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什么意思 第 6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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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姨?她怎么了?”

    “不是她,是有个男的花工常去给他们家帮忙,其实她也未必想嫁人,不过帮点忙嘛。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本来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他们家?别人说的不好听,鬈毛自然不乐意,后来听不下去就动了手……唉,也不是啦,其实说来说去,还是阿媚起的头,乌龙相中阿媚了,搞不到手,心里不爽,自然来惹他啰。”

    “那阿媚呢,她怎么没来?”

    黑皮愣了一下,才道:“还说呢,鬈毛一出事她就听说了,马上就来了,鬈毛——唉,还不就回去了,哭的那个惨啊。”

    我惊叫:“可这也不怪阿媚,他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黑皮飞快的扫我一眼,没出声,半晌又没头没脑的闷闷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才知道的——鬈毛坏就坏在心思太深。要是换了我就没事了。”

    黑皮今天说话有点颠三倒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叫号、检查、清洗、上药、包扎,鬈毛躺在简易床上,始终铁板着脸,谁也不理,黑皮代他应对医生,医生大概是见打架斗殴的多了,又厌烦又鄙视,也没好脸色,动作粗鲁得很。药敷上去的时候,鬈毛腹部的肌肉直抖,腮帮子也抖,看得我心惊肉跳,可他愣是没吭一声。我本来对他很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可是看看他的脸色,太可怕了,就不敢再说话了。

    出了医院门,鬈毛终于开金口了,简单明了:“黑皮,去你家。刺头,去我家说一声。”好像没有我存在一样。不过这非常时刻,我也不跟他计较。刺头嘴里骂骂咧咧的“妈的,臭人的事叫我去”,走了。我窃笑,鬈毛这样用人很得当,刺头说起假话来跟真的似的,他胡编个理由去蒙东方姨,那是一蒙一个准。

    黑皮家是在西城边上自己买地盖的三层楼房,他老爸兄弟三人一家一层,水泥院墙顶上插满了碎玻璃和小钢叉,铁门一碰,狼狗就嗷嗷的叫。家里房子大、样式老、家具粗,说得好听一点是豪气,说的不好听是他们家富得太快了点。

    黑皮老爸包工程长年累月不在家,老妈搓麻将也是累月长年不归屋,黑皮自己又单独有个小套间,鬈毛在这里住几天倒是再好不过。

    鬈毛郁郁的躺在床上,长久的一动不动,看不出任何表情。这时候,我有点怕他,他又成了我童年记忆中的那个铁血冷面杀手。我呆呆地陪坐了半天,突然醒悟过来:他大概是想阿媚了,不是说男人最脆弱的时候就想女友了吗?虽然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

    过了小会儿,刺头回来了,他一进来就把我和黑皮都叫出屋去,说让鬈毛一个人待着好了。我们坐在外面厅里,听着录音机。刺头始终闷闷的,估计东方姨骂了他。

    黑皮跟我絮絮地说打架的事:“那家伙在西城地头上路子很野的,他要灭谁还不是一句话?鬈毛家里那点花生意,乌龙都不要动手,吹口气就被憋死了。他现在这点外伤算什么,难日子在后头呢。你看他那样子……”

    我终于说出了我的想法:“黑皮,你明天还是把阿媚找来照顾他吧,你看他那么不开心。”

    “……喂,你……喜欢鬈毛啊?”黑皮吞吞吐吐地问。

    我瞪牢了他,匪夷所思的猛翻白眼:“你毛病啊。”

    黑皮张嘴要说话,被刺头刺了一眼,他看着我,猛咽口水,把要说的话也咽下去了。我眼望着窗外,懒得跟他们说话。

    黑皮憋了憋,好像自言自语道:“其实,鬈毛跟我们都不一样的。他从来不蹲在路边,从来不铺张报纸坐地上,从来不从天桥上往下吐痰,从来不打女人,也不碰女人……他真的跟我们不一样。”

    我奇怪了:“黑皮,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啊?”黑皮说的这些事我不知道,听了也觉得有趣,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凭空说这么一大堆话。

    “黑皮你嘴巴烂了?哪那么多话!?”刺头喝斥道。黑皮马上不出声了。

    我们都沉默着。

    “你要去读大学了,以后肯定再也碰不到鬈毛这样的人。”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刺头突然说。

    “那是自然,”我飞快道,“东市的社会治安很好的,全国都有名。”东市不会有街头混混、小流氓和黑社会帮派。我知道。

    刺头扭头,定定的看了我片刻,什么话也没说。这之后,直到离开黑皮的家,他再也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我是菩萨心肠,所以第二天便趁着午休溜出学校,飞奔了去找阿媚。

    “我干嘛要去照顾他?”阿媚夸张的架着二郎腿,内裤的蕾丝边隐约可见,她把烟蒂狠狠敲在高跟鞋的鞋跟上,“他不需要,我也没时间。”

    “你别这样。他就是那样的人,就是臭脾气。其实他对你挺好的,真的,不骗你。”我苦口婆心,不是说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吵架不记仇吗?

    “哼,”阿媚的眉一横,鼻子直往外冒烟:“我的事你少掺和。”缓一缓,又冷笑而叹道:“我知道,就是因为他对我好,才格外伤人。要是他不那么好,早好了。”

    我被她好啊不好的一说,绕晕了:“对人好怎么是伤人呢?”

    她瞄得黑黑的大眼睛乜斜着我,吞云吐雾道:“——算了,你走吧。人有缘份、命有定分,我谁也不怪。——回来,这个交给他,以后我跟他再也不见了。另外你告诉他,这事算是过去了,乌龙说了,以后西城这块地盘,他还可以混。”

    原来她暗地里还是护着鬈毛的,只不过一天之内,她居然就能套到乌龙的口风!“哦。”我木然的答应,不敢多问。同在一片天空下,却到底不是同路人。

    飞跑到黑皮家,不无委屈的说到刚才碰钉子的事,黑皮抢着说:“她不来是对的。”

    刺头点点头,沉吟道:“是啊,对人好是伤人,越好越伤人。”说时看着我。

    我大叫:“看我干什么。”刺头居然像鬈毛一样的似笑非笑,慢条斯理道:“你是个大好人—个。”

    我笑起来:“哎呀呀,难得呀,我这人跟褒义词向来处不好的,今儿好歹也夸我一回了。”刺头冷笑道:“其实阿媚比你强,真的强多了。她是聪明人,你比她笨啦。”

    我钢牙一咬,心里直冒火:拿我跟这样的女孩子比!看在他长得还比较帅的份上,权且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进得屋去,鬈毛看着我,默默的,我转交了绣花首饰包,他托在手上,一会儿掂一下,一会儿又掂一下,既不打开,也不说话。他高二就辍学了,这一两年打点些生意,光景并不坏。可是听黑皮那么说,他这一次麻烦大了。不过阿媚不是说没事了吗?

    冲进教室的时候,上课铃正在响。好险。下午还有考试呢。

    放学后,我去黑皮家看鬈毛,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闯祸了。

    “你看看、你看看,现在房里没一样东西是齐全的了,喏,连墙纸都被鬈毛给撕了,你就看着赔吧。——你也真是的,我们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瞎搅和什么呀。”

    好啊,现在连黑皮都敢派我的不是了。

    “我搅和什么了我?”站在类似911废墟现场的房子中间,风扇的叶片居然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嘎嘎作响。(幸亏黑皮房里没空调!)我又委屈又惊疑。

    “你也不问一声,阿媚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

    其实我是否转交首饰包并不重要,阿媚已经把自己给了乌龙,把乌龙给她的钱给了鬈毛,用一个承诺(“我是你的人”)换取了另一个承诺(“西城这块地盘还可以混”)。

    人间的一个故事已经结束了,我只赶上听到余音绕梁。

    “鬈毛呢?”

    “找阿媚去了,刺头也追过去了。其实去也是白去,阿媚肯定不会见他的。不过他至少会把包包还回去,不是他的东西,他不会要的。”

    最后一个音符也嘎然而止了。弦已经断了,可是弦断有谁听?

    再见到鬈毛时,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如既往的冷峻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喂,你有什么打算?”

    他轻描淡写:“离开这里。”——到底还是待不下去了,不是因为乌龙,却是因了伤心人在伤心地,人何以堪?反正鬈毛也一直不喜欢这座城市,走了也好。落后、封闭、不富裕的西城,本来就不吸引人。

    “去哪里呢?”

    他无所谓的咧咧嘴,含糊的骨碌出两个字,我没听清,不过我知道肯定是“随便”。事实也是,七尺之躯,天地之间,不长不短几十年,搁哪儿不是搁呢?

    “那你跟我一起去东市吧。那边比较开放,你去做生意也不错的。”我半真半假的玩笑道,也是真为他担心。

    第六章、新人新生活

    1、不是冤家不聚头

    9月的阳光还很炽热,即使有“东市大学欢迎你,新同学”的横幅和太阳伞遮着,牛博还是汗流不止。每一列火车到站,他就扛着“东市大学”的招牌,艰难的逆人流溯游而上。汗臭熏得他晕眩麻木、神志不清。

    这时候他看到了她。

    她穿着简单的白连衣裙,头发随便的披在肩上,别着一个简单的白牙发卡,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一直走到他的面前,距离他很近的停下来,仰头看他肩上的牌子。

    他热情的问:“你是新生吗?”同时惊愕地注意到她两手空空,神情间悠悠怡然。

    她冲他非常孩子气的一笑,露出两个白灿灿的小虎牙。“是啊。没想到车站还有人接。”

    “欢迎你!”牛博说,“我们是大二的迎新队,请到这边来,我们一会儿有车过来统一接送。”她跟着他走到他们的据点,他才发现她身后还有个高高的男生,满头大汗地拎着两个大箱子。

    “你好,你也是我们的新生吗?”他问。

    她和那个男生都愣了愣,不等她开口,那个男生搁下箱子,冷冷道:“不是,我是送行李的。”

    通常新生会迫不及待的跟老生聊天,可她悠悠闲闲的站在那里,并不主动向牛博打听开学报到的情况,好像这一切自然会有人为她安排好似地。她无所事事的东张西望,一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袋松子磕起来。不时和那个搬运工说两句什么,用的是一种奇怪的方言。

    她的气质中有一种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了他。牛博想,这是个出身优越、比较自我中心的人。

    这时斜刺里插过来一个穿短袖白衬衣的高个子,火急火燎的问博士:“你是东大的,西城始发的T114次到站了吗?”

    牛博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好面熟,他手里还捏着一张机打发票,显然是刚刚冲出出租车。

    “到了,喏,这位同学就是西城来的。”牛博指指旁边的白衣女孩。这时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东大燕副校长的公子,叫燕申如,校学生会主席,自动兼省学联执行主席,校电视台常常出镜的,别说东大了,就是在整个东市的高校界也属风云人物。

    燕申如一个急转身:“你从西城来?你叫什么?”

    “我叫——呃,我叫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燕申如微微透了一口气,擦一把汗:“对不起,我来接一个从西城来的新生,叫王远冰。”

    “王、远、冰……”白衣新生贼笑着一字字重复,促狭地问:“你为什么要找王远冰?”

    燕申如忙着四处张望,一边不停的擦汗,顾不上回答。

    白衣女孩轻轻一跳,蹦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你认识她吗?”

    燕申如警惕的审视她,口气不太友好:“是你吗?”

    白衣女孩笑嘻嘻的:“不是,我姓东方,不过他姓王,也是西城来的。”

    燕申如撇一眼行李堆中那个高瘦而黑的卷发男生,挪开身子,气急败坏道:“我要找的是个女的。”

    白衣女孩横了燕申如一眼,冷笑笑道:“哦,那我就不知道了,不好意思啊,帮不上你的忙。”双手拍拍,移到一边去了。

    远冰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燕伯伯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很有成就的,留学后回的母校,现在四十多已经是一校之长了。他们家的孩子也很优秀,你多跟申如哥哥学习学习,也出息一点。”

    啊——呸!

    当然,这是远冰心里的声音。

    她越来越不喜欢妈妈了,当年为了爸爸来到西城,多美的爱情故事啊,现在却整天一副自命高贵、怀才不遇、生不逢时、良扇见捐的样子。她考上东市大学,妈妈比她还兴奋,兴奋就兴奋嘛,还要安排什么代理监护人。她是老妈的风筝,挣得多高老妈也不撒线。烦不烦啊?

    一边已经有人叫了:“东市大学的新生和家长请上车,马上就要发车了。”

    远冰和东方寒夹在人群中往大巴走,一扭头看见燕申如也要上车,远冰眼光一闪,凑过去涎着脸问:“喂,你接到朋友了吗?”

    燕申如简单的摇摇头。

    远冰猛然醒悟道:“哎呀,对了!过一会儿还有一趟车,我们西城过来的新生一般都坐那一趟。”

    燕申如不知不觉住了脚,将信将疑的看看远冰。远冰是严肃认真的:“那次车是上午十点多发车,时间比较方便,另外又是全卧铺空调车。我是因为家里穷才坐这一次的,很少有我这样的。”

    燕申如的口气松动了:“那次车什么时候到?”

    远冰眼珠子一转,轻描淡写道:“快了,好像是下午4、5点吧。”

    燕申如低声惊呼:“还有3个多小时!”

    冰满脸同情的:“是啊,不过你既然来接朋友,还是接到的比较好,要不白跑一趟就更亏了。谁叫你不问清楚车次呢?”

    说话间,远冰已经上了车,隐隐约约的听到燕申如嘀咕道:“明明说的就是这一次车嘛,搞什么鬼!”他已经往后撤了。

    东方寒正在往行李架上搁箱子,远冰靠窗坐下,看见燕申如正在打电话,手机好像不通,他恶狠狠的挂了,双手叉着腰。

    远冰恶作剧的笑出声来,惹得前排人回头来看。一扭头,看见东方寒正瞅着她似笑非笑。寒坐过来,低声问:“你干嘛戏弄他?”

    远冰鼻子一耸:“我妈本来就够烦人的了,没事找事。你再看看他那样子,好像来接个人多屈尊似地。跟我倨傲,哼!”

    报到、办饭卡、领钥匙。远冰是全宿舍第一个到的,可见她最渴望摆脱家的羁绊。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上铺,她喜欢上铺,爬上上铺,就获得了一种看世界的新角度。

    东方寒帮她打点了大件,她就催着他走,“我这儿没事了,学校总有安排。你先找地方住下来,过几天再慢慢租房子。安顿好了你就过来,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快点,这可是我独立新生活的‘最初的晚餐’。”

    结果,最初的晚餐不是跟东方寒一起吃的。

    学校食堂开餐早,“我就喜欢东大这一点。”刚到的阿草笑道,约远冰一起去吃饭。远冰道:“你先去吧,我还要等一个人。”

    阿草叮叮当当的收拾饭盒,才出门又进来了,道:“王远冰,你等的人来了。”

    来的人不是东方寒,是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人。

    远冰中规中矩的端坐在真皮沙发里,打量着可谓富丽堂皇的大客厅,华丽的支型吊灯、雅致的双层落地窗帘、修剪整齐的高大的室内草木、明亮的半圆形阳光室,空调不动声色的吐着冷气,发出低低的呲呲声。暗黄褐色的地毯赤脚踩上去,能明显的感觉是毛料而非化纤之类。

    燕教授一边陪远冰说话,一边指挥保姆里里外外的忙活,磨咖啡、拿冰块、摆点心、洗水果……也许是情调电影看多了,远冰心想:他是不是读书的时候跟老妈有一段情啊,要不干嘛这么热情?躲都躲不掉。倒霉!

    “来,吃点松子。远、冰。好名字啊,是你妈妈起的吗?你妈妈很有才情的,弹的一手好琴,写的一手好诗,真的很优秀,江南才女啊……饿了吗?今天你申阿姨不在家,你先随便吃点水果,等会儿阿如回来,我们一起去饭店吃。”

    这时电话响了,保姆接听了,把话筒递过来:“伯伯,你的电话。”

    “等到这时候还没接到?人现在都坐在家里了!你快回来吧……算了,你直接去‘温特莱斯’订个包间,我们一会儿就过去了。”放下话筒,燕伯伯道:“唉,我这个儿子太没用了,要他去接个火车都办不好。要是他接到你,再帮着你办入校手续,就省事多了。”

    远冰居然能忍住笑,做到彬彬有礼:“燕伯伯太客气了,本来就不敢麻烦您和申如哥哥。妈妈说,申如哥哥很优秀的,要我多向他学习呢。”

    燕教授爽朗地笑起来:“优秀什么啊,你妈是谬赞了。他马上要毕业,还不知能不能找到工作呢。”

    下了出租车我才知道,原来温特莱斯就是Winterless,没有冬天。

    五星级宾馆里当然没有冬天。

    被穿红旗袍的礼仪小姐往包间里引的时候,我开始有点发怵。在车站我白齿红唇的亲口说,我姓东方,不认识什么王远冰。现在劈面被证伪,要是两下里说破了,这面子须很是下不来。

    门开时,燕伯伯先进去了,我在门口定了五秒钟,心想躲过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是不好看了,我就来个死不认帐,污蔑他是青年痴呆症,老花眼兼白内障,认错了人。反正死无对证,大不了就此一拍两散,从此萧郎是路人。

    主意打定,微低着头进了门。我俩的目光一交错,燕申如的眼睛果然就瞪大了,是极大的那种大,他缓缓地站起来,一副要被噎死了的难受样子。

    我赶紧先发制人地微笑:“Howdoyoudo!”仪态万千地伸出手去。

    燕申如不动,眼睛猫一样眯缝起来,深深地盯牢了我。

    “阿如,怎么这么没礼貌!”燕伯伯不明就里,还在胡乱的懂文明讲礼貌。

    “啊,”燕申如忽然灿然一笑,对他爸爸说,“你说要来个小妹妹,我还当真是小孩子呢,却是这么个美少女。自然让人吃惊。”

    回头握住我的手,依然深深地盯牢我的眼睛,别有深意地招呼:“Howareyou?”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我吃了痛,也是哑巴吃黄连,抽了两下才抽回来。

    不过,他还算有良心,没有当场出卖我。不敢想象燕伯伯知道了会怎么看我。我反正没脸没皮的,个人失节事小,但是在老妈的旧情人面前丢她的脸,这事就大了。

    第四节下课,正要去吃午饭,训导员在中心楼门口叫住我:“刚才校电视台来人,叫你去一趟。——你认识他们谁啊?”

    我欢跳起来:“不是啊,校电视台记者团招新,我报名了,真快啊。”

    这是我第一次去电视台。大厅和过道里人流穿梭,各自都忙各自的。我愉快的想:我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我就要从这里开始我的名记之梦了!

    刚才在课上还咕咕叫的肚子,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肚子终究还是会饿的,饿得太厉害了,就不觉得饿了。

    我在大厅挡住一个人,问:“请问谁找我?”

    那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谁啊?”

    我尽量让自己耐心而有礼貌:“我叫王远冰,是今年的新生。今中午训导员通知我来校电视台面试,我问办公室的人,他们帮我在楼道里喊了,然后要我在这里等,可是到现在也没人问我一声啊,我只看到人出出进进的吃饭去。”

    那个白痴耐心的听我说完,长长的“哦”了一声,“——不知道。”转身就走。

    “喂,”我挡住他,狠狠地拍自己的腕表,“我已经等了一个来小时了!我还没吃饭呢!”

    “诶,奇了怪了,关我什么事!我说过要请你吃饭吗?谁叫你来的你找谁啊,冲我嚷嚷当嘛。”那人眼睛白的多黑的少,趾高气扬地走了。我在背后用无影飞刀杀了那个变态千百遍,一次比一次惨无人道。

    “到底谁找我啊?”我气急败坏地冲着空而高的大厅狂呼,一阵落落的回音。

    “我找你。”耳畔响起浑厚悦耳的男低音,很温柔的,“Howareyou?”

    我马上就僵住了,缓缓的回头。这一次,轮到我要被噎死了的难受。

    燕申如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半休闲西服,打着暗红色的斜条纹领带,嘴角含笑、神态洒爽,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可我怎么看他怎么像汉奸蒲志高或者大地主刘文彩之流。

    他拉起我的中指,读我的腕表,“你是十一点半跑来的,现在十二点二十五。一小时还差五分钟。”他施施然地松开手,笑微微地瞅着我,“你等了不到一小时就要跳脚了,却要我在车站站了3个多小时。那天省学联开会,我还是请了假去的。”

    人有道理的时候自然要据理力争,理由不那么充分的时候也要强词夺理,如果夺都夺不到理,就只能无理取闹了。

    我现在就在强词夺理和无理取闹之间。低声嘀咕道:“我又没叫你去接我。”

    “你以为我想去啊,还不是我老爸派的活儿。”燕申如低哼道:“今天算我仁慈,提前出现了。那还有两个多小时,你怎么赔偿我?”

    我挠挠头、捏捏鼻头,再摸摸耳垂,终于大义凛然:“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啰。”

    不是说讲理的怕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不要命的吗?

    2、他年此日应惆怅

    远冰陪东方寒去看房子。房东是个矮胖子,长得很油腻,但不显奸邪。他领着他们往山上走。

    微微倾斜的青石阶像长长的画轴,在三人脚下慢慢展开,开向山林深处,暗绿丛中。画轴的最后,是一树腊梅和一幢小木屋,好一幅绿蜡春犹卷的山野闲居图。

    那一刻,冰和寒都不约而同的心许此处了。房东的钥匙插进锁眼,柴门吱呀一声,长长的悠扬着。房里清清淡淡一床一桌一椅,皆木制,糙而野,散着木气。冰儿心里蹦出一句“柴扉启木香”,当即叫好:“就是这里了!”

    “山中的小木屋,还有花树,感觉特浪漫是不是?”房东木无表情的开门,“你这样的小年轻我见得多了,一开始都欢喜的跟喜鹊儿似地直炸崩,可就是没有住满过一个月的。山里头湿气重,屋子也简陋,冬冷夏热,我也不蒙你们。好在一个是安静,一个是便宜,以前一直租给来东市的流浪艺术家,你们看着办吧。可要想清楚了,别高高兴兴交了钱,过一个星期就来磨叽我,嚷着要退款。”

    “不会不会不会!”冰儿一叠连声道,马上就要付定金,被东方寒抢了先。

    如果一男一女两个人抢着付钱,收钱人的精明世故就高下立判了,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抵制住收下两份钱的巨大诱惑,同时对两个人的关系、以及两人(尤其是那个女的)买单行为的真实性,作出定性分析和准确判断。

    分析和判断是这样的:

    如果是普通同学、老乡、同事关系:一般应该接受离自己最近的那份钱,或者钞票面值和实际要支付的金额比较接近的。其实最好的是各收一半,但很少有老板这么做。

    如果是不普通的暧昧关系:男的付帐时,女的强烈要求买单或者付一半,那么男追女没有希望,应该收女生的钱;如果女的半推半就(嘴里叫得很凶,但是钱拿出来一直放在胸口,或者用簇新的老人头付8根羊肉串的钱),那么两人可以继续发展,收男生的钱;如果女的装聋作哑、连样子都不做,那么他们已经是恋人,只有男生的钱可收;如果该付钱时男的无动于衷,那是钱已经全部上缴,收女生手中的男生的钱。

    收错钱的性质是很严重的,收了不想付的钱,或者没收想付的钱,都会引起尴尬和怨恨,严重的影响爱情发展的进程,那就罪孽深重了。

    胖房东收东方寒的钱就是一个错误,不过是轻微的错误。远冰掏钱并不是装模作样,事实上她的钱触到了他的鼻尖,可被他躲开了。

    房东带上门,走了。冰儿一边收钱一边教训寒:“省省吧你,逞什么强。你的钱都给东方姨和阿……啊,你当我不知道?再说你做生意不要本啊?我最讨厌你这一点,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还充硬气。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身,是观音如来佛,什么都能承担,什么都能应付?”

    东方什么也不说,转着圈打量清风拂袖的房子。

    冰儿被他引导着转移了注意力,指着窗外的梅树笑:“你就在那下面种花。”

    把锄傍花魂,倦倚梅香卧,多风雅啊!

    东方扭头,眉毛吃惊的微微一跳,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淡淡笑道:“花生意不能做了,我再想想别的。”冰儿后来才领悟到,东市的花市场成熟规范,而且东市人买花赏花的眼界高,所以花市虽大,却不是等闲人担得起的——搞批发的空运鲜花,零售的在显贵地段租门面,没点经济基础的行吗?

    “那想好做什么了吗?”冰儿问。

    他摇摇头,又道:“嗯,在这里卖书怎么样?”

    “哈哈,”冰大笑不止,“开始是花,现在是书,你的生意还都满雅致的,一代儒商啊。”

    “不是啊,”东方无视刀子冰的讽刺,“学生看书买书的多一些嘛,而且基本上不要本钱。”

    他说话时,脸色是柔和的,舒缓的。冰儿留神的观察他,知道阿媚的阴影正在他心间慢慢消散,但是冰儿还是注意不在他面前言及她。首饰包事件以后,终冰儿的一生,再也没有提过她。

    花和小板凳的梁子,在开学的头一个月就结下了。

    军训中女生最愁的,还不是站军姿或匍匐前进,也不是打靶,而是内务。据统计,平均每个女生有8个瓶子,一个宿舍4人,就是32个瓶瓶罐罐,相当于一个小铺面的药店。学生宿舍就那么大,内务检查时要都藏得不露痕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天又是临时抽查,宿舍里三个人忙得热火朝天,唯独缺了小板凳,她自来不怎么归屋的。检查的结果,701室拔了头筹。

    战争是在黄昏爆发的。旁边宿舍的只听得一个异常凄厉的女高音:“你还上了我的床!”桃色新闻谁都感兴趣的,纷纷提着饭盒蜂拥过来,却看不到肇事的“男主角”。

    “那又怎么样?”花两手叉腰,形同双耳茶壶,“你那么大个蚊帐挂在那里,不拆怎么行。”

    这已经是两女对垒的第二个回合了。

    十分钟前,吃晚饭的时候,小板凳回来,找不到自己的饭盒了,接着发现人间蒸发的还有她的毛巾、茶杯、肥皂盒、洗衣粉、漱口水、洗发水、锔油膏、锗哩水、面膜、沐浴露、沐浴液、洗面奶、润肤霜、收缩水、眼霜、润唇膏、口红、润手霜、指甲油、面巾纸盒、咖啡壶……。

    草好心,笑吟吟道:“别着急,都在那儿呢。”坏就坏在草的态度,如此性质严重的事情,她却漫不经心,居然还笑得出来。

    小板凳所有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囊括在一个巨大的旅游袋里,挂在水房的晾衣绳上。那个地方,军官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检查的。

    结果呢,洗发水倒了出来,污染了很多东西,五块用处不同的毛巾(分别用来擦手、擦脚、洗脸、洗澡和抹桌子)卷在一起,还有一个心形粉饼盒找不到了。

    “你有什么权力动我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小板凳一回宿舍就逼近了草,草嘴里正含了一口饭,猛不丁的被这么一激,差点没呛着。

    花挺身而出:“东西是我收的。我是寝室长,你不回来搞卫生我都不说你了,可马上要检查了,事关集体荣誉,你说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一点不弱。

    “那你也得看着收拾啊……”

    “我凭什么要看着,你自己的事……”

    “你通知了吗?你什么……”

    “我还是被通知的呢,再说……”

    草和冰一人拖一个,好说好说,眼看已经告一段落了,现在又冒出上床的问题。现在旁边宿舍的也过来加入了混战,糊涂好心的人一味地打圆场、和稀泥;有的平头老百姓暗地里早就不满花简单粗暴、刚愎自用的工作方式,免不了帮着小板凳说两句;也有正统的人明里暗里帮着花批评小板凳不合群……

    一场风波下来,各个宿舍里就有了小团体的聚合分散,有同性情的人发现了彼此,作了朋友;有本来走得比较近的,现在明白了彼此的不协,渐次疏远。至于701,四个人就此分成了四派,花是在朝的当权派,小板凳是在野的反对党,草是在野的支持党,冰是在朝的逍遥派。花和草是同盟,恰如相亲相近水中鸥,相比而言,小板凳和冰虽然也算走得近,却都是自去自来梁上燕。

    草服的就是花那股子泼辣劲,不是一般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那种敢跟恶人比着恶,跟狠人比着狠的匪气。

    后来的一件事更是让草长了见识,那天结束训练的新生和下课的老生正好汇在一起,格外澎湃壮观,人聚多时,并不像通常所比喻的潮流,而是像泥浆或泥石流,缓缓的往食堂蠕动。

    一辆宝马车陷在这泥浆或沼泽地中,不但一步步挪得艰难,而且简直就是要沉没了。司机的脾气向来跟车的价格成正比,于是喇叭就格外响得刺耳而且持久。在旁人皱了眉避开的当儿,花儿走过去敲了敲玻璃,司机把车窗摇下来了。花儿指着方向盘说:“知道吗师傅,这玩意儿叫喇叭,一摁就有声。你平时没摸过是不是?今儿好不容易终于逮着机会了,摁得这么起劲!”司机还没感觉到被骂了,她就甩下一句“我特理解你!”扬长而去了。她的嗓门本来就特别大,路边顿时笑倒了几个学生。草儿自己是做惯乖乖女的,凡事有贼心没贼胆,所以格外仰慕花儿气冲斗牛、独步天下的气概,觉得她就是那种“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的豪杰侠客。颇生仰慕之情、依恋之义。

    入校的第一个中秋节很快就到了,我莫名的有点想家,主要是想家里的萝卜干炒腊肉和香肠,当然也想爸爸妈妈,因为罗卜干腊肉是他们炒的。

    教官开恩,只训练半天。草和小板凳都是东市人,自然一解散就逃回家过节去了。草代表她妈妈邀请了我们,花儿换了我的衣服,乐不滋地去了。我谢了,因为他们家不会有萝卜干炒腊肉,也肯定不会有我的亲情。

    我孤魂野鬼般在校园里游荡了一圈,买了一大堆吃的回去,摊了一床一桌子,可房里实在空得让人心里发虚发堵——东西是无论如何填不满心的。

    干脆从宿舍出来,把冷清锁在身后。半小时后又从教室出来,把晚会的热闹丢在身后。东方寒说过: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不属于自己的热闹,到手了也是冷清。我不知今晚如何安置自己的身子和心灵。

    从寒氏语录,想到了寒氏其人,便往山上走,山风卷着叶,石阶润着水,淡淡的凄清、幽幽的愁。

    门是虚掩的。房里很乱,东方寒二分之一裸着,正在热火朝天的搬床。他在吱呀声中抬起头,很意外的愣道:“你怎么来了?”随即醒悟过来,手忙脚乱的扑向凳子,捕住衬衫又逮纽扣。

    “不能来吗?”我虎着脸坐到桌子上,坐着不舒服,又把后面顶着屁股的脸盆饭碗漱口杯扒拉开,一个塑料肥皂盒啪地摔到地上,我探头瞥了一眼,端坐不动。这回舒服了。

    他衣衫整齐了,可还是不理解,惊疑道:“今天,不是……”

    我瞪着他,惊疑于他的惊疑,猛的意识到,这是我们俩认识交往十年以来,第一次在一起过某个节日——我和他。我突然的就高兴起来,道:“来跟你过节啊。今天皇恩浩荡嘛,还不叩谢。——你这在折腾什么?”

    东方也非常难得的露出明显的笑来,说要收拾一块空地出来,房子显得开阔些。“不过现在完工了。”

    事情总是这样,无论他在做什么,我来了,他就该“完工”了。我第一。

    “这样总可以吧,我们去小南门的西城餐馆点萝卜干炒腊肉,好不好?”他像哄小孩子。

    我的头慢慢的向左扭,傻东方奇怪的跟着我往那边看。我扭到极致,停留三秒钟,再向右扭,东方又跟着我往另一边看。我扭到极致,停留三秒钟,再重复第一个动作。如此反复几次,阿寒终于明白了。

    “不去。为什么不去?”

    “爱斯基摩人到了几内亚会买冰淇淋吃吗?”

    阿寒偏着头看我,典型的一头雾水的表情。

    我猛翻白眼:“东市的西城菜很难吃啊!我吃过了,绝对都是终结者的口味。”校内外方圆十里的西城餐馆我都吃遍了,都不是家里厨房的味道。这就是我想家的根本原因——它不可替代。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想吃什么了,待在这里就好。“我还是帮你收拾房间吧。喂,干什么呢?”我骤然间热情高涨,跳下桌子,围在他身后转来转去,跃跃欲试。

    “不用了,”他笑,“你向来越帮越忙的。”

    我佯怒:“不行!非得干点什么。”一眼看见床上丢着一块布,抖开来,湛蓝色的底,不张扬的白碎花,配着天蓝、淡蓝的大波纹。一比划,宽度正好。

    “这个做窗帘的吗?我来!我上一次就想说了,你这里就缺一窗帘!其实最好是纱质的,绣着花,才配得上叫做:轻烟迷曲径,冷翠滴绣帘。这才够格调嘛。平时垂着帘,是‘情锁幽思意’,风动处是‘摇碎清梦影’。”

    钉钉子,在钉子上缠铁丝,然后,我把靠窗的桌子往边上挪挪,开始夹窗帘。一个夹子的分量不够,夹第二个时,窗帘就从第一个口里掉下来了。

    “喂,过来帮我一把。”我叫,“捏着这个,别掉了。”

    他很听话的照办。

    我转身到桌子上拿夹子,猛的发现他的左手随意的搭在桌沿上,他的右手此刻正高举在我侧上方,这样,我就被他的两个长胳膊圈在桌子和窗户之间的小三角里了。他安静的站在我身后,几乎贴着我的后背,我的心无端的一抖,手指便绵软得不听话了,在一堆夹子中拨拉了半天,硬是拿不起一个来。

    “都是坏的吗?”他在我身后问。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又不敢露出破绽,只能使劲地摇头,胡乱抓了一个,踮起脚尖就往铁丝上别。

    脚尖踮起,距离他的头就近了。他在我耳边均匀的呼吸,鼻息热热的喷在我发梢,牵动我的神经末梢,从头顶开始,微微发麻和酥软的感觉电流般传遍全身。我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有一点点的烟味和汗味,一股男人特有的体气,加上衣服上隐约的香皂和阳光的味道,混合成一种雄性的气息,包裹我、缠绕我、消融我,在不期然的一刹那间击中了我,让我呼吸困难。

    在微醺和迷醉中,我异样尖锐的感觉到我们的衣服细微的摩挲着,衣服后面的身子也若有若无的轻微接触着,若有若无的……

    时间凝固了……

    “喂!”随着石破天惊的一声,梦幻般美妙的氛围被打破了,这股让我晕眩的气息也淡了、远了,我一时失重,身子迅速的瘫下去,蜷缩着坐在地上。我身后的寒和他的味道都消失了,只有硬硬的桌腿抵着我的背脊骨。我恍惚的看到阿寒蹲在我前面,我的手指被握在他手中,指尖奇怪地开着妖艳的花。

    我的手指和指上的花都消失在寒的唇间。他吮吸着我的手指,我开始感觉到痛,吸了口冷气。

    他抬眼望着我,但没有松口,他柔柔的舌头清风般拂过我的指尖,我不敢抬头,恍惚的看着他的下巴、他的衣领、他的握着我的手的手,兀自还在心如撞鹿。刚才的感觉让我羞愧难当,而他现在距离我有半米远,我感受不到刚才那强烈的气息,又让我失落,我受不了这种感觉!

    我慢慢的抽回自己的手指,端详着。血已经止住了,而且完全不疼,可一滴水落在指尖,又一滴。

    “别哭,梅,别哭。”阿寒有点慌了,笨拙地哄我,“一会儿就不痛了。”

    有了“痛”的借口,我索性响亮地哭出声来。不断地哭,不断地哭,好像泪真的可以汇成河流,把所以让少女蒙羞的感觉都冲走。

    555,555,55555……

    大学的第一个节日,就这样湿漉漉的不明不白。

    “都怪我,这样的事本来不该让你干的。”事后东方道歉。

    “不是啊,”我闷闷的摇头,“是我自己搞错了秩序,应该先在铁丝上别好夹子,再上窗帘的。”我做贼心虚地偷偷观察他的神情,确信他没有发现任何破绽。那一段时间我一直忐忑着,甚至不敢见阿寒,他是我的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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