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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娇媚 第 10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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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人声喧哗,而她自己安静如眠,淋在漫天寒雨下,见证过去的一段伤痕,遥远、惨淡、真实无虚,如同以往所有怨怼愤懑,在满街霓虹灯五彩闪烁中,只一个照面,便已沉淀为生命中灰色片段。

    二十七

    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会,转身去酒店对面的快餐店买了杯热巧克力,坐在门口落地玻璃窗下慢慢喝下去。天气实在是冷,这种冷,厚毛衣也挡不住,蠕蠕地像是会钻到骨头里,混合了骨髓凝胶住关节。快餐店里人来人往,热气无法供应充足,苏嫇冻得指尖发麻,张开嘴,呵出一团热气,在空中喷成汩汩的影。

    雾气里,她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走近了,在对面椅子上坐下。

    路红涂着鲜橙色的口红,随着面部动作在空气中留下明晃晃的印子,她小心翼翼地问:“苏小姐,你的东西可都带齐了吗?”

    苏嫇定了神,点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摊开放在她面前,轻轻道:“这是盖了国鑫公司公章的欠条,聘用协议书一式两份,只需要甲方落款处填一个名字便可合法成立。”又取出一张单子,补充,“这是汇给周晓峰的银行转帐单,你可以让他打电话查询网上存款额。”

    快餐店里光线明亮,路红仔细将文件一字字看毕,这才松了口气,由衷地道:“苏小姐,你办事手法真正爽快利落。”

    她飞快地签了名,将属于自己的文件收起来,又取出手机打了电话,一一交待清楚。

    苏嫇看着她动作停止,侧头面对窗外,声音低低像是在自言自语,道:“爽快利落?倒也未必,我只是怕不小心出了错,你就会立刻阻挠合同签字仪式。”

    “呵呵。”路红笑,她并不否认。目的已经达到,再无顾虑,人彻底放松下来,眼底的精明警觉褪去,换上了些许沧桑与慵懒,自顾自点了支烟,依在桌旁缓缓吞吐。

    “苏小姐,”许久,她抬起头,“真奇怪,我并不很高兴。”语气十分讷闷,百思不得其解似的,像个失望的孩子。

    从未料到果然心想事成,生活如此精彩莫测,富戏剧性,人却无法随之转换心境,像魔法之脸,大开大阖,所以只有无动于衷,本以为得意时必定扬眉吐气神采飞扬,谁知却是憔悴落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继续做些什么。苏嫇茫然,扭头看了窗外,淡淡说:“咦,你看,雨停了。”

    又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见到段绫与周晓峰大摇大摆而出,在酒店门口与邵秋森握手客套,双方似乎言谈甚欢。

    路红突然道:“苏小姐,我若是你,现在就过去打声招呼,口气一定要温和有礼,末了再与邵秋森一齐告辞离开,看段绫脸上能有什么表情。”

    苏嫇一怔,转头看她。

    她也算是个直性子,恩怨分明,掐熄手上烟蒂,两眼炯炯地看住苏嫇,“你以往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今天?现在合同已经到手,再不需要顾忌任何人,为什么不显身到他面前去出一口恶气?难道你是害怕与他见面?”

    苏嫇被她牢牢盯住,不由苦笑,自嘲道:“不错,那样做的确大快人心。可是,路小姐,你是不是八点档的港台剧看多了?”

    “你这算什么话?我是在帮你出气呀!”

    “你就这么想轰轰烈烈地出口气?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对付沈琦呢?”

    这次轮到路红傻了眼,她张口结舌地坐在原地,支支吾吾起来。

    “很难决定吗?你手上已经有一大笔钱,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谋生,为什么不去他面前冷嘲热讽?我知道你离开国鑫时也恨透了他,现在不就是个报仇的好时机。”

    “……”

    路红无法回答,毕竟是聪明人,眼珠一转,立刻笑,“我明白了,我们都喜欢看别人的热闹,轮到自己头上时却又觉得不值得冲动,得了好处未必再要去卖乖。”

    她边说边站起来,“苏小姐,再见。”停了停,“我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大约就是招聘你进国鑫公司,想不到一场面试竟然改变了我们两个人的命运。”

    “不,改变的绝对不止是两个人的命运。”苏嫇替她纠正,“路小姐,再见。”

    出了门,迎面一头冷风,手机响了,邵秋森打来电话,说:“合同已经签妥。”

    可苏嫇听出他口气里并无喜气,甚至有些怅然,像一不小心踏上贼船,十分委屈无奈。她只当不觉查,温和道,“邵总,恭喜发财。”反思路红所言,自她们相遇后,许多人的命运正在改变,而邵秋森却是其中变化最小的一个,想来这样儒雅谦谦的男子,一辈子不会懂得生活之苦,他们家境丰裕与人无争,年过三十仍不能镇住场面,可以与之结婚或交友,却不适用于商场创业。

    她收了线,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苏太太见她淋得雨水淋漓的回来,也不肯说明去了哪里,大是怀疑,但有萧镇前车之鉴,不好追得太详细,于是皱起眉头嘀咕:“一天到晚野在外面,该办的事情不去办,不晓得在瞎忙乎些什么。”

    一面唠叨,突然又想起件事,说:“刚才常孝铭打电话来,问起家里的情况,我哪有什么好事可以和人家说,只能告诉他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工作也不过尔尔,难得他这么热心,还记得我们……”

    苏嫇不等她说完,截口道:“他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打我的手机?”

    “我怎么知道?”她母亲摇头,“他找你会有什么事?”

    苏嫇同她解释不清,便去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给常孝铭打电话,一连响了十几下也没人来接听,苏嫇左思右想,渐渐心烦意乱,放下话筒拎起外套往外走。

    苏太太听到动静走出来,见她在穿鞋,不由奇怪:“你又要去哪里?”

    苏嫇不回答,披了外套又低头去系鞋带,把两条细绳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苏太太看不下去,自己俯首上来帮她解开重新系了,埋怨,“你急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还毛毛燥燥。”终于忍不住,问,“看你整天早出晚归的,是不是在谈恋爱了?有谁在楼下等你?”

    “没什么,妈,我……公司有些事。”

    她匆匆跑下楼,在门口处招手唤出租车,偶尔一抬头,居然看到自家阳台上窗子开了条缝,苏太太脸贴在缝隙间,向楼下窥视她的行动。两人视线一触,苏太太吓了一大跳,蓦然向后倒退,变戏法似地从窗前消失了。

    苏嫇好气又好笑,自己拦了车赶往常孝铭的住处,窗口里黑洞洞半点灯光也无,苏嫇料定这么个寒冷的雨夜他必定无处可去,便上去用力拍门,一直打了十几下,才听到里面有了些许动静。

    “常叔叔,常叔叔?”她叫。

    有邻居被吵得不耐烦,打开门侧身出来骂,“这么晚了你嚎什么?”

    苏嫇一概置之不理,继续拍门,十分钟有余,房门终于打开,常孝铭沐身在黑暗里,叹气:“嫇嫇,你这是干什么?”

    大约是天气冷了,他说话时略有鼻音,令苏嫇听了伤心。

    “常叔叔,我要和你谈谈。”她不顾他反对,推门进去。

    “唉,不用谈了,全怪我病重乱投医,也不问问别人的处境,硬逼着你给我出主意,幸好你母亲告诉我实话,放心,嫇嫇,我不会再麻烦你,好在我还有一门手艺,要知道有些模具厂做梦都想找我这样的人去帮忙。”

    他跟在她身后一路絮絮不休地说,也不知道是要解释给谁听,口气十分恍惚,老弱与尊严左右为难,因此话说得前后自相矛盾,苏嫇倒被他引出心酸,轻声打断道:“胡说,常叔叔,我答应过的,你的事情我终会放在心上。”

    单身汉的房间缺少打理,扑面有股混浊的酸燠气,家具陈旧物品堆放凌乱,苏嫇抢先上去把窗户打开一角,又将灯光拧亮,转头便看到常孝铭的白发,丝丝裹在灯光里,触目惊心。

    “常叔叔,你别忙了,我还有话要说。”

    苏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用目光示意他坐下,常孝铭看出她眼里的怜悯,很是尴尬,嘿嘿地笑了几声,慢慢在椅子上坐了,自上次见面后不过一月不到,苏嫇只觉他身形佝偻动作迟钝,已完全是个彷徨无助的老人。

    “你不去上班有多久了?”她轻轻问。

    “快有大半个月了,就这么突然地让人事科给我发了份辞退信,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说不用去上班了。”

    “常叔叔,我记得你刚进盛萌时是签过合同的。”

    “呀?是,的确签过一份合同,不过那时是二十年前的事,而且合同只签了三年。”

    “常叔叔,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段绫应该付给你解聘费?”

    “唉,什么应该不应该,我只知道他肯我就有,弄到这步田地,只好怪现在盛萌的老板不是你爸爸……”他说着说着便灰心,垂下头,眼眶发红,“嫇嫇,别再指望盛萌了,我盘算过,明天就去街道所报名,看看有没有门房清洁工之类的工作,这些年我也存了几万块钱,要是每月再能有三四百块钱的补贴,日子就能混下去。”

    苏嫇别过脸不想听。

    忍忍忍,让让让,老实人对付困境似乎只有这两种办法,惶惶、凄凉、郁伤,抱头缩体,含着一口窝囊气,逼自己去到山穷水尽处。终于节衣缩食至不能再省,连偶尔吃几根肉丝也要精打细算,还得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安慰自己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定不能轻易让步,对于任何人与任何事,原则上退了半步便会伤害到自己。

    她忽然做手势截住他的话:“常叔叔,我今天来,其实是想为你介绍工作。”

    “什么?”他大吃一惊,眼里焕出光彩。

    “我们公司现接了批铝合金产品的销售业务,急需一名专业懂技术的检验员质量把关,不知道你能不能出面帮我这个忙?”

    “啊?什么检验员?我年纪大……”

    “这个工作不设体力要求,你只需要将图纸尺寸与产品相比较,提供技术上的咨询就可以。”苏嫇话题一转,“段绫为俄罗斯人做的铝合金产品你熟不熟?”

    “熟,当然熟,那只悬臂件本来就是我带头领人画图纸找材料搞出来的项目,从设计到样品完成,一连赶了几个月的时间。”

    “那就好。看来我真是找对了人,这个工作非你莫属。”

    “你什么意思?你们公司也要买这种产品吗?”

    苏嫇笑而不答,找出纸笔算了算,写下个数字展开到他面前:“我们公司有规定的工资标准,并且以前并没有设过相似的工作岗位,我估计你的工资约莫是这个数目,不知道你可同意?如果有问题,我再去向总经理提出申请。”

    常孝铭只扫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点头不迭:“好……好……”他不知道该怎么谢她,跳起来用力搓着手,“嫇嫇……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我……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决不会给你丢脸的。”

    其实苏嫇列出的是新进销售员的最低工资额,因为事先没有知会过邵秋森,不敢强拿主张,只开了个保守底限数,谁知道他竟满意至此,相比与段绫的贪婪拔扈,常孝铭何其质朴单纯,她愣一愣,免不了又要心酸,当下血气上涌,一字字保证:“你放心,我也决不会令你失望。”

    第二天找了个机会,向邵秋森提出建议,“邵总,只要一投产,盛萌立刻就会发现合同有问题,我担心他们愤怒之余,会偷工减料,影响到产品质量。”

    “不是有合同限制吗?我记得合同后面附件上的质量参数要求很明确。”

    “可是我们对加工业并不了解,许多细节问题都是外行,如果没有专家指导,只看尺寸参数似乎还不够控制质量。”

    “你有什么提议?”

    “我想把盛萌当初设计这只产品的技术骨干请到我们公司当质量顾问,有了他把关一定不会出差错。”

    “这样也可以的吗?”邵秋森睁大眼睛,“在签了那种暴利合同后,继续挖角盛萌的技术骨干,一再令其惨遭打击,道理上也说不过去呀。”

    苏嫇拍拍脑袋,猛然间明白过来,老板向来是慈悲心肠乌托邦情怀,怎么能以普通商人的利益追求去打动,她眼珠一转,马上动之以情,低声说,“其实,请这个人来倒不全是为了技术支持,只怪盛萌对他太苛刻,过河拆桥,产品一完成就把技术人员辞退,说是为了节约不必要的开支,倒使我们白捡了个好处,也可杜绝以后工作中的不必要损失。”

    “哦?”邵秋森终于心动,皱眉道,“我最反对以刻薄职工来节约成本,记得以前沈琦曾经劝我每隔三个月招聘一批销售员,把工资限制在试用标准以内,可以省下一大笔开销。”

    “唉呀呀,这怎么可以。”苏嫇马上愤然而起,配合老板心情,大声道,“用这种下流的手段欺骗职工,不过是为了多赚一点点钱,钻法律空子,连公司新进员工也不放过,这种馊主意亏他想得出来!”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不会错,果然邵秋森面色大好,他点点头,算是对苏嫇是非分明的赞同,问:“那个技术人员准备什么时候离开盛萌?”

    “他已经被无故辞退了。”一提起常孝铭,苏嫇火大了,当下源源本本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怒道,“对这么一个在本公司工作了二十年的单身职工,风烛之年不但不予以体恤照顾,反而借项目大功告成之际将其一脚踢开,这样无情无义,盛萌真是欺人太甚!”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邵秋森天性最怜贫惜弱,闻言拍案而起,“盛萌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老弱员工,也不怕将来遭报应。”

    二十八

    凭借着邵秋森心头的一股正义之火,常孝铭顺利进入国鑫公司担任产品质量顾问,底薪初定为每月八百元,公司试用期为三个月,苏嫇办事极其利落,当下催促人事部办妥手续,并专为他分派了张桌子,用以堆放图纸。

    “常叔叔,在试用期时先委屈一下,只要过了三个月,你的工资就会涨至一千五百元。”

    “什么话?公司环境这么舒适,老板脾气又好,况且我都这把年纪了,就是每月八百元也足够。”他做事分外卖力,天天提早半小时到公司,从老板至普通销售员,把地上扫得一尘不染,每个人的办公桌擦得一干二净,桌上杯子洗刷备好,泡半杯茶头,茶叶放得不多不少,完全按照个人习惯的份量。

    这样勤快,刮风下雨从不间断,清洁工反倒无事可做,眼睁睁看他忙碌,自己立在一边面色尴尬。

    “常先生,你是本公司的产品质量顾问,这种擦拭倒水的工作就让给清洁工去做吧。”邵秋森看不下去,一而再三地向他打招呼。

    “是,是,邵总。”常孝铭嘴里答应动作不停,照旧我行我事,暗地里对苏嫇说,“以前我们当学徒的时候起,就必须懂这个道理,在任何地方都要手脚麻利,做得多才不会被老板嫌弃。”

    “这话倒也不错。”苏嫇抿嘴笑,提醒他,“所以你拼命找活干,把全公司的清洁工作都包了,是不是在提醒老板可以辞退清洁工?”

    “当然不是!”他吓了一大跳。

    “常叔叔,我知道你原本是好心,可是每一个岗位都各司其职,你要是把别人的工作做光了,岂不是要影响到其他人就业?”

    “是,是,是,”他终于明白,脸色也变了。

    话虽这么说,苏嫇也明白他是闲得发慌,盛萌尚未交货,常孝铭手头暂时没有工作,又是公司新进职工,自然心神不宁。好在不久后盛萌那边传来消息:第一批产品已经下线,请国鑫总经理亲自上门验收。

    邵秋森向苏嫇道:“不过是提货。为什么要请我亲自跑一趟?看来盛萌已经查觉合同的问题,这是在请我过去修改合同。”

    “笑话,签定的合同怎么能改变,邵总,到时候我陪你一块去吧?”苏嫇胸有成竹,嘴唇抿成一条线,十分坚决肯定。

    倒是邵秋森神色犹豫起来,偷偷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又慢慢闭了。

    “邵总,你是担心盛萌和我们闹得不欢而散,会对我们不利吗?”

    “这倒也不是。”他那句话明明就堆在嘴边,可实在说不出口。

    “那就是担心我终于报复成功,会得意忘形大放撅词,做出不知轻重的举动?”

    “不,不。”他脸胀得通红。

    苏嫇笑:“你放心,邵总,小人也分三六九等,何况我自认并不是个小人。”

    验收那天她果然赴约,不过故意晚了半个小时,待赶到盛萌总经理办公室时,段绫与邵秋森已起争执。

    这段日子对段绫来说简直是个噩梦,先是乘他出差之际,周晓峰与人事经理路红突然一前一后离开公司,只交了份辞职信,便没了人影,并且手机电话全部停机,惊愕之余,又见到营销部负责人面色苍白地上来汇报,说给国鑫的合同中材料单位出错,镑与千克重量相差近一倍多,悬臂架的成本因而上涨一倍不止。

    这时他才想起合同的始作俑者周晓峰与路红,派人急急去找,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房东目光比他还要震惊,“怎么可能?房租交到这个月底,怎么会没人住?”

    开门一看,家具一应俱全,所有个人物品全部搬走,箱柜四壁空空,马上好签定新的租约外借。

    这两个人全是外地来本城打工的年轻大学生,没有亲戚与固定住址,真正无牵无挂,段绫翻出周晓峰以前给的一只外地电话,打过去,对方用浓重的东北方言回答他,“俺儿子去大城市打工好几年,早没信儿了。”

    他不死心,一再追问索取,终于求到新的手机号码,也确是周晓峰本人来接听,声音十分无辜,说:“段绫,我在你这里工作的很不愉快,你这么专权强硬的一个人……”

    说了一大堆抱怨的话,像是这几年受了多大的委屈,对合同的事情反而轻描淡写,被追问得急了,他把手一摊,“合同都是事先给你看过的,我本来学的是金融管理,又不是机械制造,我不懂技术,你也是外行吗?”

    电话突然断线,再打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段绫这才明白是内贼作怪,抱头悔之晚矣,想起曾见过邵秋森人品儒雅,应该是个文绉绉的读书人,或许还能通融商量,就算是死缠烂打,也要把损失减少到最小。

    提货那天,他一早等候在公司门口,亲自把邵秋森迎进总经理办公室,略略几句开场白后,愈加低声下气起来,恳求道:“我初做铝合金不久,还是个外行,国鑫想必也经历过这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艰难时期,小公司没有技术革新固然不能长期存活,可是稍有差池也会粉身碎骨,比如这次,全怪技术人员不懂国际国内单位换算的习惯,恐怕要连累到贵公司一同配合修改合同。”

    “这怎么可以?”邵秋森立刻摇头,“段总是在开玩笑吧,合同本身就是商业承诺行为,哪有对承诺一改再改的道理?”

    “我明白我明白,出了这种事情确是我方的错误,邵总,此事还要请您多通融通融。”一边说,一边侧身让年轻貌美的助理提着礼盒走过来,笑吟吟端在邵秋森面前。

    “邵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先收下,至于其他细节,不如过一会咱们去隔壁的酒店边吃边谈。”

    “抱歉,今天很忙,看了货就要走的。我们还是先去仓库看看吧?”邵秋森觉查出周围气氛不对,站起来推开礼盒,向门口处走。

    段绫哪里肯轻易放他走,一见不妙,立刻向旁边助理使眼色。

    助理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头弯弯曲曲直到腰际的卷发,是时下最流行的SPA烫,见老板示意,忙扑到邵秋森身边,将双纤细白嫩的小手搭在他肩上,撒娇一样地笑,“邵总先别忙着走嘛,我们段总还有事情和您商量,仓库现在正乱着呢,只怕下午时才能把东西打包装箱,您呆坐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是不是……”

    她声音甜腻,倚在邵秋森身上,拽着他袖管,拉拉扯扯,邵秋森即不能推又躲不掉,果然被她缠住,听耳旁一路咭咭咯咯聒噪下去,自己半句话也插不上,一时脸红发急,无可奈何地用眼神向段绫抗议。

    “呵呵,邵总,不要急,难得有空到盛萌来,何不让我做个东道主。”段绫脸上笑得欢,暗地却在咬牙切齿,下定决心今天说什么也要把邵秋森弄到酒店包房去,届时点几瓶红酒,灌到他神志不清时,把修改好的合同拿上来,就算是强按着手指也要他签上大名。主意拿定,一不做二不休,又去到门口叫来两个女职员,大家上来把邵秋森团团围住,一齐用力往外拖。

    邵秋森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岂有此理竟有此事,遇到这群商业无赖,个个如狼似虎,挣扎得汗如雨下,想去摸袋中的手机打电话叫救兵,不料被段绫夺手抢去,拔去电池板,放入自己口袋。

    “邵总,我请你吃饭,就不要再叫别人了吧。”他举了手机得意地说。

    俗话说,不怕穷就怕凶,脸皮一拉什么事都能解决,邵秋森也算经历人生重要一课,虽然恨得牙根都痒,可身不由已,眼看就要被“请”去酒店包房。

    正当众人七手八脚吵吵闹闹一片混乱时,忽然门口处有个女子声音清脆地大声说:“请客吃饭是好事呀,何必搞得鸡飞狗跳?大家真是太客气了!”

    别人听了也没有什么,独独段绫心头大跳,这声音极其耳熟,令他产生不详预感,忙推开身边的女助理,目光穿过乱哄哄的人影,向门口处看去,果然见苏嫇将手机扣在耳边,隔了人群向他微微一笑。

    “你?”他手指住她,目瞪口呆。

    苏嫇先不理他,对着电话里布置道:“你们都上楼吧,盛萌总经理要做东道主了。小刘小王小陈还有小赵,再通知常师傅与开车的小李,大家统统到总经理办公室来,一个也不能少。”

    听对方答应了,她才断线,气定神闲地走进来,拍拍手,“OK,诸位,能不能先停一下?我有话要说。”

    被她打岔,所有人停了动作,女助理转头看段绫眼色,却见他面色白里透青,极其难看。

    乘这一顿之际,邵秋森终于得以喘口气,衣服凌乱领带歪斜,女职员的手还粘在他身上,他掸污迹似的一一拨掉,又要忙着整理衣服领带,神情十分狼狈。

    “邵总,你没事吗?”苏嫇嘴上关心,其实心里不厚道地在偷笑,很乐意看到一向对法制社会充满信心的老板吃了亏,希望他以后别在对她说什么朗朗乾坤国有国法的大道理。

    “原来全是你搞出来的事情!”段绫震惊之后已经慢慢回过神来,短短几分钟,他脑中迅速理出思路,既然苏嫇称邵秋森为“邵总”,想必是国鑫的人,那就一定和这纸合同有关,本来路红周晓峰突然失踪后,他知道自己被人暗地摆了一道,表面上看来是邵秋森路红周晓峰三个人联手骗他的钱,可转念一想,邵秋森木头木脑不像是个会用手段的人,出来混了些年,这点眼光自认是不会错的,现在再见到苏嫇出场,立刻胸中雪亮,所有疑问一一迎刃而解。

    “这算是什么事呀!这事!简直!简直!”他硬声硬气地说,翻来覆去,脸上表情瞬息变幻,似乎是不知该愤怒还是平静,又不知该怎么才能把这口气忍耐下去,于是带动五官挤来扭去,整张面皮微微发颤,仿佛正逐渐与下面的肌肉骨骼抖散分离。

    所有的僵硬尴尬,苏嫇假装看不见,她微笑地,态度诚恳的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段经理,我们只是来提货的,如果你想请我们邵总吃饭,手下人也不能在外面白等,不如大家一齐去喝几杯,岂不更加热热闹闹?”

    她话音未落,楼下“蹬蹬蹬”已冲上来一群人。常孝铭带头,国鑫的业务员连同司机小李,密压压站了两三排。

    国鑫公司手下大多是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也有从东北江苏招来的外地大学生,一个个血气方刚,乌眉直眼地瞪过来,把盛萌公司花枝招展的女职员们吓得手忙脚乱,立刻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唉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准备打群架吗?段总……你看你看……”

    莺莺燕燕娇滴滴向来是段绫的最爱,今天却听得分外刺耳,尤其是此刻苏嫇面带嘲讽地看过来,她高佻的身材在身后男子衬托下愈加修长秀丽,却并不显得柔弱,他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周围,更加心烦意乱,猛地推开身边众人,大喝一声:“闭嘴!”

    众人蓦然止声。

    苏嫇叹口气,说:“看来我们是没有酒席吃了,对不对?段总?”

    邵秋森已经走到她身边,衣服虽然已收拾整齐,脸上依然余惊未消,好在段绫现在已不可能请他吃饭,于是向苏嫇道:“小苏,我先回去了,提货的事你和其他人留下来办吧。”

    他从来没有遇到这样荒唐粗暴的事情,也知道自己永远对付不了这些人,索性转过身去把问题抛给苏嫇。

    “是,邵总,按照合同条款,段总一定会在今天把产品交给我们,你放心。”

    这话于其说是讲给邵秋森听,不如说是在警告段绫,段绫当然听得明白,他“哼”了一声。

    “难道不是吗?”苏嫇马上发问,“段总,难道你的产品没有下线?我明明接到你的提货通知,上面还有你的亲笔签名呢。”她笑吟吟地取出文件,遥遥地向他展示一下,重新折好夹进包内,含意不言而明——如果真要对簿公堂,这也是我方有力的证明。

    二十九

    那句话怎么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料得才一年半不到,苏嫇竟已能神气活现地站在段绫面前, 且手上捏着那纸要命的合同,段绫纵然气得七窍生烟,可还要勉强镇静,拼命把这口气先咽下去。

    “嫇嫇,我们之间有误会……”他搜肠刮肚的解释,然而自己也无法圆其说,话到一半就已经放弃,终于垂了头,自认晦气,“你到底想怎么办?”

    “段总,我只想按合同办事,请你尽快把货物提交出来。”

    “你不能这样!你知道,这张合同不公平,这……这简直是诈骗行为!”

    “是吗?”苏嫇微笑。

    真奇怪,一年半之前,这些话明明都是她想说的,女人求助的方式更凄惨柔弱些,她也曾想拉着他衣角,痛哭流涕,毕竟他们有过婚约,而他分明说过要爱护她一辈子的话,就算情话都是不可信的吧,总有也十之二三的情份在,她想请求他网开一面。

    可她并没有沾到他一片衣角,段绫不说话,他只是冷冷看着她,像看到沿街乞讨上来的叫花子,脸上厌恶十足,不说话,是因为专等她求上来,好一口果断地回绝过去。

    迎着那种眼光,她到底没有伸出手,明知道结果是拒绝,何必再去自讨其辱。于是,她转头去看窗外,记得那天天色好昏暗,虽然有太阳,可就是昏暗,哪像今天,满目阳光灿烂,明媚得叫人睁不开眼来。

    她一直微笑。

    段绫渐渐无计可施,周围的人这么多,既不能恳求得太厉害,也不能强取豪夺,急得额上满头大汗,实在僵持不下去,只好咬牙命令助理,“你们去让车间主任把货物打包交给国鑫。”

    “是。”女人们妖妖娆娆的出去了,苏嫇才要带着国鑫员工也跟着走,被段绫扬声叫住,“嫇嫇,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在门口顿了顿,似乎想要停住,可马上继续向外走。段绫立在原地又叫了几声,只等来国鑫员工诧异的目光,苏嫇连头也不回一下,态度冷若冰霜。

    国鑫众人提了货浩浩荡荡回公司,每一个人脸上都笑嘻嘻,唯独邵秋森心有余悸,说:“以后提货再不要叫我去,这个段绫根本就是流氓。” 突然又想起什么,犹豫着向苏嫇看了一眼。

    苏嫇马上道,“不错,当初确是我瞎了眼。”

    “不,小苏,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脸红。

    晚了,苏嫇已经多心,邵秋森确实并无恶意,可是尴尬人难免尴尬事,万事只要涉及段绫,无论什么样的话题都可令苏嫇难堪,喜悦之情顿时一落千丈,不动声色地把其余工作交待了,打电话找萧申。

    “你现在哪里?能不能来接我下班?”

    “OK,小人随时听候公主差遣。”他欣欣然地答应。热恋期就是这点好,仿佛为对方做任何事都能够赴汤蹈火。

    挂了电话,心头阴霾一扫而空,事业成功又如何?纵然手上拿定赚钱合同,女人最要紧的还是感情生活,也幸亏有了萧申,苏嫇才得已逃脱怨妇嘴脸。

    她重新收拾心情,向邵秋森道:“我已经打听过国内行情,盛萌的悬臂件时价每台套二千四百元,我们可以每台套二千二百元的价格出售到市场上,一定会有许多厂家上门求购。”

    “好,这事就由你去联系吧。”

    邵秋森手上正拿着份国家地理杂志新刊,像小孩子找到心爱的玩具,哪有空再管其他的事情,苏嫇方知道老板是真正的好命,完全不用担心前途是什么,反正若是出现穷途困境,总会有像路红苏嫇这样的强势员工迎头顶上去。

    而她的救世主却只有自己,连萧申的出现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下班后走出公司,萧申早十分钟先到大门口等候,立在落地玻璃窗前,清爽简捷的蓝色夹克衫与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身形修长舒展,叫人看了不知道有多舒服养眼。

    一见他,苏嫇才觉得胸中闷气完全出尽,丝丝缕缕地全部飞到爪哇国去了,忙奔过去把手塞进他臂弯里,仰头一笑,“今天晚上我们去哪里玩?”

    “我家。”他笑嘻嘻地道。

    “什么?”

    “萧瑜和雪华都回国了,今天晚上是家庭聚会日。”

    “唉呀!”她吃一惊,甩手不迭地从他身上挣脱出来,嗔恼,“好一只空心大汤园,你家里有事,还出来见我干什么?”

    “我想带你回家呀。既然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不如乘今天所有人都在场,让我把你带上门去正大光明的和他们打声招呼。”

    “唉,你办事太鲁莽了。”

    “怎么鲁莽了?我为什么不能像萧镇一样慎重其事地把女朋友带回家?你浑身上下有哪个地方见不得人?”

    苏嫇咬着嘴唇,恨不得在他臂上掐一把,人无完人,如果说邵秋森是书生意气到令人讨厌,那萧申就是孩子气到常常叫人难堪,难得他的青春期像是永远过不完似的,以至于总是振振有词的说着自己坚信的道理,从来不关心周围环境与人情世故。

    “难道不行吗?为什么不可以?”萧申还在那里没完没了,霸着她不放,“你在害怕什么?放心,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他是难得认真说话,可是表情比平时更可爱,眼睁得又圆又大,眉头皱得浓密,于眉心处根根可见,越发显得俊秀,却是孩子气的美,苏嫇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正渐渐融化。

    “好吧,全都听你的。”

    她任他拉了手,或许他仍是稚气与冲动,但一生中能被这样一个清秀真挚的男子牵了手……罢罢罢,也就随他去吧。

    两人开车先去楼下商场买了大篮的热带水果与巧克力礼盒,手拉手站在门前按门铃,萧申不住地回头看她笑,既兴奋又忐忑,而苏嫇还他以微笑,表面沉静云淡风清。

    出来开门的是萧欣然,乍见两人,她倒退半步:“SUN,你这是干什么?”突然想起苏嫇也在,硬生生挤出个笑脸,“苏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啦。”

    “萧小姐,你好。”苏嫇笑得比她轻松。

    “你没看到我带女朋友回家吗?爸妈呢?家里还有什么人?”

    “都在!”萧欣然狠狠白他一眼,当着苏嫇的面不好说得太过,无奈把头一别,“你们进去吧。”

    人果然都到齐了,一进门,便看见萧镇与萧丽雯,连同以前曾见过一面的萧睛、萧铭,连同萧伯父萧伯母与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想必是在国外求学才回来的萧雪华和萧瑜,众人不约而同,抬头向他们注目。

    迎着这样的眼色,萧申的手心明显一僵,本能地挡往女朋友身前,“爸,妈,我带朋友回来吃饭。”声音已经变了调,可他自己并不知道。

    “坐吧,不要拘束。”萧氏夫妇总是知识分子,且是经过些动乱坎坷的老人,早已习惯风浪起伏,萧伯母脸上笑得很平和,“苏小姐,来,这边坐。”她示意身边的女孩子给苏嫇让坐。

    苏嫇温顺坐下,萧申总是怕她吃亏,硬是挨着坐在她身边,对面萧镇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突然起身,“舅舅舅妈怎么还没到?我去打电话问一声。”

    “不要去啦,这个时候估计是塞车,等一会他们自然会到的。”给苏嫇让坐的女孩子并不知道状况,好心阻止他。

    萧镇无奈,也不再坐下,径自转头去里面房间。萧欣然随即跟上去。他一走,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只萧雪华和萧瑜仍在打打闹闹地抢电视机遥控器,其余人都不说话。

    苏嫇偶尔抬头,便看见对面萧丽雯目光凉凉地,像是含了许多不屑,瞥一眼,慢慢滑过去,过了一会儿,再转过来瞥一眼,神情态度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差了几分,然而苏嫇并不动气,只作不见。

    萧申却不甘心,他瞪萧丽雯一眼,“你看什么呢?你眼睛有毛病?”

    “咦,你管我看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见苏小姐,你还怕我会好奇八卦呀?”

    两人立刻针锋相对起来,声音略大些,原先坐在书柜旁边的藤椅上看书的萧伯父抬头皱眉,“吵什么吵?二十多岁了还像是十岁的娃娃,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休要惹事不安生。”

    萧伯母出来打圆场,道:“没什么,表兄妹吵嘴是常事,只是今天有客人,你们都给我收敛点吧。”她声音柔软但透着严厉,不光是萧申萧丽雯,连萧丽华与萧瑜都立刻噤声,苏嫇自始至终,只是微笑,甚至眼神与萧伯母相对,毫无意外。

    连萧伯母也感到了她的平静,说:“苏小姐人很沉稳,似乎与上次见面时有些不同。”

    “也许。”苏嫇笑,顺手端了茶几上的茶壶,将萧伯母面前的茶杯注满。

    萧申赌气似的,拉过苏嫇的手,道:“爸,妈,嫇嫇给你们带了意大利手工巧克力,是你们最喜欢的那种牌子。”

    他想方设法地要替苏嫇拉关系,萧伯母看出来,怜惜地瞧了一眼儿子,客气道:“又让苏小姐破费啦。”

    电视频道正巧转到《大话西游》画面,萧丽雯马上大声阻止道:“好,好,就看这个,不要再换频道啦,我最喜欢看这个——“老婆,又升天啦!咦!我为什么要说‘又’?”她拍手拍脚地哈哈大笑起来,引得旁边萧铭萧瑜等人也跟着笑。

    萧申的脸突然变得铁青,像是要打人,苏嫇一见不好,忙用力在他掌心捏一记,接口道:“不错,我也喜欢这个片子,很无厘头,并且我认为周星驰的笑话最大成功处不是在于嘲笑别人,而是自嘲。只有懂得自嘲的人才是真正懂得笑话。”

    这次轮到萧丽雯闭了嘴,脸色发白。

    苏嫇一击得中,于是转头向萧伯母道:“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呀,就是那个门,雪华,你指给苏小姐看。”

    萧雪华削瘦得如同T型舞台上的模特儿,她并不知道旧事的来龙去脉,笑吟吟地起身给苏嫇带路。

    这个时候想来萧申已经明白今晚把她带到家里是个多大的错误,不过不要紧,现在的苏嫇已经练就伸缩自如弹簧般的面皮,早不在乎别人的一两句冷嘲热讽,如果有必要,她甚至随时可以奋起反击。苏嫇在萧家独立式玻璃洗脸盆里用冷水扑面,对着镜子大力吸气, 用一方纸巾擦干了,重新走出来,透过半开的房间门,她瞟到萧镇的身影,原来站在阳台上。

    想一想,她径直走过去。

    萧镇并不是一个人,正在与萧欣然说话,他见萧欣然突然止声往后看,回过头,目光一呆。

    “你好。”苏嫇向他微笑。

    萧欣然叹口气,“你们慢慢聊。”她乘机走了。

    萧镇无可奈何,与苏嫇打了照面,“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人多,出来透透气。”

    她凝视他,确实瘦了许多,面颊两侧陷下去,眼神有些忧郁。

    “听说前些日子你出车祸了,一切还好吗?”

    “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车子伤到发动机,人却没什么事。”

    “呀,那也算大难之后必有大福了,你今年的工作一定非常顺利。”

    萧镇冷笑,“真正工作顺利的人是你吧?我也听说国鑫与盛萌间的事情了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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