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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瓷商 第 3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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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克良驳道:“你说的无非是黄老典故,如今天下大乱,岂是黄老横行的日子?”

    “可黄老也好,儒家也好,那都是帝王治国之术。你别忘了咱们只是商人,是老百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豫海佩服董大东家的心胸!但如今的天下,偏偏不允许匹夫去为国分忧!‘白日不照吾精诚,杞国无事忧天倾’,朝廷不明白咱们的抱负和志向,咱们在此忧国忧民,与杞人忧天又有何异?”

    两人已是动了气,虽然都没有怒形于色,但口气都跟结了冰似的。康鸿猷见状幽幽一叹,道:“豫海引经据典,从老子说到孔子,又把李太白的诗引出来了。老汉就拿《诗经》相和吧。‘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吟诵至此,他有些动情地站了起来,拉住他们的手,笑道:“老汉略备薄酒,就请两位贤侄赏光赴宴吧。至于银行票号之事,稍后再议好了。”

    让卢豫海和董克良深感意外的是,号称“康百万”的康府,摆出的晚宴竟会如此简单。菜是两荤两素:康店土鸡,洛河草鱼,韭菜炒鸡蛋,萝卜丝烩粉条;汤是寻常的面疙瘩汤,酒也是家里自酿的水酒,最大的盘子上垒得高高的全是杠子馒头。康鸿猷见二人的表情,笑道:“老汉老了,牙口也不好,平素就是这个样子。比你们两家钟鸣鼎食的差远了。”二人都是又佩服又惭愧地一笑,一人拿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饭吃到一半,康鸿猷忽地怅然放下筷子,喃喃道:“临事让一步,自有余地;临财放一分,自有余味啊……豫海,克良,我想好了,豫商建票号一事,今后毋庸再提了。”

    董克良惊道:“怎么,就这么看着西帮大把赚银子吗?”

    “我们康家有块‘留余’匾,写的是豫商的古训。”康鸿猷静静道,“第一句就是‘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开票号,建银行,这不是留余给朝廷,而是从朝廷手里争利啊!康家繁盛数百年,靠的就是留余二字。豫商可以跟晋商抢生意,可以跟徽商抢生意,甚至可以跟洋人抢生意,唯独不能跟朝廷抢生意。因为什么?两下里和和气气,就是商伙;一旦翻了脸,他是朝廷,咱是百姓,他是官,咱是民,能有咱好果子吃吗?”他缓缓离座,在桌边踱步道,“官银汇兑历来是朝廷、地方之间的事,户部银行之所以会成立,说到底还是朝廷贪利,不肯放权。而官银汇兑解禁之后,这又是票号赖以生存的根基。豫海说得好,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豫商就是‘国之利器’!咱们建了银行,名动天下,这是公然示威给百姓、示威给朝廷啊!克良说得也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我们商人报效国家的方法多了,为何非票号、非银行不可呢?豫商每年交那么多税赋银子,可大清国呢?道光以来,国运衰微,国将不国啊!这板子不能打在商人头上!”说着,他走到卢豫海面前,长长一揖道:“老汉枉活了几十年,还是被一个‘贪’字弄得神魂颠倒了,多谢豫海贤侄当头棒喝!”

    61豫商,票号,银行(5)

    卢豫海眼圈红红,连忙扶起康鸿猷道:“老太爷何至于此!豫海今天终于明白了康家兴旺四百年的奥妙所在。”他跪倒在康鸿猷面前道,“老太爷,今天晚辈如有不敬之处,还望老太爷多多包涵!”

    董克良脸色青白,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俩,表情诧异而失落。康鸿猷拉起了卢豫海,叹道:“西帮做了这么大的事,依我看不出十年,必受其害!豫海,如没有你今天这一番话,老汉真就领着整个豫商一头扎进票号里去了。几十年后,当‘票号’二字已成过眼烟云时,我们豫商依然屹立如初。到那时回忆起此情此景——豫海,你不只是救了我们康家,你是救了整个豫商啊!”

    注: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清政府成立户部银行,这是我国最早的官办国有银行。户部银行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改为中央政权直接控制的大清银行,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具有中央银行性质和职能的国有银行。该行除办理一般性银行业务外,还代理朝廷发行纸币、经理国库事务、负责朝廷一切款项收付汇兑以及代朝廷经理公债和各种证券等。山西票号为应对危局,曾先后四次筹备改组为现代民营金融机构,因种种原因皆告失败。辛亥革命前后,山西票号业遭受致命打击。其一贯奉行的“北收南放”政策(即在北方吸收清室贵族、高官存款,在南方放贷)宣告破产,南方各省分号存银被洗掠一空,北方各省分号无力应付挤兑风潮而濒临破产。民国二年(1913年),国民政府严令停止白银流通,大清银行改组为中国银行,由国民政府授权发行纸币。与此同时,外资银行大举进入内地。截至民国三年(1914年),原山西票号几乎全部倒闭,山西商人苦心经营达百年之久的金融王国土崩瓦解,晋商由此一蹶不振。

    62门斜日淡无光(1)

    光绪二十八年的七月,天津城里热热闹闹,万人空巷,市民们差不多都赶到市中心的租界瞧稀罕去了。这一天,是八国联军盘踞天津两年多之后,正式向朝廷移交天津的日子。代表朝廷来接收天津的,是刚由署理改为实授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凯。各国领事都对这个刚满四十一岁就做到“天下第一总督”高位的中国军人充满了好奇,当然,更多的还是观望。按照《辛丑条约》的规定,大清不得在天津租界方圆四十华里的地方驻扎军队,换句话说,即使这位总督大人来了,也不能带一兵一卒。偌大个天津卫一州七县,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不向洋人的军队求助,他如何控制得了这块地界?各国领事们对闻风而至的市民们招手示意,似乎并没有自己的军队即将撤离的担忧。

    辰时刚过,直隶总督的仪仗队便开到了租界。混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卢家老号津号二相公苗象林踮着脚尖朝那里看过去,一边看一边对身边伙计道:“这位袁大帅是咱们河南项城的老乡啊!他来天津卫,肯定照顾咱们豫商的生意!”伙计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眼珠子里却透着灵光,显然没他那么乐观,苦笑着道:“二相公,您就甭高兴了,先琢磨怎么应付董家老窑吧。”

    苗象林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继续看热闹。伙计摇头,低声自言自语道:“唉,杨大相公的病再不好,我也辞号算了!碰上这么个二相公,号里的人快给董家挖走完了,还在这儿看热闹呢!”苗象林好像听见了什么,扭头骂道:“小虎子,你嘀咕什么呢?”韩瑞虎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道:“二相公,您还是回去看看吧!我听说今天老焦领着最后的几个弟兄要辞号去董家呢!”苗象林一愣,道:“放屁!他们连身股都不要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片哗然,打断了苗象林的话。原来跟在仪仗队后边的还有很长的一个队伍,看架势足有好几千人,个个背着洋枪,腰里挂着子弹袋。为首的是个五短身材的将军,头上是镶有东珠的红宝石顶戴,身上穿的赫然是一品大员才有的仙鹤补服。人群中有人啧啧赞叹起来,这就是袁大帅了!台上的各国领事又惊又怒,一待袁世凯上了台子,马上有领事抗议道:“总督先生,按照大清国与各国的条约,天津租界不得驻军!我对您今天的行为表示严重抗议,我将连同各国领事一起向总署指控你的行为!”

    袁世凯满腹不解道:“本部堂怎么了?”

    “您今天来带了这么多军队……”

    袁世凯仰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你看仔细了,这不是军队。”

    “每个人都带着枪,难道不是军队?”

    袁世凯慢条斯理道:“是警察。”各国领事无不目瞪口呆。袁世凯冲着台下的人挥了挥手,满嘴的河南话大声道:“各位天津卫的父老乡亲!从今天起,世凯代表大清朝廷,重新接管天津卫!洋人不让咱们大清驻军,世凯带来了三千名精心训练的警察……世凯是河南人,河南直隶一河之隔,大家都是老乡。从今往后,这天津卫还是大清的地界儿!”台下的市民们做了两年多亡国奴,听见这样的话纷纷大声叫好,现场顷刻间欢声雷动,有不少人痛哭失声。苗象林激动得巴掌都拍红了,韩瑞虎实在看不下去,用力拉着他离开了人群,一直走出去好远。苗象林连连趔趄了好几步,怒道:“瑞虎!你犯神经了吗?小心老子打你!”

    韩瑞虎不卑不亢道:“哼,你打吧!可你打了我这一次,今后就再也别想打我了!”苗象林举得半高的手停在空中,纳闷道:“你是什么意思?”韩瑞虎冷笑道:“豫商的规矩,学徒期满来去自由!我十四岁进津号,如今我十八了,四年期满,你就是留我也留不住。告诉你,我今天就辞号,我也投奔董家老窑的津号去球。”苗象林大怒道:“好小子,你真是不想活了!你去董家老窑还是得当四年学徒,你就重新熬去吧!”

    韩瑞虎憋不住一乐,嬉皮笑脸道:“二相公,您恰好说错了!我要真是辞号去董家,人家还真认我在卢家的四年学徒!不但学徒认,出师的伙计原先在卢家的所有身股,一律照认!只要头一年干得好,第二年身股多加五毫!我刚才说了,就在今天,老焦领着五个兄弟辞号去董家了。现在卢家的津号除了病得不能下床的杨大相公,就剩你和我啦!明天我再一走,得嘞,你跟杨大相公两个光杆大帅,等着咱们那个总督老乡照顾吧!”

    苗象林起先脸上还带着怒气,渐渐沉静下来,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最后竟是呆若木鸡,只死盯着这个年纪小他快二十岁的小伙计,头晕目眩,雷击了似的僵直不动。韩瑞虎淘气地上前,伸手在他眼皮子前晃了晃,见他毫无反应,顿时吓了一跳,忙道:“苗爷,苗爷你怎么了?大白天丢了魂不成?”

    苗象林好半天没吱声,忽而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呆滞地看着前方,面色血一般潮红,浑身都是大汗。韩瑞虎颤着手摸了摸他的脸,像触了火炭似的猛地收回来,叫苦道:“哎哟,苗爷,您中暑了!”他急得四处张望,远远看见有个卖西瓜水果的店铺,兔子般蹿了过去,抱起来两个西瓜就走。唬得老板大叫:“有混混儿抢东西了!”说着便抄起秤杆子追了过来。韩瑞虎顾不得许多,一拳砸开西瓜,抓了把瓤子就往苗象林脸上抹。苗象林急促的呼吸慢慢缓了下来。老板气喘吁吁追到近处,见是在救人,略微放了心,兀自道:“小兄弟,西瓜得给钱哪!”韩瑞虎摸了摸怀里,半晌才摸出来两个大子儿,眼珠一转,索性把上衣脱得精光,抱着老板的腿大哭道:“大叔啊,这是我亲哥啊!我们俩从河南逃难逃过来的,就剩下这俩大子儿了,您就收下吧!”

    62门斜日淡无光(2)

    老板一愣,叫道:“这西瓜说什么也得……”韩瑞虎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放声号啕道:“大叔,我们就这么多了,您都拿走!千万别可怜我们!就是我哥死了,没钱买棺材,连个破席也买不起,大不了我跟他一块儿跳了海河喂王八去!……您老心眼好得很,再好也不能给我们钱哪?我们怎么能要您的钱呢?您就是如来佛转世,观音菩萨现身,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

    老板莫名其妙道:“我,我什么时候说给你钱了?”周围的人纷纷叹息,有认识老板的人道:“崔老三,算了,顶多十个大子儿,人家把衣服都脱了,看样子真是没钱!”另一个人道:“老崔,就是你给人家几个子儿,也没嘛!人家老乡袁大帅刚替咱撵跑了洋鬼子,你生意那么好,积点德没嘛坏处!”

    韩瑞虎偷眼看到苗象林的脚动弹了一下,知道他没什么大碍了,越发哭天抹泪道:“大叔,您是我亲爹,您是我亲爷爷!您救了我哥的命呀!您还可怜我们给赏钱,您老好人有好报呀!”

    老板身边的人撺掇得更加厉害了,老板哭笑不得,只得从怀里摸出来几个大子儿,扔给韩瑞虎,道:“真他娘的怪事,白赔了俩西瓜,还得破财!”周围人一阵哄笑,纷纷打趣着散去。韩瑞虎机灵地揣好了铜钱,冲老板的背影大声嚷道:“您老生下儿子中状元,生下女儿封诰命,红顶子拿车装,凤冠霞帔使船运哪!”说着忍不住笑起来,又破开一个西瓜,掏了瓤子递到苗象林嘴边,连声道:“哥,哥,你吃点去去暑气!”

    苗象林眼睛蓦地睁开,无力地笑骂道:“小兔崽子,害得老子跟你一起丢人要饭!快扶我回津号!”

    杨仲安的确是病得不轻,已经整整三个月没能主持生意了。本来今天上午精神好了些,他想挣扎着下床到柜上看看生意,不料刚穿上一只鞋,小相公老焦便领着五个伙计进来,一见他就跪倒磕头,痛哭流涕。杨仲安还以为津号遭抢了,吓得立时就是一摇晃。老焦擦了眼泪,却道:“大相公,我们几个实在待不下去了!津号的生意这两年根本做不下去,月钱半年没发了,身股一年减一点,再这么下去,我们几个怎么跟家里人交代?都是拖儿带女的人哪……”

    杨仲安捂着胸口,虚弱至极道:“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办?”

    “辞号!”

    “身股,身股不要了?”

    老焦心一横,索性说了实话:“大相公,您对我们一直挺好,我们也舍不得走!可是董克良说了,只要我们去他们津号,在卢家的身股照认,干得好还给加呢!大相公,人往高处走啊!我们得走了——我劝您也去董家吧!这两年因为生意不行,您那身股减得差不离了!董克良说您去了津号,还是大相公,身股立涨一厘!”

    杨仲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痛骂道:“放屁!你们这是背主求荣!你们都走吧!我就是死,也死在卢家老号!”说着,抓了枕头丢过去。老焦纹丝没动,含泪道:“大相公,那我们几个走了,对不住您!”其余几个人也都擦着泪站起身,跟着老焦离开了。杨仲安呆坐了半天,想站起来到柜上去看看还剩下谁,双腿却不听使唤,一头栽倒在地。杨仲安手脚并用拼命爬到了前院的账房,大叫了几声“还有人吗”,四周一片死寂。杨仲安心慌到了极点,又奋力爬到前堂柜台,这儿不但空无一人,就连门板都放下来了,跟关张倒闭了差不多。杨仲安趴在地上喘了半天,昂着头叫道:“象林!瑞虎!你们这俩王八蛋死哪儿去了!”良久,只有回声袅袅,却根本无人应答。杨仲安勉强翻了个身子,仰面朝天,痛心疾首道:“大东家,我杨仲安对不起您!我只有一死来谢罪了!”

    这时门板被人下了,韩瑞虎架着苗象林进了前堂,蓦地看见杨仲安泪流满面躺在地上,两人都大惊失色。韩瑞虎一把扔了苗象林,扑到杨仲安身上哭道:“师傅!师傅您怎么了?老焦他们打你了?”苗象林冷不丁被他一推,踉跄了两步,差点一头栽到柜台,却也不敢说别的,赶忙上去和他一同扶起来杨仲安,搀到一旁的椅子上。杨仲安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粗气,这才断断续续道:“津号,津号就剩咱们仨了?”

    苗象林没好气地看了眼韩瑞虎,道:“瑞虎明天就辞号,就剩咱们俩大相公了!”

    杨仲安气急,一巴掌打在韩瑞虎脸上,骂道:“白眼狼!你这就给我滚!”

    韩瑞虎也不着急申辩,苦笑道:“师傅,我是您从人市上十两银子买的,我能走吗?你们俩大相公,连一个看门跑街的都没了,津号还不彻底完蛋!您放心,我就是死也不走!”

    杨仲安气息平静了许多。经这么一折腾出了一身的大汗,原来他久治不愈的无名热也好了大半。他打起精神道:“瑞虎,真就剩咱们哥仨了吗?”韩瑞虎叹气道:“可不是嘛!”杨仲安眼泪又下来了:“我对不起前头的张文芳大相公,也对不起我大哥,更对不起卢大东家啊!好好的津号在我手里怎么就一败涂地了呢?”苗象林早没了主意,只顾唉声叹气了。

    韩瑞虎安慰他们道:“两位大相公别着急,这也不全是咱们的错!八国联军在这儿一住就是两年多,中国人开的字号十家有七家关了门,咱能挺到现在,还真不简单呢!”

    62门斜日淡无光(3)

    杨仲安摇头道:“啥也别说了,发电报给总号,就说津号濒临绝境,速请总号决断!”

    韩瑞虎两手一摊,道:“师傅,一个字八两银子,这个电报没个五六十两下不来!咱哪儿还有银子呀?”

    “连电报都发不起了?”杨仲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继而捶胸顿足道,“我,我死了算了!”说着就想朝柜台拐角冲过去。韩瑞虎和苗象林慌忙拦住他。韩瑞虎笑道:“师傅,其实没那么严重!人都走了最好,还省得您动脑子裁人减负呢!咱们三个人,维持一个津号足够了。”苗象林瞪了他一眼:“就你逞能!你怎么维持?”

    韩瑞虎又是嬉皮笑脸道:“是苗爷您说的,那位总督老乡照顾咱生意呀!”

    杨仲安盯着他道:“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快说!”

    韩瑞虎见师傅发话了,只得老实道:“说实话,眼下我也真的没主意,不过您放心,过了今天晚上,我一准把主意想出来!再不济,我就是出去坑蒙拐骗,也得把给总号发电报的钱挣到手!”说着,扶起他道,“您还是回房歇着吧,前堂有我和苗爷照顾。反正也没人来,您就好生歇息歇息,养足了精神好跟董家斗!”杨仲安知道他这是宽慰自己,可又实在没别的办法,只好由着他们架了自己朝后院走去。

    安顿好了杨仲安,苗象林跟泄了气的猪尿脬似的,浑身软绵绵地来到了前堂。韩瑞虎站在柜台后头,眼珠子转个不停。苗象林靠在椅子上呆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幸亏交了一年的房租,不然这个月就得关张!”韩瑞虎“扑哧”笑道:“我的好苗爷,您说点吉利话好不好?我这儿正琢磨点子呢!”

    要搁在平时,苗象林早一个大嘴巴子过去了。可今天他在租界外中暑,韩瑞虎的表现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想到眼皮子底下这个爱说几句俏皮话的小伙计,一遇到急事真能做到“有静气”,连哄带骗地把一群大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干笑了几声,道:“你一个毛孩子,能有什么主意?”韩瑞虎不乐意了,板着脸道:“我都十八了!大东家十八的时候,人送绰号‘拼命二郎’!神垕镇谁人不知?我就是比不上大东家,比你苗爷……嘿嘿,也强不到哪儿去。”苗象林正想动手打人,听见他这么机灵地一转圜,不由得笑道:“算你脑子快!快点想招儿吧。唉,看来我不是当驻外相公的料,等津号事儿平了,我还是回总号当我的账房先生去,干那活儿我最拿手!”一说到算账,苗象林的兴致来了,吹嘘道:“我们苗家祖传的,双手开弓打算盘,你见过吗?我大哥苗象天,那是神垕第一神算子!方圆二百里地,就是袁大帅他老家项城县,说不定都知道神垕有个……”

    韩瑞虎身子一激灵,大声道:“慢着!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方圆二百里地,没人不知道……”

    “有了!”韩瑞虎激动得一跳老高,蹿出柜台道,“苗爷,你的字儿怎么样?”

    “还凑合,练过几年颜体。怎么了?”

    韩瑞虎不答话,跑回柜台拿了红纸笔墨,放到他面前道:“我说,您写!”

    苗象林嘟囔着提起笔,韩瑞虎给他研着墨,慢慢思忖着道:“第一句,‘开封府里有装修各有特色。而牌匾一定突出“名”、“优”二字。像跟津号斜对面中和烟铺的招牌上大书“五甲子”,意思是历经三百年的老字号了。正对面的药店挂着“专门采办川广云贵地道生熟药材”。至于桐油庄门口放油篓、颜料铺门口架飞红点翠的彩棍、卖元宵敲梆子,更是不一而足。

    62门斜日淡无光(4)

    卢家老号的津号就在估衣街上,韩瑞虎胡诌的“七言绝句”摆到了津号门外,不多时便引来了众多的围观者。在当时天津人心里,与其说天津是朝廷收回来的,不如说是袁大帅收回来的,敢情这家瓷器店的老板跟袁大帅还是老乡啊!不少来估衣街闲逛的本地官员的家眷看了这招牌,立刻动了心思。袁大帅是项城人,项城跟神垕就是百十里地,“家有黄金万两,不如钧瓷一片”的名声又是众人皆知,说不定这位大帅真就喜欢家乡的钧瓷呢?大帅新到天津,一心去送礼撞木钟(注:指邀宠,蒙骗之意)的人多如牛毛,可大帅的脾气一时半会儿还摸不清楚,这宋钧值钱,看着也高雅,不妨拿这玩意儿试试深浅再说。等韩瑞虎发完了二百份传单,满头大汗跑回津号的时候,居然发现柜台前围满了人。苗象林和杨仲安忙得不亦乐乎,招呼完这个招呼那个,等不及的人还一肚子牢骚。韩瑞虎顾不得高兴,赶忙蹿到柜台里帮忙张罗起来。

    苗象林和杨仲安都清楚,若论起招呼商伙,他们俩加起来也不如一个韩瑞虎,便都在一旁打下手。只见他满脸微笑,机灵地冲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道:“这个是鸡心罐,天蓝天白都有,名字叫‘梦回千年’!怎么叫这个名儿呢?千年是哪儿,是唐朝呀。您老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一千年后知八百载!唐朝时候有个郭子仪郭老王爷,那是平定了安史之乱的大英雄!我们老乡袁大帅,不就是当今的郭子仪吗?梦回千年,嘿,这个彩头该多大!”师爷连连点头,抱着鸡心罐仔细端详。韩瑞虎又冲着一个官宦太太道:“这位夫人眼光真好!这叫八方进宝瓶,您瞧这釉色,您瞧这做工,实话告诉您,这个从选料开始,到拉坯到素烧到上釉到釉烧到烧成开片,足足用了两年时光啊!宋钧烧造难比登天,‘十窑九不成’。那一窑一共出窑了六十多件,就成了这么一件!”

    官宦太太抿嘴笑道:“那其余的呢?”

    “全都砸碎啦!我们卢家老号从来不出瑕疵!”韩瑞虎正色道,“哪怕这瑕疵您都瞧不出来呢,也不能卖给您!物以稀为贵呀,要不怎么衬得这瓶子值钱呢?”

    “哟,值多少钱哪?”

    “您要问值多少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五千两!”韩瑞虎凑上去低声道,“可谁叫今天我们大相公做寿,我们老乡袁大帅进津,太太您又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给您打七折!三千五百两,外带老字号隆宜祥的檀香木礼盒、苏州上等绸缎封皮!您要是还嫌贵,得!”韩瑞虎昂着脸,大声道,“您照我这脸蛋子上狠狠扇两巴掌,好好出出气,骂一句‘狗娘养的小伙计,要价这么死’!您千万大声骂,让我们大相公也听见,回头我还能得俩大子儿的赏钱呢!”

    官宦太太听得心花怒放,道:“真是个可人意儿的小伙计!”笑不绝口地回头道,“张妈,给他银子!”

    韩瑞虎兴奋地大叫:“大相公来道谢啦!有贵人赏银子喽!”杨仲安抹了抹眼泪,上来朝那太太道谢。旁边的人也都站不住了,纷纷叫着掏银票。津号仅存的这仨人忙活得脚不沾地,个个都喊哑了嗓子。到了晚上一算账,除去工本,竟足足赚了三千两银子!杨仲安看着银子放声大哭起来,好一阵才憋出了一句话:“快发电报!”

    63留余,留余(1)

    津号的电报只有十个字:津号危,圆家撬,东家速来。总号老相公苗象天、杨伯安接到电报后大为震惊。“圆家”、“撬”是卢家鉴于电报局的人屡屡泄密而规定的内部使用的电报暗语,“圆家”就是圆知堂董家,“撬”的意思是自己的伙计被人挖走了。自从有了身股之制,卢家老号还从来没发生过大批伙计倒戈反水的事情,而在天津不但有对手来挖人,这个对手还是董家!苗象天牵挂着弟弟苗象林,杨伯安担忧弟弟杨仲安,两人立刻将电报送到钧兴堂。卢豫海深知杨仲安是个要面子的人,如果事情不到万分危急之际,他断然不会张口就请大东家去救急。卢豫海当机立断,连夜赶奔开封府,先见了已经官升一级做了藩台的曹利成,顺便看了看曹府大少奶奶、自己的妹妹卢玉婉。又从汴号抽调了四五个得力的伙计,跟他一起直奔天津而去。

    有了韩瑞虎“七言绝句”的招牌,津号的局面略微缓解了一些,不至于门可罗雀了,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没两天工夫,在锅店街上的董家老窑津号也打出了类似的招牌,而且价钱低于卢家老号,传单公然发到了估衣街卢家津号的大门口。刚刚吸引过来的商伙又被勾走了大半。杨仲安和苗象林商议了一番,决定也跟风降价。不料韩瑞虎听了,却连连摇头道:“两位大相公,这个价万万降不得!”

    韩瑞虎这次建了奇功,两个大相公对他是刮目相看。见他表示反对,杨仲安也没有动怒,反而微笑道:“你说,为何不可降价呢?”“道理明摆着。总号规定的价钱是按照毛利三成算的,给咱往下浮动的余地,说白了也是三成。为了打开局面,咱已经把毛利降得很低了,再降就是出窑价了,驻外分号没这个权力,非得向总号请示不可!我看了董家的传单,同样的货,他敢以出窑价卖!这是什么来路?”韩瑞虎手一挥,道,“他是冲着逼死咱们津号来的!如果我没说错,董克良眼下就在天津!要不然就董家津号那些人,没这个气魄!”

    “要是这么说,还真不好办了。”杨仲安沉吟道,“刚刚有了些人气,又被董家拉走了。他们价钱定得那么低,咱们又不能跟着降,说到底还是斗不过他们哪。”

    “也不然!”韩瑞虎仍是嬉皮笑脸道,“大东家明后天就能到,有他坐镇津号,拼价钱也好,想其他办法也好,总归不会输给董克良!不过我想,大东家真的来了,也不会跟董家拼低价。”

    “你有什么主意快点说,别他娘的掖掖藏藏的!”

    “师傅别发火!”韩瑞虎给他端过去一杯茶,笑嘻嘻道,“我那个馊点子,是瞄着那帮上赶着给袁大帅送礼的人。可这也就是眼下一阵子的应景生意。说来说去还是得抓大商伙!”

    门外有人笑道:“说得好!放着这么个有眼色的伙计,津号怎么搞成这个模样!”苗象林一听见这声音,蓦地叫起来道:“是大东家!”话音未落,卢豫海满脸微笑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五个伙计,个个都是风尘仆仆。杨仲安鼻子一酸,带了哭腔道:“大东家,津号凋敝如此,是我对不起您!”说着就要下跪。卢豫海赶紧上来扶起他,安慰道:“生意嘛,有走顺风的时候,就有走背风的时候,哪儿能处处时时一帆风顺呢?我来的时候打听了,董克良就在天津,你一个大相公权力有限,怎么跟董克良斗?你又是大病刚好……你放心,有我给你撑腰,好好跟他董家大干一场,挽回这个脸面就是!”

    杨仲安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眼泪刷刷地下来了。韩瑞虎也是直掉眼泪。苗象林在一旁赔笑,刚想说什么,卢豫海冷冰冰看着他,语气骤然一变,道:“象林,老杨病了半年,你这个二相公是干什么吃的?手底下的能用的、不能用的人都给挖走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想着把你留在津号?我对你再三嘱咐的那些话,怕是全扔进侯家后的茶馆里了吧?侯家后是个好地方,茶馆,妓院,相公下处,你没少去叫局赶条子吧?我算看透你了,根本不是驻外的那块料!生成的狗肉上不得席面!本想让你做出点功劳衣锦还乡的,这下子连你爹、你哥的脸都给你丢光了!你爹苗文乡老相公是多有作为的大商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也别痴心妄想驻外了,现在就收拾行李,老老实实给我回总号算账去吧,就从当学徒给师傅端尿壶重新做起!”

    众人开始见卢豫海和颜悦色,心里都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不料他突然翻脸,竟连珠炮似的质问起苗象林来,声色俱厉丝毫不留情面,都不禁大吃一惊,汗流浃背。杨仲安久闻卢豫海伶牙俐齿口如刀剑,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手段,不由蓦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场面一时冷清下来。苗象林吃了这一通辱骂,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是突然给人打了一闷棍,半晌说不出话。

    场面死一般寂静,这时韩瑞虎轻轻说了句:“大东家,您骂错了。”

    卢豫海两眼紧盯着他,冷笑道:“你把话说清楚!”

    “大东家,您说苗爷不是驻外的材料,这话没错。我虽然是个小伙计,也觉得苗爷做二相公不成!”韩瑞虎鼓足勇气道,“但您说苗爷在侯家后逛窑子叫局,这是无中生有的事。苗爷跟我朝夕相处,他根本不是那种人!再说,豫商里有规矩,责罚办事不力的相公,要么勒令辞号,要么减身股,哪儿有一捋到底去做小伙计的呢?这是大东家赏罚不公!何况苗爷也有他的长处,津号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往来账目多如牛毛,苗爷一个人顶十个账房伙计!大东家要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我看苗爷应该回总号账房去!”卢豫海愣着没说话,杨仲安怒道:“瑞虎!你疯了吗?大东家自有大东家的主意,你一个小伙计插什么嘴?人事安排是你做主的吗?给我滚!”韩瑞虎倔犟地道:“大东家要是执意这么罚苗爷,我也辞号得了!留在这儿干没意思!”

    63留余,留余(2)

    卢豫海忽而发出一阵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连声道:“好一个小伙计!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给你个二相公,你敢干吗?”

    “有什么不敢,反正您是大东家,您出钱,我出力,生意砸了赔的是您的银子,大不了我卷铺盖滚蛋。”

    卢豫海打量着他,笑道:“好,有点我当年的意思!”说着看了眼苗象林,道:“你是现在就走,还是等斗败了董克良再走?”苗象林擦泪道:“我等着大东家大败董克良,跟大东家一起回去。”卢豫海笑道:“那也好,你就留下来做个账房小相公吧,以观后效!至于这个小伙计嘛……”卢豫海大声道:“擢升为津号二相公,辅佐杨大相公主持津号。”苗象林又酸又妒地看着韩瑞虎,悄悄叹了口气。韩瑞虎跟傻了似的站在原地,道:“大东家,您要提拔我?”

    卢豫海并不回答,朝身后的几个伙计道:“你们先下去歇着吧,让象林给你们讲讲津号的形势。我跟两个大相公说说话。”苗象林浑身无力地站起来,领着伙计们下去了。待他们走远了,卢豫海“扑哧”一笑道:“这个苗象林,真不如他哥!吓唬他几句就成这样了。老杨你不知道,总号原来的账房大相公古文乐岁数大了,眼看着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账房是机要重地,不是老人儿不敢用啊。”

    杨仲安的脸色还白着,笑道:“敲打敲打他也好,象林经商的确是用错了地方。当年大东家要把他召回去,是我苦留不放人,要追究起来我也难辞其咎!只是老古号称‘神垕第一铁公鸡’,不知象林能不能像老古那样守好账房啊。”

    “苗爷精着呢!”韩瑞虎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嬉笑道,“他跟我一块儿上街,自己从来都不带银子。”

    卢豫海和杨仲安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卢豫海笑道:“瑞虎,你是二相公了,要论起熬资历,你师傅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维世场烧窑做学徒呢!不过我用人不拘一格,谁有本事谁上——门口那幅招牌是你的主意吧?我看挺好!老杨老成持重,想不来这样的点子。象林在生意上更是个糊涂虫……”

    韩瑞虎憋了一肚子话,忙道:“大东家要是这么讲,瑞虎就更担当不起了!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给大东家添了一个大麻烦。我怕师傅担心,就没敢告诉他,一直等到大东家来,才敢向您请罪!要是大东家听了我的实话,不让我做二相公了,我一点怨言都没有!”

    “你是想说袁大帅那边需要打点吧?”卢豫海微笑着说。

    韩瑞虎惊讶地看着他,叹道:“大东家真是……我说什么好呢?我胡诌的那几句,虽然一时解了津号的危局,但也得一大笔银子才能圆下来!袁大帅是何等人物?他的名讳,哪儿是咱们商家搬来搬去利用的?稍有不慎,袁大帅一个冷脸下来,他手下的兵就敢砸了咱的铺子!大东家,我给您惹祸了,这祸还不小呢!”

    杨仲安一拍大腿,急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挣的一点钱,还不够给袁大帅送礼呢!”

    “这不怪你们。”卢豫海温和道,“津号眼瞅着就完蛋了,你们能急中生智也不是过错。瑞虎,你安心做你的二相公,好好将功赎罪就是了!至于打点,这用不着你们操心,我自有主张……”

    卢豫海来天津的第二天一早,便到总督衙门求见袁世凯。因为他带了河南巡抚裕长、布政使曹利成联名的书信,又塞给领班师爷一张银票,当天下午就见到了这位名震朝野的袁大帅。卢豫海被师爷领进议事房,瞅见博古架上摆了不少宋钧,董家和卢家的都有,便微微一笑。袁世凯还在跟一个客人谈话,见他进来便端茶道:“练兵处筹备一事,就这样办好了。庆亲王那里有我,直隶这帮官员那里就由菊人兄你去说,联名折子还是要上的!”客人笑道:“慰帅好大的气魄啊!全国八百三十六万两摊派下去,南皮公怕是要坐不住了!”袁世凯唇上一撇浓胡颤了颤,道:“张公自然会坐不住,可我直隶省率先认筹一百一十万两,全省官员又自愿认捐十万两,饶是他南皮公脾气再大也无话可说!”客人看见卢豫海垂手恭立一侧,便道:“既然慰帅还有客人,我就先告辞了。”

    “不忙不忙。”袁世凯笑着站起来,对卢豫海道,“卢东家是吧?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我的盟兄徐世昌,号菊人,生在河南,长在天津,也是咱半个老乡。翰林院出身,现在是新建陆军参谋营务处总办。”卢豫海忙行礼道:“草民豫海拜见徐大人!”徐世昌扶着他,笑道:“都是河南老乡,行礼不就见外了?”袁世凯摸了摸胡子,自得道:“卢东家颇有弦高之风,甘愿出资五万两以助北洋操练新军!南皮公总是说他治下的湖广商贾如何繁茂,我看也比不上我们豫商急公好义!”

    徐世昌笑道:“先有这五万两垫底,再加上直隶官员的认捐,北洋新军的第一镇总算可以放炮开张了。菊人在此谢过卢东家!”卢豫海赶忙自谦一番,送他离去。袁世凯回到座位上,粗眉一挑,慢条斯理道:“卢东家,裕长是咱老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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