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卦 第 36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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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一下被噎住了。一双美眸直勾勾瞪着面容神圣无比的周天星,苦笑道:“周先生,您真是一位很有个性的人。”

    接着她转向摄像机镜头,又换上灿烂的笑容:“今天我们还请来了两位神秘嘉宾,他们是江东省委党校校长陆少阳同志,以及党史党建教研部主任安平同志。”

    对这一出,周天星早有预料。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很显然,他们都是学者型的官员。安平年过半百,穿着打扮十分朴素。虽然是到电视台录制节目,但身上的西装一看就知是廉价货,戴着黑框眼镜,腰背也有些佝偻。然而眉目间自有一股朴实无华的隽永,令人不敢小觑。

    相比之下,反倒是那位党校校长陆少阳显得年轻了许多,目测年纪绝不超过四十五岁,衣着鲜亮。神态淡定,尤其眼神坚定有力,顾盼生威,不问可知,这人是个作风极硬朗地角色,然而举止间又自然流露出很浓的书卷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揉和在一个人身上,颇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一见这两人出场,周天星立刻意识到。其中无论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宁神静气,如临大敌。

    这次新闻访谈,是省党校和省电视台向他发出的联合邀请,从本心讲。他根本不想跑到电视台来受活罪。然而电视台的面子他或许可以不给,但党校方面的面子是万万不能驳的。道理很简单。舆论工具操在别人手上,你不受邀,可以,但人家拿这事来作什么文章,你就管不着了。

    明知是个陷井,他也不能不接招。

    世上最可怕的,有时并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还没等主持人开口,安平就首先发难,他笑吟吟地望着周天星,词锋却无比犀利:“周先生,我刚才在后台就已经听到了,你声称不入党,是因为觉得自己觉悟还不够高。对这一点,本人相当佩服,只是,也许你没有意识到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完人,包括那些为**事业奋斗终生地革命先烈。白璧微瑕,但瑕不掩瑜。所谓政党,在英文中叫作PartyParty这个词还有一个译法,叫做聚会,意思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紧密结合在一起,共同奋斗的一群人。试问不加入这个群体,把理想落实到行动上,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如何追求你的信仰?那么,即使你真地拥有所谓的信仰,大概也是伪信仰吧。”

    周天星暗暗苦笑,心道这老学究果然厉害,这种级数的人物可不是甘从龙那种只会掉书袋的酸秀才,有学问有见识,轻描淡写一句话,说不定后面就有十几个套子等着你往里面钻。而对付这种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千万别让他牵着鼻子走,他问什么就答什么,那就太傻了,迟早会被他绕晕地。

    于是同样含笑望着他,慢条斯理道:“安主任,我想您大概也忽视了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白色恐怖时期,不但涌现出无数前赴后继的革命先烈,但与此同时,在党的内部,还出现了许多恬不知耻的叛徒,他们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苟且偷生,不但没有坚持信仰,反而投进敌人怀抱。那么就让我们来反思一下吧,当初发展这些叛徒入党,对这个群体究竟有益还是有害?当然了,现在是和平年代,入党就可以提干,可以升官,或许还有机会发财,甚至有时候,一张党票就能抵得上半条命,而且绝不会存在任何生命危险,所以我相信,在座各位,应该都是党员吧?”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尤其是那位漂亮的女主持人,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怔了片刻,她苦笑着望向周天星,小心翼翼地道:“周先生,希望您……说话时注意一下用词,我们是不是,把这段重录一下?”

    周天星向她报以洒然一笑,接着望向面前两位党校官员:“两位地意思呢?不如我们先排练一下,把发言稿都写在纸上。照着本子读,免得人家主持人小姐为难嘛。”

    安平露出一丝苦笑,向他的顶头上司陆少阳投去询问地目光,却发现对方正在皱眉沉吟,只得清咳一声,转向主持人小姐,语气颇为尴尬地道:“要不先把摄像机停一下,让我们和周先生先沟通一下,可以吗?”

    主持人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最后挤出一丝强笑。轻叹道:“那好吧。”

    于是,眩目欲盲的摄像灯终于熄了,体贴的主持人小姐还主动跑到外间端了三杯热腾腾的咖啡回来,把咖啡杯递到周天星手上时。目光中尽是复杂难明的意味。

    陆少阳清咳一声,第一次开口就滔滔不绝:“周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这次向你发出邀请,并没有任何恶意。事实上。我本人对你地经历相当好奇,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位天才,但有一些你在公众场合发表地言论,我不敢苟同。比如,你曾经把江航比作晚清朝廷。当然,我们这些搞党务工作地人,也不是闭门造车,在现有体制下,国有企业自身存在着诸多弊端。但是,作为一位大型国企地中层干部,我想你也一定清楚,改革开放三十年,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一直在大力推动国有企业体制改革。刚才安平同志说的那句话我就十分认同。所谓瑕不掩瑜。尽管存在着种种不尽人意之处,但这些年我国的经济建设成果。举世瞩目,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小周同志,你认为我这话是不是中肯?”

    周天星轻轻呷了一口咖啡,点头道:“当然,这一点毋庸置疑。孙中山先生早年一直推动的西方式民主嫁接,到了晚年还是不得不改弦易帜,搞出个以党治国来,历史早已证明,在中国这片民族众多、封建史长达二千多年的土地上,照搬西方式民主是行不通的。远的不说,就说海峡对岸的台湾吧,国民党从八十年代末开始解除党禁,搞了二十年三权分立,到头来还是把所谓地立法院搞成了斗鸡场,所谓的民主政治也变成了泼妇骂街,最后受苦的还是老百姓。究其根本,还是根深蒂固的封建余孽在作怪。纵观古今,我可以负责任地断言,一旦中国**失去领导地位,用不了一个月,这个国家必然四分五裂,军阀割据,民不聊生,这正是美欧等西方列强最乐意看到地局面。”

    这一回,就连陆少阳也露出震惊之色,隔了半晌,才轻轻鼓起掌来,由衷赞叹道:“周天星同志,看来你的觉悟还是蛮高的嘛。给你这么一说,我的谈兴倒也上来了,不如我们就借今天这个机会,共同探讨一下吧。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把江航比作晚清朝廷?可以具体说明一下吗?”

    周天星目光诚恳地望着他,缓缓道:“陆校长,你刚才一再强调,瑕不掩瑜,但瑜同样也不能掩瑕。从理论上说,国有资产地所有权归属于全体中国公民,但我在江航的近一年时间里,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一点,我所看到的是,普通员工连最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而身为人民公仆的领导干部们,个个脑满肠肥。我只举几个小例子你们就明白了,光副处以上的所谓调研员就养了38个,全公司每年招待费过千万,在册飞行员381人,其中102人是享受平均小时费的领导干部,11人已调往外单位。大概你们还不了解什么叫小时费吧,就是飞行津贴,一般占飞行人员总收入的百分之八十以上。而飞行员一旦当了官,只要每个月随便飞两班,就可以和那些辛辛苦苦整天在外飞行的普通飞行员一样,享受同样地小时费。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他的话久久无人回应,良久,安平清咳一声。语气干涩地道:“周天星同志,刚才陆校长多次提及,国有企业固然存在着许多众所周知的弊端,你说地这些情况在国企中并不罕见,可是,我们更应该看到积极的一面,尤其在干部任用体制上,现在的改革力度也是相当大地嘛,不是有许多大中型国企都实行了领导干部竞争上岗,还有一些单位试点采用工会主席普选制。由广大基层员工直接选出信得过地工会主席。据我了解,这些做法还是颇见成效的嘛。”

    周天星冷笑道:“安主任,你好象又忽略了一个很浅显地道理吧。领导干部竞争上岗,这点我相信,但干部上岗后,是不是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办事,大概只能是一本良心帐吧。那些贪污**的我就不说了,只举一个小例子,据说有一位国企领导,经营有方。年底分红过千万,可惜好景不长,第二年就由于投资失误导致企业亏损数十亿,就算出了这样的事。他最多也就是换一个单位继续当官吧,当然了,级别可能会掉下去一点,不过这样的领导干部,还真是好当啊。”

    一番话堵得安平无词以对。只得向陆少阳投去求助地目光,陆少阳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道:“国有企业并不是我国的专利,西方社会中同样存在,职业经理人提成分红,也是国际通行的惯例。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如果周天星同志,你是省国资委的领导,在目前的体制下。你是否能拿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矛盾?”

    周天星深深叹了口气,点头道:“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思索了很久,权利和义务本身就是一对相互制约的矛盾。平心而论,老百姓们似乎从来只见到国企中的党员干部享受权利,却没见到相应的责任。公司经营得好,就可以分红。把公司搞垮了。大不了也就是罢官去职而已,跟挠痒痒差不多吧?这样的干部谁不爱当。对这个问题。我只有一点个人浅见,领导干部竞争上岗,象签定什么经营责任承诺书之类地做法,我也十分认同,但是有一点至关重要,这些人不能光享受权利,而不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一旦达不到他们向党和人民所承诺的经营业绩,就必须用自己的个人财产对国有资产全额赔偿。当然,个人财产一般情况下是不足以抵偿地,那就赔到他倾家荡产为止。只有这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平和公正。”一时间,坐在他对面的两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良久,安平绽出一丝苦笑:“周天星同志,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意见很有建设性,这个设想从前不是没人提过,但一旦落实到操作层面上,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动不动就要倾家荡产,这样地官还有谁敢当?”

    周天星冷笑着反问:“革命战争年代,有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如果**员连这点风险都不肯为人民承担,那么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党员吗?”

    安平再次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陆少阳有些烦燥地挥手道:“年轻人,你太理想主义了,许多事没你想象得这么简单,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整个干部任用体制了,这不是你我这种级别的人解决得了的问题。”

    周天星微微一笑,直视着他道:“那您这位党校校长,究竟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吃饭还是睡觉?”

    陆少阳眼中闪出一丝愠怒,提高音量道:“周天星同志,请注意你说话的分寸,年轻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好高骛远,纸上谈兵谁都能振振有词,如果把江航交给你,你敢干吗?”

    面对首次发威的陆少阳,周天星毫无惧色,只淡淡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我敢。”接着他环视一圈身边坐着的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笑得无比灿烂,一字一字道:“我敢赔上我的全部身家,我地所有银行存款、房子、车子,包括我这条命,全都押上,就为了当一回江航总经理,你们敢吗?”

    这一回,再也无人敢和他目光对视。

    一片死寂中,周天星缓缓站起身,自顾自向演播室外走去,意兴阑珊地道:“陆校长、安主任,麻烦两位回去以后给洪书记带个话,他过界了。”

    第121章 咫尺天涯

    “等一下。”

    当周天星快要走出门时,陆少阳在背后叫住他。

    周天星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道:“陆校长还有什么指教?”

    陆少阳冷冷道:“有一句老话,叫作满口饭好吃,满口话不好说,江航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不知道周先生有什么妙方,可以令这家濒临资不抵债的公司起死回生?”

    周天星终于回过头,又露出灿烂的笑容:“很简单,改革。”

    也许是当惯了校长,陆少阳冷哼一声,老气横秋地道:“年轻人,不要以为有些才气,就恃才傲物,把天下事都想得那么简单。”

    周天星语气平淡地回应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许多事看起来复杂,想起来复杂,真正做起来,一点都不复杂,关键要看什么人去做,用什么心态去做。不是有句话叫做,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陆少阳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揶揄味十足地道:“真是后生可畏啊,我陆少阳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胆气、有魄力的年轻人。只可惜,任命国企官员并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不然我倒真想让你当一回江航总经理。不过,既然你的理论水平这么高,不如就先来我们党校当一回教员吧,不知道你敢不敢接受这个邀请呢?”

    周天星笑了,同样以揶揄的口吻回敬他:“在下何德何能,敢受如此重托。不过陆校长既然盛意拳拳,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陆少阳毫不犹豫地道:“一言为定,在家等着接任命书吧。”接着越过他,大步流星地去了,而冷眼旁观的安平则向周天星投去怜悯地眼神,经过他身边时忍不住轻叹一声,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去了。

    周天星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微微冷笑,刚想离开,不料面前人影一闪。那位美女主持已拦在了他面前,楚楚可怜地道:“周先生,您不把节目录完再走吗?”

    这位美女主播名叫萧珏,是省电视台的一张新面孔,不过人长得特别漂亮,而且主持风格清新优雅,以至于短短半年内,她主持的这档《江东风云》就已广受各界好评,迅速窜红,也算本省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

    周天星向她耸耸肩。淡淡道:“您觉得还有必要再录下去吗?”

    萧珏苦笑道:“这档节目是今天晚上七点档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还能找到人吗?”

    周天星再次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极有风度地道:“好吧。只是,我们是不是需要预先排练一下?我这人嘴笨,临场发挥很容易说错话。”

    萧珏先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接着似嗔似喜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要是嘴笨。那我这个主持人也就别当了。”

    当下,周天星再次回到演播台前,一边的导播、文案等工作人员也围了上来,别看萧珏年轻,却显然是这班人中的灵魂人物,亲自动手,一边询问周天星一些不疼不痒地相关问题,一边在面前的手提电脑上随手打出谈话稿,别人偶尔插一两句嘴。也只属于补充性质。

    虽然在众人环绕之中,但不知怎么搞的,周天星和她坐得极近,几乎到了耳鬓厮磨的程度,望着她专注于工作的神态,以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行云流水般滑动。鼻端嗅到的则是淡淡的女儿体香。

    直到这时。周天星才猛然发现,这女孩无论长相、身材还是气质。都堪称骨感美女中的超一流水准,尤其从侧面看时,她的体态轮廓象极了一幅工笔仕女图,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削肩柳腰,也许在一些痴迷于丰乳肥臀地家伙看来,这样的身材简直糟透了,但无可否认的是,她的身材相貌无一不符合东方人传统地审美情趣。

    不知不觉,周天星心头升起一种淡淡的异样情愫,心道:“人说专注工作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想不到女人也是一样,妈的!要不是我已经有老婆了,说不定就追她了这个很有些卑劣地念头刚刚升起,周天星就立刻意识到了严重错误,不由在心底猛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这才收摄住心神,不过还是用师门秘法把嗅觉暂时封闭了,免得再忍不住想入非非。

    平心而论,有钱有地位的男人,真的要立志当个三好男人,的确是件相当困难的事,原因很简单,一旦你有身份有地位了,那么相应的,你就更容易接触那些优秀女性,而那些优秀女性,自然更容易欣赏所谓成功男性,这其实是人之常情。现代社会,所谓守身如玉的老实男人,绝大多数情况下其实只有一个原因,没有比自己老婆更优秀的女性看上他。

    而最要命的是,当一个女孩对一个男人产生强烈好奇时,往往就意味着,她即将被这个男人俘虏了。

    周天星现在遇到地,就是这个令他十分头痛的问题。录完节目后,萧珏亲自把他送到电视台大楼下,临别时主动向他伸出手,笑吟吟道:“周先生,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合作。”

    不知怎的,周天星却连她的眼神都不敢接触,身为一名炼神中期的修卦人,他如何不知对方此刻的心态,虽然还不见得就这样看上他了,但直觉告诉他,这位美丽地女主播已经对他产生了浓厚兴趣,这对一般男人来说也许是求之不得地,但对一个已经对另一个女孩作出一生承诺的男人来说,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了。

    两人轻轻握了一下手,周天星毅然转身。却听萧珏在背后道:“你应该没开车来吧,我正好也要下班了,不如你等我一下,我顺便送你回去。”

    周天星深吸一口气,回头笑道:“可能不顺路吧。”

    萧珏扑哧一笑,娇嗔道:“看你紧张地,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不会以为本美女看上你了吧,跟你说白了吧,其实我们导演部的领导对你很感兴趣。想对你作个系列专访,所以呢,这个任务就交到我身上了,你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直到这时,周天星才真正理解了一条从《倚天》上看到地道理,殷素素临死前对张无忌说,儿啊,你长大了一定要记住,女人都会骗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然而面对这个说谎都不用打草稿的小骗子。他又能说什么,总不能对人家说,我会读心术,知道你在骗我。

    只得勉强一笑。狠下心肠道:“改天吧,今天我真的没空。”

    “哼!假惺惺。”

    萧珏一脸“我就知道你言不由衷”的坏笑,再也不理他了,自顾自向里走去,同时还在小声嘀咕:“还没结婚就这么一本正经的。真没意思。”

    同一时刻,陆少阳座车上,两人并肩坐在后排。

    沉默了一路,安平终于忍不住道:“少阳同志,你不会真的打算让周天星当教员吧?”

    陆少阳淡淡一笑,眼望着车窗外向后方飞掠的景物,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安平侧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这……恐怕不太合适吧,他这么年轻。不要说我们学校了,就算全国也没这个先例啊。再说,洪书记那边?”

    陆少阳终于把视线收回车内,意味深长地道:“你猜,洪书记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当晚,洪承恩家中。书房。檀香袅袅,一老一少对坐手谈。

    洪承恩对面。盘腿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光头小和尚,正是他从安西普渡寺带回来地慧明。他现在穿的却不是僧袍,而是一套极合体的小西服,光溜溜的小脑袋上也戴着一个可爱的小礼帽。

    刘士林垂手立在棋坪前,大气也不敢喘,活象个做错了事被罚站的小孩。

    “啪!”

    慧明一手捏着串冰糖葫芦,另一只手如玩弹子一般轻巧地落下一粒黑子,正切在棋坪上一条大黑龙腹部,洪承恩默然良久,终于摇摇头,苦笑道:“又输了,看来让两子还不行,我看下回应该让三子。”

    慧明却没空搭理他,正专心致志地咬冰糖葫芦,嘴里不时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

    洪承恩苦笑摇头,这才象记起还有刘士林的存在,转头问道:“少阳同志是怎么说的?”

    刘士林额上微微见汗,神情狼狈地道:“陆少阳说,周天星是个人才,不用可惜,所以打算把他招到党校当教员。”

    洪承恩先是一愕,接着摇头失笑,脸上却无半分愠色:“这个少阳,总是别出心裁,看来是又起惜才之心了,由他去吧。”

    这话听在刘士林耳里,却是大跌眼镜,赶紧扶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神色古怪地赔笑道:“洪书记,这……这算怎么回事?”

    洪承恩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是能明白过来,就可以去接陆少阳地班了。”

    正说着话,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一个十分悦耳的男中音道:“大姐,洪书记在家吗?”

    然后就听到洪承恩的妻子李淑云愉悦地笑声:“唉哟!是绍霆啊,老洪在书房呢,你自己进去吧,你们先说着话,嫂子给你包你最爱吃的荠菜馅饺子,一会儿给你们当宵夜。”

    洪承恩笑了,在屋里扬声道:“绍霆来了吗?快进来。”

    刘士林也是一听这声音就笑了,屁颠颠地跑过去为来人拉门。

    门开处,一个面目英俊到不似人类的美男子缓步而来。

    如果“惊艳”这个词可以用在男人身上,那么这个男人绝对配得上这两个字。并不是说他长得象女人,而是。他的英俊程度,简直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整个江东省境内,也只有他,可以不经过通报,直趋洪家内宅。

    几乎任何人在看到他地第一眼起,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错觉,自惭形秽。原因很简单,这个人太干净了。这里的干净,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整洁,而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清新爽洁。所谓浊世翩翩佳公子。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他的名字叫刘绍霆,年仅三十六岁,却已贵为江东省政法委副书记。

    刘绍霆刚落座,刘士林就殷勤地奉上茶水,赔笑道:“刘书记啊,您今天可算是来了,大姐这两天一直在念叨着您呢,您看您这一来,连洪书记都跟着您沾光呢,您要是不来。我们哪有宵夜吃啊。”

    洪承恩也十分罕见地打趣道:“对对对,绍霆啊,你以后可得天天来报到,没准你嫂子一高兴。就天天给我们做宵夜了。对了,你嫂子昨天晚上还在跟我念叨呢,说给你相中了个好对象,好象是省电视台的,一会她肯定要跟你唠叨。”

    刘绍霆早看到坐在一旁闷头大嚼糖葫芦的慧明和尚。见他满嘴都是粘乎乎的冰糖渣,吃相甚是可爱,失笑道:“这是谁家的小朋友?这么有趣。”

    慧明刚啃光一串,也不擦手,居然又从放在身旁地小背包里摸出一串糖葫芦,大嚼起来,就象没听到刘绍霆地搭讪,连眼角都不瞥他一下。

    洪承恩见此情形,也不在意。在旁笑道:“这是我的一位故人之子,不用管他了,有话就说吧。”

    刘绍霆目光一闪,深深望了一眼慧明,才把视线转向洪承恩,正容道:“洪书记。我今天来。主要是向您汇报一下邱本初的案子。”

    洪承恩目中闪过一丝精光,喝了口茶。道:“是不是可以结了?”

    刘绍霆摇头道:“恐怕暂时应该还结不了,他把所有的事都推得一干二净,咬死不松口,而且我们还没有掌握到确凿的证据。”

    洪承恩微微一笑,点头道:“这象邱清远地作风,邱家子弟,是没这么好相与地,耐心一点,任何事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刘绍霆皱眉道:“只怕夜长梦多,周邱两家同气连枝,都不是省油地灯吧。”

    洪承恩叹了口气,摇头道:“那就酌情上点手段吧。”

    三言两语,两人就谈完了正事,接下来照例对奕一局,这是两人间不需明言的默契。其间身为女主人地李淑云亲自端了两大盆热气腾腾的水饺来,而且一屁股坐下就不肯走了,果然如洪承恩之前所言,在旁不停唠叨着说给刘绍霆介绍女朋友的事。

    刘绍霆已过而立之年,却一直都没成家,可说是江东官场上独一无二的金牌钻石王老五。前些年还有很多人对他地终身大事格外上心,托媒说亲者如过江之鲫,却不知什么原因,一次都没谈成,到后来,只剩下李淑云还在热火朝天地替他操这份心。

    到这一局棋收官时,洪承恩险胜,水饺也吃完了,刘绍霆起身告辞,他早就是洪家的熟客,来来往往也不用人迎送,谁知就在这时,自始至终都没搭理过他的慧明冷不丁开口,抓着一串糖葫芦,笑嘻嘻地对他道:“我送你。”

    洪承恩和刘士林不禁面面相觑,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讶色,不过都没有言语,反倒是当事人刘绍霆一点都不感意外,淡淡一笑,点头道:“偏劳了。”

    一大一小并肩走出洪家,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直至来到省委大院中一块四下无人的开阔地,慧明忽道:“我们来做个游戏。”

    刘绍霆站定脚步,目光幽深地望着他,淡笑道:“可以。”

    慧明撕开手中那串糖葫芦上的塑料纸,剥下一颗圆滚滚地山楂果子,用食中二指拈着,轻轻一弹,就把它抛到了刘绍霆身前的地上,说来也怪,那颗果子竟似落地生根般,没有滚动一下,就定在了水泥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慧明边剥边抛,转眼间就在他前后左右扔下七颗果子,然后笑嘻嘻地望着他,一脸天真无邪。

    就当最后一颗果子落地时,刘绍霆微微动容,接着合上双目,不言不动。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一个英俊无匹的美男子,和一个满脸可爱笑容的小孩,就这样沉默地对立,纹丝不动。

    良久,刘绍霆轻轻抬起一只脚,却始终没有把脚迈出去,在空中停滞片刻,又缓缓收回,忽然轻叹道:“咫尺天涯,果然名不虚传,敢问尊驾法号?是禅宗哪一位前辈的高足?”

    慧明却笑着反问道:“敢问刘兄出自何门何派?”

    刘绍霆双眼仍没有睁开,苦笑道:“说不得。”

    慧明这才收起笑容,点头道:“说不得我就不问了,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可以了。”

    “请讲。”

    “洪施主是我们禅宗的。”

    “可以,在下从来没有生过觊觎之心。”

    “那就好,你走吧。”

    慧明伸出一只脚,轻轻把地上一颗果子拨开,蹦蹦跳跳往洪家方向而去。

    刘绍霆这才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尽是复杂难明的意味。这时的他,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潇洒倜傥,早已汗透重衣。

    第122章 地产神话

    东海市地产界,爆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特大新闻。

    在国际金融形势日益严峻、国内地产业持续低迷的大背景下,由东美地产投资建设的超级豪宅“明星花园”在开盘近一年后,突然发飙,短短十天中就售出了全部楼盘。更有甚者,在二手房市场上,明星花园的物业也在极短时间内被炒到了天价。

    无论业内业外,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事实上,东美地产能够缔造如此惊人的商业神话,原因有三,第一、洪老太赖在周家不走了;第二、周家老太太姚春芳是个麻将迷;第三、洪老太和姚春芳天天打麻将。

    东美地产总裁办公室中,方嘉良负手站在落地窗前,面朝东方,迎着初升的晨曦,踌躇满志。

    这位以地产发家的成功商人、只有小学肆业程度的暴发户,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了东海各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而他办公室中一张长沙发上,少东家方梓明正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

    “我说狗娃(方梓明的小名),知道不,你老子要进政协啦。”方嘉良志得意满、无比骄傲地对儿子宣布。

    方梓明正埋着头,用心审阅一本印刷精美的港版《花花公子》,漫不经心地道:“好啊。”

    方嘉良被激怒了,霍然回头,骂道:“小王八羔子,你老子都要进政协了,你就这点反应?”

    方梓明终于舍得把视线从丰乳肥臀中抽出,无辜地望着怒气冲冲的父亲,眨巴着眼睛,十分茫然地道:“我知道啊,政协很厉害么,值几个钱?”

    方嘉良怒极,有为人士的矜持和稳重一扫而光,三步并两步冲到方梓明面前。扬手就要扇他个大耳刮子。

    方梓明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闪腰,堪堪从他掌下滑过,向另一方向跑去:“啊哟!老爹,干嘛打我啊?”

    “我打你个不争气的畜牲,还敢跑。快停下……”

    方嘉良在他背后紧追不放,好在这间办公室面积近百平米,一个跑一个追,绕着办公桌转圈,倒也不觉地方狭窄。

    终于,方嘉良跑累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指着隔老远向他扮鬼脸的方梓明,喘着粗气道:“给我滚过来。不然老子把你的信用卡停了。”

    方梓明大惊失色,忙摆手道:“爹,我错了,你不打我我就过来。”

    方嘉良没好气道:“龟儿子的,平日里让你好好读点书,当个文化人,你就是不听,我X你妈,连政协都不知道,你还在社会上混个逑啊。”

    方梓明理直气壮地道:“你不X我妈。哪有我。”

    方嘉良差点被他噎得背过而人的忍耐力毕竟是有限度的,就算道心强悍的修道人,也难免会有笑破肚皮的时候。

    从看到这两个法国佬地第一眼起,周天星就一直绷着脸,苦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可两只苍蝇在背后极尽夸张地表演,实在让人难以忍着不笑喷。

    终于,跑着跑着,周天星突然停住。一下蹲在地上,一手按着腹部,另一手撑在地上,大声咳嗽起来。

    也许很多人觉得,能洞悉世人心态是一个非常美妙的异能,这话不假。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其实也是一件相当痛苦地事。正如现在的周天星。想笑却不敢笑,只能装作闹肚子,把强制压住的笑声化成咳嗽发泄出体外。

    林水瑶一见,忙蹲下身子察看周天星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一瞧之下,顿时花容失色,原来此刻的周天星。面部肌肉极度扭曲。脸色赤红,额上青筋毕露。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看到他突然这么难受,象是发了急病一样,林水瑶急得差点当场哭出来,没什么医学常识的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打电话叫救护车,然而一大清早出来跑步,她从来都懒得把手机带在身上,竟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该跑回去打电话,还是该呆在这里照看周天星。

    不过她今天显然很幸运下,洪老太自从上回来周家后,就一直赖着不肯走了。而省委书记家地老太太,姚春芳是说什么都不敢赶她走的。不过洪老太倒是十分自觉,非但不给主人家添麻烦,反而成天在家里忙这忙那干家务,别看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身子骨却硬朗得很,人又勤快。活象周家请来的老妈子。

    而姚春芳也是个闲不住地人,除了每天由王满仓开车送她去街道当妇女主任,回家后也是忙里忙外,一刻都不停,而且她的交际能力也非同一般(否则当初下岗后就当不上居委会大妈了),平生最爱莫过于管闲事。住进明星花园没几天,就跟社区里一帮中老年人混得烂熟。不是今天到这家打麻将,就是明天去那家跳扇子舞,打木兰拳,不久后就成了明星花园的高管级人物,业主委员会会长。

    如今的明星花园,和周天星刚搬进来时简直是天壤之别。他刚买下这里的房子时,这座新开发的所谓高尚社区恰逢百年难遇的金融风暴。开盘几个月都没售出三分之一。虽然社区的各方面环境都相当优越,但无论走到哪儿。都透着一股冷清味,不管白天还是晚上,社区里都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物业的工作人员比业主还多。而现在地明星花园,则是一派欣欣向荣,每家每户都住满了,人来车往,络绎不绝。无疑,周家成了整个明星花园的中心,家中整日访客不断。

    言归正传,姚春芳见儿子和媳妇出去跑了趟步,就带回两个黄发碧眼的外国友人,不觉大是讶异,问明详情后,也对他们大生好感,于是发挥了中国人特有的待客之道,力邀他们在家用早餐。

    周家的生活习惯是,早饭不吃干点,所以一般都是些面条馄饨之类的,外加豆浆荷包蛋。就是这种在中国人看来极寻常的家常食物,也把两个法国佬吃得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唯一的问题是,阿洛特不会用筷子,只能对着面前一碗异香扑鼻的辣酱面抓耳挠腮,尝试了无数办法都没法用那双又细又长地筷子把面条夹起来送进嘴里,反观伯纳迪恩,由于在中国呆久了,用筷子的手法很是娴熟,虽然吃相难看了一点,还是看得主教大人又羡又妒。

    这两个法国佬自然不会在周天星面前表明身份,为了博取对方好感,自我介绍时,阿洛特口沫横飞地把自己描述成一位对中国文化无比仰慕的国际友人,还打算在中国定居,于是就带着他的“侄子”,同样对中华五千年灿烂文明无比向往的伯纳迪恩,一起远渡重洋,来到这个迷人的国度。

    不得不承认,阿洛特这么多年神棍不是白当地,而且此前显然刻苦学习过汉语,把一篇精心编排的说辞演绎得声情并茂,如同发表一场慷慨激昂地演讲,把席上三个女人都听得十分感动。

    席间,林水瑶忍不住侧过头,悄声对周天星问道:“最近法国人不是整天对咱们国家搞风搞雨,一刻都没消停嘛,怎么这两个法国人这么好?”

    周天星淡淡一笑,凑到她耳边道:“你知道什么叫白眼狼吗?你扔给他一块肉,它就比狗还乖巧,可是你不给它肉吃,它就要吃人了。这就是狼的本性。”

    不管怎样,从这天起,阿洛特就成了周家的常客,没事就跑过来蹭饭,还不时带些小礼物来取悦周家的女人们,对周天星更是着意巴结,隔三差五就会送他些高级雪茄、红酒之类的,一拉住他就天南海北聊个没完,并且时常“无意”中表现出对中国道教的浓厚兴趣。一来二去,双方就混得烂熟了。

    与此同时,周天星也好不容易过上了一段平静的生活,他一反从前吊儿郎当地德行,每天如普通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准点上下班。时间长了,倒也觉得这种有规律地生活挺好,至少比整天窝在家里打游戏充实。

    作为江航客舱部经理,部门员工合计五百多人,日常要管的事着实不少。首先就是每天必须出席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地会议。别的不说,就说本部门里,每周至少要开一次党委会,虽然他不是党委成员,只能列席会议,但任何人都不敢在他不到场的情况下开这个会,所谓“列席”,也只是指不把他的发言内容写入会议记录。最过分的是,不管在会上要作出什么决策,身为“一把手”的唐思明第一句话一般都是:“天星同志,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古今中外的官场上,其实向来都有一个潜规则。一个人的职务往往并不能代表他的真正权力。举一个实例,清朝末年,慈禧死后,小溥仪的老子醇亲王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自以为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上台后第一个就拿袁世凯开刀,把他投闲置散,然而时隔不久,这位摄政王大人才突然发现,袁世凯固然走了,北洋军也换了八旗亲贵当统领,但朝廷就是死活指挥不动这支军队,而这时再想去把那位袁某人请回来做官的话,所要付出的政治代价可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当然,以上只是为说明问题而举的一个小例子,不必深究。不过由此可见,官场上最重要的其实并不是职务高低,而是声望、威信以及影响力。同样的职务,一千个人做就可能有一千种做法。

    而如今的周天星,其声势之隆,至少在江航无人能及,不说全市大大小小的婚纱店,直到他道心即将崩溃时,才勉强选中了一套出席婚典的婚纱。

    第123章 华家的药

    这天周天星一上班,还没把包放下,唐思明就跑进他办公室,一进屋就反锁上门。

    周天星见他这副作派,就知道一定有机密事相商,打开办公桌抽屉,随手从里面摸出一瓶印度神油,扔在桌上,笑道:“唐书记,一大清早的就这么急着找我,不会是断货了吧,我这里还有一瓶,先拿去用吧。”

    唐思明虽是众所周知的钱党,但自从和周天星搭档后,表现一直不错,从来不端一把手的架子,反而时时处处对他礼让三分,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至少两人表面上一团和气,是一对配合默契的好战友。礼尚往来,周天星时不时也拿点小恩小惠和他联络一下感情。

    至于印度神油,其实是龚有才孝敬的,这东西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大路货,而是连印度本地都十分罕见的、真正以古法精制的极品,也不知龚有才是从哪里弄来的,一下子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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