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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们还是找到了这里。她是无意间看到他们的,几个农民打扮的人正在向路人打探着什么,不时地用手势比画着。
“天啊,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她开始坐立不安了,
“是他们,大刚,是他们,他们找来了。”
“谁?谁找来了?”
“家里人,和你打架的那些人。”
“他们?找来了?嘿,这些人,本事也忒大了些吧?”
“不要慌,不要紧张。他们找不到,就会回去的。”
“好,好,那我得藏好。”
“哈哈,没有必要,你只要在这个屋子里,不要出去,就好了。”
“那你也小心点。”
“知道了。”
“要不,我下去找几个哥们跟他们干上一架?”
“不要,不要吓我。我害怕,大刚,我害怕。不要离开我。”她紧张地说,
“我不想回去,大刚,你一定要救我。”她的脸色象一张白纸一样白。
“好了,好了,乖啊,不要害怕,我保护你。”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总是在不停地找,向路过的同学打听,比画着雪莲的模样。
“好象见过,长得挺漂亮的,经常和一个小帅哥在一起。”一个女生说,那几个人相互看了一下,认为有希望了,彼此笑了一下,
“不过,她好象早就走了。她是我们上一届的,那就是她们今年要毕业。你找她们宿舍人吧,她们应该知道的。”接着,那几个人又询问了些什么,才让那女生走了。
“不行,学校不安全,你这样吧,我同学的一个亲戚在这里工作,你不如先到她那里躲一下吧,等风声过去了你再回来。”
“好。这样最好。”
等到天黑的时候,他和她悄然溜出了校门,转移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会不会去找雪莲宿舍?还是预先给打个电话吧。“于是,他又给雪莲宿舍的人逐个的说明白,这才放心了。
但是,大刚低估了他们的能力。他们嘀咕着,吵闹着,问门卫,说要找校长。这样引起了行人的注意,大家都围了上来。他们又拿出雪莲的照片来,让人们指认,说是这里的一个学生。
终于,他们见到了学校的领导。
“啊,你们是这个学生的什么人?”
“他是她的丈夫。”他们指着黑旦说。
“丈夫?”校长很惊奇,
“她还是个学生,怎么会有丈夫?我说呢,她两年前就离开了学校,按照学校的规定,无辜离校半月的,当按开除论。尽管她后来向学校请示续了假,可是后来仍旧没有了音信。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原来她在家里结婚了!”说得黑旦低下了头。
“你说咋办吧,校长?好歹也要给俺们也个交代啊。”
“是啊,校长,俺们山里人,你可要为俺们做主啊。”
“放心吧,既然都结婚了,那肯定是有法律保障的。”
“对。校长,有个叫大刚的,那是雪莲的老相好,听说他们在大学的时候就粘在一起。”
“肯定是在他那里。”
“啊,是这样。吴秘书,你去帮我查查,看这个叫大刚的是哪个学院的,什么专业的,马上报告给我。“
“是,校长。”
结果很快出来了:
李大刚,男,1976年出生,现在本校计算机系学习,专业是自动化。在四号宿舍楼402住。
这很容易了。于是校长派人找到了大刚,询问雪莲的事情。
“什么?雪莲?她来了?我怎么没有看到。她在哪里?”大刚装糊涂地说。
“大刚同学,我们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请你告诉我们,雪莲同学到底来了没有?”
“没有。”大刚把头一摆,简洁地抛出了两个字。
“没有?没有,她的丈夫怎么都找到来了?据我们了解,雪莲同学曾经是你的女朋友,对吗?她来了,第一个找的人肯定是你。”
“她真的没有来,你们肯定是弄错了。”
“大刚同学,你现在交出人来还来得及。你私藏人家的老婆,这样做是在犯法,你知道吗?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她是被逼迫的,她不是真心的!你们不知道,他们这是不合法的,是抢亲。”
“对于雪莲同学的事情,我们也感到很气愤,可是不管是怎么回事情,现在他们毕竟是夫妻了,是法定的,你也没有权利干涉,我们也没有。如果没有结婚的话,我们也会阻止的,毕竟她也是我们的学生,我们要保护好每个学生。”
“可是她穷得交不起学费,你们管过别人的死活吗?还一股劲地催着交!”大刚不知道从那里来的气,对领导散气了。
领导们也没有话说了,只是狠狠地指着大刚说:
“看你还能藏多久,不知道个好歹。”说完要走。
“这不是她结婚时候戴的耳环吗?”其中一个人尖,竟然看到雪莲在匆忙中忘记带走的银耳环。
“对,是它。”黑旦一下子抢上前去,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一回,
“没错,是它,她在这里!她在这里!”黑旦转过身来,一把揪住大刚的衣服,质问大刚:
“你把她藏到哪里了?她都是俺的人了,你还藏。你这是犯法!”
大刚斜着眼睛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
“她是在这里,怎么着吧?我就是不交出来!你们有时间的话,就在这里耗着吧,啊,我看你们能耗到什么时候!”
“大刚,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啊?还不把人交出来?这是犯法,报警了,你会受到处理的。”
“我已经豁出去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也不替家里想想?”
“我说了,我都豁出去了。”
“那,你也不怕学校给你处分?”
“给吧,我都无所谓了。”
“那好吧,既然都这样了,大刚同学,请你到办公室办理退学手续吧!“说罢,学校的领导拂袖而去。
第五十三章 重入噩梦
雪莲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很替大刚担心,她哭着说:
“都是我,都是因为我,我恨死我自己了!”说着,她号啕大哭。
“不要这样,雪莲,也不全部是因为你,这事情本来就是错误的,只是这个错误还在被无端的继续着……”那位同学的姐姐劝着。
“可是,大刚是要受处分的……”
“学校领导是最能分明白事理的,其实造成今天的悲剧,他们也有责任,即使到现在,他们也不愿意承担而已。所以,以我看,他们也只是找台阶下,不会对大刚怎么样的。”
“可是,他们还在,不肯走,怎么办?”
“只要领导不表态,你又不出去,他们能这么办?他们带的钱一定也不多,坚持不了多久的。”
“可是,我仍然很害怕,害怕得都要发抖。”
“别怕啊,凡事都要讲个理,讲究个道。”
“是,都怨我那个糊涂的爹,都怨我自己太无能了,太软弱了。”说着,她自顾哭起来了。
“你可以回去离婚啊,刚结婚,现在还来得及。”
“是,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害怕爹阻拦。”
“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父母也做不了主的,以后一旦出事了,他们也担负不起这个责任。你说是吗?”
“是。可是,我爹他老糊涂啊,只认钱啊。”
“唉,真没有见过这样做父母的,舍得让女儿去受苦,为了钱而出卖女儿,唉,不可思议啊!”
事情就这样僵持着,大刚宿舍的兄弟们都知道了,纷纷表示不平;雪莲宿舍的姐妹知道了,也纷纷表示坚决的不同意姐姐走。
“原来,两年了,姐姐是这么回事情啊!”老八先开口了。
“就是,姐姐她爹也真是的,干什么吃的呢!”老六也气愤的很。
“我们要阻拦,不让那个丑八怪把姐姐带走!”老四出注意了。
“对,我们要阻拦,坚决的不同意。”老三随声附和道。
那些人又去找大刚,大刚死活不告诉他们;他们于是又去缠校长,校长真的发怒了,在全学校贴出告示来,公开地批评大刚,给于警告处分。并说如果再不把人交出来,就要让他退党!
“我不能害了他,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她推开了阻拦她的那位同学的姐姐。
“雪莲,雪莲,你回来!你回来!你疯了?你不能去!”任凭她在后面怎么喊,雪莲就是不回头,径直往学校跑了。
“哈哈,她终于出现了,她来了!”
“看她还能藏多久?”
“再不来,小情人就要完蛋了!”
“雪莲,谁让你来的?你知道我为了你,什么委屈都受了,你却又来了!”
“大刚,不要这样,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害。”她轻轻地对大刚说,而后转过身去,对学校的领导说,
“真对不起,领导,打扰你们了,都是我不好,我这就跟他们回去,谢谢你们!”她轻柔地对领导说,并轻轻地鞠了一躬,学校的领导们眼里充满了泪水,
“雪莲,一路走好!你们是法定夫妻,是受法律保护的,我们也不能强硬留下你,回去了,好好生活,不要气馁,要照顾好自己。”一个领导掏手帕擦了一把眼泪。
接着,她又阴沉着对黑旦他们说,
“这回你们满意了吧?闹腾得鸡犬不宁你们就开心了?我跟你们走!”
“不能走,雪莲!不能走!那是个无底洞,那是个魔窟!”
“嫂子,你不要走,你不能走,这会害了你一生的!”
“你走了,哥哥可怎么办啊?他会痛苦的。”
“姐姐……”老八已经吓得哭起来了。
“大姐,你怎么能跟这样的人回去呢?大刚不是很好吗?”老七带着哭腔说。
雪莲看了宿舍的姐妹们一眼,惨然一笑,看着她们相互依托着,都已经哭成了泪人,
“放心吧,大姐会好好的对待自己的。看着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大姐很高兴,你们以后走到社会上,要相互的帮衬,不许象在宿舍一样耍小把戏,玩小孩子脾气。”
“知道了,大…大姐…姐”她们都哽咽着说。
“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你们以后也要好好的对待自己,好好的和你们的兄弟们相处,不要争风吃醋。浩洋,我可知道你和李兵共同喜欢过一个女孩,现在还在相互的生气吗?”说得两个人都不好意思了。
“嫂子,我让给他了,我又找了个好的。”浩洋面带羞涩地说。
“哈哈,是吗?这样也好,象个做哥哥的样子。”
“大刚,对不起,原谅我吧,我原以为,我这次来了,就再也不用走了,可是他们还是来了。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你也尽快找个好的,不要再想我了,忘记我吧。就象一场梦!”她闭上了眼睛,泪水已经流出来了。
“雪莲,我不让你走,我要找他们论理,我要告他们,他们这是非法娶亲!”雪莲看了他一眼,把嘴贴近点,告诉他:
“傻瓜!回去了,我就和他离婚,反正我的已经给你了,你还担心什么?”她故作轻松地说。大刚也没有说什么。
“咱们去送送嫂子吧。”浩洋提议。
“好。好。”
“回去后不准欺负我们的嫂子,谁欺负我们就去找谁,到时候可饶不了他!”说着,李兵轮了一下拳头,雪莲回头看见了,笑了。
“不敢,不敢——谁敢呢?”黑旦连连说。
“大家都回去吧。都还忙着呢。”
“不忙,姐姐,我们不忙。我们都想好好的看看你。”
“姐姐……”老八哭倒在雪莲的怀里,
“我怕,姐姐,你不要走。”
“妹妹,宿舍数你最小,你要照顾好自己。姐姐没事,啊。”雪莲抚摩着她的头,说。
火车要开动了,而她装作镇静的心却乱了。她知道,这一走,难说有机会回来了。她的眼光在众人的脸上一边又一边地扫描着,她在努力记住这些熟悉的面孔,把它们装到内心的最深处。最后,她把目光停留在大刚憔悴的脸上,
“大刚,让你为我受委屈了。真对不起。”
“不要这么说。”他已经用手捂住了痛苦的扭曲了的脸。
“想开点,你会好起来的,忘记我吧。”她强忍住了泪水,安慰着大刚。
接着,她强作笑颜,对大家说,
“如果你们有机会,欢迎到我家做客,我一定把最好的土特产拿出来孝敬你们!”
“我们一定会去的。”
火车在夕阳的照耀下开动了,她知道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命运,可是挣扎又有什么用呢?她对着夕阳惨然一笑,扭过头,任泪水横流着,不敢看窗外那些熟悉的面孔……
第五十四章 决定离婚
火车在茫茫的大地上飞驰着,象一条蛇一样在不停地钻进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而这洞里,阴风阵阵,恐怖阴森……
她知道她应该回到哪里去——回到那个令她悲痛欲绝而又不得不回去的地方。啊,家,是家!家,这个在无数人心中象征着平安和幸福的代名词,到了她这里,却突然变得可怕起来!她已经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了。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别人问她家里的情况,可是,她却又不得不时常想起家,犹如感染上了海洛因,想放弃,却又不能。啊,家……
此时已经是隆冬季节,冷风直往裤管里灌。村里的路上几乎没有人,他们都躲到了家里,不肯出来。只有风,卷着那些肮脏的尘土和轻的草沫在游荡着……
路上碰到的几个人,她依然可以觉察出他们对她异样的眼光。这更加加剧了她的担心和胆怯。
“自己有什么错呢——谁在乎呢!”她暗暗地想。
“又回来了?”
“可不是吗,害得他们好几个跑那么老远的地方才找回来。”
“这媳妇,啊,也真是的,不正经过日子,老是跑干啥呢?”
黑旦冷冷地瞅了他们一眼,也觉得他们多事。他们立即不敢作声了。回到家里,黑旦也不让他娘职责,他不许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来,生怕触动了雪莲那紧张而敏感的神经。
“再跑了,你去找回来,俺可不去了,累死俺了。”每当黑旦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黑旦总是这么说。
黑旦依旧的不多说话,只知道去干活儿。
“你看住她点,她可是个大活人,跑了可上哪儿去找呢?”黑旦娘私下里对他说。
“对,她是个大活人,所以你才看不住她的。”
“你说,那可咋办?让她爹管教她吧,又不来往了。你说,啊,花这么多钱,弄到家一个这个东西。”黑旦娘似乎很生气,却不敢表现出来。
“娘,你又来了,不能少说两句?你对她好点,她还能怎么样?”
黑旦依旧对她那么好,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也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反倒让她心里不舒服,想发作,又不好意思。
“这到底该恨谁呢?只有恨我自己!”
她孤独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接近她。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已经是枯萎了,树下只剩下残枝败叶了。触目伤心,不禁多叹了几口气。时而躺下,时而又坐起来,时而在屋子里度步,然而她的心早已在那遥远的充满青春朝气的大学里了。宿舍的姐妹们的脸庞总是闪现在她的面前。
“不能这样活着!”她从内心的最深处发出了感叹,虽然很弱,但是却又显得那么的铿锵有力!
“我要离开这里,这里不属于我!”她告诉自己,
“这里的天空和土地不适合自己生长,只能将自己慢慢地腐蚀掉!太可怕了。”
“我要离婚,我要离婚,我——要——离——婚!”这种声音从心底逐渐地上升到喉咙,她几乎喊了出来。
………………。
“这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的,整天象个怪人一样呆在屋子里,又哭又闹的,真烦人!不行,就让她走吧,让她去找那个混小子吧,她爱上哪儿就让她去!只是,那,一万块钱,就当打了水飘了,咱也图个清净。”黑旦娘在吃晚饭的时候唠叨起这些事情。
“是啊,这闺女,自从进了家门,又没有亏待她啥,可她三番五次地胡闹……”黑旦爹也附和道,
“唉!家门不幸啊!”
“可惜苦了旦儿……”
“哼,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给买个四川媳妇呢,你看人家春枝,买来了也不逃,还说咱们这里比她们那里好,让走也不走,今年就给人家生了个胖大小子!”
“还不是因为你,俺说人家是个大学生,你非要攀上,这不,弄来了,你又伺候不了,整天象个爷一样伺候着还不行……。”
“娘,少说两句啊,小心她听到了又闹。”
“听到?俺巴不得她能听到,让她心里也想想,难受难受。总不能让俺一个人难受吧。”
“就你难受……”说着,黑旦也叹了口气。
“旦儿,你说往后可咋过?弄来这么一个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东西来,可苦了你了。”
“咱村里人就是图个能娶上一房媳妇,图个有啥吃就可以了。俺跟你爹也日渐的老了,希望能早一点抱上孙子。”
“你娘说她是个大学生,将来生个儿子保准聪明,可今天这是啥事呢。”
“娘……”
“咋了?钱都扔出去了,还不让说两句?”
“她,吃了吗?”黑旦爹悄声问黑旦。
“没有,她不让送。”
“管她呢,饿了她自己知道找吃的。”
“你懂个屁!”
冬天的天很短暂。下午五点左右太阳便没了,接着便是夜里冷风呼呼地刮着,象小日本扫荡一样,扫来扫去的。败落的枝叶被风卷着,丝毫不能掌握自己的平衡,在一个避风的角落里停了下来,又不时地打转。干瘪的树枝相互磨擦着,嘎吱嘎吱地响,真让人担心一不留神会折断掉了下来。
雪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我来到这世界上,就是为了受苦而来的吗?就是甘愿做一个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吗?不行,明天我就告诉他,我要跟他离婚!”
天一亮,她就起来了,出奇地好好梳洗了一番。
“起来了?”黑旦也很奇怪,
“怎么今天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纳闷。
“要吃饭吗?”
“吃。”
“那,俺弄去。”说完,他忙跑了出去。
收拾完碗筷,他将要出去的时候,她叫住了他:
“黑旦,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俺知道,你又要走了。”
她愣住了……
他憨厚地看着她……
“其实……其实,俺也是知道的,咱们根本不般配的。”黑旦的声音极其的低,他尽量把话说得温柔些。
“是吗?”她惊讶地回应了一句,说出来了,又觉得不妥当。
“是的,我要走了,并且,并且我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出了口气,没有再看他一眼。她早就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俺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沙哑地说。她愣住了。
“你知道?那你还坚持跟我结婚!”她有些不解。
“俺娘也是一时的糊涂,俺早觉得这婚事成不了的……”他靠着厨房的墙,沮丧地回答着。
“我是说,咱们,咱们实在不合适,离婚吧。”她强烈地压制着心中的复杂感情,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说。完了,看着他的反应。
他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发呆,一时结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嘴上是那么说,但是,这么多天来,他还是觉得有一种异样的东西在他的心里起伏着,犹如一条或明或暗的线索一样。
“家里的东西,我啥也不带走。那彩礼的钱,以后我会还你的,你尽管放心好了。”她要彻底地分清楚,“我只走一个人。”
“俺不图那个……”他有点凄楚地说,
“俺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娘以为结婚了就把你圈住了……”稍顿了一下,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虽然咱们俩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还是很相信你的。”
她看了他一眼,心里倒是有点感激。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虽然他总是缺乏所谓的恰当的表达词语。他的关爱,是典型的村里人的那种爱,没有城市人爱情的浮华,他只要跟她好,然后一起种地,吃苦,生儿,育女,养老,送终。他即使不能把爱理解到诗人那种细微的程度,抽象的地步,但,一个“情”字,还是能让这个脸色有点黝黑的农村壮劳力,从内心的深处,把一丝牵肠挂肚的东西,缓慢地升腾到他的脸上,使人在黝黑的脸上发现一丝红润。
她知道,她不能表现出来,绝对的不能,这不是儿戏,即使她知道他是爱她的。
“你说,啥时候办?”他低沉地问。
“就今天。”
“今天?你这么急着走?这样讨厌这个地方,讨厌俺,还有俺娘?”要知道,他是多么的希望她能多呆一天啊!能磨蹭一天是一天,他想一直看到她。
“是。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着了。但是,我不恨这里所有的人,你放心。”说完,她扭过头去,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放到了两腿之间。
“我这样做是不是太……太没有仁义了?”在关键的时刻,她的思想做着激烈的斗争,“谁让我是个善良的人呢?也过于太善良了,太仁慈了,太没有定性了,才落到这个地步的。”想到这里,她稍微定了定神,“我不能再可怜什么人了——谁可怜过我,同情过我,理解过我呢?没有人,没有。只有我自己可以拯救我自己,现在。”
她扭过头来,对着他,竟然面带微笑。
“喂,俺说你这人,咋就是这个人呢?”黑旦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倚在门边,直直地说。
她没有作声,这么多天来,她从来没有喊过她一句“娘”,只是低下了头。
“她走就让她走吧。”黑旦看了他娘一眼,显得很哀愁。
“那,花了那么多的彩礼钱……”黑旦娘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钱,钱,你就光知道个钱!屁钱!”黑旦的气一下子上来了,顶撞了他娘一句。他娘立即不吭声了。
“放心吧,我会还上的。”雪莲平静地看着这个老太婆,眼睛一眨不眨。
“旦儿呀旦儿,你咋就这么命苦呢?”黑旦娘几乎放出声来,“不过,不过娘以后一定还能给你找个好的——这不是折腾人吗?”
“娘,以后俺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了。俺再也不娶媳妇了。”说着,已经哭了起来。
看着他们哭成一片,她突然心里不是个滋味。但是婚姻非同儿戏。
第五十五章 痛苦的离婚行程
他依旧用自行车驮着她,就象他们结婚的时候,就象当初他驮着她去登记一样。他们穿梭在乡间的小道上,四周的野草足足可以把人的头淹没。风正把这些高而空的野草吹得东倒西歪的。他们一路上谁也没有跟谁说话,这时候,似乎沉没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不说话了?”她想打破僵局,毕竟还有几十里的山路。
他略微回头看了一下,没有作声。只是狠命地骑着。
“真的没有话说了吗?就算咱们两个结束了,也算是认识了一回……”她似乎想开导他,让他觉得轻松。
“抓紧点,前面路不好走。”他说了一句,接着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是个本来话就少的人,这么一闹,他更加自闭了。
他们到了乡政府管民政的的机构。雪莲强装笑颜,对黑旦笑了笑。黑旦叹了口气,说:“走八,进去吧!你不是急着办理吗?都到了。”雪莲站在大门外,望着庄严的石狮子,她知道,解放的时刻到来了。当她再看黑旦时,只见他一脸的沮丧,脸色极其的难看。
“又来了!”他看着大门,说。
“是。又来了!”她也有所感触,紧跟着说了一句。
“走进去吧。”他似乎倒有些心急。
“再等一会儿。”她的心开始不安起来。这段婚姻太痛苦了,但是,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婚姻,就这么说散就散了?说分就分了?虽然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但是,他也是那么的老实,那么的敦厚,从来没有为难过自己什么,即使自己的要求是那么的苛刻。想到这里,她还是觉得有点眩晕。
“怎么了?有点不舒服吗?”他觉察出来了,关切地问,“要不要先到医院看看,反正时间还够。医院离这儿不远,你知道的。”
她点了点头。他想上前搀扶她,但是马上又缩回了手。她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里充满了一丝感激。
“扶着我。“她说。
“恩。“他这才敢扶着她。
“你觉得哪儿不舒服?”他慌忙问。
“就是感到有点恶心。”她说。
“恶心?”他皱了皱眉头,以为在说他。
“就是想吐,胃也往上翻…不如找医生,看看我的胃病吧。”
“一定是路上着急了,路又不平,车也不好骑,你坐在后座,一定是颠簸着了。”
“恩。”
医生说她因为心情不好,影响了消化,所以胃部感觉不舒服。然后给她开了些辅助消化的药给她吃。
“幸亏没有大毛病,不然……”他显得安心了很多。他们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拖延着时间。
“他们也快下班了,要不,下午办,你看行吗?中午,我想吃点好的。”她看了他一眼。他没反对。对于她的要求,他从来都没有反对过。
中午的时候,他们找了家饭店,点了几个菜。
“不用点这么多,咱们俩吃不了。”雪莲提醒着他。
“点,就是要点这么多,吃不了也要点”他无比倔强地回答着。
她看着他,也没有再争执什么,也不需要再争执什么了,毕竟,以后她就管不着他了,任他做吧。
“还挺丰盛,不过确实有点多。”她拿着筷子夹了一个蒜薹,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恩,还不错!比我炒的可好多了!”她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奇 …書∧ 網他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她看到他没反应,笑容随即也消失了。
“别愣着啊,吃吧,一会儿菜就凉了。”她想把离婚的事情暂时的忘掉,来片刻的轻松。
“你要少吃,医生说最好让胃先饿一下。”他喏喏地说了一句。
“没事儿。”她愣了一下,然后应对了一句。
“管事儿的,过来一下,给俺拿一瓶酒!”
“都啥时候了,还要喝酒!这是到了关节眼上了,你就不怕误事儿?”
“你解放了,解放了!俺还得继续受苦!”
“喝吧,不过,还是少喝点好,到时候人家闻到酒气了,肯定不好。”她不在阻拦他。这反倒使他有一种胜利的感觉。因为,以前他总是听她的,现在他终于做了一回主。
“陪我转转吧。”
吃完饭后,她对他说。
他本来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的,但是她坚持要转转。其实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转的,只是多了几家不大不小的商店,卖些油盐酱醋之类的。它们分布在马路的两边。马路不直,蜿蜒曲折地一直伸到了北边。他们就顺着这路,一直向北走去。
“真想一直和你这样走下去啊!”
“话里有话,就这点心眼,还是让我看透了不是?”她心里倒觉得好笑。
“是啊,雪莲,咱就不能有其他办法了吗?咱就非得离吗?”他越显焦虑。
“该回去了。”她小声地提醒他。
“那,走吧。你呀,是不会改变你的主意的,不是吗?”
她点了点头,咬了咬牙。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自己说服自己,先败下阵来。
“我头有点疼。”
“没事吧?”
“没事儿。都是你给说的。”
“我?”
“恩。”
这次,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一起往回返。
“你真的想通了?”她突然问他。
“没啥想的。”他冷冷地说。她看了他一眼。
迈进大门的时候,他们都感觉到一丝寒意。这里,是“聚”和“散”的集中地。多少对新人在这里喜结连理,喜极而泣;又有多少对带着怨恨的夫妇,来到这里,宣布解散他们的婚姻,各奔东西。
他们每往前迈一步,都显得和迟钝,尽量缓慢着。
“俺来这里结婚也不象别人一样高兴过,现在又来离婚了……”他冷不丁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她停了下来,看着他。
“俺是说,俺的婚姻真的…真的…没法说,俺现在都晕了,好象有个人牵着俺在行走。”
“你…你后悔跟我结过一次婚?”她有些委屈。
“没有,对俺来说,没有啥叫‘后悔’的。”
“那你是恨我了?”
“也没有。俺只是恨俺自己,也恨俺娘,不过不能太怨她……”
“那,走吧,都进来了。”她咬了咬牙,对他说。
“你们好。”管理人员虽然这么客气地说,但是,凭工作经验,一看就知道是办理什么来了。很快,他们就在心里嘀咕着,猜测着他们离婚的理由。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结婚刚不久……”工作人员似乎想提醒他们,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淡然地笑了笑,说:“你记性真好,我们确实是刚结婚不久。”工作人员觉得很尴尬,就不说话了。
“我们……我们……我们今天是来离婚的……”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表达出她的意思。
“那,添张表吧。”
工作人员给了他们两张表格。她看了他一眼,已经自顾着写起来了。他站着没有动。好久,她好象想到了他,又回过头来,对他说:“添吧。”
“你们…你们到底为了啥,闹到了这个地步?”工作人员中一位年纪大的大姐问他们,其他几个年纪小的才敢说话了。按说他们负责结婚和离婚的,一天里不知道要说多少的祝福语,但是,碰到离婚这样的事情,他们还是少说为妙。离婚的人们,不管是否舍得,心里肯定都不好受。
只是,这次,这个年纪大点的大姐,总觉得眼前的这两位,是那么容易的接近和沟通。虽然负责离婚的工作,但是,每次有离婚的来的时候,他们还是要本着人性善良的一面,来劝导这些离婚的人们,能和好就和好。当然,这里面有好多成功的例子了。譬如说,有一对,就是听了这位大姐的话,回头又想了一回,感觉到对方确实还都爱着对方,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到这里过。也有的,离了,心里却空落落的,不是想着孩子,就是想着原来的家,欢乐和悲伤,隔不了多久,回来办理复婚手续。
“是啊,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们……”她想解释,不觉得又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好看着她。
“不合适就散吧。”他倒直接,来了一句。她一愣,多看了他几眼。
“有啥大不了的,生活中本来就有很多小摩擦,夫妻之间,大不了都让着对方,这样也就好点了,谁都不让,可不就成这样了!”她停了下来,听着。他也停了下来,看了那位大姐一眼。
“其实,你们或许不了解我们的职业,能调解的,不散了的,那最好不过了!”那位大姐语气加重了点,
“我们的责任可不是‘噼里啪啦’的把章给盖完了,就算完事了。那回家睡不着啊,良心啊!就拿我跟我老公来说,结婚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少吵过,我也三不常的就回娘家去哭鼻子,这不,完了,照样过。关键是你们还没有孩子,我觉得……”那位大姐开了口,就收不住了。
“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呐!何况我还有责任和义务在这里呢。”她没有出声。
“小伙子,那你跟姐姐说说,到底怎么了?”
“我……还是让她说吧。”他看了一下她。
“大姐,话长了。”她叹了口气。
“慢慢说,大不了天黑了,住大姐家,明天再走,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说到这里,大姐笑了。
“那我提前下班,啊,你们在这里盯着,我带他们去我家看看。”说着,那大姐就要往外走,拉着雪莲。他也跟了出来。
“看看大姐的厨艺,来给你们烧几道菜!”那大姐把他们带到了家里。吃饭的时候,谁也没有提离婚的事情,都聊了些其他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雪莲跟大姐一个床。这大姐姓宫,叫红玉。人极其的热情好客。
“雪莲,大姐想听听你的爱情之路。“
“大姐,我好苦啊!”说着,雪莲的泪水就来了。
“先别哭,给大姐讲讲,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我看你们俩也不怎么般配,至少我觉得你的气质,还有在气质中掩藏的才学都比他强很多……”
“大姐,不瞒你说,我是被强迫嫁给他的……”
“强迫?”宫红玉有些吃惊的样子。
“算是吧。其实那年是父亲看上了他家的财产,还有许多的彩礼……”
“啊,是这样啊,那你父亲也太不近人情了!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能把自己的闺女这样卖了呢?也太不讲究人情道德了吧?我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大概只有在小说中见过……”
“唉,我爹他也命苦啊!更多的时候,我不愿意去怨他。可是,有时候想想,不怨他,又能怨谁呢?是他太贪图眼前的利益了。”
“听说你是上大学的?”
“是。包头大学。”
“啊,这学校虽然偏远了点,但是也不错。那你怎么就回来了?然后心甘情愿地嫁给了这样的人。”
“爹说他生病了,我也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所以就……”
“所以就匆忙回来了是不是?你也太傻了,你不能先跟别人打听一下……”
“当时走的急,没有来得及问,也没有想到,哪有做女儿的来怀疑父亲呢?”
“也是。唉,这个倔强的老头,改天我一定当面教导教导他!”
“宫大姐,你千万不要那样做,我爹他最怕官儿了。”
“怕?哈哈哈哈,我就是想让他怕怕,大概他还不知道法律的尊严。”宫大姐一听,觉得吕老头也着实可笑,不觉得乐了起来。慢慢地,她停止了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问雪莲:
“你跟他离婚,大姐绝对的赞同,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大姐说。”
“大姐,真是谢谢你,不过,我觉得倒也没有什么困难,就是,我感觉良心上过不去……”
“你跟他离婚了,你还过意不去?天!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傻闺女!”
“他…他也不容易,人又老实,对我也从来没有吼叫过,没有让我受过委屈。”
“恩。这男人,倒也行。可惜你们不是两条路上的人,还是离了吧。”
“恩。”
“你在大学没有谈个朋友什么的?现在这年轻人,可开放了许多,又是城市……”
“谈了。”
“他知道你的事情吗?”
“知道。我出嫁的时候,他还来过,跟他们打了起来。”
“恩。我一听,就知道这个小伙子很有出息,对你很好吧?”
“是。”雪莲听着,心里微微地跳动着,脸有点发烧。
第五十六章 宫姐姐
“其实啊,大姐上学的时候,也谈过一个。”说到这里,宫大姐陷入了沉思。
“那个时候,其实现在在村里头,拉拉手啥的,在路上让人看见了,也不知道要被人说多少的话。幸好,我是出去上的学,也有了见识,谈了朋友。我现在还时常能梦到我们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地走着,手挽手……”
雪莲静静地听着,想着,
“大姐,我能体会到,真的,我有过同样的经历,同样的甜蜜和爱。”
“那个时候啊,真好!啥顾虑也没有,啥想法也没有,就是天真。爱就爱了,不考虑将来咋的咋的呀,真好!”
说到这里,宫大姐扭过头来,看了一下雪莲。
“那,现在姐夫……”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问我现在的丈夫是不是大学时候的他?他不是他。”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真的不是他!”
“那……”
“多少的浪漫都烟消云散了,多少的有情人就这样的离散了,为什么,为什么……”宫姐转过身去,轻轻地拿了一块纸……
“你不知道,我到现在有时候还梦到他,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衣着,他的脸庞,他的书包,他走路的派头,他打招呼的手势,太多太多了。”她有些哽咽,鼻子被堵塞了。
“毕业的时候,我本以为我们可以留在一起的,那时候都有心理准备了,哪怕吃多大的苦,我们也要在一起,哈,不过还不至于,毕竟我们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吧。那时候毕业了,都得回原籍,除非你有什么门子。”她稍微顿了一下,接着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后来……”
“后来,我们就打算结婚的,因为这样的话,我的户口肯定到他家了。那一天,八月的一天,快接近八月十五了,我带着他,用不太多的钱,我们拼凑着,买了些东西,来到我家。”她越说越激动。
“你父母同意了吗?”
“同意,他们倒是没有表示反对。我也很高兴,真的,我们都以为就这样成了。那天晚上的月亮,虽然还没有到八月十五,可是,我觉得比八月十五的月亮还要亮,还要圆……”说到这里,宫姐陷入了往日的那个晚上,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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