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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效宇今天提到了一封津号的来信。津号大相公张文芳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堪任用,特提出辞号。杨建凡和苗象天商议之后,决定复信挽留。张文芳跟杨建凡一样,都是从维世场建窑开始就待在钧兴堂的老人儿了,年纪也不到六十岁,离荣休还差三四年呢。杨建凡笑道:“老张我再熟悉不过了,他哪里是真心想辞号,无非是觉得办砸了差事,下面的人不服他,没脸面再在津号待了!总号去封信挽留一下,好歹对他手下的人也算有个交代。”苗象天也道:“其实办砸了差事也怪不得他!去年分号刚刚成立,有订单是件好事,他总不能瞒着不报给总号吧?我也同意杨老相公的意思,挽留老张。”
41大祸起于萧墙之内(2)
卢豫海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微笑道:“两位老相公,老古,老江,我看这事还是得好好说道说道!”
四个人都是一愣。明眼人都看得出,张文芳假意辞号,实际上是想借总号的挽留来平息手下众人的不满,哪里是真打算辞号了?大相公五厘的身股,主动辞号就分文没有了,傻子才会干!四人面面相觑之际,卢豫海站起来,踱步道:“津号出了事,众位伙计相公不服,这只是冰山一角。如不出我所料,各地分号都在观望,看总号如何处置京号、津号和保号……常言道‘秋后算账’,十几处分号都等着这个‘秋后’呢!如果总号真的去信挽留了老张,等于是既往不咎,京号、保号的大相公势必会如法炮制,到时候就不是一个老张辞号了,而是铺天盖地的辞号信件!那还做个球的生意!你们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
苗象天道:“二爷看得远,象天深感不及!不过去年请示的时候,老张在信上说得明白,他对此事深感疑虑,请总号慎重裁断。这些去年的往来信札上都有,随时可以去查。至于总号决策失误,罪不在他。”
卢豫海耐心道:“我也知道此事罪不在他。但你想过没有,总号对老张一旦表了态,无论是复信挽留也好,准他辞号也好,事情只是开了个头!这个头一开,再想收可就收不住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大哥豫川的错……挽留了老张,就等于向各地分号暗示,总号对此事不再追究,如此一来难免会背上赏罚不公的罪名,这样如何还能统领各地分号?而准了老张辞号,无异于表示总号即将大开杀戒,按罪论罚,各地分号在这件事上多少都有些过错,岂不是弄得人心惶惶?……总号的状况刚刚有起色,各地分号也是刚度过危机,所谓新栽树木不可摇其根,久病之人不可劳其心,总号不能小瞧了津号这件事,稍有不慎就是自乱阵脚,给旁人可乘之机!”
这番见解真是举一反三,从普普通通的人事任免上,居然看到了整个钧兴堂的大局。细细考量起来,若真是就此复信挽留了张文芳,其他分号闻风而动,不是平地里惹出一场波澜吗?看来卢豫海是铁了心要保他大哥,继续对此事不置可否了。张文芳无非是个驻外的大相公,真是动了他,肯定要牵连到卢豫川,那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总号如今死里逃生已是万幸,再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如此一来,无论是老相公杨建凡、苗象天,还是大相公古文乐、江效宇,都钦佩无比。杨建凡沉默良久,道:“二爷说的极是!敢问这是大东家的意思吗?”
卢豫海笑道:“此事不需烦请我爹裁断了。我自己就做得了主!给津号的回信上,只字不用提老张辞号的事。我派人把老张的原信送回去,只跟他口传六个字:‘知道了,好好干!’”
苗象天还是有些担忧,便道:“总号对此事不置可否,各地分号一旦知道了,难免会有所猜疑啊!人心不稳是经商大忌,请二爷三思!”
卢豫海舒舒服服地靠在躺椅上,笑道:“这就有劳两位老相公了!你们俩联名给各地分号去信,就讲一个意思,勉励他们继续好好做事,别的什么都不要想。马上不是八月十五了吗?驻外分号的相公伙计家里,每家送银子十两!把这件事也告诉他们!嘿嘿,得了银子,看他娘的人心还稳不稳!”
古文乐是总号账房大相公,有名的“神垕第一铁公鸡”,最不爱听的就是让他出银子。他一直专注地听着,并没有插话,蓦地听见卢豫海又要慷慨解囊,当下便道:“回二爷,这银子我出不了!一十六处分号,驻外的相公伙计快二百号人了,这就是两千两啊!一个寻常伙计每年的薪水也只是七八两银子,哪有过个中秋节就送十两的?那春节、端午呢?没个十两也下不来!老古我没地方出这银子!二爷见谅!”
在座的人知道古文乐哭起穷来谁也招架不住,便都笑了起来。卢豫海喷儿笑道:“老古,我问你,账上真的连两千两都出不起了吗?”古文乐拗着头固执道:“不是出不起,是找不到出钱的地方!账房每笔花销有预算,有客厅里信步出来,朝他一拱手,笑道:“杨叔一向可好?豫川等您好久了。”
41大祸起于萧墙之内(3)
杨建凡心里一热,上去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阵,感慨道:“病咋样了?什么时候下的地?”“前两天下的地,身子还有些虚,精神好多了。”杨建凡知道他大病初愈,赶忙拉他进了客厅,蓦地看见苏文娟也在座,正跟老伴杨郭氏聊天。他便施礼道:“大少奶奶也在?今天老汉家里真是来了贵人了!老三,去告诉厨房,多加两个菜!”
卢豫川拦住杨叔安,笑道:“今天来打扰,是有件事情要跟杨叔商议,饭就不必了。”
杨建凡闻言一愣。卢豫川此番中了董振魁的连环计,牵累得钧兴堂元气大伤,又气死了前任老相公苗文乡,总号里对他的议论从来没停止过。在这个关头上,他还能有什么事好说?噢,难道是他有心向卢维章认错,又有些心虚,生怕叔叔不待见,来向自己讨这张老脸的?要不然,为何连大少奶奶都带来了?杨建凡想到这里便憨厚地一笑,道:“少东家有事,咱们就去书房谈吧。”
杨建凡是烧窑伙计出身,懂得的文墨不多,书房里只摆了几本充门面的书,好多已覆满了灰尘。杨建凡本来不想弄这些面子活儿,可他现在毕竟是堂堂卢家老号的领东老相公,家里没个书房成何体统?便由着儿子们的意思,盖了这间书房。二人落座已毕,杨建凡道:“少东家,老汉得先给你赔个不是。苗老相公殡天的时候,我当着众人的面骂你‘忘恩负义’,害得你病情又加重了。你莫怪我骂人,老苗哥死得也太冤枉……”
卢豫川脸色本来就不好,此刻越发地难看了,勉强道:“我怎么会怪杨叔,杨叔骂的是!我也是烧糊涂了,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苗老相公之死因我而起,这笔债我迟早要还。”
“人都不在了,还还个球咧?豫川,不说那些事了,眼下你身子骨也好了,可有什么打算?”
卢豫川没有回答,却出人意料地“扑通”跪倒,悲凉道:“杨叔,我的好杨叔!我大难临头了,或是明天,或是后天,我就要被逼死了!”杨建凡大吃一惊道:“豫川,你,你站起来说——谁逼你了?”
“我自己!卢家这番风波因我而起,差点倾家荡产;几年前的那场官司也是因我而起,几乎家破人亡!您说得对,苗文乡老相公也是我害死的!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卢家、活在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钧兴堂的相公伙计?”
杨建凡上去搀他,他死活跪着不起。杨建凡急道:“不错,这都是你做下的……可没人说你呀?你泄露卢家秘法,私自在钧兴堂入暗股,大伙儿多少都听说了些,可大东家也没怎么罚你啊?反而委以重任!这次是你决策有误,大东家却说责任在他,根本没提你的事!你,你这是何苦?”
卢豫川泣道:“杨叔,人言可畏啊!总号的人那些议论,我都知道……叔叔越是替我拦着,我心里就越难受,这比杀了我都难受!我求您跟叔叔说说,好歹给我个处分,就是把我逐出家门,我也认了!老这么悬而不决,这样的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与其死在别人唾沫星子里,倒不如自我了断了干净!”
杨建凡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道:“你先起来,容我慢慢想想。”卢豫川擦着眼泪起身回座,兀自啜泣不止。杨建凡忖度良久,道:“少东家,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自然全凭叔叔发落。”
“那我说的话,你肯听吗?”
“我爹妈死得早,除了叔叔婶子,您就是我最亲近的人!”
杨建凡想起了卢豫海的那番话,便道:“那就好。老汉是个大老粗,说话过头了你也别见怪——大东家之所以一直不发落你,我想不是他忘了,而是实在难以抉择!你是以少东家的身份掌管钧兴堂的,好端端的产业毁成那个样子,怎么罚你都不为过!可你毕竟是维义兄弟唯一的血脉,真能把你逐出家门吗?维章兄弟的秉性脾气,我再清楚不过。二爷是他的亲生儿子,说撵走就撵走了!可你不然,你背后站着我那维义兄弟的在天之灵呢。他若是不罚你,钧兴堂上下几千号人心里都不服;若是狠心处罚你,又怎么对得起维义兄弟?大东家这是有意搁置这件事,等风头过了,再慢慢地寻思出一条万全之策。你莫要着急,照着我的意思,趁这些日子好好修养身子吧。钧兴堂是卢家的,大东家一旦用你,谁敢放半个屁!”
卢豫川摇头道:“杨叔,我一天也等不下去了!”杨建凡看了他一眼,叹道:“你这是非逼着大东家左右为难了!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卢豫川道:“叔叔要么把我赶出钧兴堂,要么把我犯下的罪孽全揽在他自己头上!”“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去逼迫大东家呢?除非是你自己还有别的想法,难道你真的想眼睁睁看着卢家一分为二,就此分家不成!”
杨建凡不过是气头上的一句话,却无意中道明了卢豫川此行的真实意图。卢豫川腾地站起道:“杨叔,豫川情愿就此离开钧兴堂,不再给钧兴堂、给叔叔添一星半点的麻烦!豫川的这份心意,请杨叔务必转告给我叔叔!”
杨建凡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气急败坏道:“你,你真的要分家?”
“对。豫川自请净身出户,离开钧兴堂!就是烧窑也好,种地也好,从此再不会连累卢家!”
形势至此急转直下,杨建凡到这时才听明白了卢豫川的意思。敢情他说什么认错之类的都是托词,一心要分家另过才是真的!
41大祸起于萧墙之内(4)
“你放屁!”杨建凡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他急促地在屋里踱步,边走边骂道,“喂不饱的白眼狼!你他娘的还有点良心吗?亏得大东家对你期望那么高!混账王八羔子,惹下这么大的祸事,你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了?……大东家是你亲叔叔,他的脾气你能不知道?他会让你净身出户?留世场开工之际,大东家在全镇人面前宣告过,卢家有一半的产业是你的,‘除非天崩地裂,万物不存,否则绝无更改之理’!全镇谁不知道?大东家是最讲信义之人,他肯为你不顾家规,也自然肯为你践诺分家!你这么走了,好端端的产业一劈为二,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连我一个外姓人都不忍见到这样的场面,你卢豫川却口口声声要分家!你,你……”
杨建凡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一个宋钧笔筒跌落在地,七八根湖笔散落一片。卢豫川含泪俯身,将毛笔捡了起来,轻声道:“杨叔,不管你骂也好,气也罢,豫川心意已决!豫川此生只想做自己的生意,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心愿了。可眼下,我在钧兴堂只能做个不问世事的行尸走肉……古人云‘哀莫大于心死’,留在钧兴堂,豫川便是心死之人,离开钧兴堂,豫川或许还有一点活下去的希望……我在钧兴堂,上对不起叔叔,下对不起苗家,中间也羞于和豫海、苗老相公等人共事,上中下三条路都是死路!……在窝棚营子里的时候,杨叔一家跟卢家是邻居,您是看着我和豫海长大的。自没了爹娘,天底下除了叔叔婶子,就只剩下杨叔你一个人为我着想了……杨叔若真心为我好,就请将豫川的心愿告诉叔叔。三日之内,如不能得到叔叔的发落,杨叔就来为我和文娟收尸吧……告辞!”
卢豫川深深一躬,推门离去了。杨建凡呆呆地站在书房里,不知所措。忽地,他听见外边车马的动静,当下便追了出去。待他赶到门口,卢豫川夫妇的马车已然遥不可及了'奇‘书‘网‘整。理提。供'。杨建凡失魂落魄地站在大门口,好半天才向早已呆若木鸡的杨叔安道:“老三,给我备马!”
“这么晚了,爹要去哪儿?”
杨建凡默然不语,忽而道:“你读过书,圣人怎么说大家子兄弟俩闹分家的?”
杨叔安吓了一跳,摇头晃脑背道:“圣人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此句出自《论语·季氏》。”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季家兄弟俩闹崩了,自己打起了内战,国家也被人灭了……爹,豫川少爷跟豫海少爷要分家吗?”
杨建凡身子一哆嗦,恶狠狠道:“你敢说出去半个字,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快去备马,我要去苗家!”
卢豫川突然造访杨家,是仔细斟酌后才决定的。他在打定主意脱离卢维章父子、自己独闯天下之后,最终决定向叔叔逼宫。他看准了卢维章决不会看着他净身出户,真要是分家,即便带不走秘法和窑场,也会是一笔数额惊人的银子。就算卢家眼下周转的银子不多,钧兴堂整整一半的股份稳稳当当地归他所有,每年的红利能少得了吗?一旦有了银子,他何愁不能大展宏图、何愁不能放开手脚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卢维章所谓的三个心魔,已经把这个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的商人牢牢控制住了。只要能继续做生意,成就自己一代大瓷商的夙愿,还有什么他不敢去做?
第一个知道卢豫川这个想法的,自然是朝夕相处的苏文娟。卢豫川话音刚落,苏文娟就叫了起来:“不成!”
卢豫川皱眉道:“那你要我怎么做?”
“总号这么大的麻烦,是你引起来的。你就是有心分家,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叔叔重病在身,里里外外全是豫海和杨建凡、苗象天两个老相公在支撑,大家都忙得不分昼夜。眼下危机刚过去,你就提出分家,总号的人会怎么说,镇上的人又会怎么说?”
“我现在不提出来,等豫海羽翼丰满,我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会,叔叔和豫海都是心胸开阔之人,你以前做过的错事,现在有谁提起过?就是这次你中了董家的诡计,叔叔又何曾指责过你?豫海又何曾怠慢过你?”卢豫川知道这都是事实,便垂头不语。苏文娟耐心道:“我知道你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一蹶不振也不是你的性子。你有心东山再起,我打心眼里替你高兴!可小孩子都知道挨了打要老实几天,你为何就不能放下心思,好好修养一阵呢?等总号恢复了元气,生意重新红火起来,你或者恳求叔叔让你再次出山,或者到那时再提出分家,岂不是更好?”卢豫川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球的生意!不跟你说了,你去把杨建凡老相公请来,我要听听他的意思。”
苏文娟苦笑道:“你不跟我说,我也不怨你。你成也好,败也好,我还有别的去处吗?这辈子除了你,我还有别的指望吗?这么多年了,我连一儿半女都没能给你,心里最有愧的是我啊……大少爷,我都听你的,不过杨老相公不能去请。你一直对外称病,忽然见杨老相公岂不让人起疑?分家是大事,大家子里最忌讳的就是分家二字。眼下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万不能走漏了风声!你不如亲自去找杨老相公商量,一来显得诚心,二来也好避人耳目。”
卢豫川笑道:“这才是我卢豫川的女人!你去找老平叫车,就说我在家里待久了,想出门散散心!”
41大祸起于萧墙之内(5)
卢豫川没让下人跟着,只带了苏文娟一人,亲自赶着马车出了钧兴堂。也许真的是有些心虚,他在乾鸣山脚下兜了好几个圈子,眼看着天落了黑,这才扬鞭催马直奔杨宅。可巧杨建凡还在总号,他只好按着突突跳跃的心,耐心等候。他已经盘算好了所有的措辞,杨建凡可能的态度他也都想到了。卢豫川深知,只要过了杨建凡这一关,由他向卢维章转告了自己的愿望,分家的大事就成功了一半!
事实证明卢豫川的算盘处处打到了点上。杨建凡在卢豫川告辞之后,马不停蹄地直奔苗家。苗象天听了卢豫川的意思也是吃惊不小。卢豫川当年被大东家勒令不许过问生意,一气之下居然在梁少宁承办的钧兴堂入了暗股,甚至有意泄露卢家宋钧秘法。这次没人让他脱离生意,是他自己觉得无颜再在钧兴堂立足,他竟又打起了分家的主意!两个老相公默默地对坐了许久,苗象天皱眉道:“老杨,你说,卢豫川真的敢举家自尽吗?”
“保不齐!他这个孩子我清楚得很,为了能做生意,泄露秘法的事都敢干,那是背叛祖宗啊!老苗,咱俩得先拿个章程出来,真要分家,还得讲究个分法哩!”
苗象天忽地站起,咬牙切齿道:“卢豫川跟我有杀父之仇,我巴不得他死!”杨建凡紧张不已,跟着站起来,连声道:“象天,你冷静些!”苗象天凄然一笑:“……老杨,你莫要怪我心狠。唉,这都是气话,不去说它了。卢家的产业无非是银子、窑场和秘法。卢豫川一心要自己独立出去,做自己的生意,这三样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我以为,银子可以给他,窑场也可以分给他几座,但秘法决不能分!钧兴堂是卢家宋钧的正宗,全仗独门的秘法,一旦连秘法都分了,平地里冒出来俩卢家宋钧的字号,这不是两败俱伤吗?白白给老董家做了一锅菜!”
杨建凡点头称是:“我同意你的意思。二爷这两天还一直念叨,要在维、中、庸、留、余五处窑场基础之上,再建在、行、商、无、疆五处窑场,把卢家老号的规模扩大一倍!依我看,这窑场绝没有分的道理!就给豫川银子吧。他想做生意,不就是需要银子吗?”“眼下总号哪有银子啊?二爷带回来二十八万两,给了票号十万,重新烧窑花了十万,剩下八万两是二爷准备对付董家的,刨掉这些,哪里还有银子了?”“朝廷贡奉的三十万两,不是快到了吗?”“那是活命银子!来年全靠这笔银子了,又要烧窑又要还本付息,一锅端全给了卢豫川,咱们总号喝西北风去球!”“还有景号啊?”
苗象天一愣,苦笑道:“景号才成立不到一年,给总号汇来不下三十五万两银子了!总不能一上来就把景号的血抽干抽净!那里头有二爷多少心血啊。”
两个老相公商议完,已是夜半。两人有心马上去钧兴堂报信,却又生怕惊动了卢维章,只得按下了心急火燎的念头,相约第二天一早齐赴钧兴堂。第二天刚用过早饭,苗象天上马直奔钧兴堂,远远地望见杨建凡在路口转悠,立即赶过去道:“杨老相公久等了!早饭都没吃吧?”杨建凡眼圈发黑,沙哑了嗓子道:“还他娘的吃什么早饭,一宿都没怎么睡!快走吧,再等二爷就该去总号了。”
卢维章这些天身子好了许多,精神也健旺起来,早上起来,还在小院里打了一趟太极拳。卢王氏看得无比舒心,不停地抹眼泪念佛许愿。卢豫海趁着母亲高兴,便见缝插针道:“娘,关荷一直在景德镇等着呢,没您的吩咐,她也不敢回来。您看……”卢王氏微微蹙眉道:“她这三年,一直没生养的迹象吗?回来也好,我请开封府的名医给她瞧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事可拖不得。”卢豫海如释重负道:“是!孩儿这就写信去!”
卢豫海刚走到门口,就和来人撞了个满怀。老平见卢豫海也在,忙道:“二爷,正满世界找你呢!总号杨建凡、苗象天两个老相公求见!”卢豫海愣道:“以前说好的,凡事都在总号见,他们怎么跑到钧兴堂来了?你让他们……”
卢维章一套拳打完了,收了势,道:“让他们来我这儿吧。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见你的,怕是又要给我出什么难题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迟早要来。”说着,他轻轻转身,朝房里走去。卢王氏和卢豫海都是一惊。卢维章说得有理,两个老相公说是求见卢豫海,为何又不在总号等着,非得一大早就来堵门?他们都知道大东家正在调养身子,如不是连卢豫海都无法决断的大事,决不会贸然来钧兴堂!
卢维章的书房里药香袅袅,一个沙锅里咕咕嘟嘟地冒着白气。卢维章擦了把脸,端坐在太师椅上,微笑道:“杨哥,象天,是什么风把你们刮到我这药铺来了?”卢豫海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也是的,有什么事先告诉我呀!我爹身子刚好了些,你们就来凑热闹!”杨建凡和苗象天相视苦笑,苗象天道:“杨老相公,还是您先说吧。”
卢维章笑道:“不忙不忙,我也是好久没见你们了,不妨让我猜一猜。眼下生意上有豫海支应,大事或许有,可你们几个都是经商的好手,什么局面都难不倒你们,这么说就不是生意上的事了。家事嘛,有夫人掌管,你们都在总号忙着,也操不起这个闲心。那便只有一件事了,这件事介乎生意和家事之间,说是生意也是家事,说是家事,其实也事关生意大局——如果我没猜错,是因为豫川吧?”
41大祸起于萧墙之内(6)
杨建凡跌足叹道:“大东家神机妙算,老汉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他就把卢豫川深夜造访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道:“大少爷说,三日之内一定要得到大东家的回话,不然他们两口子就自寻短见!”卢王氏骇然道:“这,这是怎么话说,谁逼着他寻短见了?”卢维章转向卢豫海道:“我让你去劝劝你大哥,你去了没有?”卢豫海愧然道:“去了几次,大哥都称病不见。父亲稍等,我这就找大哥去!”
“罢了!”卢维章摆手道,“豫川心意已定,你再拿那些话劝他,只怕适得其反!既然豫川提出来分家,我这个做叔叔的还有何话说?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了。即便今天不说,分家也是迟早的事。豫海,你怎么看?”
“这个家不能分!我跟两位老相公合计好了,下个月就跟董家开战!这么个节骨眼儿上,怎么能分家!”
“儿大不由爹,何况他是侄子,我是他叔?”卢维章站了起来,手里一串佛珠缓缓捻动,道,“自古肌肤之疾易除,心中之魔难去。豫川不是要分家吗?好,请杨哥去跟他讲,我今天就分这个家!”
苗象天惊道:“就是分家,也得有个分家的章程!总不能见个东西就一劈两半,你一半,我一半,那像什么话?”
卢维章道:“我的话还没说完。杨哥,你对豫川说,卢家有三可分、三不可分。可分者:房产可分,股份可分,家财可分;不可分者:姓氏不可分,窑场不可分,秘法不可分。豫川有钧兴堂一半的产业,这是全镇都知道的,我卢维章一言九鼎,绝无反悔之理。豫川若是决心分家,除了姓氏、窑场和秘法,其他的随他取。他在钧兴堂的一半股份,每年的红利一两都不会少了他的。不但如此,就是总号和五处窑场的相公伙计,凡是愿跟他的,一概来去自由,在钧兴堂的身股一律保留不变!”
在座的人大惊失色,倒不是因为卢维章的慷慨允诺,而是惊讶他听到侄子闹分家,竟是如此泰然自若!每临大事有静气,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这要多大的涵养和气量!卢维章仿佛猜出了众人的心思,笑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自己的后人有出息了,能独当一面了,分出去又有何妨?”卢维章信步走到一盆兰草边,指着花盆笑道:“譬如这盆兰草吧,你们来看,只要记着勤给它浇水,抽枝吐条,苍翠欲滴,旺盛着呢!别看它不起眼,什么东西有它这么泼皮的命?只要一把泥,一口水,不用施肥不用照应,长得如火如荼!一盆子不够它长了,就分出来一枝,栽到另一个盆子里,不出俩月又是郁郁青青!豫川就是这样。眼下钧兴堂有豫海,接连做出了几件大事,别人眼里只有豫海而没有豫川,这不是凭空埋没了豫川吗?……说实话,除去性子上的毛病,豫川这个孩子还是有些本事的。他觉得在钧兴堂没他的地方了,施展不开手脚,想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他能有这个想法,我做叔叔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阻挠?别的大家子一分起家来就是鸡飞狗跳的,引得众人耻笑。我们卢家绝对不会这样,不但要分家,还要分得风光体面!”
卢维章越说越激越,简直不像是一个久病的人。他大声道:“象天,你布置下去,后天是初九,正应了‘合久必分’之意。我要在窑神庙花戏楼连唱三天的大戏,请全镇人都来看看,咱们卢家是怎么分家的,我卢维章是如何对待侄子的!”
42少女情怀总是痴(1)
钧兴堂卢家老号分家的事一经传出,立刻在神垕镇引起一场轩然大波。通常大家族分家,无不是争夺财物、房产、土地,至于那些妯娌反目的,兄弟动手的,甚至到衙门打官司的事情,大家见怪不怪。而卢家分家却不像常见的那样,一样是热热闹闹,一样是万人瞩目,却是出人意料的一团和气。钧兴堂上下一派喜气洋洋,人人都换了新衣,进进出出张罗得起劲,根本不像是分家,倒跟办喜事差不多!
初九这天,窑神庙花戏楼前人声鼎沸。谁都想看看这个百年不遇的分家场面。卢维章多日不在众人面前出现了。他一身棕红色长衫,罩着深青色元宝印马褂,脚踩开封府马记鞋铺的黑面千层底的棉靴,健步下了车,朝众人拱手示意。卢豫川精神大振,一扫以往的颓唐,跟在叔叔后边含笑不语。卢豫海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尾随于父兄身后。众人看得发呆,议论声鹊起:“瞧瞧人家老卢家,分家都这么高兴!”“老话儿说‘分家分家,亲人也得变仇家’,可你看人家兄弟处的,没一点仇人的意思!”“唉,老话儿搁在卢家人身上,怕是也得改改喽。”
众目睽睽之下,卢维章领着卢豫川、卢豫海上了戏台。卢维章朝下面施礼,出语惊人道:“今天是我们卢家分家的大喜日子,感谢诸位乡邻来捧场!”
议论声又纷纷扬扬地起来了。致生场大东家雷生雨混在人群里,朝身边的兴盛场大东家郭立三叹道:“还是卢家牛×!分家都是大喜!都说老卢病得不轻,可你看他哪儿有一点得病的样子?”
郭立三捅了他一拳道:“就你稀罕!人家老卢还有话呢!”
卢维章待议论声平静了一些,朗声道:“大家都知道,钧兴堂卢家老号的产业,是由我大哥卢维义奠基起来的,卢豫川是我大哥唯一的血脉,如今他早过了而立之年,子承父业,继承了我大哥在卢家老号一半的家产,这是我大哥大嫂在天之灵庇佑!我现在当众宣布,由我侄儿卢豫川任东家的钧惠堂打今天起,正式开张营业!从今往后,钧兴堂卢家老号的名字得倒过来念了。卢家老号一分为二,一个是钧兴堂,一个是钧惠堂,两个堂口同属卢家老号,共用卢家老号的招牌和维世场、中世场、庸世场、留世场、余世场五处窑场!”
雷生雨疑惑不解道:“老卢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好端端的钧兴堂卢家老号改了名了?非叫卢家老号钧兴堂,卢家老号钧惠堂不成?”
郭立三心里一沉,脱口而出道:“坏了!老卢的意思,难道是钧兴堂烧宋钧,钧惠堂烧粗瓷吗?”
自同治元年钧兴堂开创以来,神垕镇的瓷业分为宋钧窑场和粗瓷窑场两类。宋钧和粗瓷同属钧瓷一系,宋钧需求量远远小于粗瓷,但价钱高出粗瓷许多,毛利惊人;而粗瓷则正好相反,民间日用的粗瓷需求量巨大,但价钱便宜得很。当前神垕镇专烧宋钧的是卢家和董家,其余各大窑场苦于没有宋钧烧造秘法,只能以烧造日用粗瓷为业。眼下卢家老号分成了钧兴堂和钧惠堂两处堂口,莫不是卢维章野心勃勃,不但要赚宋钧的银子,还要在粗瓷生意上插上一脚不成?雷生雨听见郭立三这么一说,立刻也着急起来。这可是家门洞开,大白天进来了一只狼啊!
卢维章挥了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我侄儿能独当一面,自立门户了,我身为他的长辈,自然要送他个开张的见面礼。豫川从今天起,不但是钧惠堂的东家,在钧兴堂还有一半的股份,每年跟我一样,坐股分红,五五得利!除了这些,再由卢家老号的总号调拨现银二十万两,还有大相公三人,相公十人,小相公十五人,烧窑伙计三百个,统归豫川使用!”他说完了这些,转向卢豫川道:“豫川,这份见面礼,你瞧着够了没有?”卢豫川没想到叔叔还留了这么一手,激动得难以形容,深深一躬道:“豫川若不做出一番事业,怎能对得起叔叔的盛情!”
他们叔侄二人说话的工夫,戏台一侧三百多个由总号调配到钧惠堂的相公、伙计齐刷刷脱下了外衣,露出写着“钧惠堂”的崭新号坎,一起吼道:“钧惠堂开业,大吉大利!”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得劲”声。
卢维章笑容满面,一手携了卢豫川,一手携了卢豫海,三人一起相视而笑,共同朝台下挥手示意。这是谁都意想不到的结局。这哪里是分家,分明是卢维章送给卢豫川一处生意,为他出征壮行来了!卢家老号自此又多了一个堂口,卢维章总领两个堂口,无疑还是大东家,而下面俩东家,一个是侄儿卢豫川,一个是儿子卢豫海。瞧人家这家分的,不但没弄得元气大伤,反而是声势大振!郭立三再也看不下去,拉了拉看得正起劲的雷生雨,低声道:“不成,这事得好好琢磨琢磨!你叫上立义场的老吴,今天晚上在壶笑天,咱们不见不散!”
钧惠堂成立的消息,眨眼间就传遍了各大窑场。大东家们无不勃然变色。事情明摆着,卢维章不会傻到再开一个烧宋钧的窑场,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那么钧惠堂肯定就是主打粗瓷这张牌了。花戏楼的大戏震天介唱着,心急如焚的大东家们哪里还有心情看戏。天色刚黑下来,郭立三就在壶笑天雅座里如坐针毡,苦等着雷生雨和吴耀明。岂料跟在他们俩后边,呼呼啦啦又进来了七八个大东家,个个都如丧考妣。郭立三瞪了雷生雨一眼,雷生雨苦笑道:“老郭,你也别生气,不是我找的他们,是他们找的我!”
42少女情怀总是痴(2)
吴耀明打圆场道:“既然来都来了,就都说说吧。人多力量大,就是打群架,也得把钧惠堂给掐死在娘胎里!”
一个大东家叹道:“还掐个球!人家有银子,又有相公伙计,脖子上套了生铁环、长命锁,不但掐不死,人家说起来就起来了!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郭立三转着眼珠道:“不然!卢家眼下只有五处窑场,对不对?卢维章刚刚吃了窑场供给不力的亏,宋钧又是利润肥厚的大买卖,他决不会拨出窑场来烧粗瓷!”
雷生雨道:“那就建窑场呗!反正卢家有的是银子!前几天禹州知州曹大人,亲自送了三十万两的朝廷贡奉银子进了卢家!还有他们的景号,专做洋人的生意。原先汴号的苏茂东去了景德镇,干得红火着呢!听蔚丰厚的人说,多则三五万,少则七八千,那银子跟流水似的都汇到神垕了!”
郭立三狞笑道:“谁说有银子就能办成事了?我问你,建窑场,除了银子、伙计,还需要什么?”
吴耀明恍然大悟道:“地皮!”
“对了!”郭立三一拍桌子,道,“眼下乾鸣山南坡,各大窑场把地皮都占完了,卢家就是再有钱,还能把乾鸣山都挪走,另辟一块平地吗?”雷生雨摇头道:“要说地皮,也不是没有……回龙岭西头,还有一大片林场呢!把树都砍了,有了平地不说,连木柴都有了!”郭立三笑道:“说你老雷死脑子,你就是不开窍!你想想那块林场是谁家的?”
“是禹州陈家的啊。”
“这不就结了?禹州陈家做的是煤场和林场的生意,而陈汉章的二小姐陈司画,那是什么人?本来是卢家相中的二少奶奶!那时董振魁亲自上门,给他们家老二董克良提亲,陈汉章到底还是婉言谢绝了。因为什么?就是因为陈司画一心想嫁给卢家老二!可卢豫海偏偏跟一个丫头成了亲,气得陈汉章大病一场,从此连煤、柴都不卖给卢家了,你觉得他会把回龙岭林场卖给卢维章吗?”
另一个大东家道:“可我听说,董振魁又去陈家提亲了,还是为了他家老二董克良!万一陈汉章把陈司画许配给了董家,那不是一个球样吗?卢家烧粗瓷也好,董家烧粗瓷也好,总归咱们都喝了西北风,领着一家老小上吊去吧。”郭立三干笑了几声,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咱们所有的窑场联合把那块林场买下来!不管陈家开多少价钱,咱们只能认了!”
大东家们面面相觑。那块林场足够建五六处窑场了,得多少银子啊?没个百十万两根本打不住!当下就有两三个大东家想打退堂鼓。郭立三瞅了他们一眼,不以为然道:“事情就是这样,傻子才坐等着人家来吃咱们,不妨豁出老命去搏一把。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不成,大不了关张倒闭,卷铺盖滚蛋去球!谁还想走,就请便吧。”
他这么一说,本来想走的也不便溜号了。大家仔细合计了一番,公推郭立三和雷生雨为代表,即刻前去跟陈汉章商议购买林场的事宜。雷生雨长叹一声道:“要是搁在三十年前,还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一两银子不花,就凭我一表人才,陈司画那个丫头早就以身相许了!”众人知道他是开玩笑,却谁都乐不起来,只顾着琢磨心事了。
禹州陈家商号的大东家陈汉章是举人出身,去京城赶了几次考,每次都是名落孙山,久而久之也就断了走仕途的念想。陈家祖上靠南山煤场起家,在陈汉章父亲手里,又依着乾鸣山建了四处林场,可谓家境富足、日进斗金了。陈汉章隔不几天就要偕夫人出去游山玩水,日子过得舒服惬意,说起来也算是志得意满。可陈汉章夫妇最大的心病,就是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大小姐陈司琴嫁给了神垕卢家的大少爷卢豫川,不料因为难产而死,连外孙女都没熬过一岁,也跟着娘亲走了。二小姐陈司画自幼身体虚弱,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家里熬药的东西从来没少过。陈司画年纪不大,却自有主见,从小跟卢家二少爷卢豫海青梅竹马,打定主意非卢豫海不嫁。卢家烧出禹王九鼎那年,本来两家说好了继续联姻,为此陈家把亲自上门提亲的董振魁都得罪了,那个叫关荷的丫头却捷足先登,跟卢豫海成了亲!卢维章夫妇也是混账到家了,就算里头夹杂了梁家跟董家的瓜葛,也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自作主张就把亲事给办了。陈司画连嫁衣都做好了,陈汉章也早就精心备好了嫁妆,全家上下一心一意等着卢豫海来娶二小姐,谁料到头来竟是这么个结局!陈司画一时万念俱灰,又是上吊又是割腕,一连寻了好几次短见,幸好她娘陈葛氏留了心眼,及时发现,才保住了性命。陈汉章气得大病一场,让手下的煤场和林场任卢家出再高的价钱,也不卖给卢家一两煤、一根柴,为的就是出这口气。
三年过去了,陈?(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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