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戏 第 15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点击/收藏到桌面
    头查翻起来。

    屋里的人都不敢出动静,死盯住他的手。

    那只手在发黄的书页上掀动,不肯在任何一页上停留。约摸一顿饭的辰景,白玉莲身

    上像被水浇了样样的大汗淋漓,蔡仲恒才翻到第六本书。她觉得光阴都被那只手掠去,早盼

    着它停下来。

    让它停住,芒种的命就有活路。

    终于,那只手停下来,重重压在书角上。

    白玉莲心跳得收势不住,眼睛被潮气糊满,暗自在嘴里狠狠咬了舌尖,攥出汗的拳头

    无力地张开。

    〃他出过远门?〃蔡仲恒合上书,谁也没看,终于发了话。

    〃没,一直在咱这儿来着。〃白玉莲说。

    〃他中咧远地方的毒,一种叫'弹弓蛇'的毒。这种蛇是东北长白山上的稀罕物,最

    毒的还不是牙里的毒水,是它的软骨,误吃喽耳聋眼瞎嗓子哑,骨头散架全身溃烂,必死无

    疑。〃

    〃他……重不?〃

    〃差不离。〃蔡仲恒说。

    〃还有法儿治不?活马当死马医哩?〃白玉莲哆嗦着说。

    〃书上倒有医治之法,不过两味药咱没有,也不好弄到。〃

    〃蔡老板,想想别的法子吧,就算耳聋眼瞎,保住一条命也行哩!〃白玉莲央告着说。

    〃三子,去后院龙家拿二两熏煮跑儿(注,方言,野兔子)肉的火硝来,记着,别用

    纸包,用红布,别见日光。〃蔡仲恒没回答白玉莲的话,扭头对一个徒弟吩咐了几句。

    白玉莲看他已经决定收治芒种,心中暗自庆幸。

    见徒弟转身出去,蔡仲恒又问:〃晓得咋中的毒不?〃

    白玉莲说:〃兴许是……混在饭里吃的。〃

    蔡仲恒皱着眉道:〃这东西不是平常人家有的,谁这么歹毒?〃

    玉亭刚要说话,白玉莲瞪她一眼,含含糊糊地说:〃不……晓得,俺见他的辰景就这个

    样样咧!〃

    蔡仲恒说:〃丑话说在前头,俺尽力而为。如果他的造化大,保这条命没问题,残疾几

    个物件就免不了咧!〃

    白玉莲千恩万谢,又红着脸说:〃蔡老板,俺……俺现在无家可归,秉汉把房子给……

    别人咧,花销恐怕一时半会儿拿……拿不出来,俺以后再还,行……行不?〃

    蔡仲恒木无表情,半晌,站起身来往屋里走,撩帘的辰景,冷冷扔下一句话。

    〃要知现在,何必当初!〃

    2

    秋收过后是秧歌班最忙的辰景。

    从地里弄回粮食的人们,心里觉得踏实。若在以往,都是一个街一个街地轮着请秧歌

    班唱戏,排在后面的脾气急躁,备不住还到别的街起哄闹事。

    花五魁一死,花家班顶算没了,李锅沿刚拾掇起来的李家班成了宝贝。李锅沿心眼机

    灵,偏偏唱的是花五魁死前传下的《王妈妈说媒》,听戏的人山人海,着实发了一笔横财。前

    些日子,他一直等芒种拉着花家班的家底过去,可是等来等去,都没他的人影,连白玉莲都

    不晓得去了哪里。他见没了指望,变卖了姨家的旧房院。

    本来手里有了钱是好事,可他媳妇非要拿些钱给清苑县的娘家,两人大吵大闹一顿。

    李锅沿以前在奉军当团长的辰景,媳妇大声都不敢回,撤职查办以后,又在晋军里像条狗样

    样地让人呼来唤去,媳妇开始对他冷淡,大明大摆地瞧他不起。李锅沿干脆绝了在晋军里往

    上爬的念想,整日价不回家,日夜忙活撺掇秧歌班的事体。

    听着李家班的戏,人们难免议论花家班,自然少念叨不了花家班的几个名角儿。

    兴许是在棒子地里劫了花瓣儿的那两个后生贱嘴,最先传出花瓣儿是个〃石女〃的身

    子,起先人们不相信,后来有人把花家班的事体像三国那个样样〃演义〃了一下,说得有条

    有理,自然也就相信无疑。事体明摆着,韭叶黄和小七岁红成亲之后,洞房花烛夜发现她是

    个没有洞洞的石女,心里犯了难,有心休她又怕对不起养大自己的师傅,只好暗度陈仓日了

    师姐莲花白。凡事都凑巧,也是无巧不成书,莲花白的女婿被奉军抓到石门一直没回,小七

    岁红也一直忙七岁红的活命,于是剩下韭叶黄和莲花白就在大炕上疯癫地日来日去。这种勾

    搭成奸的事体,总得弄出人命,小七岁红发觉两人的奸情,一怒之下在韭叶黄的饭碗里下了

    奇毒,让他成了耳聋、眼瞎、嗓子哑的废物。莲花白也不含糊,为了奸夫跺脚将小七岁红投

    毒杀人的歹行告到警察局,只是不晓得为啥,警察局没有立时给她上绑绳。

    这些天,玉亭一直帮着白玉莲伺候芒种。

    自把芒种从广育堂又拉回都府营后街,她和白玉莲煞是费了一番大劲,终于把屋里屋

    外拾掇出个样样。玉亭毕竟才十三岁,弄不明白芒种和白玉莲的事体,对花瓣儿下毒也心里

    怨恨,可是等白玉莲到警察局告花瓣儿投毒杀人,她觉得夹在两人中间犯了难愁,想来想去,

    做出一个谁也不得罪的决定,帮白玉莲恨着花瓣儿,帮花瓣儿跑了脱身。

    花瓣儿每天呆在铁狮子胡同,自然不晓得街上沸沸扬扬的传闻,猛听玉亭说白玉莲去

    了警察局,一时昏晕得不晓得咋应付。

    花瓣儿心里明白过来,放在碗里的白药面面,原来不是给芒种治病的,而是要害死他

    的〃毒〃。事到如今她才醒过劲,芒种日了王秉汉的媳妇,王秉汉咋还替他治病哩?王秉汉拿

    她当了傻子,是想借她的手弄死芒种,而她每顿饭往碗里放药面面的辰景,还念想着对他的

    感激。

    花瓣儿有心告王秉汉背后指使,又念想他救爹的辰景费了好多劲,再说也没抓住证据,

    一时犯了愁。

    玉亭本是偷跑出来的,见花瓣儿傻了眼,着急地说:〃姐,你好好想想吧,最好别在定

    州呆咧。俺得赶紧回去,工夫长喽玉莲姐该起疑心咧!〃

    玉亭说完跑了,花瓣儿腔子里一阵害怕,想去平教会找李大翟,因为平教会的面子大,

    说不定能把她保下来。

    平教会来定州以后,一直租住在草场胡同的贡院里办公。

    到了平教会,花瓣儿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中没有李大翟,悄悄跟住一位面善的先生来

    到影壁墙底下,那人说李大翟四天前去城东的翟城村调查流行疾病的事体,三天后才能回来。

    花瓣儿傻了眼,断准了等着自己的是一条死路。

    3

    花瓣儿绝望地从平教会出来,又往东大街广育堂药铺走,哪知两个徒弟说蔡仲恒为给

    芒种寻药,一大早去了祁州的药材城。

    花瓣儿再也想不出谁能救她,含着泪花往铁狮子胡同走。咋办?跑还是等着警察局抓?

    她不能在胡家的地洞里钻,白玉莲能找到她。不钻地洞上哪儿哩?难道跑出定州城?出了城

    谁也不认识,还不是要饭逃难的下场?

    想着想着,花瓣儿清亮亮的泪水淌下来。

    〃嗨!小七岁红………〃

    花瓣儿正垂头走着,猛听身后一声纯正的京腔。她慌忙擦了脸上的泪水,扭身往回看,

    省立九中那位教书先生手里提着一兜兜红薯大步向她走来。

    〃怎么了?你好像刚刚哭过?〃林先生走到跟前关切地问。

    〃俺……俺没事。〃花瓣儿脸上一红。

    〃学校放假了,本该早些回北京,想给家里带点土特产,所以多等了几天。〃林先生说

    着,往上提了提手里的红薯。

    花瓣儿瞄了那兜子红薯,没说话。

    〃我听说你爹的事了,很遗憾没帮上忙,如果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告诉吴云云,让

    她帮你!〃林先生热情地说。

    提起吴云云,花瓣儿自然想到她的率直、热情,同时也想到她爹那双色迷迷的眼睛。

    花瓣儿觉得让吴云云帮忙不是不行,毕竟是条活命的路径,只是别再见她的爹。

    〃怎么不说话?有难处应该告诉我,我们是朋友,对吗?〃林先生说着,把手放在她

    的肩上。

    〃说……说来话长咧,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哩!〃花瓣儿脸红着,没好意思闪避。

    〃那好,反正我明天才走,咱们到宿舍去,我帮你想个好主意!〃林先生说着,扳着她

    的肩头朝省立九中走去。

    放了假,学校显得很冷清。

    花瓣儿站在校北门,情不自禁看了看操场,当初搭的那个戏台早拆得一干二净。

    进了宿舍,林先生放下红薯,让花瓣儿坐在一张垫了软物的椅子上,又递上一杯热茶。

    〃小七岁红,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名呢?〃

    〃俺……叫花瓣儿。〃

    〃花瓣儿?好奇特的名字!〃

    〃俺是草木之人,名字起得笨哩。〃

    〃你真会说话,还有什么名字比花瓣儿更让人觉得亲切呢?说说,到底有什么难处?〃

    花瓣儿抬头看看他,晓得他真想帮忙,于是,将一连串发生的事体讲了一遍,直把林

    先生听得眉头紧皱,垂首沉思。

    半晌,他突然抬头道:〃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你师姐呢?毒药本来是她丈夫给的,应该

    找他算账,跟你没有多少关系。〃

    花瓣儿为难地说:〃俺也想过,怕她不相信,以为俺栽赃陷害哩。〃

    林先生说:〃你不说她怎么相信?你不能白担这个罪名,你们两个应该联合起来对付他,

    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花瓣儿懵懵懂懂地说:〃他要不承认咋办?又没抓住他的手,再说……事体过去一大向

    咧,找也找不出把柄哩。〃

    林先生皱了眉说:〃你打算怎么办?一走了之?〃

    花瓣儿摇摇头道:〃俺也不晓得,迟早让人抓住,再说跑也没处去哩。〃

    林先生看着她的苦闷样样,突然低声说:〃花瓣儿,你要相信我,跟我去北京吧,凭你

    的扮相和唱功,改学京剧用不了三年,准是红透京城的名角儿!〃

    花瓣儿一愣:〃俺……俺不去,谁也不认识,咋活哩?〃

    林先生笑道:〃你不是认识我吗?我们一家都是唱戏的,二姐名气最大,让她教你。〃

    花瓣儿脸红着说:〃俺没去过京城,那年秧歌班进京灌唱片的人回来说,京城好大哩!〃

    林先生见她似乎动了心思,打趣地道:〃你说京城有多大?如果京城是一个人的脸,定

    州城充其量是脸上的一颗小麻子。〃

    花瓣儿被他的比喻逗笑,神色渐渐开朗起来。

    〃哟,光顾着说笑,天都黑了,我弄点吃的,你也顺便好好想想。〃林先生说着,起身

    从柜橱里拿出几个纸包,〃这是京城有名的小吃,看比你们定州的好吃吗?〃

    花瓣儿不好意思动手。

    林先生看出她的拘谨,从柜橱里拿出一瓶酒说:〃伙房早停了,宿舍里没有开水,咱们

    喝点酒吧,省得噎着。〃

    花瓣儿急忙说:〃俺……不会喝酒。〃

    林先生笑道:〃不是烈酒,葡萄酿造的,你肯定没喝过,很香甜。尝尝?〃说着,往杯

    里倒了半截子紫红水水。

    花瓣儿不好意思拒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觉得味道有点怪,但是很好喝。

    林先生拉着电灯,坐在她的对面,又递过来一块黄灿灿的点心。

    4

    花瓣儿没有在亮着电灯的屋里呆过。

    这盏玻璃泡子不晓得比昏黄的油灯亮出多少倍。

    花瓣儿觉得新奇、兴奋,不由眯缝一下眼睛,瞟了一眼林先生。

    林先生长得清秀,不像芒种总有股子剽悍的劲头,尤其是两道弯眉和细白透红的脸盘

    儿,还有些女人的样样。由于电灯很亮,他的眼里总透射亮闪闪的光。

    林先生喝了一口酒,思忖着说:〃我觉得现在应该当机立断,你想想,你们三个闹成这

    样,就算芒种恢复过来,他也不可能再跟你和好如初,而你看着他俩在一起生活,心里也会

    不好受。你爹让你重整花家班,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即便挣出了买行头乐器的钱,像芒种

    和白玉莲这样的好角色哪里找呢?我认为你喜欢秧歌,其实是喜欢戏这种艺术形式,只要有

    戏唱就行,所以唱什么都无所谓!〃

    花瓣儿摇摇头道:〃俺爹说他这辈子就是为秧歌活的,俺也是这么想的。〃

    林先生激动地说:〃你错了,你爹死了不能唱了,芒种嗓子哑了也不能再唱了,再喜欢

    秧歌又怎么样呢?中国的剧种很多,谁唱什么自然喜欢什么,关键是你现在不能在定州生活

    下去,也就不能再唱秧歌了。如果你在京城唱成名角儿,以你的功夫和影响,再唱回秧歌也

    未尝不可,把秧歌介绍给京城的人们知道,到时候花家班不但在定州有名气,在京城,在全

    国,花家秧歌班的名气都是响当当的!〃

    不晓得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听了他一番激动的话语,花瓣儿觉得身上热热的,眼里

    也迸出少有的神采。

    林先生高兴地说:〃花瓣儿,相信我的眼力,你绝对是戏剧界的一个奇才!〃

    花瓣儿脸红着说:〃京剧……好学不?〃

    林先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红红地道:〃我倒认为唱京戏比秧歌戏更容易,当

    然,京剧的身段要比秧歌美很多。〃

    花瓣儿问:〃先生唱的啥角儿?〃

    林先生说:〃从小跟大姐学的青衣。〃

    花瓣儿似乎有些吃惊,但很快就高兴地说:〃俺还以为光秧歌有男唱女哩,原先秧歌班

    里都是男的,女的唱戏是这几年的事体。〃

    林先生也兴奋地道:〃秧歌唱的是民间乡土味道,京剧有其它剧种不可比拟的至美和大

    器!〃说着,站起身来从墙角拿过两把亮闪闪的长剑。

    花瓣儿晓得他要唱上一段,慌忙将桌子搬到一旁,自己也退到屋角。

    林先生的脸醉红着,清了清嗓子说:〃地方太小,我稍微比划着给你唱一段《霸王别姬》,

    是很有名的戏。〃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林先生果然好角色,清亮亮的嗓儿居然比女人还甜脆尖细,尤其是眼里的一颦一笑,

    一个耍剑的手势,简直把花瓣儿看得呆若木鸡。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且听军情报如何

    耍完唱罢,林先生笑吟吟地看着花瓣儿。

    花瓣儿做梦样样地说:〃俺……这辈子怕也学不会咧!〃

    林先生笑道:〃别泄气,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我敢说不出三天,你唱得

    比我还要好上三分。〃

    花瓣儿惊喜地说:〃真的?〃

    林先生走过来将双剑交到花瓣儿手里,又拉她走到屋子中央说:〃不信我现在就教你,

    注意发音,要用京腔京韵,不要用唱秧歌的定州土话。〃

    花瓣儿自幼学戏,却没按京戏路子专门练基本功,虽说年轻的身子绵软,拧扯起来也

    是费劲,没学几招,酒劲借着腔子里的热力发散出来,额头便见了汗滴。这时她才觉得那种

    葡萄酒入口好喝后劲足实,头有点显晕。

    林先生教得仔细,花瓣儿学得认真,没多大工夫,几句唱腔练得竟然差不离。她心里

    高兴,身手上的姿势也做得大方起来,只是林先生女人样样绵软的手捏着她的手腕耍剑的辰

    景,心里像圈着一头活蹦乱跳的兔子。

    除了爹和芒种,别的男人还没摸过她的手。可这是学戏,学成了不但能去京城,还能

    红遍天下重振花家班的名声,花瓣儿渐渐入了迷。

    屋里灯亮,林先生眼亮,花瓣儿的心里亮。渐渐地,她脑子里又烧起了快活的火苗子,

    一个不专心,拧身耍剑的辰景,歪趔着朝地上倒去。

    林先生眼疾手快,垫步上来抄住她的腰身。

    花瓣儿的身形后仰着,双脚用不上力,蹬了几下没能让身子挺直,不由红了脸,将那

    双蒙着潮气气的眼珠子向他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林先生腔子里满满当当一盆温软软的火苗子,〃忽〃地烧着了全身。她

    觉出他的异样,有点慌乱,急忙闭了眼睛。

    〃花瓣儿,你真是一个奇女子!〃

    林先生梦呓样样地说着,突然低下头亲住她微微张开的小嘴儿,并且把一根舌头塞进

    去。

    花瓣儿一阵惊骇,急得用牙齿将它咬住,不让继续往里走窜。

    林先生觉出疼痛,并不嚷叫,而是利索地用左手顺着她的肚皮往上滑,捏住一只酒酒

    上的软粒粒。

    牙齿和舌头在嘴里斗。

    手指和酒酒在衣裳里斗。

    牙齿用力咬锉舌头,手指便用力捏旋那只软粒粒。咬着,捏着,林先生的舌头麻疼得

    没了知觉,花瓣儿的酒酒酥痒得裂了缝缝。

    〃呛啷啷………〃

    两把雪亮的宝剑坠地。

    5

    花瓣儿松开牙齿,扭头放出那根舌头,哭了。

    〃你……是先生,咋欺负人哩?〃

    〃花瓣儿,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就喜欢。我……我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美好的感觉,

    到了北京,只要你愿意,我跟家里人说,我们成亲!〃

    〃不。俺……有男人哩!〃

    〃你怎么这么傻呢?你和芒种已经结束了,他现在和白玉莲在一起。〃

    〃在……一起也是俺的,他一时糊涂哩!〃

    林先生显得很激动,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只酒杯,〃啪〃地摔碎在墙角。花瓣儿以为他恼

    羞成怒,有些不知所措。

    〃看看这只杯子,它就像你现在的婚姻,碎了永远也无法复原。你纵然怀念也是想它

    原来的模样。芒种已经背叛了你,你就是把他抢回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能忘了他和白

    玉莲勾搭成奸的事?不要背着痛苦过日子,跟我去北京开始新生活吧,我无法形容北京是个

    什么样子,但是可以告诉你,在那儿,你可以做任何愿意做的事,而在定州,等着你的将会

    是暗无天日的牢狱,和定州相比,北京就像……就像你梦里的天堂!〃

    林先生一番慷慨陈词,把花瓣儿说得愣住。

    〃花瓣儿,你愿意在牢狱里等死?〃

    〃俺……不愿意!〃

    〃那好,跟我走,我不会让你失望,好吗?〃

    花瓣儿抬起眼睛,一时不晓得咋样回答。

    〃花瓣儿,相信我这颗心,我……我的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先生说得动情,走过来俯下头亲着她的脖子。

    花瓣儿竟然没有闪避,鼻子里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好闻的男人气息。她腔子里一阵

    忽悠,全身松弛下来,一颗心〃扑通〃掉落,泡在一汪波光粼粼的水里。

    林先生抱着她走向床边,左手把她的衣襟解掀得像花瓣儿样样的绽开,手又顺势抄进

    她的裤子里。

    他满以为花瓣儿会激烈地抗拒,而花瓣儿居然一动不动,腔子里正充满了对新生活的

    向往和探寻。林先生是个多么洋气的人,他能喜欢上她,还把她带去京城,出名不出名倒没

    啥,重要的是能躲避过死罪。她从心里不愿意用肉身子换这种自由,可是她还有啥挑拣哩?

    自己的肉身子让两个年轻后生在棒子地里日过半天半宿,就算没有这档子事体,毕竟结过婚,

    肉身子再不像闺女那个样样的金贵。戏文里有句话叫〃赶哪儿的集,扶哪儿的斗〃,事体明明

    到了绝路,愣往前走,不把脑袋碰得血肉模糊?花瓣儿心里雪亮,她一旦想去那种陌生的地

    方活命,就等于对定州的一切绝望。

    〃林先生,俺……把身子给喽你,你可要带俺去哩!〃花瓣儿通红着脸说。

    〃花瓣儿,我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你……要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们到了北京

    再……好吗?〃林先生说得诚恳,手却没有闲着。

    〃俺……愿意哩!〃花瓣儿闭了眼睛。

    林先生心里狂跳不止,将花瓣儿放到床上,〃刷〃地脱了她的裤子。花瓣儿把心一横,

    用手将羞得发烫的脸捂住。

    一个女子白白嫩嫩的肉身子躺在床上,林先生的眼睛几乎流下泪来。这是个让他心仪

    许久的肉身子,在这个肉身子上,他将结束一个男人的过去。

    〃灭……喽灯……行不?〃花瓣儿捂着脸说。

    林先生听了她的话,猛地醒过神来。灯拉不拉灭无所谓,房门还没插上,于是,急着

    往房门走去。

    〃吱………〃

    他刚走到门口,手还没有搭住插销,门却猛地被推开,从外面窜进七八个嬉皮笑脸的

    学生,站在前面的竟是提了大包小包的吴云云。

    〃看,俺们给你带啥……〃

    她的话没说完,猛然越过他的腰身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不禁愣怔在当

    场。

    花瓣儿听到有人进来,惊骇地坐起身寻找遮盖之物,慌乱间抓过一块枕巾遮住小腹。

    林先生更是吓得魂飞胆散,抬手将电灯拉灭。

    几个学生愣在暗中,耳朵底子里响着花瓣儿在床上〃吱吱扭扭〃摸索裤子的动静。

    半晌,几个学生醒悟过来,相互扯了衣襟往外走。

    吴云云〃哇〃地一声哭叫,将几个人吓了一跳。

    〃你们别走,俺……俺要看看她是谁?〃

    6

    芒种喝下蔡仲恒最先开的那些汤药反倒重了,一直昏睡不醒。

    白玉莲坐在炕上,点灯看了整整一宿他那瘦蛆样样苍白、多褶的身子,眼泪把炕席洇

    湿一片。

    若在平常,乍见这么个妖怪人物,还不吓得半死?可他不是妖怪,他是芒种,是她腔

    子里装了满满当当的亲弟,是给过她肉箍钻肉欢喜的男人。无论咋着,脑子里闪回的还是那

    个结实的、实心诚意跟她相好的壮健小伙。她在心里开导自己说,这算啥?谁没病没灾哩?

    他就是死了,也敢和他并排着往炕上躺着。

    天光大亮的辰景,白玉莲有点盹,她怕一个瞌睡眯过去让他挨了饿,提前泼了一碗玉

    亭从家里拿来的团粉。

    〃嚓嚓嚓嚓………〃

    院中传来脚步声,白玉莲端着饭碗探出头,见翠蛾脚步匆匆地走来,脸色极是不高兴。

    〃姨,大清早的你咋来咧?〃白玉莲轻声问。

    〃俺能不来?出这么大的事体!〃

    白玉莲不晓得她为芒种而来,还是为告花瓣儿的事体,身子站在门口,一时忘了让她

    进屋。

    〃你们好就好咧,瓣儿也没说啥,这事体就算到头咧,干啥还要赶尽杀绝?让她死喽,

    没牵绊你们才放心哩?〃翠蛾一脸的怒气。

    〃姨,你……你这是咋说哩?〃白玉莲也有些不高兴。

    〃瓣儿昨天夜里让警察掐进监牢咧,还牵连个九中的先生。〃

    白玉莲虽不晓得花瓣儿咋跟教书先生搅在一起,却明白了她的来意,二话不说拉着她

    的手进到里屋。

    芒种还没醒过来,躺在炕上活像一具僵尸。

    翠蛾审看半晌,嘴唇抖颤着说:〃天爷,这是芒种?咋……咋成这个样样咧?〃

    白玉莲淡淡地道:〃还不是花瓣儿干的好事?她在吃食里下了一种稀有的蛇毒,幸亏后

    来吃不下咧,不然连命也保不住哩!〃

    翠蛾不相信,摇着头说:〃你们肯定闹错咧,瓣儿是个面善心软的闺女,她心里再不痛

    快,也不至于毒死自己的男人哩。〃

    白玉莲放下饭碗给芒种翻了个身,平静地说:〃俺晓得你心里跟瓣儿亲近,可是向情向

    不了理,这回她说啥也拔不了干钎(注:方言,逃脱不了责任的意思),杀人总得偿命哩!〃

    翠蛾愣怔在屋里,一时不晓得说啥。半晌,心疼地看着芒种说:〃还能好不?〃

    白玉莲苦笑道:〃蔡老板想绝法子咧,不敢担保。这毒轻也得耳聋眼瞎嗓子哑,他现在

    也就是强挣扎着呼搭口气气,熬到啥辰景算啥辰景吧!〃

    翠蛾心里也难过,看着白玉莲无奈的神色,像极了自己在炕上伺候花五魁的辰景,不

    由叹了口气说:〃唉,你说这怨谁?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冤孽,咋会弄成这个样样哩?〃

    白玉莲坐在炕上捏攥着芒种皮包骨头的胳膊,也叹了口气道:〃俺开始也怨瓣儿,可是

    后来一想,她也不愿意有这病,可咋着也不该把人毒成这个样样,俺得替芒种出这口气!姨,

    俺也不嫌臊咧,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俺对芒种的好,就像你跟师傅哩!俺还不光跟他有

    肉挨肉的亲近,都没爹没娘咧,他把俺当亲姐,俺把他当亲弟哩!〃

    翠蛾脸上一红,思忖着说:〃你们总说这个有病那个有病的,到底咋回事哩?〃

    白玉莲有些不情愿地说:〃事体都是赶得巧上咧,秉汉闹了场病,那儿就不行咧,瓣

    儿……瓣儿她是……是个……石女哩!〃

    翠蛾听罢,身子猛地抖颤,半晌没说出一句话。她万万没有料到花瓣儿这么个招人待

    见的闺女,是个石女的身子,她有些不相信,可看了白玉莲的眼神,又不得不信。

    〃白玉莲,你个不要脸的,出来………〃

    白玉莲正要说句圆盘子(注:方言,让人能够挽回颜面)的话,院里突然响起秀池的

    骂声。

    二人急忙出屋,秀池手里提了一根练武用的白腊杆,怒气冲冲站在院里。

    7

    白玉莲瞄了秀池的架式,晓得她也是来找后账的,不由苦笑着看了翠蛾一眼。

    翠蛾的心里有些疼她,脑子里急想为她开脱的说辞。

    〃白玉莲,你个不要脸的贱货!你四处卖俺瓣儿的坏话不算,还恶人先告状把她掐监

    入狱。这下好咧,你没遮没拦地在炕上让男人日吧!舒坦死你,舒坦死你………〃

    秀池骂着,身形蹿腾过来举杆子就往下抡。

    〃啪………〃

    〃唉呀………〃

    白玉莲还没闪避,棍子不偏不倚拍住肩膀,痛得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秀池不依不饶举棍还要打,被翠蛾拦住。

    翠蛾说:〃嫂子,玉莲是小辈,咋说咋骂都行,别动手咧。看你把她打的这个样样,让

    人看不下去哩!〃

    秀池根本不理翠蛾,用力荡开她的手,继续骂道:〃俺没蛋样他爹那身武艺,不然,把

    棍子戳进你裆里,堵死那个发骚的洞洞,看还勾引人家的男人不?〃

    翠蛾晓得她还记着花五魁淹在河里的那档子事体,小声劝解着说:〃嫂子,你先消消气,

    到屋里看看芒种现在成啥样咧,俺刚才也是兴师问罪的,没成想……〃

    她的话没说完,秀池的火气又蹿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俺正想找这个拿鸡巴乱

    杵乱戳的王八蛋哩,俺把它割下来,让他以后学娘们蹲着尿脬………〃

    秀池说着,几步蹿到里屋。

    翠蛾怕她对芒种下手,急忙跟进屋里。

    白玉莲疼得不能动弹,听二人在屋里大声嚷嚷小声嘁嘁。

    半晌,秀池从屋里出来,面色难看至极,看一眼疼得流泪的白玉莲,颤了声音说:〃你

    说……瓣儿的病是真的?〃

    白玉莲咧着嘴站起身说:〃芒种亲口告诉俺的。〃

    秀池一心护着花瓣儿,又恼怒起来:〃你们晓得她有病,更不能大明大摆地欺负她,兔

    子急眼还咬人哩,芒种他是活该!〃

    翠蛾刚想说话,白玉莲低下头说:〃俺晓得不对,可瓣儿也太狠咧,毕竟是条人命哩!〃

    秀池瞪一眼往地上戳着的白腊杆道:〃凡事总得说理,错也是你们错在前头。要念想你

    们姐妹一场,念想受过她爹的恩,就把状子收回来,不然,俺叫人把这房子点喽,让你在定

    州没有扎锥之地!〃

    翠蛾连忙说:〃嫂子别发火,玉莲也好好想想,咱们都是家里人,把事体放在家里办多

    好哩,省得吆五喝六让别人笑话。〃

    翠蛾本是一番好意,哪知秀池正在气头浪尖,加上早对她不满意,又恨她在白果树下

    说了和花五魁相好的机密,让他落了个偷嘴吃的名声,不由火又蹿出,抢白道:〃你嫌俺吆五

    喝六咧是不?你跟谁是家里人哩?你以为让俺兄弟日几回,俺就得把你当弟媳妇看待?没你

    裆里那两扇肉片片,俺兄弟还落不下坏名声哩!〃

    翠蛾没想到她这个样样臊人的话也能说出口,一时气得眼泪打着闪闪,恨不得遁到地

    缝里。

    白玉莲见她满嘴胡吣,脸冷下来道:〃大娘,翠蛾姨这辈子也不容易,师傅跟她好咋咧?

    还不是多出个能说体己话的?别太伤人喽!〃

    秀池见两人齐着劲数落自己,恼着跺了脚说:〃你把死闺女说成活小子,哪朝哪代偷人

    养汉也是丢人现眼,你们俩……你们俩穿的是一条裤子,还有脸找下台阶哩!〃

    翠蛾简直把肺气炸,脸〃刷〃地白惨下来,放了喉咙喊道:〃你嚷叫啥?你以为你是没

    褒贬的?你咋把大套哥勾上炕的?俺和玉莲没贪图过男人的东西,不像你,为了几个盆碗让

    人日得学狗叫唤!咱仨……咱仨都是一个样样的!〃

    此言一出,三人都是一惊,冷场半晌,面面相觑。

    第十六章

    花瓣儿心里有愧,并不怨白玉莲告了自己,只是念想着人不应该突然变得翻脸

    成仇。人要不懂仇怨多好,啥也不会计较,啥也不会埋怨,甚至干脆不和芒种成亲,他们三

    个人就快快活活地每天在台上唱愿意唱的大秧歌,一直唱到老得不能动弹,也比现在舒心。

    1

    自从在白果树下崩了欧阳先生和几个学生,晋军突然谨慎起来。以往,两三个当兵的

    在街上胡乱溜达是常事,如今,没有十个八个的凑群,谁也不敢单独行动,而且神色异样。

    人们觉得城里变得古怪起来。

    晋军打来的辰景,没像奉军把城里和附近的村子抢个一干二净,傻乎乎的百姓还满心

    以为纪律严明,根本没料到他们是耐着性子等待时机,单等地里的秋粮回家归仓,再让家家

    户户乖乖把粮食放到预备好的车上,更没想到弄这些粮食是为了和奉军决一死战。

    吴二造这些天特别忙,按照王秉汉的吩咐,他明着帮晋军维持捐粮秩序,暗里

    派人盯上了一车车粮食的去向。

    吴二造手下的几个警察,都是跟从他多年的秃鹰狼狗,眼珠子转悠片刻,便探听到了

    底细。原来晋军连抢带逼弄来的五十四车粮食,统统放在城东北的众春园里,还有两个连的

    兵专门把守。

    众春园本是定州一大名胜,潴水为塘,占地百十亩,植有杨柳万株,亭榭古雅,花草

    茂盛,宋太宗时定州知州李昭亮创修,历经几百载,几度兴衰。园里有为纪念韩琦和苏东坡

    在定州任知州的〃韩苏公祠〃,也有为苏东坡亲选的一块〃雪浪石〃建造的雪浪寒斋。因为清

    朝皇帝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都曾驻跸于此,所以定州人也管它叫做〃行宫〃。

    吴云云在林先生宿舍看到花瓣儿的辰景,一时羞愤交加,一溜小跑到警察局叫来几个

    值班的警察,以通奸乱宿的罪名将二人抓逮起来。

    吴云云早听说花瓣儿毒杀芒种的事体,只盼着借这个机会让吴二造替她出口恶气,警

    察局也早接了白玉莲的诉状,只是忙着看粮没有顾上。吴二造回到家听女儿一番哭诉,第二

    天早晨,又在警察局听手下人说王秉汉才是投毒杀人的幕后指使,〃嘿嘿〃怪笑起来。

    吴二造是何等人物,没有七八个心眼儿能从跟班打杂熬到警察局长?兵荒马乱的年月,

    晋军的话他听,奉军特派员王秉汉的也听,将来不论哪方占了上风,都能当座上客喝杯庆功

    酒。他觉得不显汤水地脚踩两只船,才是乱世总立于不败的英雄。

    小晌午,吴二造吩咐手下在十字街的回民楼备了一桌酒席,又让人通知王秉汉必到。

    一切安排停当,眯眼靠在椅子上哼了会儿不成调的秧歌腔,大摇大摆赶往回民楼。

    回民楼是定州最大的一家酒楼,掌勺师傅是来自宁夏的哑巴老表。据说,六年前他来

    定州的辰景,投亲访友走错地方,饿得头晕眼花没了法子,想到里面讨口饭吃。他一不作揖

    二不张口,只朝老板暗中比划了一下手指头,老板转身便端上来一盘一个肉丸的牛肉馅饺子,

    又兑了一碗香油芫荽汤。他吃饱喝足却不住地摇头,往厨间看了看,抄起炒勺把肉案上剩下

    的东西炒了一盘菜,端上来指了指让老板吃。老板只咂了一口就喜笑颜开,从此,他成了回

    民楼的第一厨。

    吴二造在雅间等王秉汉,脑子里念想着他被揭穿老底的表情,心里一阵得意。他没想

    到王秉汉为报夺妻之恨,居然使出借刀杀人的招数。不管事体大小,他总算抓住王秉汉一个

    短处。当然,他不可能将王秉汉绳之于法,但毕竟把事体压下来可以卖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而这个人情,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2

    正时正晌,王秉汉一身儒雅打扮撩帘进来,身后跟了那个闺女。闺女穿得极显鲜亮,

    水粉红的小绸褂,葱心绿的单裤,脚上是双黑缎子面的绣花鞋,鞋面上两只鼓着眼眼的阔嘴

    蛤蟆,坐在滚了水珠儿的荷叶上,望着一朵半开不开的九瓣莲花。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东

    门街小三水绸缎铺的手艺。

    闺女不敢坐,拘谨地站着。

    王秉汉拉了她的手,让她挨自己坐下,又朝吴二造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有事体?〃

    吴二造瞅一眼闺女,对王秉汉〃嘻嘻〃笑道:〃兄弟,你……你唱的这是哪出?〃

    王秉汉也笑着说:〃咋?嫌俺把她留下咧?俺也没想到。当初只是想让你帮忙找个人出

    出气,没成想遇上个有情有义的。俺待见她这没让人动过的身子,说实话,这几天俺俩没咋

    出过屋,你叫俺喝酒,俺还不情愿哩!〃

    闺女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吴二造假装惊讶地说:〃兄弟,红颜知己可是可遇不可求哩,你这辈子闹着咧一个,得

    好好摆几桌请客,不然,哥哥不依你!〃

    王秉汉摆手道:〃没说的,不过还得等几天。再过来的辰景,俺请你管事行不?〃

    吴二造拍着大腿说:〃老弟给俺这面子,俺还得弄份大礼哩!只是哥哥脾气急,你得说

    个天数,别让等得太长喽!〃

    王秉汉晓得他嘴里的〃天数〃,其实是想问奉军还有几天打回定州城。他脑子里转了个

    圈,低声说:〃咋样也得等个三集四集的,凡事总要准备准备不是?〃

    吴二造心里有了底,笑着对闺女说:〃弟妹,俺兄弟一表人材,心眼又好,你可要好好

    伺候哩,莫辜负喽他的一片心意。〃

    闺女瞅了王秉汉一眼,痴痴地说:〃给俺赎身子的大恩大德,几辈子也还不清哩!俺啥

    也不懂,以后就变着法儿地实心实意报答呗!〃

    王秉汉搂了闺女的腰身,亲昵地说:〃以后别总大恩大德的,两口子还能把这老挂嘴上?

    现在时机不对,过些日子安生喽,俺好好在回民楼摆几桌,给你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闺女低了头说:〃花费那么多钱干啥?心里晓得俺傻对你好就行咧!〃

    吴二造听罢〃哈哈〃大笑,挑起大拇指道:〃兄弟,弟妹真是个好人,俺听得都

    快想跑出去替你嚷嚷咧!〃

    王秉汉说:〃别说俺咧,还是说说你的事体吧,到底有啥事?〃

    吴二造收了笑,低声说:〃俺叫你来,是想告诉你,花老板的闺女小七岁红和九中的林

    先生让手下人一块儿抓咧!〃

    王秉汉这些天没出门,自然不晓得街上的传闻和花瓣儿的事体,不由愣了愣,眯着眼

    说:〃哪个林先生?〃

    吴二造说:〃教音乐的,见小七红有难,想把她带到京城,还要娶她为妻,晓得不?他

    俩在宿舍里差点鼓捣成床上的事体。〃

    王秉汉并不关心这些事体,笑笑说:〃她要能鼓捣成早强咧。就为这?你咋爱管这种事

    体?放喽吧!〃

    吴二造说:〃不光这,白……白玉莲告她投毒杀人哩。〃

    王秉汉阴沉下脸道:〃这个臭娘们纯粹多管闲事,你想咋办?崩喽她?〃

    吴二造突然神秘一笑,低声说:〃她倒是招咧,不过,有些话俺不敢相信哩。〃说完,

    笑眯眯地盯着王秉汉。

    王秉汉猜到花瓣儿招了毒药的来头,于是,也微微笑着伸出胳膊,在他面前晃晃,俏

    皮地说:〃吴局长,你说兄弟这手腕子上要拴俩东西,好看还是好笑?俺觉得肯定好看,你说

    哩?〃

    吴二造晓得他话外的意思,不由心里一紧,有点后悔自己弄巧成拙,急忙说:〃谁敢?

    兄弟不嫌沉,哥哥还替兄弟嫌沉哩!〃

    王秉汉〃哈哈〃一笑道:〃真是个好哥哥,俺没交错你。不过,俺不想弄得狼烟四动的,

    早了早安生。〃

    吴二造说:〃其实,俺也想跟你说一声,她本来要跟那个林先生去京城学京戏,

    再也不回来咧。〃

    王秉汉说:〃让她走也行,没必要做得太绝。俺受过她爹的恩,总得还还人情!〃

    吴二造尴尬地说:〃能走当然谁也心里清静咧,可是小女……不想让那个林先生走,昨

    天在家折腾半天咧!〃

    王秉汉猜出里头的弯弯绕,摆摆手道:〃这是你的家事,你看着办。不过'行宫'那边

    的事体你可盯紧喽,别顾芝麻丢西瓜,俺还等着回来成亲、摆席跟你的贺官大宴一勺子烩哩!〃

    吴二造慌忙点头说:〃当然,哪轻哪重俺分得跟明镜样样的,兄弟就别再插手管咧!〃

    王秉汉搂了闺女的脖子,看着她说:〃俺现在的手还嫌不够用哩,你说是不?〃

    闺女的脸通红,悄悄在桌下把腿贴住他的大腿,低头看了一大一小并排的脚,心里上

    来一阵甜丝丝的欢喜。

    3 (精彩小说推荐:

    ) ( 骚戏 http://www.xshubao22.com/4/4532/ )

小技巧:按 Ctrl+D 快速保存当前章节页面至浏览器收藏夹。

新第二书包网每天更新数千本热门小说,请记住我们的网址http://www.xshubao22.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