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什么意思 第 3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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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伙儿现在算是明白了,敢情他说的是“帅”,学以致用是好事,但这口语也太水了。阿草已经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忙里偷闲地插嘴:“你们都很衰,都很衰。衰呆了。”

    “草,你才是衰草!”阿花看来是真急了,逮着谁咬谁。

    弗兰克发现不对劲了,迷惑地看着大家:“有什么不对吗?”

    没人能够回答他,一桌子的人都笑瘫痪了。小板凳用肩撞撞弗兰克,低声亲昵道:“Don’tbesilly;myboy!”

    “小板凳!”阿花余怒未消,“拜托你舌头不要那么卷,要是汉语没学好就上个学习班补补。”

    小板凳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好在马上被她的男朋友打岔过去了。

    “小板凳?”弗兰克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看身边的亲密爱人,又摸摸自己坐的高背椅,实在找不到什么共同点,“他们为什么叫你小板凳?”

    “小板凳同志!”远冰厉声叫,“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叫小板凳?”

    “知道。”问的直接,答的也干脆,“我说过板凳要坐十年冷。”大家哄然一笑,气氛又其乐融融了。

    说到外号,阿草开始出馊主意:“弗兰克这名儿叫得别扭,我们叫他阿弗吧,阿福,或者一句空。”

    可怜的弗兰克满头雾水:“一句空?是我吗?”小板凳的细长眼一横,毒毒地挖了阿草一下。阿草真是好心没得好报,黄泥糊黑灶。“文章不写一句空”原本是为了配“小板凳”的,可听起来就是特不吉利的那种。没办法,这阿草就是脑子缺根弦,特别不深沉。

    “阿福,阿福挺好的。”远冰忙应腔。阿花瞅着她眯眯地笑,想起了乡下家里那条小黄狗。

    菜上来了,松仁玉米被阿草换成了椒盐玉米粒,还有蒜香排骨、粉蒸芋头、铁板牛肉、水煮鱼片、东坡肉、蒜蓉西兰花、清炒荷兰豆,都是家常菜,却是色香味俱全,分量也不差。啤酒开了,女士的红酒和饮料也倒上了,波光流动,桌上色彩鲜艳的物质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生动起来。

    阿草兴致勃勃地提起筷子,反客为主:“啊——这个……这个这个,我就不发言了,大家开足马力——吃吧!”她身先士卒、埋头苦干,吃得情绪高涨。一边吃一边评论:“今天菜点得好,搭配也好——牛肉稍微老了一点——荷兰豆味道很地道,你们多吃点——把鲫鱼翻过来,沾着酱才好吃——芋头蒸得火候正好,可惜咸了点——”口若悬河的,居然也没少吃些。

    一桌子的人都没什么机会说话,单听得阿草一个人的声音,滔滔不绝恰似长江水,绵绵不断正如昆仑山。过了一会儿,除了阿草本人,大家都意识到这一点了,不免无声地窃笑起来,猛听得牛博的嘴里冒出一个音节:“囋。”

    远冰第一个笑出声来。阿草没听清,问:“说什么?”远冰瞟一眼牛博,微笑道:“他说你啰嗦。”

    “你才话多呢!”阿草脸一红,作势要打牛博,被阿哨一把拉住了。弗兰克连忙缠着问是哪个字,远冰用筷子蘸果汁在桌上写了那个字,弗兰克刻苦地念了两遍,默记十秒钟。

    阿花鬼笑道:“草,我考你一个脑筋急转弯:如果有一张神奇的餐桌,无论你想要什么美味,桌上就会出现,你会怎么样?”远冰已经笑起来,阿花溜她一眼,心照不宣。

    阿草开口就来:“吃啊,尽情地吃。”

    阿花摇摇头,咬着嘴唇笑。阿草想了想,明白了:“哦,要先把桌子买下来。或者我要节食?要减肥?要请客?”阿花一概摇头。

    “到底要怎样呢?”阿草不耐烦了。

    “她知道,你问她去。”阿花指着远冰。远冰憋不住,已经笑得岌岌歪歪了,见点到她头上,忙双手乱摆道:“说不得,说不得——我也可以说,不过你要是恼了就打她,是她起头的。”

    过了一会儿,远冰揭了谜底:“很简单嘛,该打自己一个大嘴巴——不要做梦了。”

    阿草不怒反笑,傻乐傻乐的可爱。

    这时,一直沉默的高如晦忽然冒一句:“我也出一个脑筋急转弯:为什么梅花开在冬天?”

    远冰的脸顿时白了,只是瞬间,别人没注意,高如晦却点滴看在眼里。他本是讨好远冰的意思,没想到适得其反,一时不知所措起来。阿草追问答案,高如晦只好胡乱应道:“我是瞎说的,自己也不知道。”

    远冰端坐不动,目不斜视地灌了一大口饮料,含在嘴里,慢慢地一点点咽,咽完了,她又面若桃花,笑颜如霞了。她虚点着阿草道:“傻子,冬天太冷,当然没有花开啊。就是‘没’花开在冬天。”

    大家都笑,欢笑。有三个人笑得不同,阿福没听懂,是陪笑;高如晦的马屁拍到马腿上,尴尬、失败,是苦笑;远冰是止不住的冷笑。

    又有新的菜上来,大家起哄,要弗兰克和小板凳交代爱情经过。弗兰克得意道:“我一眼就看见了——小板凳。”

    弗兰克在爱情和美酒的作用下开始激情勃发,当众吻了小板凳。他提议道:“来,我们每个人许一个心愿,再喝干杯中的酒。”众人积极响应。从阿哨开始,顺时针往下轮。阿哨一默念,问:“说远的还是近的?”

    阿花说“远的”,阿草说“近的”,弗兰克说“随便”,牛博说“都说”。

    “我希望——”阿哨庄严肃穆,“我能顺利拿到驾照。这样我就可以和心爱的人……”伸手温柔地盖在阿花的手上,“自驾车走一趟丝绸之路,从西安开始,走过戈壁和沙漠,走过楼兰,走过历史,走向永远,走到天老地荒。”

    阿花还没什么,阿草先已经激动得不行了,捂着胸大叫感动,又做涕泪四流状。阿花不好意思了,骂道:“别现世了,鬼做!”便顺着阿哨的说:“那我的愿望就是,我们走丝绸之路时,车子不要出故障。”

    牛博反对:“阿哨的愿望中应该已经逻辑地包括了旅途顺利一项,这个不能算。”这话说得挺逻辑的,大家赞同。

    阿花想了想,改正道:“我希望,我的大学能够丰富深入,各个滋味都尝遍。”

    阿草说:“具体一点。”

    阿花道:“这么说吧,至少大学的必修课我都想修到。”

    小板凳细心体贴地跟弗兰克解释:“东市大学的学生好玩、会玩出了名,三门必修课是打牌、恋爱和上网。”

    牛博又反对:“逻辑不对,这三项你都体验过了,是现实,不能作为愿望。”

    阿花抗议:“现在又多了一门必修课:考证。”她掰着手指头数:“英语四六级证已经有了,计算机二级证也有了,读双学位再拿一个学位证正在努力,驾照总是要的,最好还能拿个律师证,还有……这样吧,我祝愿自己以后无论考什么证都能如愿以偿。”

    除了弗兰克,所有人都鼓掌,因为这是所有人的心愿。

    弗兰克成竹在胸地祈祷:“我祝愿这个美丽的夜晚能再长一点。”小板凳不无感动地往他身上贴,弗兰克就势半搂住她:“哦,对了,我还有一个心愿,我希望我能讲很好的汉语。”

    小板凳在弗兰克耳边低语,大概是说他的汉语已经很棒了之类。大家叫她情话留着回去慢慢说,先许愿。

    小板凳坐直了,正色道:“我的愿望明确而坚定,希望申请留学能够成功。”大实话,所有人都承认,这几乎是她全部人生的惟一目标。

    接下来是高如晦。他本来就沉默寡言,刚才说错话后,更是三缄其口。满桌人的视线骤然集中于他,他在众目睽睽下越发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一时有些冷场。

    远冰朗声笑道:“他的嗓子不好,我代他说了吧。他盼望世界和平、人类大同、中美友谊源远流长、各民族友好通婚、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既是解围,也有嘲笑他看不惯异族恋情的意思。

    在众人的笑声中,远冰的手在桌子底下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高如晦。高如晦一扭头,正看到远冰温和善意的笑容,心头一暖,顿时释然轻快了。

    阿草道:“冰儿,说你的。”

    “我……”远冰准备的台词已经救场用了,仓促间一时无语。高如晦反手紧握着远冰,道:“她代我说了,我也来代她说。她喜欢梅花,我希望梅花有知,能酬知己,为她王远冰常开不败。”

    席间猛然静了片刻。阿花缓缓地深叹一口气,感慨道:“学理工的人,偶尔感性一下,就足够把我们学文的憋死了。”

    阿哨很得意,兴奋得大声道:“你们看看,多看看我们学理工的!多么的……多么的……啊!”

    “冰儿,我要是你,单为了这句话也要嫁给他了。”阿草跟着起哄。大家知道高如晦暗恋远冰,阿草对他印象不错,明里暗里帮着他。

    远冰笑骂道:“神经啊!”绿白相间的桌布下,她的手轻轻地却坚决地抽走了。

    牛博摇头晃脑地点评说:“这个愿许得好,说花而不说人,意在言外。”

    阿草呵斥道:“别那么多废话,快说你自己的吧。”

    牛博马上面露沮丧:“我不能说,我的两大心愿都是实现不了的。”就此打住,分明是卖关子。

    大家自然不辜负他,追问不已。牛博造足了气氛,才慢条斯理道:“第一,我希望阿草不要动不动就生气。”

    阿草立马跳起来,竖了眉道:“胡说,我哪有动不动就生气!”大家都笑:这不已经生气了?阿草强辩:“左不过还是他让我生气的。”被众人按住,再问牛博第二个愿望。

    “第二,我希望中国没有汉字改革,没有简化字。”牛博把繁体字当艺术品欣赏,这是众人都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因为耳鬓厮磨的朝夕相处,他对繁体字居然如此有感情,令人感慨。

    阿草又骂:“又胡说!繁体字多难啊,还要翻译。现在要是还用繁体字,我岂不是成了文盲?”所谓“自知者明,知人者智”,阿草实在是个明人。

    大家道:“好了,不要骂个不休了,说说你的心愿。”

    “我真的可以许愿吗?”阿草问。

    这话问得怪了,阿花不耐烦道:“有愿就许,有屁就放,不要装神弄鬼。”

    “我希望——”阿草用手捂住双眼,拖长声音,慢慢地说,“今晚无论是谁请客,能再加一份椒盐玉米粒给我带回去当零食吃。”

    倒!统统厥倒!

    3 最是无情孩童心

    第三节课是顶没意思的自然课,上课铃已经响了,我还故意磨磨蹭蹭的,一手拖着豆浆筒,一手提着大蒸笼,慢慢地往教师办公室挪。我是班长,又是值日生,该去交课间餐餐具。本大小姐从幼儿园起就当干部,早就学会了不露痕迹的假公济私。

    还没走到教师办公室的窗下,就听到一大摞本子砸在桌子上的声音,接着是抱怨:“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好管。学校的安排也出了鬼,又是课间操,又是课间餐的,乱得一团糟。”我听出来正是我们的班主任张老师。

    “是啊,学校有的事情就是莫名其妙。”另一个声音应和着,“我早就说课间餐的钱应该在学费里一起扣了。偏偏要学期中单交,没事找事。我们班那个东方寒,真是个磨人的,钱又不交。我要他通知家长来,他牛脖子一梗,说他妈没空。我已经停了他一个星期的课间餐,他要死不活的,冷着个死板脸。我催得急了,他就说不上学了。小学是义务教育,他又是注册学生,要是真的不来,出了事说不定又算是我的,这都什么事儿!”

    我下意识地摸摸口袋,里面是皱巴巴的几张票子。我犹豫了一会儿,有礼貌地敲门。

    “报告!张老师好!我来交餐具。”我声音洪亮,态度却温良恭谦让,老师最喜欢这样的学生了。张老师果然看着我笑,很赏识的样子。

    交接完毕,我又叫:“赵老师好!”我认得鬈毛班的班主任,“这是东方寒同学的课间餐费,他妈妈要我代交的。”

    张老师眼尖:“咦,这不是我给你的50元吗?”

    当然。

    这可是我自己挣的第一笔收入。今天课间操后,张老师把两份《西城日报》交到我手里,同时给我的还有这些票子,说是稿费。张老师郑重其事地亲自解开我的外套,把钱揉成一团填进我衬衣口袋,千万遍地叮嘱我不要丢了。我马上跑进厕所,激动得抖抖颤颤的,挖了半天口袋才把钱挖出来,一看超出了我的预期,更加抖得没完没了。家里虽然不穷,可妈妈给我的零用钱很少,在此之前,我口袋还真没揣过多于10元的票子。压岁钱倒是有厚厚一摞的,可那一个个鲜艳诱人的红包从来都只在我手里停留几分钟,就被妈妈专政了,我连打开看看数目的机会都没有。今天居然一下子就成了富婆。

    惟一遗憾的是,那几张票子被小心谨慎的张老师揉成了抹布。

    现在我手里拿着的,就是那些昂贵的抹布。在诀别之前,我心疼得厉害。唉,就骗自己说金钱如粪土吧。

    我很早就学会了撒谎,因为经常运用,技术早已经过关,近于炉火纯青,做到面不改色、对答如流是小意思。

    “是啊,东方阿姨昨天就把钱给我了,可是我忘记在家了,正好今天这个稿费先垫上,免得明天又忘。”我看到张老师和赵老师都在满意地点头微笑。

    一天的课结束后远冰总要耽搁一会儿,等搞完卫生,她例行检查完,学校已经空了。鬈毛靠在栏杆上看书,是她书包里的《水浒传》。按他的要求,她几乎每天都从家里偷书出来给他看,事实上,远冰家的书,他看得比她还多。她偷什么出来他就看什么,他从来没到她家去选过书,因为冰妈妈不会乐意。妈妈常引用古人的话教育她:“结交须胜己,似我不如无。”远冰觉得这话讲不通,你愿意结交比你好的,可人家既然比你好,又何必与你结交?人家必要结交比他好的,如此则谁都不能和谁交朋友了。再说,何谓好,也实在难说。

    可是这样的道理,远冰是不敢跟妈妈说的。

    看她过来,他扬了扬手中的书:“你看过吗?”他主动对她打招呼,那一定是全校都没人了。

    远冰点点头:“我妈说中国有四大名著,但是小时候不能看《水浒传》,老了不能看《三国演义》,我就偏偏要看。”

    “觉得怎么样?”

    “嘿,我就翻了十来页,一个女的都没有,就没看了。”远冰不想跟鬈毛讨论没意思的小说,“对了,今天的豆浆一点都不甜,是不是?蛋糕也不好吃。”她狡黠地打趣他。

    他有点吃惊的抬起头,轻描淡写道:“是的。”

    “真的吗?”她嬉皮笑脸地盯着他。

    他把头埋在书里,对她的*和戏弄置若罔闻。

    第二天是周末,按照惯例,远冰放学后可以多玩一会儿,晚点回家。她连花果带藤地偷折了葡萄,和乱七八糟的一把花,正躲在山坡上的砖墙下编花环,一抬头看到鬈毛走过来,便点着远远丢在一边的书包道:“我把《水浒传》第二本带来了。”

    他没有拿书,径直走到她面前蹲下,低声道:“那钱我会还给你的。”

    “什么钱?”远冰刚刚问出口就想起来了,脸马上红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老师骂我了,说我乱花钱,所以妈妈都不放心把钱交给我。”他再次申明:“我会还给你的。”

    “不准还!”她急得大叫,“要不我不跟你玩了。”她很知道什么威胁对他最有效。“那是我的稿费,是我自己的钱,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你帮我偷东西了,我就请你吃课间餐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

    爸爸说过,求人须求大丈夫,济人须济急时无。没有人求过她,但是她还是认为自己像个大丈夫,因为这一次算是济“急时无”了。她不愿意东方阿姨为难,她总记得秀丽而苦难的阿姨微蹙着眉的样子。

    “对了,不准告诉你妈,要不我就不理你了。”远冰竖眉瞪眼的。

    “不会。”东方寒低声说,“她根本不知道有课间餐。”

    “现在你给我编好这个。”她把一堆被她摧残的花啊藤啊扔给他,她知道他能行。有时候简直让人不可想象,他这样一个高大、冷峻、粗壮的男孩子,却有一双巧手,还有一颗慧心。他会捏各种非常逼真的泥玩具,柳枝或竹片在他指间穿梭,很快就成了花篮或风筝。那是遗传东方阿姨的吧。

    她喜欢看他修长柔韧的手指在绿叶红花中翻飞,不知不觉一个极美的花环就成型了,戴在她头上大小正合适。他还用细细的狗尾巴草茎编成小小的草戒指,配一朵宝石蓝的圣母花,正好套在她黑黑的鬼爪子般的手指上。

    “好漂亮啊。以后我结婚了,要是老公买不起钻戒,你就帮我做个这样的戒指,我用婚纱盖住,别人看不清楚,我就骗他们说是真正的蓝宝石。你不能泄露秘密,否则我就不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了……”

    “还有,如果我结婚以后被欺负,你就快点跑过来,帮我揍老公一顿,好不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别忘了。”

    “小云今天做操时摔了一跤,哭得可厉害了。”

    “老师要我参加乐队敲鼓,可我想敬礼。敬礼的人走在最前面。”

    “昨天没写完妈妈规定的英语作业,又挨骂了。”

    “你妈妈今天卖了一盆这么高的花,我看到的。”

    “昨天的电视讲胜男和阿伟结婚了——胜男这个名字真难听,是不是?”

    “我发现一种特别好吃的野果子,可甜了。”

    “我的那只蝈蝈打不过小云的,你再给我捉一只大的,能打架的。”

    “下个星期钢琴就要考级了,好烦人哪。”

    “鱼头最讨厌了,不听我的话,我安排他搞卫生他都跑了。”

    “爸爸给我买了一个带磁铁的文具盒,两边都可以打开的,你要不要看?”

    ……

    他低着头编花环,她看着他动作,嘴里一刻不停地说着这这那那的破事儿,点点滴滴、细细碎碎的。太阳渐渐的沉入西山,阳光温和地裹着他们,拥着他们,勾勒着他们的童年,他们全身心的沉浸在稚趣的游戏中,全无知觉的玩耍和快乐,全无知觉的在光阴中慢慢长大、慢慢的老……

    第四章、前生今世

    1、笑嚼红茸唾檀郎

    欢乐的聚餐持续到灯火阑珊才告结束,走出店门时,最心满意足的当然是阿草,她许的心愿已经实现了,最沮丧的是弗兰克,他深受打击:原来他的汉语水平比他自以为的要水得多!

    阿花半真半假的告诫盲目自大的洋鬼子:“鬼佬小哥,汉语跟中国人一样博大精深、变化多端,你就慢慢的学着吧。看把你‘衰’的!”

    图书馆前的大草坪里,阿草用牙签扎着椒盐玉米,一粒粒的往嘴里送。牛博安静的坐在她身边,欣赏她投入的吃相,也欣赏夜色。

    夜色温柔如水,静谧、宁静而温馨。刚刚吃了顿好的,现在爱人在侧,雪景清幽,如此良宵,牛博有点陶醉。两人闲闲地说着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阿草突然跳了起来,拔脚就走,事出突然,等牛博反应过来,又要护着玉米,又要照顾阿草,狼狈不堪。追着问:“干什么,你要去哪里?”

    阿草不吭声,自顾往前冲,昂着头,噘着嘴,摔着手,脚步一跺一跺的。牛博抱着饭盒,木然地跟在后面。

    阿草见牛博只是一味跟着,那不闻不问的样子实在是火上浇油。

    住了脚,急转身,忍无可忍一声暴喝:“我生气了!你知不知道!?”天怒人怨,雷霆大作,直教山河倒转、日月失色。

    生气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嘛,生什么气,没道理啊。

    “喔。”牛博机械的应着。

    “你不问我为什么生气吗?难道你不关心吗?”

    “你为什么生气?”忙鹦鹉学舌的照着问。

    “我不告诉你!”

    阿草头也不回的走,牛博跟在后面,又羞又恼,又急又怕,还心疼。羞的是,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对绊嘴的小俩口,有几个女生还偷看着窃笑不已;恼的是明明是她无理取闹Qī。shū。ωǎng。,青天白日的法治社会,却没有道理好讲;急的是阿草生气一时半会哄不好,他倒是有心赔个不是,怕的是遇到熟人,多倒面子!可是不哄吧,看她气冲冲的,围巾也不带,手套也甩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乱走,冻着了怎么办?气坏了怎么办?

    最恨恨的是,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两分钟前明明还有说有笑的,她一箩筐的傻话,他也是一篓子的废话,可两个人都自得其乐、疯疯癫癫的说个没完,突然奇就见阿草眉书也立了,眼也横了,声色也不对了,牙齿也咬得咯吱咯吱了,还改用鼻子出气了。他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哪个词犯了哪条禁忌,闹出多大的事儿来!唉,女人心哪里是海底针啊,分明是海底的针尖。

    呜呼,难煞书生也。

    牛博既不敢哄——摆明了是火上浇油、自蹈深渊;又不敢君子一怒,一走了之——那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将被打下地狱、永不得原谅、永世不可翻身。只能在斜后方亦步亦趋的跟着,严格保持半米距离,密切关注阿草动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牛博成了熊博。

    这样紧张的走了十来分钟,牛博实在不知该如何收拾破碎河山,猛见到路边停着辆卖水果的板车,忙试探道:“哎,你看那香蕉的颜色多好。”

    “好个头啊,是路灯的效果!”阿草嘴里骂着,却站定了、傲视牛博,牛博也站定,看看没有危险——危险的意思就是女人在公共场合表露情绪——马上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再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从“欲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跑步进入“坐稳了奴隶的时代”,那叫时代进步,飞速发展。

    “笨蛋,”阿草见了黄香蕉,眼都绿了,娇嗔:“我只吃一根就够了,买那么多,孝敬我们宿舍那群母狼啊。”

    “不是啊,都给你一个人吃的。”

    “哦?”阿草用升调,“那就更不对了,想把我养肥了好有理由休掉啊!”

    牛博心想,你还需要别人“养”肥啊,本来就够“欢喜”了。嘴里却道:“胡说,你怎么吃都不会胖。再说,就算胖,也是好的。”睁眼说瞎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看见阿草手捧香蕉,喜形于色的,牛博知道危机已经过去了。陪着谄媚的笑脸,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生气啊?”

    “我开始是假生气,后来就真的生气了。不过现在已经不生气了——最开始呢,我想看看,如果我生闷气了,你要多长时间才发现,发现后是什么反应。结果我假装生了很久的气,你还是没有发现。”

    “就这样?”牛博不相信的再问。

    阿草肯定地点头:“就这样!”

    阿花和冰儿都说她是倒贴、倒插门、倒行逆施,小心最后倒栽葱。她倒是不担心牛博背信弃义、始乱终弃,只是被说多了,觉得没面子,没事找点事儿来,补了面子,又找了乐子,随便试了试牛博对她到底有多在意和留心。

    “我生气了你还不知道,这说明你完全不在意我嘛。”

    “可你是假装生气的呀。”

    “真的和假的有什么区别?我真的生气了你还不是也没反应?”

    “真的生气当然不同啊。”牛博委屈,稍微有点理性思维能力的人都知道,真的和假的怎么会没有区别呢?“生气要有原因,这样我有线索可循,自然容易觉察你生气与否,可是,如果明明没什么事情,你突然从不生气到生气,这不合逻辑嘛。”

    “我生不生气难道还要逻辑推理判断吗?你看看我的脸色不就知道了?”

    “我没事看你的脸色干嘛?”

    “什么?你不是说你怎么看我也看不够吗?原来都是假的!”阿草说着说着又要生气了,牛博赶紧打住,没头没脑的赔礼道歉,完全没有是非观念。

    阿草自来一阵风一阵雨的,多大的气,两句好话一哄便好了。春风化雨,和气消冰。耳里听着甜言蜜语,嘴里咬香蕉,刚刚起来的气很快就消了。

    可是牛博没法满意,他仰头,向青天,浩然长叹:天也,天也,到底有没有天理啊?

    阿草早说过了,天理只有两条,第一条,老婆总是对的,第二条,如果老婆不对,请参照第一条。

    一根香蕉入肚,阿草已经撑得不行了,可是只要手头还有吃的,她就是歇不下来。

    “别吃了,一会儿又叫肚子痛。留着明儿不行吗?”牛博软语温存道。牛博温柔是什么感觉?那是刚从黑泥坑里打滚出来的猪,猛的打一响鼻,喷了你一身的黑白沫沫,他不好意思的抬起前蹄子,掩掩自己的鼻子,还撒娇的往你身上蹭蹭。这就是牛高马大之牛博的温柔表现。

    草眼睛一翻:“我早就没吃了,现在都是在帮别人吃的——这一口是帮冰儿吃的,她刚刚病愈要补补身子;这一口给花,祝贺她小两口和好如初;这一口是小板凳的,好歹也是我的老乡,如今名花有主了,可喜可贺;这一口是如晦的,这个小研真是……哎,你发现没有,他今天好可怜啊,冰儿对他真的很不客气。唉,真不懂她,如晦多好的人啊,她还动不动就‘假以颜色’。”因为最后用了个文秀典雅的词,阿草洋洋得意的看看牛博。

    牛博盯着草手里的香蕉,琢磨怎么骗过来,心不在焉道:“有什么怪的,她连申申如君都不要。”

    “倒也是。”阿草说着又往嘴里填一口香蕉,咬得唇舌溢香,“你知道吗?那天花儿去公司找阿哨,还遇到申申如君了。他听说冰儿住院,还要去看呢,后来听说如晦送去的,才没去的。真的,干得好不如生得好,生的好不如嫁得好,你看我们宿舍,就属冰儿的面子大,入学第一天副校长就大驾上门来,第一学期就谈恋爱,收编的还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的大众情人申申如君。——嗳,你不是说你是冰儿在东市认识的第一人吗?比燕申如还早……”

    “就早了五分钟!他去火车站接她,晚点了。”

    “五分钟怎么了,五分钟内,一场世界大战也可以打起来了。反正你对她还挺有感觉的。”牛博越发急,阿草越逗他。

    “什么感觉!是印象。第一印象有点深而已。她特别嘛,开学第一天,两手空空的,一件行李都不带,这样的人任何人都会记住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真的吗?那你说来听听。”钦此。

    臣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牛博开始第N次重复那个无疾而终的爱情故事的开始一刻。没办法,阿草就是百听不厌,她对所有人间烟火的事情都充满兴趣,何况这个故事的女主角还是她的室友和“老公”。

    “白天课”是唯一一门701全体成员及其相关男士都选修的课。我不想骂人,可是古人说了,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高校的领导就是山间的涓涓溪流,根本不把学生当人,翻云覆雨、朝令夕改是常事。大家都熬到大三了,苏联红军差不多已经攻克柏林了,学校突然宣布毕业要求的选修课学分增加两分。大家只好怨声载道的多修一门课。其实也没什么选择余地,当时除了一门超级严格的三学分的“二外法语”,新开的只有一门……天知道什么课,反正课程名超级长,而且饶口,大家念不利落,就简称“白天课”,就是白天老师上的课,上课时间是周三晚上。白天喜欢白天睡觉、晚上干活,选修课的时间安排非常合他的意。

    白天课又称变态课,因为他的专业。据说白天硕士学的是病理心理学,还作过一年心理医生,后来转到法律专业,搞犯罪心理学,博士毕业来东大才一两年,性格绵软好欺负,生性善良不挂科,所以一大半大三学生都选了白天课。至于牛博临到毕业的“夜半读书”,纯粹是要“为红袖添香”。

    老实说,白天老师还是很可同情的。上课第一天,因为选课的人多,换到了多媒体大教室。四块大黑板前,衬托着一个很单薄微缩的白衣小男生,都压不住阵脚。他在黑板上龙飞凤舞:

    白天

    btabt@shubao3。com

    “这是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白天的话音一落,满教室升腾起一片极其压抑的憋笑声,像团体放屁的声音。研究过病理心理的人只知道BT是“白天”拼音的第一个字母,可凡是心理正常的人都知道,btabt是“变态啊变态”。从此白天就被大家私下里叫成变态或BT。

    说老实话,BT跟充斥大学校园的那些狂热爱点名、超级注重教师权威、考试给分奇低的马列主义老太太相比,还是很正常的。他的得名完全是因为上述掌故所致。可现在的老师和学生也真是隔膜,英语老师没看过《流星花园》,就不知道sense应该念做size,历史老师不看《大话西游》,就不知道“一万年”的典故,数学老师不知道521(我爱你)和5821(我不爱你)的区别,所以BT公然自认变态,也不算太奇怪的事。

    阿福的入赘席正赶上BT结课,大家被酒肉冲昏了头脑,楞是没一个人想起。草赶在熄灯前数秒回到宿舍,被告之BT课要求交一篇文章“对自己进行心理分析,以及你的短期和长期人生理想”。这就是BT的善良处,不考试而写文章,而且题目比较人性化,可深可浅,像小学作文题,是个人都能写两句。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701除了小板凳,平时都是早上9点起床、午睡3点起的“九三学社”成员,可休息日就完全没谱了,可能早早地倾巢出动不知所归,可能旦复旦兮,不知今夕何夕,也可能实行美国西部时间。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中,突然电话铃声大作,三张床上终于开始有了蠕动,草第一个叫“好饿~啊~~”。睡下铺的花拿起话筒,听了几秒钟,骂一声“我靠”,挂了。然后报告噩耗:哨一大早被家里的小车接回去了,牛博没有混进女生楼。

    “今天吃饭必须自己解决?!”草率先惨叫。

    冰哼哼道:“能不能再坚持一会儿,直接去吃中饭啊。”

    “拜托,牛博买的就是中餐耶,都快十二点了。他买了饭就等在下面,草你下楼去接应一下吧。”

    “是我一个人的饭还是大家的?”草虽然睡得迷糊,但关键时候总能明察秋毫。

    花不回答,答案就很明显了。草不满道:“牛博送饭来,算是我为寝室做的贡献,你们也该做点事,去拿一下嘛。”

    花迂回曲折:“送外卖的是你老公耶,我们去拿,男女授受不清啊,而且朋友夫,不能处的。”

    冰在被窝里唧唧咕咕的笑:“是朋友夫,不服输吧。”

    花就势转移战火:“每人都要做点事情,牛博送饭,我接电话传消息,冰你去拿。公平吧。”

    草强烈响应:“对,老公你去。”

    冰向来比较好说话,而且也实在睡累了,腰酸背痛的,需要活动活动。胡乱擦一把脸,在睡袍上罩了件高领长羽绒服就下去了。

    剩下的两个人都不愿下床,就在被子上吃完了饭。一时也睡不着了,稀稀落落的点评昨晚的入赘席,一时有些无聊。

    冰坐在桌前看什么东西,半晌鬼笑道:“喂,BT的作业你们写了没?我给你们念一份作业:我想男人应该在30岁之前结婚,而且最好娶一个跟自己地域相差大的人。因为从遗传学角度讲,这样的基因差异大,配合才好,混血儿一般比较聪明就是这个道理。最后,老师要我们介绍自己,可我觉得这其实没有必要,因为上完这节课,出了这个教室,就谁也不认识谁了,不过是一起上了一学期的选修课而已……”

    “哗,谁啊,这么耍酷。不怕被挂啊,还是欺负BT好脾气?”草惊叹。

    “你老公啊,想不到牛博还有这一手。”冰大笑。牛博对于作业、论文之类的事情,向来赶早不赶晚。昨天布置的东西,他今早就完成了。还常常教育办事风格跟他相反的草,“BT不是说过吗?如果一件事是非做不可的,那么迟做不如早做。”

    “他的作业怎么在你手里?”

    “刚给我的,我们的作业一起交啊。花,给你统一处理了——要不我们今天也写了吧。”冰穷极无聊,怂恿大家完成作业,花乘机敲竹竿,要求口授,说冰反正在地上,就负责打字好了。

    草先说,冰在电脑上敲:“面对题目,一片茫然,想了半天,我还真没什么人生目标,应该说我是一个随意的人,很少去思考宇宙、人生之类的大问题,总觉得那些雄伟的哲理有空洞感。或许我比较缺心眼,所以似乎每天都活得很爽,括号,除了考试挂科和被家长训斥,括号。如果硬要说什么目标,就是希望我这样说老师不要生气,不要挂我,我说的是真心话。远期目标就是,我觉得现在的孩子在家里都是一个人,太孤独了,所以我希望有两三个孩子。鉴于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暂时不会改变,我希望能生个龙凤双胞胎,我自己是个独生女,所以最好能找个有双胞胎兄弟的男孩子结婚,这样遗传的概率会大一些。”

    花狂笑:“牛博是双胞胎吗?”

    “不是。”

    “那就踹了他!让他自以为是地等到30岁去。好了,说我的说我的,冰你记好了。——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容易结交的人,因为我对朋友的要求很高,是那种‘对自己很理想,对朋友也理想’的人,不像有的同学,对自己很实际,对朋友也实际,就像我们宿舍的老二……”

    “喂!我哪有!”草大声喊冤。

    “别吵。”冰喝道,“说你庸俗那是夸你,我们701就少你这种精神。”

    草居然连这话也信,马上风平浪静了。

    花直乐,越发张狂了,继续指点江山:“也不像有的同学,对自己很理想,对朋友很实际,所以总跟自己过不去,比如我们宿舍的老小。或者对自己很实际,对朋友很理想,所以只可浅交,不可深交,比如小板……喂,你干嘛不打?”

    冰袖着手端坐,懒得理她。

    “白痴啊,作业要你说自己啦。”阿草又叫。其实她觉得花评点冰和板凳还挺像的。

    “还因为我是个自己也搞不清楚的矛盾体,我留给很多人的印象是傲慢、强硬、粗野和暴躁,不友好也不善良,与世界格格不入、极不协调。只有在我自己的世界里,和跟我投脾气的人在一起,我才是另一个真我:活力四射、果敢坚定、精神饱满、积极乐观、富有正义感和行动力,懂得替别人着想,值得信赖和依靠……”

    冰敲得不耐烦了:“拜托!说自己的时候不要犯褒义词堆砌的毛病。”

    “她说的没错,她是典型的双子座,分裂人格。”草在星座、属相方面是专家。

    花却不买她的帐:“你少胡扯,接着来。我近期的人生目标是,明年一年绝不吃方便面……”

    草惊疑地叫:“你没毛病吧花,不吃方便面算什么人、生、目标?”

    冰笑道:“她意思是说不要没日没夜的上网玩游戏吧,过有意义的生活,不要无聊地虚度时光。”

    草打着呵欠,不屑的反驳:“有的时间就是用来虚度的呀。要不人生那么长,怎么打发啊?”

    “远期目标是……哎,这个还真不好说,应该看看阿哨的作业怎么写,我猜他一定会说,希望拥有一家自己的跨国生化公司,到60岁的时候就把全部生意交给儿子去打理,自己应该儿孙满堂、安享晚年了。希望那时侯的遗产税不要征得太高什么的。哎,冰儿,你呢?”

    草抢着帮她答:“我们这一代能有什么目标,找个好工作,嫁个好老公,生个好孩子,过比较中产的日子,不就完了。是不是,冰儿?”

    冰敲着键盘,脑袋直晃,吟道:“是耶?非耶?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花和草一起骂:“神经病!”同时,两个枕头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砸向电脑。

    2、缘继前生寒梅雪

    自从进了西城实验中学,功课很多,新朋友也多,旧朋友就丢得差不多了,比如小云,比如鬈毛。他们都还在西大附小,因为不同校,没什么机会见面。我知道附近的孩子更怕他了,偶尔在街上碰到东方阿姨,说到鬈毛她总是忧心忡忡的,说他成绩很差,不知能送他到哪里去读中学。她每次都邀请我去家玩,我每次都答应,但是没有一次言而有信。

    进入初中后的第一个寒假,我在无聊间,突然习惯性的想到了鬈毛,想到了他自然就去找他。几乎半年不见,彼此生了些许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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