别人怎么称呼?叫你二少奶奶吗?”

    关荷却不像以前那样跟他斗嘴,而是苦笑一声,收起了碗,轻声叹道:“二爷别拿我开心了。我就是个丫头的命……二少奶奶是司画妹妹的,老爷夫人都见过陈家的长辈了,谈得挺好,说是老爷从京城回来就下聘定亲。”

    卢豫海瞠目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卢家的二爷,卢家锦衣玉食地养活你成人,眼下卢家要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二少奶奶,你能不听话吗?我也不敢奢望别的,就怕你跟司画妹妹成亲了,夫人又得把我收回去……我倒不是不肯,只是……”关荷忽地发现话说得太多了,就及时地收了口,不再说下去。

    卢豫海愣了半晌,道:“你是不肯离开我,是不是?”

    关荷背对着他,一边洗碗,一边道:“司画妹妹跟以前不同了,你没瞧出来吗?心机怕是比我还多呢!上次她到钧兴堂寻你,听说你在窑场,是我跟着伺候你,还偷偷找夫人哭了一回……我原想着伺候二爷一辈子呢,看来司画妹妹却不这么想,我还是……”

    卢豫海猛地站起来,从后面抱住她道:“我就是不许你走!夫人那边我去说,只要你打定了主意!”

    关荷拼命挣扎着,低声道:“二爷,有人来了!”

    卢豫海笑道:“窑场都收工了,除了把门的人,哪儿还有人?就是有,他们也不敢到这儿来。”

    关荷被他抱得喘不过气,又不敢叫出声,只能无声地挣扎着,却被他越抱越紧。卢豫海看见她白皙如玉的脖子,脑子一热,用力亲了下去。关荷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再也无力反抗。她抓住最后一丝清醒,急中生智道:“是老平!”

    卢豫海吓得立马松了手,两大步跳得远远的。侧耳静听,门外寂寥无人,哪儿有老平的影子?这才意识到中了计。关荷见他吓得如此模样,禁不住笑道:“一听见老平来了就吓成这个样子,还逞能呢。”

    卢豫海不无颓然地坐下去,叹道:“这可怎么办好?我总不能生生地看着你走啊!相处这么多年了,一听你要走,我这心里跟掉进冰窖似的。真惹恼了,我索性去跟母亲说个明白,就说我离不开你!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谁都不娶!”

    关荷没接他的话,靠在灶台上,整理着衣衫,若有所思道:“前些日子见了大少奶奶,听她说当初大少爷也是海誓山盟,可老爷夫人死活不同意,他们俩一个喝了毒酒,一个咬断了血管……”

    卢豫海打断她道:“你跟大嫂不同,你虽说是个丫头的身份,好歹也是良家女子。这么多年了,你还看不出来我是个怎样的人吗?我何尝因为你是丫头就有丝毫瞧不起你的意思?话说回来,大嫂那样的身份,我爹妈不照样认了?你又何必在这件事上苦恼?”关荷垂头不语,满腹的心事搅在一处,五颜六色掺杂到一起居然是黑黑的沉重。两人再也不说话,都在想着心事。不久老平赶车到了,接走了关荷。卢豫海看着马车离开维世场,心里难过不已,在空空荡荡的场子里来回逡巡,一腔愁绪竟丝毫没有化解。

    卢豫海心烦意乱地走到护场队的房里,几个家丁正围着炉子烤红薯吃,见他进来都是一怔。领班的头目忙起身道:“二爷是来查岗吗?护场队一共八个兄弟,三个出去巡场子了,其余五个都在这儿。”四个铁塔般的汉子站了起来,瓮声道:“听二爷差遣!”

    卢豫海愣了半天,憋出来几个字:“有酒吗?”

    头目笑道:“天儿冷,柴大相公特意给了一坛子酒暖身子,来,给二爷热酒!”

    卢豫海坐在炉前,火焰高高地蹿着,众人都站在他身旁,谁也不敢坐下。卢豫海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粗声粗气道:“他娘的愣什么,吃啊!”大家这才笑着各自找位置坐下。不一会儿酒烫好了,正是本地的烧刀子烈酒,屋里到处弥漫着辛辣的酒香。卢豫海接过一碗酒,想也没想就一饮而尽。几个护场的伙计都愣了。烧刀子酒性极烈,小口抿着尚觉得辣嘴呛肺,何况是如此豪饮?卢豫海抹了抹嘴,道:“再来一碗!”伙计们只好满满地给他倒上,卢豫海又是一口喝干。伙计们再不敢由着他的性子来了。卢豫海叫道:“怎么,二爷喝不得你们的酒吗?”他站起来去抓酒壶,脚下一软,一头跌倒在地。伙计们见他口气不小,才饮了两碗就醉了,嘴里却还不甘示弱,有心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七手八脚把他抬回房里,特意留了个伙计看着他。卢豫海在醉意里兀自大呼小叫不止,一会儿喊着“关荷”,一会儿喊着“司画”,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这才力竭睡去。

    34我自风流我自嗔(2)

    次日,整整一天的工夫,卢豫海都无精打采,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杨建凡以为他这些日子劳累过度,也不忍心说他。唯有关荷知道他的心事缘起,可即便是知道又能如何,只有背地里掉些眼泪而已。两人见了面也是各自沉默,几多衷肠,几许无奈,全化成一个眼神、两声叹息了。

    下午突然狂风大作,云涛翻涌,把神垕镇压得严严实实,天色阴郁得伸手能抓出水来。杨建凡见惯了不测风云,立即通知各处窑场收工护料。窑场烧窑,靠的是煤和柴,这两样东西一旦泡了雨水,烧窑时火候更不易控制。古谚说得好,“湿水柴火莫进窑,烧一窑,毁一窑”,因此各个窑场最怕的就是下雨。一到了十月末,神垕就算是进了雨季,一年里最好的烧窑季节也就过去了。维世场今年生意不错,旺季里为了保证烧窑所需,高价从南山煤场、东山林场买来大批的煤和柴,还剩下了不少,在空场上堆积如山。眼看就是一场瓢泼大雨,真要是给毁了谁担当得起?柴文烈顿时慌了手脚,杨建凡也是急得跳着脚骂娘。维世场里人手虽多,可这会儿都在各自承包的窑前窑后忙着,平时护料的就那么十几个人,两座小山似的煤柴两个时辰也运不完!

    杨建凡情急之下,顾不上柴文烈的面子,跳脚大骂道:“你他娘的干什么吃的?这么多料,怎么不早放起来?你们烧不完,让总号调配给其他窑场多好!你就等着减你身股吧!”柴文烈苍白了脸,把辫子绕在脖子上,推了把小车就去运料。卢豫海沉默好久,猛地上前拉住他,道:“老柴,你是大相公,这不是你干的活儿!”

    柴文烈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二爷,我办砸了差事,我认罚!大东家那么信任我,我推一车不是少淋一车吗?”

    卢豫海厉声道:“愚蠢之至!你办砸了差事,罚是肯定的!”说罢,他拉着柴文烈直奔高台,放声吼道:“所有人都听了!手里的活儿都停下来,到二爷这儿集合!二爷又要给大家发银子了!”

    千把号人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卢豫海在讲什么,却都不敢怠慢,顷刻间从四面八方涌到高台下。杨建凡和柴文烈闻言也是愕然。卢豫海一笑,指着空场上的料堆道:“大家瞅好了,那边堆的全是煤料和柴料,我要你们每人都去抱一点,等雨停了,只要是没沾上水的,二爷我拿现钱论斤收购!”

    窑工们听得糊里糊涂,煤柴原本就是场里的,哪儿有自己掏钱买自家东西的?杨建凡听到这里心中已是雪亮,暗暗佩服卢豫海临危不乱,上前喊道:“二爷发话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话听懂了没?只要不沾水,能拿多少拿多少!拿的都是银子!”

    这下子谁都听明白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嗷嗷叫着朝空场那边冲了过去。柴文烈看得张口结舌,杨建凡又骂道:“你鸡巴毛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维持着秩序!别抢出乱子来!”柴文烈如梦初醒,领着十几个相公赶了过去。两堆料看着虽多,也架不住上千号人疯抢,不一会儿就见了底儿。窑工们牢记杨建凡的提醒,趁着雨还没下,各自找地方躲了起来,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死死地看着抢来的料。这哪儿是料,分明是银子啊!

    卢豫海心里松了口气,对一脸乌黑、羞愧难当的柴文烈道:“老柴,你刚才他娘的急什么?不就是两堆料吗?毁了就毁了,差事办砸了就认罚,长个教训就是。你瞧你手忙脚乱的模样,让伙计们看见不笑话吗?不是说不能犯错,知道错了,脑子不能蒙!可你推了个小车就上了,忘了组织人手去抢运,这是最大的失职!卢家聘你做的是大相公,不是聘你做运料的伙计!你说,凭这个减你半厘身股亏不亏?”

    柴文烈臊得简直无地自容,喃喃道:“二爷教训得是,不亏!”

    关荷和杨建凡也是头一回见卢豫海大发雷霆,把比他大两轮的柴文烈训得跟个孩子似的,都暗自好笑。杨建凡上前劝道:“二爷别生气了,老柴也是一心为了窑场。”关荷也走过去,装作递给他水葫芦的样子悄声道:“好歹是个大相公,你给人家留点面子!大东家不还说留余吗?”

    卢豫海今天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心里一热,便不再多说,仰脸猛灌了几口。就在这抬头的工夫,几滴枣子般大小的雨点砸了下来,激起地面上团团尘土。远处一个闷雷隆隆滚到头顶,骤然炸响,竟跟天崩地裂一般摄人心魄。随即是一道夺目的闪电,把黑漆漆的天幕劈成两半。大雨不像是洒下来的,倒像是有人蹲在云彩上,拿了盆子一盆盆往下浇着;到后来连浇也算不上了,如同天河决口直落九重,哪里还辨得出雨丝,到处是湍急的水幕!关荷惊叫一声,浑身颤抖了起来,卢豫海一把抓了她的手,勉强睁着两眼,在大雨中下了高台。

    等他们摸到房门口,却发现屋檐下站的全是伙计,一个个脱得精光,衣服全裹在煤和柴上。卢豫海和关荷周身上下再无一处干的地方。两人挤进了人群,关荷早羞得紧闭了双眼。卢豫海抹去脸上的雨水,对一个伙计道:“你他娘的不怕冻着啊?脱得这么干净!”

    伙计憨厚笑道:“二爷,俺身子结实,这点雨算个球!就是去得太晚,没抢到多少东西。”

    卢豫海笑骂道:“有种!是个裆里有货的!”众人纷纷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卢豫海正笑着,只觉得手上一松,原来是关荷抽出了手,红着脸推门进屋去了。一个伙计眼睛直直道:“二爷,身上沾了水俺才看出来,那是个娘们儿!”卢豫海捶了他一拳,不顾身后哄然响起来的大笑,跟着关荷进了门,反手把门关上。

    34我自风流我自嗔(3)

    关荷松开了发髻,正拿了块毛巾擦头,见卢豫海闯进来,背过脸道:“你进来做什么?”卢豫海笑道:“我看你瞒得真是灵光,伙计们今天才发现你是个女儿身!”关荷下意识地低头,浑身衣服湿透了,原本宽大的衣服贴在身上,真个是凸凹有致,少女的玲珑曲线显露无遗,越发地窘了,恨恨道:“你也跟他们一样,净瞧我的笑话!”

    卢豫海笑着上前道:“我哪儿跟他们一样?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我却可以凑近了细细地瞧——不是吗?”说着坐在关荷身边,手里拨弄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关荷的脸涨得通红,她知道外边站满了人,不能高声说话,只得悄声道:“二爷,外边都是人呢!”卢豫海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凑得越发近了,道:“你管他们做什么?他们还不都是听我的?我让他们听见,他们就听得见,不让他们听见……”他说着话,鼻孔嘴巴喷出的热气扑在关荷的脸颊上,像盆炭火般烧得她再也坐不住了。关荷推开他站了起来,脸上动了怒气道:“你以为我事事都听你的,连名声都不顾了吗?”

    卢豫海眼睛盯在她胸前,再也离不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关荷青春袭人的身段。外衣紧紧附在身上,一道抹胸托着她的胸部,痕迹分外明显。关荷察觉到他如火的目光,顿时嘤叫一声,两手护住了胸脯。卢豫海但觉口干舌燥,嘶哑道:“关荷,你就不明白我的心吗?”关荷心儿一软,苦笑道:“二爷,你早晚要娶妻生子的,可惜那人不是我!你若是心里真有我,就该千方百计维护我的名声!丫头私通少爷,这本就是死罪了,你非要看着夫人动家法,把我卖到青楼妓院去吗?到了那时,我就是想在你身边伺候,怕是都不可能了!”

    卢豫海呆呆地看着她,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不知廉耻的东西!你就管不住你的性子吗?”

    关荷垂头无语,两行眼泪早顺着脸颊淌落下来。两人不知静静地沉默了多久,直到杨建凡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二人才发现外边已是风停雨住,天际赫然露出一道彩虹来。卢豫海心事重重地出了门,杨建凡兀自兴奋道:“二爷,全都保住了!要不是你急中生智,好几千两银子的料就全完了!”卢豫海强笑道:“如此甚好,答应伙计的务必要兑现!怎么个兑现法,你跟老柴商议去吧。”

    杨建凡这才看出来异样,上下看着他,猛地道:“二爷,你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卢豫海也忽地感觉到四肢绵软,全身的关节都酸酸地疼,却还是嘴硬道:“没事,就是刚才给雨淋了,不碍大事的。”

    杨建凡皱眉,伸手放在他额头,惊道:“好热!你还说没事呢!”卢豫海固执道:“说没事就没事,咱们跟老柴去……”说着就朝外走。没走出几步去,他便觉得眼前什么光亮一晃,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倒在了地上。

    等卢豫海醒过来,却发现已经在钧兴堂自己房中了。床头坐着一人,正拿了手绢擦泪,不是母亲还是谁?卢豫海吃力道:“娘,你怎么在这儿?”卢王氏一怔,泪珠儿一串串掉了下来,良久才止住了悲声道:“你都烧了两天了,快把娘吓死了!你爹不在家,你若是出个什么好歹,落下个什么病根,我还怎么活啊!”

    卢豫海强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他朝四周瞅了瞅,脱口而出道:“关荷呢?”

    卢王氏的声音立刻变了个腔调,冷冷道:“你管她做什么?她不在这儿。”

    卢豫海被母亲的声音激得冒出一身冷汗,坐起来道:“她在哪儿?”

    卢王氏的表情冷若冰霜,斩钉截铁道:“我把她调到我房里了,从今以后,是冯妈在你房里伺候。”她瞥见卢豫海大惊失色的样子,冷笑道,“你看我干什么?我是钧兴堂的夫人,是你亲娘,家里下人的调度我说了算,就是你爹都没话说!……这次若不是她,你会得这场病吗?烧成那个样子,还‘关荷’‘关荷’地喊着,家里的下人,请来的郎中,都听见了,你把人都丢尽了!幸好你爹不在,要是给他听了去,还有关荷的命吗?”

    卢豫海大口喘着气,道:“那,那娘准备怎么处置她?”

    “哼,你一个少爷,那么操一个丫头的心,这本身就可疑!我实话告诉你,关荷年纪也不小了,我这个月就找个人家,远远地把她嫁出去,让她再也别动做二少奶奶的心思!”

    卢豫海被这当头一棒打蒙了,好半天才道:“娘,你不能把她嫁出去!”

    卢王氏怒气冲天道:“反了你了!这个家是你当还是我当?你难道真要娶一个丫头当太太?你大哥豫川娶了个歌妓,多少人在背地里讥讽卢家!你还想娶个丫头,非得让卢家在神垕站不住脚才肯罢休?”

    卢豫海混乱不堪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不顾一切道:“可,可关荷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这下轮到卢王氏目瞪口呆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你,你说什么?”

    卢豫海再不容自己有丝毫退路,道:“我,我把她睡了!就这么着!”

    卢王氏扬手一个耳光打过去,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卢豫海那股拼命二郎的无赖劲上来了,伸着脸让她打,嘴里仍是一连串道:“睡了就是睡了,我敢作敢当,怕都有了身孕……”

    34我自风流我自嗔(4)

    只听得房门口有人哀唤了一声,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卢王氏气得停了手,走到门口把哭泣的人拉到他床前,大声道:“你,你对得起她吗?”陈司画哭得站都站不住了,伏在卢王氏肩头饮泣不止。卢豫海如同被人浇了一背的冷水,不敢去看陈司画伤心欲绝的模样,只是一味喃喃道:“这,这……”他刚才一时情急,只顾着阻挠卢王氏嫁关荷出门,竟一点都没想起还有个对自己同样情有独钟的陈司画!无奈大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就是想收场,又有谁听得进去呢?

    卢王氏抚着陈司画的头,对卢豫海道:“你以为你那么说,我就不敢动关荷了吗?你给我听好了,关荷若还是个姑娘的身子,好歹还能嫁个庄户人家;她若真是给你破了身,我就把她卖到会春馆去!这都是你害的,谁都赖不着!”

    35有人欢喜有人泣(1)

    自宋代程朱理学兴盛以来,女子贞节变得异乎寻常的重要。寡妇再嫁都要惹得满城风雨,对未婚女子的要求更是苛刻无比。按照神垕镇的风俗,新婚之夜要在新人床榻上铺一块白绢,若是有星星点点的落红,第二日便会高挂在门口,以示娶了名副其实的黄花闺女,男方还要为此再摆上几桌酒席,接受街坊邻居的祝贺。若是挂不出来,便会引来一片风言风语,举家颜面扫地。卢王氏之所以认定陈司画是二少奶奶的最佳人选,除了门当户对,还有一条就是看中了陈家诗书传家,家教甚严,想必陈司画未过门前不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丑事。谁知就在两家长辈都暗许了此事,只等卢维章回来就下聘定亲的时候,卢豫海口口声声说他和关荷已经陈仓暗度了!

    卢王氏万分震怒之下,却也一时没了主意。卢维章此刻远在京城,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即便是快马送信也要五六天才能打个来回,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卢王氏左思右想,让下人去卢豫川家,请来了大少奶奶苏文娟。两人一见面,卢王氏再顾不得许多,当下一五一十地讲明了实情。苏文娟也是遽然变色。卢王氏道:“事情就是这样,大少奶奶,你说该怎么办?”

    苏文娟是何等精明的人,已经多少猜到了卢王氏的想法,虽说心里实在不愿讲,也只好说:“头一件事,就是查验一下关荷的身子!”

    卢王氏一副愁眉不展的表情道:“我也这么想,可究竟怎么能查出来呢?”

    苏文娟脸色苍白道:“第一个方法,就是让二爷和关荷进洞房!这是最方便的,是不是姑娘身子一试便知。”

    卢王氏摇头道:“这恐怕不行!关荷虽说是个丫头,可也是好人家的闺女,我瞧着她也不像是水性杨花的女子……若是豫海逞一时口舌之快,真让他们洞房了,又不能明媒正娶,这岂不是祸害了人家?卢家还有良心吗?”

    苏文娟道:“关荷心机很重,如是想按这个法子做二少奶奶,卢家当年遭难的时候为何不这样?那时卢家人心惶惶,她要真是趁乱勾引了二爷,夫人和老爷也就只好认了。可现在卢家如日中天,官府那边又打点得顺畅,关荷断然不会这么傻!”

    卢王氏终于讲出了真实想法:“大少奶奶,我说句话,要是难听了些,你也不要怪罪我……”

    苏文娟惨然一笑道:“夫人这是哪里话?我以前在会春馆待过,卖艺不卖身,那个行里对这等事最忌讳不过,法子多着呢……”

    卢王氏没想到她主动这么说,心里不由得也是难过得很。又见她说着说着,两行清泪跌落脸颊,自知不该提这些伤心往事,却又实在是毫无办法。她只好掉泪道:“文娟,我焉能不知道以你我现在的身份关系,重提旧事实属不该……大少奶奶,你是卢家的人,卢家眼下有了难处,既不能真让那两个冤家进洞房验证,又不能传得路人皆知,万般无奈,我只有求大少奶奶帮忙了!”

    苏文娟最后一点退路也给她掐断了,只得擦泪道:“这个我懂……夫人,除了入洞房,还有三个法子。头一个是守宫砂,那是一进青楼就要点上的,关荷自幼在卢家生长,自然是没有了。第二个就是鹦鹉血,取活鹦鹉身上的血,滴在女子的手背,若是凝成一团,便是守着贞节,若是朝两边滚动,便不是姑娘身子了。第三个最让人难堪,在缸中铺满香灰,女子赤了下身坐在缸上,让她说话出气。若是黄花闺女的身子,香灰纹丝不动,若是破身的女子,香灰便会吹拂变样……”

    卢王氏知道她说这些,心中定是痛苦难耐,打断她道:“好了,你莫要多说,这已是十分不易了……”苏文娟摇头道:“可是夫人,这三个法子其实全都是牵强附会,不知害了多少女子!要说有用没用,只是看心里怎么想而已……最根本的,还是入洞房!不过眼下这又是行不通的法子……”卢王氏不忍再让她说下去,便道:“好了,后两个法子足够了!你让下人去准备吧,明天就给关荷验身子!”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卢王氏一心要把此事压下去,不让家丑外扬。她刚刚把验身子的东西备齐,钧兴堂里便来了个不速之客,点名要见卢家管事的。卢维章进京未归,卢豫海又被卢王氏锁在厢房,如今能出面待客的只有卢王氏了。她哪儿有心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分心,便让老平前去打发。不料没过多久,老平气喘吁吁地回来复命道:“夫人,那人不肯走!”

    卢王氏愣道:“卢家跟他的事情早就了结了,白纸黑字的契约还在呢,他为什么不肯走?”

    老平掏出一个信封道:“梁少宁说了,夫人一看这张纸就明白了,肯定会见他。”

    卢王氏拆信一阅,脸色顿时惨白起来,信上只有两个大字:关荷!

    卢王氏跌坐在椅子上,呆了许久才道:“梁少宁呢?”老平看得傻眼道:“就在前堂正厅坐着呢!”卢王氏腾地站起道:“你把他叫到后院老爷书房,让他在院子里等我!”

    卢王氏呆了一阵,这才起身去书房。她见老平守在门口,便道:“你好生看着,谁都不许进,你也是只许听,不许插话,知道了吗?”老平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卢王氏反手关了门,刚平静了一下心绪,那边梁少宁早拱手迎了上来:“少宁见过卢夫人!”卢王氏哼了一声,走到小院的石椅边坐下,冷笑道:“梁大东家有话便说吧。”

    35有人欢喜有人泣(2)

    梁少宁是有名的厚脸皮,见她连让座的意思都没有,也不尴尬,便站着道:“少宁冒昧前来,实在是唐突了,请夫人恕罪!若非家父病重,危在旦夕,少宁说什么也得等到卢大东家回来才登门的!”

    卢王氏大出意外,斟酌道:“贵府老太爷身子不好,你该去找郎中啊?你来钧兴堂究竟是为了什么?”

    梁少宁苦笑道:“夫人,这灵丹妙药就在府上!我此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恳求夫人看在卢家和梁家以往的情面上,将小女关荷送回梁家,让我爹临死之前看看他的孙女!还请夫人成人之美!”

    卢王氏惊得手脚冰凉:“你,你说关荷是你女儿?”

    “正是!夫人如若不信,可去问问豫川大少爷……”

    梁少宁这回真是急坏了。梁家老太爷梁奇生今年九十多岁了,不问生意倒也罢了,偏偏这十几年里一颗心都信了佛,病重的时候当众立下遗嘱,若是梁少宁无后,所有家产都捐给佛祖,自家一点都不留!梁少宁哪里肯干,顾不得卢豫川跟他许下的十年之期,连招呼都没跟他和董家打,自己找上门来要闺女来了!梁少宁浑身一无是处,就仗着嘴皮子伶俐,当下连脸面都不顾,竹筒倒豆子般把二十年前跟董定云的私情、卢豫川买下关荷、老爷子立遗嘱等事讲述了一遍,最后痛哭流涕道:“夫人,我这人是窝囊废一个,要是连那么点家产都捐给了佛祖,我们全家还吃什么?一人一根绳子都买不起,轮流上吊死了得了!夫人大恩大德,就让关荷跟我走吧!哪怕是见过我爹再送回来呢?夫人您就行行好吧!”说到这儿,梁少宁“扑通”一声跪在卢王氏前面,伏地号啕大哭起来。

    卢王氏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愣了好半天一语不发,脑海中一片空白。梁少宁抬头道:“夫人,怎么说我也是往六十上奔的人了,要不是实在没了办法,我在您这儿丢人现眼的干什么?要是夫人不答应,我一头撞死拉倒!反正左右都是个死,还给佛祖省了根绳子钱……”

    卢王氏长叹一声道:“你,你冷静一下……这么大的事,还牵连到董家,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做得了主?我这就往京城送信,让我家老爷速速回来主持大局,你看好不好?”

    梁少宁呆坐在地上想了想,卢王氏说得句句在理,这事也只有卢维章发话才能算数。卢王氏今天没把事情一口回绝就算是不容易了,他还能奢求什么?梁少宁擦泪起身,伸出一个巴掌道:“五天!从京城到神垕,说什么五天也该回来了,五天之后我领着梁家所有人跪在钧兴堂门口,要是要不回闺女,我们全家撞死在那对石狮子上头!……爹啊,你信什么不好,信佛干个球啊!你这不是活活逼死你儿子吗?还普度众生呢,您先普度普度儿子我吧……”

    梁少宁一路哀号着,自己推门出了院子。卢王氏兀自坐在石椅上发呆,老平蹑手蹑脚走近了,试探道:“夫人,您看……”

    卢王氏连连摇头,叹道:“你都听到了吧?你这就去京城,无论如何也得把老爷请回来!”

    老平小心翼翼道:“那关荷跟二少爷的事……”

    卢王氏忽然大声道:“说,都给他说!他自己的儿子,是杀是剐他拿主意!”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老平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返身冲了出去。

    梁少宁到底是干过大事的,心思比常人灵动得多。他知道要闺女这件事比登天都难,从钧兴堂出来一到家,就把阖府的人都叫了过来,让他们四处放出风声,要把关荷的身世来由弄得人所共知。梁少宁这回是豁出去了,不管卢维章是什么打算,不管董振魁是什么反应,先造成既成事实再说。梁家的人没别的能耐,四房夫人整天窝里斗了二十多年,上上下下一个个都学会了搬弄是非添油加醋的本事。不到两天的工夫,禹州城、神垕镇里谁不知道卢家的丫头关荷是梁少宁的私生女,董家老太爷董振魁是关荷的亲外公,董克温、董克良是关荷的亲舅舅!

    消息传到董家,立刻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董振魁气得连摔了七八个杯子,刚从京城回来的董克良不知从哪儿弄了杆鸟枪,口口声声要亲手杀了梁少宁,替姐姐董定云讨个清白。这件事的底细董克温最明白不过,他只是不明白明明把关荷卖到了开封府,怎么会被卢豫川买了去?父子三人聚在董振魁的书房里。董克良抱着鸟枪叫道:“爹,你还犹豫什么?梁少宁分明是有意败坏董家名声,我这就去杀了他,就是官府追究下来,也不是咱的错!”

    董振魁和董克温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吭声。他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件事毕竟是董家大小姐董定云红杏出墙,梁少宁都认了,董家就是矢口否认,能说清楚吗?不然董定云离奇失踪又该怎么解释?何况关荷的长相、气质跟董定云如出一辙,想不认都不行!董克良见父亲兄长都不说话,以为是得到了默许,扛着鸟枪就往外走。董振魁失声道:“老二!”

    董克良咬牙切齿道:“父亲放心,我一定要了梁少宁的狗命!”

    董克温叫道:“你充什么好汉!”趁他一愣神的工夫,冷不防伸手把鸟枪夺了下来。董克良意识到了什么,叫道:“怎么,难道大姐真的……”董振魁面如死灰道:“她不是你姐!她不是董家的子孙!”

    董克良这才明白原来外边的传闻竟是真的,不由得怒气冲天道:“果真如此!我非杀了梁少宁不可!”董克温拦住他劝道:“梁少宁那个杂种算什么?值得你跟他拼命吗?你还是老老实实坐着,一切都听爹的!”

    35有人欢喜有人泣(3)

    董振魁看着两个儿子,颓然叹道:“家门不幸,出此丑事……我原以为过去这么多年,谁都不记得了,偏偏又给梁少宁翻了出来!唉!去年他承办钧兴堂,是我给他出的主意,我不但想趁机收买卢豫川,还有一个心思,就是想让他爬得越高,摔得越重,让他活活摔死了,好给定云报仇!可他居然没摔死,还故意寻咱们的晦气啊……都怪我一时意气,不该去捅这个是非……”董克温道:“爹,事情都这样了,说这些有什么用?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妥善处理好此事,把董家受到的冲击降到最低!”

    “不光是董家受冲击,难堪的还有卢家!”董克良平静了一下,大声道,“此事虽是因大姐和梁少宁而起,但弄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的,罪魁祸首还是卢豫川!卢维章回来了,不管他认不认这件事,卢豫川都少不了受罚。何况我还听说,卢家叔侄因为泄露秘法的事,已经是水火不容了,要说乱,首先乱起来的也是他们卢家,董家反而能趁乱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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