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戏 第 14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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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

    〃俺晓得你是谁?要是不还哩?〃黑影说。

    〃俺……叫花瓣儿,秧歌班的。〃

    〃你是小七岁红?白天你咋不回去见你爹哩?〃

    〃俺爹他……咋着哩?〃花瓣儿的心缩紧起来。

    〃躲过这一劫没躲过那一劫哩!唉,你们花家算是倒血霉咧,好端端的光景咋过成这

    个样样哩!〃

    〃俺爹他……〃

    〃死咧!没让当兵的崩喽,让个傻子攮死咧!〃

    花瓣儿闻听,只觉大腿根里有股酸酸的东西忽上忽下地胡乱蹦窜,一个拿捏不住,往

    后倒了个平身落地。

    黑影过来搀扶,忽然记起她还光着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又站在原处不动。

    〃埋……咧不?〃花瓣儿顾不得疼痛,跪爬起来哆嗦着问。

    〃俺刚看完烧马的(注:当地风俗,埋葬死人后在夜半烧纸糊的马)回来,全城都惊

    动咧,街筒子里都是人,排场着哩。可惜你没给你爹粘香(注:当地风俗,在纸马脖子上粘

    木香。传说死者生前最亲近的人粘香,木香会自动贴在纸马脖子上),是胡大套的媳妇粘的。〃

    〃他们……他们咋不等俺哩?〃花瓣儿终于放声哭嚎出来。

    〃派咧好几拨人找你,都没找着哩!再说这又不是喜丧,不能停尸三天,都是立

    时死立时埋哩。不过,你现在去还来得及,抓把纸灰撒撒也行,俺给你拿件衣裳来,晚喽纸

    灰怕是也被风吹没咧!〃

    〃大叔,俺……俺还没鞋哩。〃

    〃唉,你这闺女,咋弄成这个样样哩?〃

    〃俺……俺活得不像个人咧………〃

    3

    街筒子里空无一人。

    空气里飘散着烧纸钱的味道。

    花瓣儿顺着十字街一路朝南跑来,越跑觉得离爹越近。她念想着烧马的地方应该在南

    城门外的河堤边上,马头也应该朝着南方。因为纸马烧着的辰景,马蹄子才会驮着爹的灵魂

    横跨了护城河,飞越到那片神圣的静穆之地。

    想想爹的身子裹了绫罗绸缎被钉在棺材里,又被埋入一丈多深的土中,花瓣儿这才觉

    得跟他真的成了阴阳两隔。爹啥也不能念想,不能惦记阳间的事体,就连上面的坟头风吹日

    晒、霜打雨淋也一概不知,每天每夜只能借助阳间的光阴,等着把肉身子烂朽成一副白骨,

    渐渐地,棺材板也烂了,除了几块互不相连的骨头,地下啥也不再有,有的只是她念想里的

    音容笑貌,有的只是唱过的一段段好听的秧歌腔。

    花瓣儿一路想着,一路哽咽,等拐过南城门,踏上门前的那条小路,不知咋地,嗓子

    眼儿突然撑得溜圆,放声哭嚎起来。

    〃爹呀,不孝的闺女看你来咧………〃

    夜很静,哭声传出老远。

    〃是……是瓣儿不?〃突然,有人问话。

    花瓣儿陡地止住哭声,擦了一把泪眼,看到垂花碹门前站着一个人。

    〃瓣儿,你穿的谁的衣裳?咋这会儿才回哩?〃是翠蛾的哭腔。

    花瓣儿走到近前,看到翠蛾怀里抱着一只瓦罐,满脸是泪。

    〃姨,俺借的别人的,这辰景咧你咋在这儿哩?〃花瓣儿哭着说。

    〃等你哩,俺觉得你迟早也得回来。赶紧抓把纸灰吧,抓喽你爹走得平稳,从马上跌

    不下来哩!〃

    花瓣儿没听到翠蛾在白果树下和爹说的话,不晓得他们背地里的关系,不免纳闷她为

    何收敛纸灰,看了她一眼,没有伸手。

    翠蛾晓得她的心思,悲声说:〃瓣儿,抓吧,抓喽姨再告诉你俺和你爹的事体!〃

    花瓣儿哭着伸手到罐里,本想抓一把又轻又软的纸灰,哪知攥在手里的却是一把土面

    面。

    〃这……这哪是灰哩?〃花瓣儿惊异地问。

    〃这是灰下的土底子。俺求你大娘给俺留点纸灰,她死活不肯,还当着众人的面打咧

    俺一个耳刮子。俺等他们走喽才把底子收咧收,俺想留下点你爹的东西哩!〃翠蛾哭了。

    〃大娘咋……打你哩?〃花瓣儿不解地问。

    〃你不晓得,你爹和俺……背地里好咧好几年咧!〃翠蛾说得语声很软。

    〃你们……〃花瓣儿愣怔当场。

    〃别一惊一乍的,俺在白果树下当着几千人的面都把这事体说咧!俺没啥不对的,

    以前怕李锅沿把俺打死才没敢声张。你爹他这些年亏咧和俺相好,心里才顺当些,不然,早

    憋胀得飞天不落地咧,纵是不死,活得也没滋没味的!〃

    花瓣儿绝没想到爹和翠蛾还有这么档子事体,一时惊诧、疑惑得没了言语。

    〃瓣儿,说句掏心的话,你爹活着的辰景,俺日日夜夜都把他装在腔子里哩。他临死

    前说没想过娶俺,俺不生气,晓得他说的是实话,他骗俺,俺才生气哩。跟姨回草场胡同吧!

    等三天喽你再给爹圆坟去!〃

    〃姨,俺想见爹,现在就想去。〃

    〃那还行?不烧香祭祖的,要倒霉的!〃

    〃俺不怕,俺这就够倒霉咧,大不了是个死,死喽正好陪俺爹哩!〃

    〃你是这么想,你爹不这么想,他愿意让你好好活哩!人就是这个样样,活着再相好

    得不行,死喽也就断咧绝咧,瓣儿,再伤心也得挺住,别让他不放心!〃

    翠蛾拉住花瓣儿的手。

    翠蛾的手好凉,花瓣儿心里一软,犹豫半晌,听话地相跟着向东走去。翠蛾没直接顺

    着小路往北拐,而是拉着她往南爬上了河堤。

    4

    河堤上,柳丝不摇不动,南岸一片苍茫。

    翠蛾眯了眼睛细看,啥也看不到。

    〃瓣儿,虽然咱啥也看不见,西边那个是你爹的,东边那个是胡师傅的,你爹愿意和

    他做伴哩!你半天没露面,没有跟着出殡,就难为你大娘咧,她一肩上扛着一个幡,哭得没

    咧好几回气气!〃翠蛾说得很轻,拉着花瓣儿的手却用了用力。

    花瓣儿恨不得一眼把那两个招魂幡看个全实,没有顾上说话。

    〃瓣儿,你说……你爹现在……想啥哩?〃翠蛾又说,语声里多了几分恍惚。

    〃想……想俺……想你呗!〃花瓣儿说着,软软的身子偎过来,贴住翠蛾的肩膀。

    〃不,他和你娘说话哩!他们多年不见咧,咱们才刚刚分开!〃翠蛾眼里跑出两滴凉泪。

    〃三天圆坟咱一块儿去,爹也想跟你说话哩!〃花瓣儿心里一阵难过。

    〃你大娘撂下毒话,不让俺靠前,说是……见一回……打一回哩!〃翠蛾有点说不下去。

    〃这是干啥?咱俩单独去哩!〃花瓣儿脱口而出。

    翠蛾刚想应话,身形陡地一颤,那只抓着花瓣儿的手猛然松开。花瓣儿更是惊叫出声,

    探胳膊重新摸到她的手攥死,拉拽着往堤下疯跑。

    她们听到了一种声音。

    隔着悠悠流淌的护城河,隔着清水样样的月光,一阵悲凉的唢呐声,像从远处飞来的

    钢刺,攮扎进两人的耳朵底子里。翠蛾和花瓣儿都听得出来,那是有名的俚曲《撩门帘》。它

    本是欢快、逗笑的,而今却响得哀婉凄绝,由于吹得没有一丝丝章法,让人毛骨悚然。

    二人一路疯跑,耳朵底子里的唢呐声挥之不去。

    花瓣儿的脑袋〃嗡嗡〃乱响,腔子里活像快要炸裂,跑着跑着,她突然发觉没有攥着

    翠蛾的手,惊骇地回头望去,翠蛾跪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身形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

    〃姨………〃

    花瓣儿叫了一声往回跑。

    翠蛾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瓦罐,趔趄着站起身来,哆嗦着说:〃瓣儿,咋……咋会有这哩?〃

    花瓣儿扶住她的腰身,左右看看空旷无人的街筒子,镇住心神道:〃别怕,他就是鬼,

    隔着河也过不来这么快,咱慢慢走回去!〃

    花瓣儿搀着翠蛾沿着街筒子往草场胡同走,翠蛾边走边往后看,嘴里带着哭腔说:〃瓣

    儿,你抱会儿瓦罐,俺……俺觉得你爹……在里面动哩!〃

    花瓣儿一惊,忽又醒过劲来,接过瓦罐说:〃瓦罐动啥?是你的手抖哩!〃

    拐过东大街,两人进了草场胡同,翠蛾的心稍稍稳当下来。

    哪知,进了院门,她的身形又是一怔,两腿筛起糠来。

    花瓣儿不晓得她又害怕啥,慌忙随着她的眼神望去。

    屋门大敞着,里面黑咕隆咚。

    〃瓣儿,你爹要真……真有魂儿,就……保佑……原……原封不动……〃翠蛾惊骇至

    极,说话还带着牙碰牙的脆响。

    〃你说啥?〃花瓣儿不晓得啥意思。

    翠蛾仿佛没听见她的问话,愣怔住的身形突然蹿进屋里,手中的火镰闪跳几下火星,

    绒纸燃着了光亮。花瓣儿也随她跑到门口,两人看到屋里被翻掘得到处是坑坑,那只小瓮横

    倒着,金黄的棒子粒铺散开来,亮灿灿的像极了天上的繁星。

    翠蛾蹿过去跪在地上,用手刨扒一个土坑,刨着刨着,突然放声恸哭起来。

    〃姨,这是咋咧?〃花瓣儿惊慌地问。

    〃完咧,全……完咧!白许下你爹咧………〃

    〃别让俺着急,你快说哩!〃花瓣儿跪在她的身边。

    〃都怨俺晕头转向贱咧一句嘴,让他们……留下心咧!你爹死前留下话,让你挣出花

    家班的家当,把秧歌唱下去。俺一时性急,跟他说俺有好多钱,让他放心,一定帮你把花家

    班拾掇起来。没成想让歹人留下心,趁俺给你爹送葬烧马的辰景,把家给翻抢咧………〃

    〃多少钱?〃

    〃好……好几百块哩,是福根留下的,这下咋办?没钱……没钱俺咋帮你?这不成咧

    糊弄你爹咧………〃

    〃姨,别伤心,福根的钱又不是好来路,咱花着还嫌贼性味哩!有本事自己挣,不花

    别人的!〃

    〃咋……咋挣哩?〃

    〃你别管咧,反正能想出辙来!〃

    5

    白玉莲有一大阵子睡不着觉。

    自从那日在衙门口被人堵截住,她很少出门。

    想想那天的景致,她的心还吓得哆嗦。眼瞅着芒种被众人拳打脚踢,〃啪啪〃地扇着耳

    光,他不闪躲也不还手,任凭〃哗哗〃的血溜子从鼻子嘴里喷蹿。众人倒是没打她,又臭又

    粘的咸痰、唾沫却吐了她满头满脸满身。她不晓得他们把芒种带去哪里,都怒气冲冲追打的

    辰景,不晓得谁从后面把她踹倒在地,鼻子、嘴重重磕在硬地上,鲜血顺着下巴往下流。等

    她挣扎起来,哪里还有人影?连门口做小买卖的都跟着起哄走了。

    那一脚踹得不轻,白玉莲第二天睡醒过来照镜子,嘴唇肿成了猪八戒。

    她念想着芒种过个三五天还会偷偷来找她,谁知一个多月过去,芒种从未露面。她一

    次次闪回着那天他在花瓣儿和众人面前的反应,想起他誓死不开口的样样,心里敲起了牛皮

    小鼓。

    芒种不说话,一是觉得对不起花瓣儿,二是觉得无话可说,三是不愿意亲口招供,连

    累了白玉莲。

    白玉莲对他的沉默心知肚明,惟一不痛快的是他不让说出花瓣儿的〃病〃。她并不想张

    扬,只是当时情急之下险些脱了口。她也不恨花瓣儿,反觉得这个师妹可怜。生成一个女人,

    享不到做女人的福,还有啥比这更让人难受哩?

    白玉莲庆幸芒种嚷了那一嗓子,不然,花瓣儿就得吃药、上吊、跳井地寻个不活的路

    径。

    白玉莲想芒种,尤其得知王秉汉回到定州之后。她晓得王秉汉的心胸,绝不会善罢甘

    休。若在以往,多大的罪都能承受,现在不行,身上该来的月红过了二十多天还没到,她断

    定肚里有了芒种的骨肉。

    这些天,李锅沿也经常来问芒种的下落,她晓得他其实是惦记着花家班的家当,东西

    就在家里,没芒种的话,她不敢直接给他。

    晋军在白果树下崩人的辰景,白玉莲一直躲避在人群后面。一是想见师傅最后一面,

    二是盼着能撞上芒种。可惜花瓣儿一去不复返,她心里隐隐觉得他肯定出了啥事体。

    白玉莲心慌意乱,担心芒种想不开寻了死路,更奇怪王秉汉既然回了定州为啥没有露

    面。王秉汉越不出现,她心里越没底。前些天给花五魁烧马,满街筒子都是人,她小心地躲

    在人群里找寻,还是没见芒种和花瓣儿的影子。

    花瓣儿咋一走再没露面哩?她没见到芒种,莫非真出了大事体?

    白玉莲正坐在炕上胡思乱想,忽听院里有人走动,接着窗棂〃啪啪〃乱响。

    〃谁?〃

    白玉莲心里一惊,跪爬起来。

    窗外无人应声。

    〃是谁?〃白玉莲又问。

    窗外还是没有人应。

    〃是……芒种不?〃白玉莲放低了腔调。

    〃不是,俺是你男人。〃窗外是王秉汉淡淡的声音。

    白玉莲听出王秉汉的声音,身上〃刷〃地打个激灵,后悔情急之下恰巧说出了芒种的

    名字,跪在炕上犹豫半晌,咬了咬牙,穿好衣裳下炕把门闩拉开。

    王秉汉带了一身酒气跨进门槛,却不忙着往里走,等白玉莲到里屋点着油灯,晃悠着

    进来坐在炕沿上。

    白玉莲返身看他一眼,一时不晓得说啥。

    〃这么多日子不见面,想俺不?〃王秉汉不阴不阳地问。

    〃咋……咋不想哩?〃

    〃哪儿想,嘴巴还是身子?〃

    〃哪儿都……都想哩。〃

    〃这就行,俺就晓得你有情有义。〃

    王秉汉几句腻歪痒痒的话,把她说得心里止不住哆嗦,看看他满脸的醉相和通红的眼

    珠子,猜不出葫芦里装的啥药。

    王秉汉站起身往屋里转了一圈儿,走到她身边,突然笑道:〃芒种哩,咋不见他?〃

    白玉莲的心一下子缩紧,结巴着说:〃他……咋在这儿哩?〃

    王秉汉装作没事人样样地说:〃今天没来还是刚日完走咧?咋不留他住一宿哩?〃

    白玉莲的脑袋〃轰〃地一声巨响,晓得他的报复开始了,索性把心一横,没了言语。

    王秉汉脸上并无恼怒,反倒始终堆着笑。他见白玉莲不说话,伸出手来便解她小褂上

    的扣子。

    白玉莲下炕开门的辰景,只匆匆忙忙系上两个扣,等王秉汉的大手拍了拍她胸脯上的

    两个酒酒,她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王秉汉笑着把她的小褂脱下,又要脱她的裤衩。

    白玉莲突然抓住他的手,极力平静地说:〃你……身子不好,白鼓捣半天……有啥……

    意思哩?弄得身上粘糊糊的还得洗涮!〃

    王秉汉不答腔,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拧到身后。

    白玉莲的身子弯成虾米,嘴里疼得一声呼叫。

    白玉莲没有反抗,王秉汉脸上又堆起了笑,右脚猛地甩脱皮鞋,高高抬起腿,用大脚

    指头将她的裤衩勾踹到脚踝,接着推搡到炕上。

    〃不让日就把你绑上!〃王秉汉说得轻柔。

    〃不!〃白玉莲的话软中带硬。

    王秉汉〃刷〃地拉下脸来,抽出腰带将她的胳膊缠住,顺手将裤衩捋下来扔到地上。

    白玉莲不敢用腿蹬踹,怕他兽性大发往肚子上打,磨蹭着往墙角躲钻。

    王秉汉哈哈大笑,指着她厌恶地说:〃看你那逼样,那儿让芒种日过就变金贵

    咧?〃说着,从炕上〃刷〃地撕扯下一条褥单,扯过她的脚绑个结结实实。

    白玉莲晓得躲不过这一劫,担心他打掉肚里的孩子,急得泪水跑窜出来。

    王秉汉以为她害怕,又是一阵开心的大笑:〃白玉莲,你还真以为俺要日你哩?俺今天

    不想日你,俺想让你看着俺日!〃

    白玉莲听不明白,不晓得他要咋样折磨自己,吓得全身一阵哆嗦。

    〃进来………〃

    王秉汉突然对着窗外喊了一声。

    6

    白玉莲不晓得他喊谁,正自奇怪,屋门〃吱扭〃一响,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眼睛闺

    女。

    闺女穿着一身家织的土布蓝格线裤褂,怯生生地先看了一眼绑在炕上的白玉莲,脸〃腾〃

    地涨红。

    王秉汉挺着胸脯威严地对她说:〃把俺的衣裳脱了。〃

    闺女不说话,两手哆哆嗦嗦把他的裤褂全脱完,垂手站在一旁。

    〃你也脱!〃王秉汉又是一声威喝。

    闺女听话,不声不响脱了自己的衣裳,显出一身瓷实的白肉,仰面躺在炕上。

    王秉汉眯着醉眼欣赏闺女的肉身子,情不自禁往她只有几根稀稀毛毛的软处扪了一把,

    〃嘿嘿〃笑道:〃你说话算话,俺也不含糊,三十块大洋算个蛋!只要你是黄花闺女,这辈子

    就享上大福咧,晓得不?〃

    闺女轻声细语地说:〃恩人赎出俺来,就是逃荒要饭也比在那种地方强哩!俺这辈子跟

    定你咧,以后变着法儿伺候你舒坦哩!〃

    王秉汉听着闺女的话,觉得裆里的物什猛横起来,托在手里颠了几颠,朝满脸羞恨的

    白玉莲恶狠狠地说:〃白玉莲,看看!看看!看看咱这家伙,看看它咋着铆足喽劲做活哩!〃

    王秉汉说罢,挺身子朝闺女扎刺过去。

    闺女一声疼叫,白玉莲闭了眼睛。

    白玉莲心里惊诧,不晓得他啥辰景好了毛病,更不晓得从哪儿弄来个闺女。她耳朵底

    子里听着二人〃噗嗤噗嗤〃的动静,脑袋像塞进一窝马蜂,〃嗡嗡〃乱响。

    〃你咋不浪叫?〃王秉汉停了锛凿,恶狠狠地说。

    〃俺……俺不会哩!〃闺女羞涩地道。

    〃这他娘还用学?〃王秉汉猛地用力。

    〃哎呀………〃闺女喊叫出声。

    〃白玉莲,你听听,俺比芒种强不?〃王秉汉疯了,边嚷边往死里攮扎。

    闺女嚷着嚷着不再开口,全身痛得抖颤起来。

    半晌,王秉汉停下来,长吐一口气,用手往闺女软处摸了一把,拿到灯下看看,〃嘿嘿〃

    笑着跪爬上炕,伸手往白玉莲的酒酒上捏抓。

    白玉莲早已麻木,猛觉有只大手攥住自己的胸脯,慌忙睁开眼。她看到王秉汉一双烧

    着怒火的眼睛,看到自己酒酒上一片红红白白的粘物。

    〃哇………〃

    白玉莲胃里狂翻,一口秽物喷到炕上。

    王秉汉捏了鼻子厌恶地看着她,光着腚下炕,拍拍闺女的屁股蛋儿,喜滋滋地

    说:〃是真的!〃

    闺女抿紧两腿,费力地坐起来看看他的手,如释重负地道:〃恩人,你满意咧不?〃

    王秉汉撇着嘴说:〃嗯!你累咧,躺会儿吧!〃

    闺女顺从地又躺在炕上,偷眼瞄了瞄白玉莲。

    白玉莲也正用眼看她,二人都慌忙错开了眼珠子。

    王秉汉抓住白玉莲的脚往下一拽,她的身子压搓着炕单便到了炕沿。他从衣裳里掏出

    一把光闪闪的攮子,〃刷刷〃把她脚上的布条削断,又解了她手上的腰带,然后,一声不响地

    翻找出裤兜里的手枪,和闺女并排躺下,〃哗哗〃摆弄起来。

    白玉莲设想过多少回和王秉汉再见面的景致,万没想到是眼前这副样样。她心里恨王

    秉汉,腔子里跟芒种亲近,因为总把他当成亲弟,并没琢磨过跟王秉汉的结局。如今,一个

    十七八的大闺女躺在炕上,再呆傻的人也晓得是咋明明白白的事体,她心里有种解脱的快意,

    也有稀里糊涂的失意,毕竟跟王秉汉有过一阵快活的日子,毕竟是原配的夫妻。

    眼前的景致让她不得不走,王秉汉的样样更是催她走开的意思,可是,一旦迈出这个

    门,上哪儿去哩?

    她晓得不管上哪儿,反正不能再赖着不动。她起身愣怔片刻,默默穿好衣裳下了地。

    王秉汉躺着看她就要出门,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能拿的尽管拿,明儿早晨这房子就不

    是你的咧!〃

    7

    往年,在城里过路的野山雀不多,顶欢也是三群五群的一掠而过。今年,野山雀和野

    鹌鹑合了伙地飞来,故意气人样样地在树梢、房顶、场院里落上黑压压一片,数不清的嘴巴

    〃喳喳〃嚷叫,给人们心里添了说不尽的烦躁和荒凉。

    都府营后街的秧歌班原是一座二百年前的老房子,比街坊邻居的高出半尺,不晓得谁

    在上面布了一张粘网,四只被困的野山雀叫声格外响,格外惨烈。

    这些日子,兔子毛的闺女玉亭一直给芒种送饭。兔子毛早有意让她跟花瓣儿学鸡花旦,

    一直没机会开口,正好这些天孬事体都过了,她总在地洞里伺候着,常跟花瓣儿见面,于是,

    嘴上说了说,也没弄啥仪式。因为兔子毛辈分大,所以她自然成了小师妹。

    小晌午的辰景,她提了篮子踏进这片院场,〃轰〃的一阵翅膀扇风的动静,成群的野山

    雀离地登了高枝。

    玉亭抬头望着树梢上密密麻麻的黑点点,在脚下垫上几块砖头,伸手从窗户空里端下

    碗盆。她见里面的饭菜丝毫未动,又把新送的饭搁上去,悄声说:

    〃师兄,你几天不吃不喝咋行哩?多少垫补点儿,就算不好吃,妹子一天三趟跑着也

    累哩,吃点吧,谁心里也踏实咧!〃

    玉亭侧耳听听屋里没有人声,弯腰提了篮子想回,扭头往外走的辰景,见墙角一片麦

    秸上眯睡着一个人。

    〃大师姐?〃玉亭惊讶地喊叫出声。

    白玉莲睡得死,眼皮一动不动。

    玉亭放下篮子,用手轻轻晃晃她的肩膀,小声问:〃姐,你咋睡这儿哩?〃

    白玉莲睁开眼,尴尬一笑,慌乱地坐起身。

    玉亭伸手替她捏拣下几根粘在头发上的麦秸,心疼地又说:〃姐,咋睡这儿哩?是不是

    撒癔症跑来咧?〃

    白玉莲苦笑着道:〃姐没处可去,不由自主地就上这儿咧。你咋也在这儿哩?〃

    玉亭已经听说白玉莲和芒种的事体,就是不太相信。白玉莲平时对她最好,她心里有

    些想不通,所以,还没应白玉莲的问话,急着又问:〃姐,你们的事体是真的不?〃

    白玉莲晓得她说啥,点点头。

    玉亭脸上一红,脱口问道:〃为啥哩?〃

    白玉莲拉拉她的手说:〃妹,你还小,有些事体不懂。不过姐告诉你,这全不怪姐和芒

    种,怪瓣儿自己哩!〃

    玉亭显然听不明白,不过也相信了她的话。

    白玉莲看看篮子里的饭菜,不解地问:〃你来这儿干啥哩?〃

    玉亭看看院外,低头神秘地说:〃师兄在这儿猫躲着哩,一个多月咧,俺天天给他送饭。〃

    白玉莲惊喜不已,万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晓得了芒种的下落,看了看青砖垒砌得严严实

    实的门窗,〃刷〃地站起身形,刚要走过去,突然又止住脚步,脸上的喜色陡地褪尽。

    花瓣儿眼圈儿红红地站在院门口。

    花瓣儿看见白玉莲,也是一阵犹豫,愣怔片刻,还是走了过来,冷冷地说:〃你……你

    来干啥?〃

    白玉莲不甘示弱,一字一顿地道:〃你能来,俺咋不能来哩?〃

    玉亭不愿让二人抢白起来,慌忙对花瓣儿说:〃姐,去的人多不?〃

    花瓣儿定定地看着白玉莲,绵里藏针地道:〃'一七'(注:即人死后的第七天,家人和

    朋友要在这天到坟前烧纸上供品)人能少?和俺爹相好不错的,受过俺爹恩典的都去咧!〃

    白玉莲晓得她点自己,怎奈心里确实有愧,低垂了头不再言语。

    花瓣儿没再理睬白玉莲,对玉亭说:〃这点苹果和糟子糕是上供剩下的,给他撂点你也

    留几块,吃喽胆大哩!〃说着,拉了玉亭的手走到窗户前。

    玉亭往回看一眼孤零零的白玉莲,对花瓣儿故意大着嗓儿说:〃姐,师兄四天没动碗里

    的饭咧,他要没走,肯定就是病咧,要不咋连饭也不吃哩?〃

    花瓣儿惊慌地道:〃咋不早说?是不是这四天你做的饭不好吃哩?〃

    玉亭嘟囔着说:〃比你搁的油还多哩!这几天你光顾着'圆坟'和'一七'的事体,又

    哭鼻子又抹泪的,俺就没跟你说。〃

    花瓣儿看一眼窗户上扒开的窟窿,刚想嚷叫,突然又闭了口,弯腰从地上拿过一块砖

    头,〃啪啪〃往墙上砸。

    里面没有动静。

    白玉莲走过来哆嗦着说:〃是不是出事体咧?〃

    花瓣儿白她一眼,冷冷地道:〃你才出事体哩!谁干喽亏良心的拣子(注:方言,活计

    的意思),还着脸到处乱跑乱招摇哩?早扎到墙旮旯里碰死咧!〃

    玉亭忽然颤声说:〃师兄……师兄他说不定真的……出事体咧,要不好几天咋连个响动

    也没哩?〃

    花瓣儿听得心里一动,转头对白玉莲冷冷地说:〃你走,赖在这儿干啥?他还没说休俺

    哩,着急也成不了你男人!〃

    白玉莲不卑不亢地道:〃不是俺男人咋咧?还是俺师弟哩,俺要见他,告诉他一件高兴

    的事体!〃

    〃咕咚………〃

    白玉莲话音刚落,屋里忽然传出动静,好像啥东西摔到地下的声音。

    玉亭脸上一喜,叫道:〃有声哩,俺听见咧!〃

    花瓣儿往旁边拽了拽玉亭,使劲刨扒门口的青砖,不一会儿,半截子黑门扇显现出来。

    门板虚掩着,花瓣儿轻轻一推,〃吱扭〃一声大开,里面〃忽〃地扑出一股屎尿的臭味。

    她不由向后退了两步,脸上满是狐疑。

    玉亭离得远也闻到了臭味,捂着鼻子往后走几步,站到花瓣儿和白玉莲中间。

    〃咋咧?〃白玉莲颤着声问。

    〃里面……里面好臭哩!〃玉亭说。

    〃你确定里面是他不?〃白玉莲问。

    〃前些日子俺们还说过一回话,他说心里不好受,学大菩萨面壁思过哩!〃玉亭说。

    白玉莲听完,迈步跷腿跨过半截砖墙,进到屋里。

    堂屋里借着天光不暗,里面却啥也看不见。白玉莲强忍着浓烈的屎尿臭往里屋走,许

    是踩了一泡屎,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弟,你在哪儿哩?〃白玉莲说得很轻。

    屋里没有动静。

    她心里〃扑通通〃乱跳,大着胆子用脚趟着往前走,没走几步,脚下踢到一个软乎乎

    的肉身子。

    〃弟,别……吓着姐喽,是……你不?〃白玉莲变了声腔。

    地上的人不说话,突然用手勾住了她的脚。

    8

    白玉莲觉得后脑勺一凉,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攥在脚上的那只手似乎用了用力,她〃啊〃地跳起来,跑到堂屋对外面的玉亭喊:〃玉

    亭,把窗户上的砖扒喽!〃

    玉亭个子小,摸不到窗上的砖,转身从院里拿过一根棍子,和花瓣儿齐着劲道捅下七

    八块砖头。

    里屋有了光亮,白玉莲看清地上躺着的是个只穿了条裤衩的肉身子,只是那人的脑袋

    朝东,看不清面目。

    窗户上的青砖扒下大半,屋里亮堂起来。

    白玉莲再次进到屋里,瞪着惊恐的眼向那人的脸目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直吓得七魂

    出窍、八魂冒烟,扑在他的身上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

    〃老天爷,你这是咋咧………〃

    花瓣儿和玉亭听到哭嚎,相互看了一眼,不由跳进门去,待看清里屋的景致,也是吓

    得浑身抖颤,惊叫出声。

    屋里,一泡泡黄黄绿绿的屎尿撒了一地。白玉莲怀里抱着芒种。其实,他哪里还是芒

    种,整个活人已变成脱下半截子皮皮的知了猴。头上的乌发不见了,只露出皱巴巴的脑瓜皮。

    眼珠子黄得像塞进两个黄蜡球球,没了神气。原来明光光的白脸蛋子,像极了一块烤出〃咯

    渣〃(注:方言,食物因火烤烙出的硬糊皮)的、一片黑一片黄的棒子饼子。身上的腱子肉没

    了,只剩下包裹骨头架子的一副松皮皮,上面还粘着一片片的稀尿汤汤。

    花瓣儿吓傻了,不晓得芒种咋弄成这副样样,嗓子里〃咕咚〃半天,终于哭喊出来。

    〃哥,谁把你害成这样样咧………〃

    玉亭有点不相信,走过去看看,确信了他就是往日那个神采飞扬的师兄,两颗又大又

    圆的泪珠子掉下来,对白玉莲说:〃姐,他……他咋办哩?〃

    白玉莲看了看怀里半死不活的芒种,腾出手来擦把泪说:〃玉亭,咱把他抬出去放到树

    阴里,给他洗洗身子。〃说着,探手从炕上拿过一块布盖住他的眼睛。

    芒种偌大的身形轻得像个屁。白玉莲和玉亭把他半抱半抬过了外屋的砖墙,花瓣儿才

    醒过劲来,慌忙从炕上扯过一条褥子,跳了出去。

    那天在县衙门口,芒种被恼怒的人们打了个鼻青脸肿,身上也是紫红一片,逃窜样样

    地跑到这儿以后,觉得像做了一个掐头去尾的噩梦。

    他倒不是怕事体见了天光,以后没有面皮出门,而是觉得夹在了白玉莲和花瓣儿中间。

    她们的态度反常得让他吃惊。

    按理说,白玉莲应该羞愧得不敢抬头,偏偏她横竖不在乎。花瓣儿也应该和他锛破了

    脸,劈手一顿拳脚,破口一通臭骂,偏偏她跪着唱戏挣保银,还小心翼翼央告他以后别再胡

    闹。

    直到那会儿,芒种才觉出做了一件没法收救的错事。

    他想一个人在黑屋子里把前前后后的事体想清楚,想想自己该何去何从,可是想来想

    去,不但想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更加糊涂。原来,他也想等脸上的青紫褪了再出门,去白玉

    莲那儿把花家班的行头、家伙拉到李锅沿家。玉亭送饭的辰景,嘴上没遮没拦地讲了花瓣儿

    整日价哭哭啼啼的事体,讲了花五魁在晋军里挨打遭罪的事体,心里又犯了犹豫,觉得自己

    做得太绝太狠。

    花瓣儿从白果树底下跑回来叫他的辰景,他根本没料到师傅死前居然会忘了对他的恨,

    还要传他一出绝戏。他想出去见师傅最后一面,听他唱、听他骂,然后使出一个撒手不管的

    损招,既不跟花瓣儿过,也不再跟白玉莲私通,跳出这个恩恩怨怨揪扯不清的泥坑,一走了

    之,从此丢了这份夹在中间的难受。可当他想下炕的辰景,忽然发现身子不听使唤,嗓子也

    喊不出声。

    其实,芒种第一次吃玉亭送来的饭,就咂出吃食里的怪味。他以为这阵子火大嘴里苦,

    抽了根炕席上的苇片,弯弓着刮了刮舌头根子,怪味还是不减,但他没有在意。

    一来二去,芒种觉得浑身没劲,整天犯困,肉里好像有啥东西〃嗖嗖〃地游窜。直到

    花瓣儿叫他那天,他的手划拉到了枕头上的一大绺子头发,才猜想吃食里有毛病。他连吓带

    病瘫在炕上,偏偏肚里整日〃咕咕〃乱响,拉不完的屎,尿不完的尿,想张口喊叫,嗓子眼

    里连个〃呜呜〃声都没有。

    开始的几天,他还能爬下炕拉屎,后来没了上炕的劲道,只能躺在地上。刚才,他模

    模糊糊听见她们三个在院里的说话声,心里急得没了来往,使尽了身上的力气,把地上的凳

    子拽倒,才算弄出个声响。

    芒种躺在树阴下,身形动了动,鹰爪样样的手抓了抓,好像要抓啥东西。

    〃弟,还能和姐说话不?〃白玉莲俯在他的耳边说。

    芒种艰难地抬起手,指指自己的喉咙,晃了晃头。

    〃哥,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花瓣儿跪下来哭着,拉住他的手。

    芒种有气无力地把盖在脸上的布抓下来,无神的眼睛看了看放在西窗上的饭碗。

    〃师兄,你是不是饿咧,俺给你拿去?〃玉亭踮脚蹬上那摞砖,把饭碗端过来,放在

    芒种身边。

    芒种仿佛用足了气力,挥手把饭碗碰倒,划了满手米粒粒。

    〃弟,你是不是吃喽这些饭食才成这样的?〃白玉莲好像晓得他的意思。

    芒种抬起手使劲点几下玉亭,胳膊又无力地垂耷下去。

    〃俺……咋咧?俺又没往饭里放啥东西。原来的饭都是小师姐做的,俺只管送,就这

    四天是俺,你还没吃………〃玉亭吓得哭起来。

    白玉莲看着花瓣儿,脸上突然冷得结了霜。

    花瓣儿的脸陡地变成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说话,看到白玉莲锥子样样的眼神,没有开

    口。

    白玉莲冷冷地说:〃砖墙垒得好好的,不会有人进来害他,除非你在饭里放喽有毒的东

    西。你好狠,见他跟俺亲近就动了杀心,你也不看看你是啥东西?他跟你好一辈子也是白费

    劲!你晓得不?你……你是个……〃

    白玉莲的话还没说完,腿上猛地一疼。

    她晓得芒种掐她,要说的话没有出口。

    〃姓花的,告诉你,俺们相好蹲不了大牢,你下毒杀人却是正儿八经的死罪。一会儿

    俺就带他看病,真要查出中喽毒,你的命就活到头咧。有本事你现在把俺俩一块杀喽,不然,

    你有卖不完的后悔!〃

    白玉莲说着,给芒种擦了擦身子,又对玉亭说:〃妹,借辆车来,咱送你师兄验毒去。〃

    花瓣儿的脑子被明胶粘住,耳朵底子里轰响一片,眼睁睁看着玉亭拉车进院,眼睁睁

    看着她俩又把芒种抬上车走出院门,眼皮连眨也没有眨动。

    等她们没了动静,她的手才慢慢抬起来,又狠劲闭上眼,使绝了力气嘶喊了一声:〃老

    天爷………〃

    〃啪啪啪啪………〃

    喊叫过后,小院里响彻起没完没了的扇脸的声音。

    第十五章

    屋里灯亮,林先生眼亮,花瓣儿的心里亮。渐渐地,她脑子里又烧起了快活的

    火苗子,好像真的看到自己红遍京城又回来重振花家班,一个不专心,拧身耍剑的辰景,歪

    趔着朝地上倒去。林先生眼疾手快,垫步上来抄住她的腰身。

    1

    每到天气转凉的时节,广育堂药铺都忙活得不可开交。

    人们忙着秋收,吃食不太讲究,热一嘴凉一嘴地咽进肚里,就算有个不舒服也硬撑着,

    等忙劲儿一过,跑肚拉稀的捂着肚子蹲了一地。

    自从花五魁被攮死,蔡仲恒一直冰冻着脸没有笑样样,整日望着铡刀、药碾出神。这

    些天病人多起来,他才忙活得忘了难过。

    蔡仲恒比花五魁大七岁,原本住在一个胡同。小的辰景,花五魁经常半夜跳墙过去和

    他钻一个被窝,后来一个学唱戏,一个学看病。长大后,花五魁四处串庙走集地唱戏,他也

    四处行医,两人很少碰头。直到花五魁在薄荷巷买了房地,又接了秧歌班,两人见面才多起

    来。

    蔡仲恒和花五魁都是三代单传。花五魁娶了兰芝以后,蔡家更催着蔡仲恒赶紧找个合

    适的,蔡仲恒不听,至今还是独身一人。爹娘老子破口大骂,街坊邻居猜他有毛病,他都置

    之不理。世上只有花五魁晓得其中原因。

    蔡仲恒二十岁那年,到城东高头村看病,得病的是个突然瘫在炕上的十八岁的大闺女。

    闺女长得好看,答应治好病起身跟他走,蔡仲恒施了平生所学,没向她家要一文钱。三个春

    夏秋冬,闺女能下地走路,蔡仲恒满打满算能娶她为妻,哪知带了聘礼再登门造访,两间房

    用砖垒砌得严严实实,人像地遁了样样地踪迹皆无。

    蔡仲恒伤了心,但也不死心,后来终于打听到那闺女早嫁给县衙里当差的混混吴二造,

    也就是现在的警察局长。兴许那闺女破了誓言该着倒霉,生下二女儿吴云云的第二年,两条

    腿又平白无故使不上劲道。吴二造托人赖脸请他医治,他鼻子连哼都没哼,将说情的轰出了

    家门。蔡仲恒的医术在定州数一数二,别的医生碍于他的面子都不接治,至今那两条腿还像

    面剂儿样样地软瘫在炕上。

    送走几拨病人,蔡仲恒有些劳乏,吩咐徒弟沏了壶菊花冰糖水,没喝两口,玉亭风风

    火火跑进门来。

    蔡仲恒认得她,以为兔子毛的腿又有啥事体,关切地说:〃你爹又不好受咧?〃

    玉亭喘口气说:〃俺爹没事体,腿凑合着能蜷咧,是俺师兄,快出人命咧!〃

    蔡仲恒皱着眉道:〃芒种?咋咧?〃

    玉亭结结巴巴地说:〃像……像是中毒咧!〃

    蔡仲恒又问:〃在哪儿哩?〃

    玉亭说:〃街上,师姐拉着往这儿走哩!〃

    蔡仲恒以为说的是花瓣儿,叹口气站起身道:〃唉,这闺女真是多灾多难哩!〃

    玉亭听出他的意思,急忙说:〃不是俺花瓣儿姐,是……玉莲姐。〃

    蔡仲恒已经晓得芒种和白玉莲勾搭成奸,也晓得花瓣儿在衙门口唱戏筹保银的事体。

    他正为花瓣儿回去找芒种没能见上爹最后一面感到不值,乍一听说白玉莲和芒种又在一起,

    脸登时冷下来,重又坐下道:〃告诉她别往这儿拉,俺手艺不精,耽误喽承当不起。〃

    玉亭脸一红,刚要解释,白玉莲满身是汗进了药铺。

    玉亭急忙迎上去,低声说:〃姐,人家不给看哩!〃

    白玉莲一路上想到了蔡仲恒的态度,毕竟他和花瓣儿亲近,所以没有说话,双膝一软

    跪在地上,哀声说:〃蔡老板,念在你也是看着芒种长大的分上,念在他从小到大叫过你千声

    万声伯伯的分上,救救他吧!你再瞧不起他,他也是个人哩!〃

    蔡仲恒的脸绷得紧箍,慢悠悠端起茶盏,望着水里的菊花,好像根本没听见。

    玉亭看他心硬,一声不吭也跪在白玉莲身边。

    其实,白玉莲自小就是个招人待见的机灵闺女,蔡仲恒每次去秧歌班或者薄荷巷,只

    要她在,都是跑前跑后的端茶倒水,嘴里更是甜得让人舒服。如果不是有了她和芒种那档子

    事体,哪回见面不是欢欢喜喜的?

    蔡仲恒纵是心硬,见两人齐跪在地上,脸面也觉得难堪。他思忖片刻,放了茶盏对偷

    眼瞧热闹的两个徒弟说:〃抬进来。〃

    蔡仲恒毕竟不是孬人孬医,乍见了芒种的样样,心里的怨恨扔在一旁。他把过脉相,

    翻过眼皮,又撬开牙关看了舌头,脸突然变得焦黄,命两个徒弟从里屋搬出一大摞医书,埋

    头查翻起来。

    屋里的人都不敢出动静,死盯住他的手。

    那只手在发黄的书页上掀动,不肯在任何一页上?(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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