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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响。
钱国明的耳朵格外敏感,一听见响声就说:“肯定是高局长回来了。”
开门进来的果然是高天峰。他一米七的个头,约五十的年纪,身体有点发福,身披一件黑色的风衣,两眼炯炯有神,进门后盯着钱国明,声音嘹亮地说:“小钱,这么晚了,又心急火燎的,有什么大事?该不是出人命了吧?”
钱国明看着他,答道:“高局长,出不出人命,也许明天有答案,但危害的程度相当严重。今晚在牛市镇的一家婚宴上,有二十多个人可能是饮了假酒中毒,目前在牛市镇卫生院抢救,有几个严重昏迷,还有一个可能有生命危险,现在市人民医院抢救。”
高天峰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说:“天哪!这么严重?你能肯定是喝了假酒中毒吗?”
钱国明断然答道:“局长,百分之百我不敢说,但最少有百分七十的可能。因为,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食物中毒,一是酒精中毒。但经过观察,只有酒喝得多的人有这种现象。所以,我认为是酒精中毒。而且,我认为应该马上采取措施对有关的商店进行检查。”
高天峰挥了一下手,果断地说:“好,我们去办公室。雪花,此事不要外传。小钱,你打电话给左东方,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几个副局长穿制服到小会议室开会。”然后,他飞快地按着手机号码键。瞬间,只听他道:“喂!谭副市长吗?你好!我是市工商局的高天峰。请您马上到工商局来参加一个紧急会议,好吗?”
“哈哈!天峰,你是不是喝醉酒啦?半夜三更地开什么会?”
“对不起,谭副市长。我没喝酒,确是有非常紧要的事情,但来不及向您当面汇报,只好请您到工商局来,边开会边汇报。”高天峰答道。
“好,我马上来。”
“我们在办公室等您,来得越快越好。”
钱国明也用手机通知了左东方。
两人出了家属楼,来到街上拦了一部轿车,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仙福路的市工商局办公大楼。
高天峰重重地敲了两下值班室的门,喊道:“老吴呀!睡着了?我是高天峰,你快起来开门。”
老吴听到来者自报是高天峰,一骨碌爬起来把门打开,不解地问:“高局长,现在都半夜了,您还?”
高天峰不耐烦地答道:“你把大门和灯打开,有急事。”
老吴不敢怠慢,忙把大门打开,又跑过去开了办公室的门,并把灯打开。
他们在大门口站了片刻,就见办公室主任左东方开着摩托车,有点气喘地赶来,问:“高局长,什么事?这么急。”
高天峰看了他一眼,说:“你上去把小会议室的门打开,然后在上面等。你都通知了吗?”
“三个副局长都通知了。”
“把经检科长岳强和经检支队长程卫东也叫来,叫他们快点。”
左东方放下车咚咚地上了楼。
高天峰掏出手机,片刻,只听他说:“你好!是易局长吗?我是工商局的高天峰,有紧急行动要你们协助,得请你多关照。”
“什么时候?”
“还没定下来,根据市府的指示再定,估计在十二点半左右。”
“行。要多少人?”
“八到十个。我等市领导决定后再给你电话,好吗?”
这时,一辆“长丰猎豹”吉普车在高天峰面前停下,谭良德从车下来。“天峰,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谭副市长来了。我等下给你电话,易局长。”高天峰说罢上前一步握住谭良德的手,答道:“谭副市长,我们上楼,边走边谈。”
谭良德走在前面,高天峰落后一步。
“是这样,谭副市长。今晚在牛市镇的一场婚宴上,有二十多人喝了假酒中毒,现在医院抢救,个别同志的生命处在危险之中。我认为,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对经销酒类的商店进行突击检查,一是防止假酒销售范围的进一步扩大,二是查扣证据防止犯罪嫌疑人转移赃物。您看有没必要向梁书记和林市长汇报呢?”
“你准备在何时采取行动?”
“最好在今天晚上,但适不适当呢?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钱国明忍不住插话道:“谭副市长、高局长,我认为行动越快越好,最好立即行动。”
谭良德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说说理由。”
“主要是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转移赃物。因为,二十多人同时酒精中毒在我市是第一次,属于重大事件,会很快传播出去的。一旦传出去,犯罪分子就会采取措施毁灭证据,对我们做好下一步工作很不利。”
“嗯!有道理,我不反对。”
三人来到会议室坐下。没一会,三位副局长和两位科长也陆续到了会议室。
见人已到齐,高天峰轻轻地咳了一下,说:“这么晚了还召大家来开会,实在是迫不待已。因为,情况过于紧急,而且是涉及人命关天的严重事件。好,我不多说了,下面由钱国明同志对整个事件的经过做个介绍。”
钱国明扫了一眼会场,有点紧张地说:“各位领导,晚上好。事情是这样的,”接着,他把今晚遇到的一切做了详略得当的介绍。最后,他说:“因为,我感到事态非常严重,所以直接找高局长作了汇报。我的发言完了。谢谢!”
高天峰立即把话接过来,说:“整个事件的经过,大家已经清楚。我们要采取行动,这是肯定的。现在是十二点了,是立即采取行动还是明天一早行动呢?大家谈谈看法,但要简单明了。”
主管经检工作的副局长章启明看了一眼高天峰后又看着谭良德,问:“谭副市长有什么指示?”
谭良德摇了下手,答道:“大家先发表高见,而且要在短时间内形成统一意见。我是外行,和你们一起参加行动就是了。但我要强调的一点:我们要把这次行动当政治任务来完成,人命关天,大意不得。好了,我的话完了。”
章启明道:“现在太晚立即行动不便,调动人员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我看现在制定行动方案,明天一早开展行动比较好。”
另两个副局长许达成和汤宏元作了同样的表态,但许达成还强调了一点:“不过,我认为要做好保密工作,立即派人去医院通知有关人员,严禁把今晚的事泄漏出去,避免出现被动的工作局面。”
岳强激动地说:“我看消息说不定已经泄漏出去了,还是越快采取行动越好。”
“我赞成岳科长的意见,但觉得可以分两步进行。刚才钱局长说了,当事人的酒是在市郊的批发商店批发的,现在集中力量对市内和市郊的批发店进行检查,明天接着对全市范围的零售商店进行全面检查。这样,既可以集中有限的力量进行重点检查,又不至于力量分散忙不过来,并引起市民的猜疑和恐慌。”程卫东道。
高天峰拍板道:“好,我们不要讨论了,程队长意见客观全面一点,也比较符合实际。左东方、许副局长和汤宏元副局长,你们分头通知市局的个体科、企登科、经检科和分管郊区的各工商分局全体干部到市局大院集中。章启明副局长、程卫东和岳强同志立即制定出行动方案。好,大家分头行动。”
钱国明道:“高局长,这事发生在我们分局的管辖区,让我局的全体同志也参加吧。”
高天峰朝他点了下头,答道:“行。你通知他们来吧。”
大家飞快地站起来,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了。但章启明没有立即走,看着高天峰问:“高局长,行动没公安的配合不行吧?”
“我已经给易局长打过招呼了。”然后,高天峰看着谭良德,说:“谭副市长,公安局的人我看还是由您来调好。这案子也许会成为一宗刑事案,我看他们提早一点介入好。是了。我觉得还是向梁书记和林市长做个口头汇报,看他们是否参加?”
谭良德答道:“你用电话向梁书记和林市长做个简单汇报,公安局由我和易志成联系。”然后,他掏出手机给易志成打电话:“喂!是志诚吗?”
“你好!我就是。”
“我是谭良德。你立即调二十名警员并带五部车到市工商局大院集中,有紧急任务,越快越好。”
高天峰分别向梁荣光书记和林海天市长做了简单汇报,没想到他们都答应马上来参加行动。
没多久,有人陆续出现在市工商局大院。
高天峰见有人陆续出现在大院里,拿出手机给章启明打电话:“章副局长,方案差不多了吧?好,抓紧一点,宜粗不宜细,到时随机应变吧,时间赶不及了。”
“马上就能做好。”
“我们下去等你们。”高天峰答道。然后,他对谭良德道:“谭副市长,我们下去等梁书记和林市长吧,他们马上会到。”
“行。应该与梁书记和林市长交换一下意见,看他们有什么指示。”
待他们下到楼下,又进来了十多人。
当梁荣光和林海天一起从一部丰田子弹头面包车上走下来时,大院里已聚集了六十多人。
书记、市长大驾光临,高天峰忙上去和他们握手,说:“感谢梁书记和林市长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
“是我们应尽的职责,何况人命关天。我们不来,岂不失职了吗?”梁荣光答道。
等人真正到齐,花了差不多近一个小时。
高天峰叫左东方清点一下人数。
左东方响亮地答了一声:“是。”然后,对大家喊道:“全体队员按各自的单位排成队,人多的站两排,请各部门负责人把人数清点一下报到我这里来。”
随即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响,近百人排了十二队,但长短不一,多的站了十多人,少的只有五六人。
左东方见已排好队,拿出笔和一个小笔记本,点道:“经检支队的到齐了吗?”
程卫东答道:“经检支队实有人数十二人,实到十一人。一位女同志生产休假。”
左东方一一点过,用了约五分钟时间把人数统计出来。“报告局长,共到执法人员九十八人,已排队等候指示。”
这时,公安局的五辆车开到工商局大院嚓地停了下来,带队的刑警队长邓晖见工商部门的同志已经排好队,又见书记、市长在场,忙对自己的同志喊道:“大家快下车排好队。”然后,跑到市领导面前,报告道:“报告首长,公安局执法队捧命赶到。”
谭良德看了他一眼,答道:“原地站好,等候指示。”
邓晖敬了一个礼,响亮地答道:“是。”
高天峰看了梁荣光和林海天一眼,问:“梁书记、林市长,你们有什么指示?”
梁荣光答道:“时间紧急,我们不哆嗦了,立即行动。”
高天峰看了章启明一眼,说:“下面由章副局长做具体部署。”
章启明扫了一眼全场,说:“今晚有一个特殊的紧急任务,希望大家本着高度负责的精神,把任务完成好。下面,各部门和工商分局的负责同志和谷超、杨志华、还有公安局的邓晖同志,立即到大厅开一个简短会议,接受具体任务。其他人原地站好不要动。”
点了名的同志立即在办公楼大厅集中。章启明就为什么要做这次检查,人员如何分配,哪个部门具体负责那片,由谁负责、要检查的内容等做了简要说明,最后问:“都清楚了吗?”
大家答道:“清楚了。”
“好,等下各位负责同志带着各自的人马,到各自的负责地段执法。散会。”章启明果断地一挥手。
各负责同志重新回到队列中。章启明走到高天峰身边,说:“高局长,整个行动已部署完毕。”
高天峰看着站得笔直的执法队员,显得精神焕发,于是一挥手,声音嘹亮地命令道:“出发。望同志们以出色的表现打一场漂亮的假酒歼灭战。”
顿时,三轮车、吉普车、面包车,还有人货两用车的马达轰隆地响了起来,从市工商局的大门鱼贯而出,载着执法队员奔赴市内市郊的各个批发店进行执法检查。
钱国明估计景振兴的酒是在往牛市镇方向的市郊批发商哪里批发的。于是,他主动请缨带领本局工作人员和管辖这一带的宾阳工商分局的同志一起,分成三个小组负责检查往牛市镇105国道旁的那片批发店。
南方的冬天,虽没有北国那样严寒,但在凌晨,却也显得寒气逼人。为数不多的几盏路灯,有的已被打碎,还有几盏亮着的,也怕冷似的缩着脖子,显得懒洋洋的。此时,除了个别夜宵店倘未关门外,不管是居民还是商店,都已关门睡觉,大部分人已进入了梦乡。因参加行动的不少人是接到命令马上赶来的,未做足够的准备,所以即使坐在车里,也冷得有点抖。
从市工商局到宾阳工商分局管辖的市郊,坐车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因此,没多久他们就到了执法地段。这里的总负责人是经检科长岳强。
岳强让司机把车停下,说:“我们从这里开始往前查。”然后,他对后面的车挥了下手,说:“你们继续往前走,按原定的计划从头、中、尾同时开展检查。”
钱国明和他分局的同事在后两部车,他们检查的地段是宾阳工商分局管辖区内最远的地方了。当他们来到要检查的商店地段时,无论你怎样看,根本看不出有城市的轮廓。这里除了偶尔路过的汽车一闪的车灯外,就是漆黑一片。同时,也显得寂静无声。不远处的山峦显得恐怖阴森,让人感到有点不寒而栗。
钱国明和同事走下车,迎面一阵冷风吹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缩了一下脖子。“嗨呀!蛮冷的,都是那些黑良心的家伙害的。”一个同事嚷道。
长着一头秀发,身材苗条,身高约一米六,前年大学毕业考到工商分到牛市镇工商分局工作的沈蓉看着他一笑,说:“钱局长,我们半夜三更来检查,人家不认为是半夜来打劫的劫匪才怪,肯定会吓得他们连门都不敢开。”
钱国明勉强一笑,答道:“你的担心不是没道理,但有警察做护花使者,还有什么不放心?对吧。褚警官。”他轻轻地拍了一下褚警官的肩。
褚警官朝沈蓉笑笑,说:“能做工商花的护花使者,是我三生有幸,就怕沈小姐不同意。”
说着,他们来到一家商店门口。
钱国明拿着手电照了下商店的字号名称,伸手拍了几下门,大声喊道:“老板,麻烦你开下门。”
但他喊了几句,不见里面有人应答,也没人开灯。褚警官火了,他重重地拍了几下门,大声吓唬道:“老板,你到底开不开门。你不开门,我们砸门进去,看你牛还是我们牛。”
老板终于沉不住气了。“你们是干什么的?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来打门,得神经病了,是不?”他虽然说话声大,但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紧张。
钱国明苦笑了一下,温和地说:“老板,我们是工商局检查队的。因有紧急情况发生,要对各商店进行检查,请配合一下。”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如今又偷又抢的事还少?就是真的又怎样?现在什么时候了?不会明天来呀?黑古隆冬的,能看清什么?你们领导的大脑不正常。”老板哆嗦道。
“老板,你不了解情况。人命关天,请你配合一下。”
老板打开灯,答道:“那好,你把证件从门缝里塞进来给我看看是真是假。”
“没问题。”钱国明把检查证从门缝里塞进去。
老板满脸不高兴地把门打开,嘟囔道:“你们不是吃错药了吧?有事也不在乎几小时呀?明天来检查多好。”
沈蓉满脸堆笑地说:“老板,确是有重大事情发生,我们才来检查的。不然,谁愿意在又冷又黑的半夜跑来?请您多理解支持。”
老板有点恼火地一挥手,说:“别讲了。要查就快点,好让我快点睡觉。”
这时,一个满身是肉、年龄大概在三十多岁的女人从里屋跑了出来,嚷道:“半夜三更的来检查,检查什么?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要不要拿出结婚证来看?尽搅人家的好事。”她挑衅似的看了沈蓉一眼。
钱国明皱了皱眉,答道:“大姐,今晚我们是来查假酒的,因为有人举报批发商批发假酒。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请多多配合。”然后,他命令道:“大家分开查看各种品牌白酒。”
大家立即分开查看各种品牌白酒。
钱国明边看,一边温和地问老板:“老板,您贵姓?你的生意做得不错。看店的规模,就知你是做生意的行家。”
老板终于露出了笑脸,答道:“小姓傅。我算什么行家?都做了十多年了,还是这么小打小闹的。”
钱国明拿着一瓶X牌特曲细看了一下又放回原处,说:“傅老板,你过谦了,这栋楼房就值上百万,不简单呀!楼上做什么用?”
“二楼做仓库,三楼住人,四楼空着。”
“你这里摆的商品没问题,麻烦你带我们到楼上的仓库看看。”钱国明看了傅老板一眼,又说:“沈蓉,你在这。我们随傅老板上楼看看。”
傅老板皱了下眉头,无奈地说:“好,随我来。”
上到二楼,只见几间房里都堆满了货物。“傅老板,你的流动资金好充裕,这些货值好几十万。”
“好几十万谈不上,十几万总该有。”
“你的酒放在哪儿?带我们看看酒就行了。”钱国明拿着手电在几间屋子里照了照,问。
“在这间屋。”傅老板走在前面,把电灯打开。
钱国明进去一看,见一间屋子里堆的不是酒就是卷烟。“呵!好多名牌酒。”
“各人的喜好和口味不同,所以稍微有名的都出了点。”
钱国明和同事仔细地看了一下各种酒的外表装潢,却难分出真假来。但对X牌特曲,则作了仔细清点。“对不起,傅老板。X牌的特曲酒,目前发现有假酒,但你这酒是真是假,我们也分辩不出来,要取样化验才能辨出真假。所以,我们要把这个品牌的酒全部封存。”
“钱同志,你既然不能肯定是假酒,就没有权利封存。”傅老板瞪着眼睛,大声说。
“傅老板。你不要那么激动吗?我们只要怀疑你的酒有问题,就有权封存和扣留。也正因为我们不能肯定你的是假酒,所以才决定封存。如果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酒是假的,就直接扣留了。现在是这个牌子的白酒出了问题,所以请你给予配合。我们绝对没有为难你的意思。”钱国明解释道。
傅老板绷着脸,不耐烦地答道:“那快点,不要耽误我睡觉。”
三人马上动手贴封条,填写封存通知书,并从中抽出一瓶作为检验的样品。几人忙了约二十分钟,办齐了各项手续。
钱国明朝老板夫妻笑笑,说:“傅老板,打扰了,对不起。”
沈蓉等他们在上面检查的时候,大概是和老板娘混熟了。只见她亲热地和老板娘握了握手,说:“大姐,再见!”
然后,他们开着车往回走了一百多米,这里有好几家商店,看店名和广告,多是批发店。他们对其检查后,情况与第一间的差不多。待全部检查完毕,已是凌晨四点多。
在市区检查的则更顺利。市区的批发商,主要集中在公路边和街道的出口地段,相对集中,加上有党政一把手带队,还有电视记者忙前忙后的。当事人一看就知来头不小,于是积极配合,到凌晨三点多便检查完毕。不过,有不少人在猜测,说:“肯定是出了大事了。不然,领导会亲自参加吗?”
整个行动在凌晨四点半结束。
高天峰看着显得有点疲倦的部下,心痛地说:“辛苦大家了。但打假工作还没有完成,任重而道远,还有很多工作等我们去做。现在是凌晨近五点了,各小组的负责同志留下来汇报,其他同志回去休息。白天上班的事,各科做个安排,轮流上半天。”然后,他走到邓晖面前,握着他的手说:“感谢你们的大力协助,谢谢!”
邓晖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别客气,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见只有各小组负责人和工商局领导,其他人基本已离去时。梁荣光对在场的领导说:“大家辛苦了。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对你们的辛勤工作表示忠心地感谢。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和林市长就不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了。”
见他们要走,高天峰忙说:“梁书记、林市长,辛苦了。”
梁荣光走出几步又站住,对高天峰道:“我看九点的时候,由市委组织有关部门领导去慰问中毒的同志。你算其中一员。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不要打疲劳战。”
高天峰一笑,答道:“你和林市长不也没休息吗?我一晚不睡也没关系。”
大家都哈哈大笑。
梁荣光、林海天等离去后,大家又聚到会议室,就检查情况汇报并进行了分析。
听完汇报,高天峰道:“今天,我们只做了第一步的工作,下一步要部署全面检查行动,防止毒酒的进一步扩散,并要查出源头,找出罪魁祸首。我看全面清查行动,最好在今天上午开始。这次中毒的同志有二十多人,虽说不上很多,但也不算少。这说明我们的工作有很多未做到家的地方,不然就不会出现中毒事件。就是说,在我们管辖的区域内出现了假酒中毒事件,就是我们失职,不幸之中的大幸是没有搞出人命来。大家有什么看法和想法?”
程卫东看了他一眼,又瞟了下章启明,说:“我们对带回来的样品是真是假,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我看是不是直接邀请厂家来鉴定呢?这样,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省钱省力又快捷的方法。”
章启明答道:“可以。分清以后,就可以作更深入的调查。”
高天峰看着大家,说:“我看由章副局长和经检科及经检支队的同志研究一下,并具体去办。其他同志回去休息。”
钱国明随大家一起下楼,但他感到脚步很沉重,心里很不舒服,觉得有一座大山压在身上似的,憋不过气来。“唉!”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怎会碰上这样的事呢?妈的,这些见利忘义的东西,良心给狗吃了。他们好了点没有?真让人担心。一个家庭受到这样的打击,世上有几个人承受得起?树桐真可怜,这么大结婚,偏又碰上这样的倒霉事。这是我们社会的可悲呀!”
他心事重重,出了工商局大门来到街上。此时虽是凌晨,但倘未天亮。大街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一片朦胧。不过,有道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虽然绝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做着甜甜的梦,但偶尔亦能见到一部车一闪而过,还有忙着做早市的个体商贩们,在匆匆地赶着路。“嗨!又是一天。”他苦笑了一下。“别回家了,现在慢慢走到车站,等下搭早班车回工商分局。哎!是了,趁现在没事,不如到医院去看看景叔叔。他一家也够苦的。”
他出现在医院走廊里时,感到与上半夜相比静了许多,但没有看到陆彩娥和景春燕。他的心不由一紧,感到不妙,朝急诊室看了一眼,却忽地听到一声凄惨绝望的喊叫:“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爸爸”。明明是景春燕绝望地哭喊。
钱国明忙跑过去,见几位医生同情而木然看着景春燕。他一把扳过面前一位医生的肩头,问:“医生,这位老先生怎么啦?”
医生轻轻地把他的手拿下握在手里,答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你是他的家属吧?请节哀,为老先生准备后事。”
陆彩娥已晕过去了,一个护士搂着她掐她的人中。“阿姨,你醒醒。”她喊道。
“不。他还没死。你们快点救救他呀,医生。”景春燕仍不相信父亲已过世,搂着女医生的大腿哀求道。
被她搂着腿的女医生鼻子一酸,掉下一滴泪,弯腰扶起她,说:“同志,还是正视现实吧。我们也不想这样。你父亲真的喝得太多了,也耽误了抢救时间,所以…”
景春燕扑到景振兴的身上,痛苦而凄惨地哭道:“爸爸,你死得好惨呀!孙子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怎么就去了呢?爸爸。”
这时,陆彩娥在护士的调理下,已从昏厥中醒了过来。她看着护士,着急地问:“我家振兴呢?他好了点吗?”见女儿扑在景振兴的身上哭得伤心欲绝,她忽地醒悟过来,把护士推到一边,扑到景振兴身上,哭道:“振兴呀!你怎么丢下我先走了呀?老天啦!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呜呜呜!…”
她哭得悲痛,哭得动情,让在场的人心里感到酸酸的,眼睛红红的。
女医生弯下腰轻轻地拍了下陆彩娥,说:“阿姨。人死不能复生,您保重吧。再说,还有不少病人在住院,请多多理解。”
钱国明心里酸酸的,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他过去小声对景春燕道:“大姐,你保重吧。阿姨还需要你照顾呢!”
一位男医生对女医生和护士打了个眼色,说:“阿姨,你们到外面去坐坐,天快亮了。”
女医生和护士走过去扶着母女俩,小声劝道:“你们想开点,多保重自己。阿姨。”然后,用力去扶她们。
景春燕勉强站起来,陆彩娥则死活不肯放手,哭得伤心欲绝。
医生求助地看着钱国明,但没有说话。
钱国明只得过去劝道:“阿姨,如果景叔叔地下有知,他肯定希望您能好好地活着。您家的遭遇,是那些昧着良心赚黑心钱比猪狗不如的畜生干的,政府会帮您讨回血债的。”
陆彩娥突然愤怒地瞪着他,喊道:“都怪你们,是你们没有尽到责,我家老景才死得这么冤,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景春燕也跑过来抓着他的肩,嚷道:“是呀!要是你们把那些造假的家伙赶尽杀绝了,我爸怎么会有今天?啊!你说呀!”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钱国明脸色苍白,目瞪口呆。他的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
医生也被突变的场面惊呆了。
过了一会,医务人员才从惊呆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女医生把景春燕的手从钱国明的肩上解下放开,说:“你们太悲痛了。其实,这不能怪他呀?你好想想,好吗?”
景春燕扑到陆彩娥的怀里,喊着哭道:“妈妈,怎么我们这么命苦?”
年轻的女护士看着她们,终于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一会后,护士和医生连扶带拖把她们弄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此时,天已蒙蒙亮。
陆彩娥和景春燕在走廊上稍坐一会后,两个男医生把白床单盖在景振兴的身上,把他从急救室推了出来。
陆彩娥和景春燕待要扑上去,但被站在一边的护士和医生紧紧拉住。待两位男医生推着景振兴的尸体走到她们前面,她们才一人扶着一个跟在后面,母女俩又忍不住伤心地痛哭起来。
钱国明看着他们,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想要跟上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开了。他感到委屈,也感到痛心。
出了医院大门,他才发觉天已经亮了。虽然路灯还亮着,但和自然光相比显得黯然失色。
他站住,回头看了一眼医院大门,又抬头看了看天,用力地摇了摇头后,迈着大步朝车站走去。来到车站,已有不少人在等车。他忽地感到背脊发冷,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然后跨上了一部开往牛市镇的中巴车,来到最后一排,疲倦地闭着眼睛往座位上一躺,一会就睡着了。
他睡得很香,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乘务员轻轻地摇了他一下,问:“先生,你醒醒,去哪?请买票。”
钱国明朦胧地睁开眼睛,说:“到了?”他一边说一边掏钱。显然,他还未醒过神来。
“到哪儿?”
“牛市镇。”
“刚过一会了。”
“什么?过了?”
“是的。不过走了不远。”
“那快停车,我在这下。”钱国明说。然后,丢了一张五元的票子给乘务员。
下车后,他苦闷地摇了摇头,然后沉重地叹了口气,自语说:“我是不是自讨苦吃?唉!她们怪可怜的,随她们说去。她们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才那样说的,不能怪她们!谁叫自己干这行,还是先到医院去看看树桐他们。唉呀!人真难做。”
他胡思乱想着,不快不慢地往牛市镇走,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来到镇卫生院门口,但此刻尚不到上班时间。他盯着“牛市镇卫生院”几个大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迈进了卫生院大门。此时的门诊部走廊未见昨晚的热闹场面,显得静悄悄的。
他来到值班室,但未见有值班人员,门倒是开着。他看了一眼,然后朝住院部走去。
住院部与门诊部中间隔着一块大坪,坪上有花坛和球场。他出了门诊部来到花坛边,迎面碰上唐医生。“早上好!唐医生。”他招呼道。
唐医生朝他笑笑,道:“是钱局长呀!你早。”
钱国明苦笑道:“唐医生,我们昨晚送来的病人没事了吧?”
“都脱离危险了,十几个病情不重的,今天下午可以出院。几个病情重一点的,再过一天也可以出院。好在来得及时,不然后果严重。唉!太可怕了。他们喝的酒,好像是用工业酒精兑的假酒,所以相当危险。哎!他们是你什么亲戚?”
钱国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哪是亲戚?不过新郎官是我的战友。碰上了,就不能见死不救吧?”
唐医生伸了一个懒腰,说:“那倒是。让谁碰上了都不能丢下不理呀?这样岂不太绝情了。一下子来了二十多个病人,我们忙到差不多天亮。这不,我刚吃了早餐,活动一下该睡一觉了。”
“是呀!忙了一夜,是该睡一觉了。我来看看他们。
“走,我陪你去。”
“谢谢你了。”
“谢什么?老熟人了。哎!是了。他们喝的酒是不是想省钱自己用工业酒精兑的白开水?”
钱国明摇了摇头,答道:“不是,给人坑了。把人害惨了,我战友他爸的命也搭上了。”
“啊!”唐医生吃惊地看着他,问:“这么严重?”
钱国明沉重地点了下头,说:“是呀!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人祸,而且是人家大喜的日子。哎!严医生没说吗?”
“他昨晚就回来了,怎知道呢?”
“哎!原来这样,难怪一早不见他。”
“他们都住在二楼。”
“景树桐在几号床?”
“景树桐?这个人我不认识。”
“就是穿西装打领带的新郎官呀!昨晚就他穿西装。”
“你说他呀!在七床。”唐医生指了一下前面。
“他没事了吧?我想把他父亲去世的消息告诉他。”
唐医生摇摇头,说:“大体上已经没事了。唉!他真是十分不幸,碰上这样一个新婚之夜,还搭上了父亲的性命,能碰上这种不幸的概率大概不会超过十万分之一。”
“是呀!他这人命特别苦。”
唐医生轻轻地把门推开,见三张病床上分别躺着三个病人,而且都在睡觉。
钱国明认真地看了一下三个病人,见其中一个是结实的“水牛”,不禁多看了一眼,然后走到景树桐的床前站住,盯着熟睡中的他看着。
“要不要叫醒他?”唐医生小声问。
钱国明摇了摇头,说:“我们走。哎!是了。徐中南呢?”
“他可能在病床上睡觉,忙了一晚担心了一夜,够辛苦的。”
“我不去打扰他们了。谢谢你。”钱国明和唐医生握了握手。
他回到工商分局的时候,已是八点多了。尽管他感到十分疲倦,但已没有睡意。他不明白,这事为何发生的如此凑巧,让自己碰上,还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如果自己没碰上,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呢?令人难以想象。以后如何办呢?既然碰上了,自然就有了一种必然的联系,何况还是职责范围内的事。假酒的源头是在湖水市还是在别处呢?这些家伙真可恶,赚着黑心钱,不知要毁多少家庭。去年的山西假酒中毒案毁了二十多个家庭,好可怕。好在及时将他们送医院,不然是第二个山西假酒中毒事件的重演。即使如此,还是搭上了一条命。妈呀!多可怕。
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树桐真可怜,以后要常去看看他。他家本来就困难,经如此变故,是雪上加霜了。如今农村结婚,讲究大彩礼,大摆宴席讲阔气。他肯定欠了不少债务,加上这场大变故,他承受得了吗?如果他承受不了,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唉!不关我事,还是不要去想它。不对呀!我们是战友。一人有难,众人相帮是我国的传统美德,何况我们是战友加朋友。对了,帮他的最好办法,就是尽最快的速度将犯罪分子抓获。可这案子工商部门管不到,严重的中毒事件,还出了人命,就成了公安局的事了。
“钱局长,这么早?”沈蓉进来,打断了他胡思乱想。
钱国明不好意思地一笑,答道:“不早了,都九点了。”
“你一脸的倦色,昨晚一夜没睡?吃早餐了吗?”
钱国明苦着脸答道:“还没有。没心思吃饭。唉呀!昨晚这事出人命了,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沈蓉大惊失色,说:“看昨晚的行动,就知事情不小,不会是第二个山西毒酒事件吧?”
钱国明摇摇头,说:“那倒不会,但出人命了就严重了。”
“是呀!人命关天。这些造假者得千刀万剐。”沈蓉愤愤地说。
钱国明忽地一拍大腿,惊道:“是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得赶快向高局长报告才对呀!”他拿起面前的电话就按。“高局长,您好!昨晚的中毒事件,有一人过世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有三个多小时了。行动后,我去了医院。”
“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呢?”
“对不起,高局长。我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都搞糊涂了,懵懵懂懂的。要不是和沈蓉聊起这事,我还记不起来向您报告。”
“知道了。我和市领导一起,正要去慰问受害者。慰问后,我到你所了解一些情况。”
“行。”放下电话,钱国明看着沈蓉,说:“高局长等下来我局,他们怎么还没来?你打电话催催他们。虽然昨晚辛苦,但也得坚持下来,非常时期。”
说曹操就曹操到。“不用催了,我们来了。”有人应声答道。原来是黄伟峰和张岳。“他们三个上下午班。”
“你们中午好好睡一觉,下午我们开个会,就下一步应做的工作做些调整。时间不早了,今天人手又少,先去收费吧。”目送同事出去后,他站起来,但感到头昏目眩,于是两手放在太阳穴上用力地按摩起来。然后,他来到走廊上,看着还不算很热闹的街市。
忽地,电话铃声急骤地响了起来。他返回屋内拿起话筒,说:“你好!请问找谁?”
“是钱国明吗?”
“哎!是高局长呀!我就是。”
“你快到卫生院来,然后随我一起回市里。”
“好,我马上来。”钱国明放下电话就走。
离开一个多小时后,钱国明又出现在镇卫生院。他见有不少的车停在大坪上,知道来了不少领导。于是站在花坛边,心不在焉地赏着花儿。
一会,一大群人从病房里出来,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
钱国明抬起头来看着楼上,见市委书记梁荣光、市长林海天、还有公安局长易志成、工商局长高天峰及一些他常在电视上见过但叫不出名字的官员都在场。还有两位电视记者在不停地忙碌着。
他看着他们下了楼,差不多都上了车后,才走到高天峰身边,说:“高局长,我不下去行吗?所里一些工作要布置,想在下午开个会。”
“先回市里再说,还有事能大过人命关天?整个事件的过程你最清楚,少了你怎么行?先看市里怎样安排再说。”高天峰阴沉着脸,不高兴地说。
钱国明知他心情不好,就一声不响地上了车。
出他意料之外的是,高天峰没有直接回市工商局去,而是随市委、市府领导一起进了市委大院,随他们一起的还有公安局及技术质量监督局的领导。
大家下车后,在市委的小会议室集中。
梁荣光扫了在座的一眼,绷了一下脸严肃地说:“事件的严重性大家知道了,我不多说了。如今通信发达,加上上级对涉及人命安全的事件十分重视,想瞒也瞒不住。二十多人中毒,一人死亡,我们也没胆量瞒住不报。事情已经发生,已无可奈何,但我们必需采取负责的态度,严格控制事态的发展。就是说,必需采取一切措施,不准这样的事情再在我市出现。这次,工商部门的反应较快,值得表扬。但我认为还必需扩大检查范围,检查的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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