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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要不要假装不理他,给他留个教训?要不要掩饰我见到他时的欣喜若狂?还有我们以后的相处,我是跟以前一样刁蛮霸道,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还是要变得温柔一点,给他一些惊喜?他会喜欢哪一种?
每天钩织的情形都不同,或喜或悲、或娇或嗔、或怨或恋,这成了我的游戏、我的精神寄托。但是,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三周,一月、两月、三月,岁月冷漠而稳当地流逝,想象一天天累积,也一天天枯竭,我的心也一点点清白,一点点冷。
有些事实是必须要承认的。我必须承认,他是不会再回来了,我还必须承认——
原来,我是爱他的。
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明白,要直到他离开之后?我们曾经朝夕相处、无话不谈,我曾经几度“恋爱”,却不能知道,自己心最深处的人究竟是谁。燕申如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我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知道时,已太晚。我何以愚钝至此!
为什么当我已然明白,竟然不能有一次机会,让我见到他、告诉他、重新把握他?我至少要他知道我的情意、我的想法。可他走得那么决绝、那么无情,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他何以狠心至此!
他抽剩下的半根烟,我还一直留着,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默默地点燃,凝神盯着烟头发呆。燃烧后的烟头是灰白色的,象火山的灰烬,灰烬下是炽热的暗红色,幽蓝的烟雾缭绕着。我喜欢这三种颜色:灰白色是满足的死亡,发黑的红是抑郁的热情和死亡前最后的疯狂,鬼魅般的幽蓝色是恐惧和堕落。
我深深地吸一口,在他曾经吸过的烟蒂上,感觉在跟他交流。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抽烟,
记得在快乐门他不准我抽烟的情形,
记得小时侯一起编草戒指的情形,
记得他送满抱的梅花到我家里的情形,
记得我送阿媚的化妆包给他的情形,
记得的钉窗帘时,他站在我身后的情形,
记得……
我什么都记得,只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所有这些都意味着什么。他是我生命最深处的那个人,他是我最容易忽视又最不能缺少的那个人。别的一切都是我的衣服,他是我的手。可是人间事无从论,世道竟如此荒谬:如果他不离开,我不会知道自己的心,而他一旦离开,将再不回来。我想起一句流传很广的话:死亡如同考试后宣布答案――恍然大悟,为时晚矣!我的爱也一样。爱之花竟然开在死亡的灵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明了自己的爱?现在,除了无望地等待,除了痛彻心肺的回忆,我还能做什么?
我开始不可遏止地回忆过去,沉溺于那些美好的、永不消逝的时光,整整一个学期不能自拔。我像个垂死的人,只有靠拚命的回忆过日子。我开始记下回忆中的点滴,夜复一夜。因为过去再也不会改变,过去就是永远。可是已经成为过去的永远,又是什么意思?
第九章 村庄儿女各当家
1、从此欢笑浪荡子
“为什么要请宵夜?阿花在谈恋爱吗?”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这里有个应该被天打雷劈的人漏网了!——冰儿,你最近磕药了,还是长脑瘤了?真的有点不正常耶!人家在一起都好久了,你居然不知道?那我跟牛博的事你知道不?”
冰皮笑肉不笑地:“瞧你瞧你,怎么那么不经蒙呢?一点学姐的成熟风范都没有。我小老婆的事,我能不知道吗?开个玩笑而已嘛。”依稀想起前一阵曾听小板凳鄙夷过阿花这一对:男的不像男的,女的不像女的。
草马上就信了:“我就说嘛,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俩还是你成全的呢。哎呀着火了!你什么时候添的这抽烟的毛病?”
冰斜了嘴只是鬼笑:“有年头了!我小学时就抽上了你不知道?”
因为冰的原因,申申如君介绍阿花作法律实习。在全球经贸公司的元旦晚会上,阿花意外地认识了同为东大学生的阿哨,当初还以为他也是实习的,后来才知道,他原来是公司亚洲区市场负责人的独生子。
阿哨自小受多了宠爱,优越感强,不免乖张傲气,气度不俗,而且因为从小是把奔驰车的遥控钥匙当玩具的,所以很是轻财傲物,这就很投花的脾气。另一方面,阿哨父母都忙于商务,他的成长其实寂寞而封闭,保护太多而少亲情,加之本性温和,骨子里便多少有点怯弱胆小,故而很是欣赏阿花女张飞式的豪气和独立气概。如此两性相吸、两情相悦,渐渐地越走越近,成就了一对互补恋情。
冰儿知此因缘后,自得地自称“冰人”,阿草则叫她月老,是诚心要把她叫老的意思。
所谓阿哨请大家宵夜,意思是他负责付钱,其他的一切由花决定,花曾经很鄙夷冰儿、兼吹嘘自己道:“事事听他的还行,我们家可全是我做主!”
由花做主,人物一般会缺小板凳,地点一般会选“堕落老街”。跟“好再来”相比,堕落老街虽然也被称为“销金库”,不过总的来说东西还是劣质却便宜,比较合适学生。
东市的高校当中,爱在师大、玩在东大、学在理工大、吃在财大(注:这是理工大的说法,东大的版本是学在东大、睡在理工大),东大宿舍区外有一条小街“治学路”,渐渐地聚集了歌厅、酒吧、小饭馆、流动摊点、精品屋、杂货店、台球室等,被学生约定俗成地称为“堕落街”,后来学校规划管理,另辟了一条商业街,竖了“求知路”的路牌,学生却只知道“堕落新街”。“堕落街”就堕落成“堕落老街”了。比较而言,新生爱去“求知路”添置日用品,是积极锐进的意思,高年级学生则更青睐老街,是旧情难忘的意思。
仲夏夜的堕落街格外病态地繁华,像沦陷期间的上海。女生走在其中,根据各自的姿色和偏好,可以把自己想象成蓝苹、周璇或张爱玲,男的就是赵丹、胡兰成或沈钧儒。
堕落老街里的酒吧里的包间里的电视里,一对痴男怨女正在“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望的时间太久了,冰还以为是电视机出问题了,狠拍了两下,正好把女主角的泪给拍下来了,大家狂笑不已。冰惊呼道:“有没有搞错,一个镜头拉这么长时间?”
花不耐烦地骂:“就是,有这个时间,孩子都生了,傻站着对什么眼!”
草最近正好迷上了韩剧,正看得泪如滂沱,纸巾堆了一桌。对冰花两人的冷嘲热讽极其不满,用塞了的鼻音瓮瓮地抗议:“不看就闭嘴,滚一边去!你们懂什么,这个女孩子家里很穷,男孩子是富家子,她们……”
“相爱了,可是男孩子家里反对……”阿哨接过话头。
草兴奋了:“是啊是啊,你看过了?”
“这还用看?用白痴的脚指头也能想到。”正巧这一集放完了,哨就在哭丧般的主题歌背景下放开了侃侃而谈:“我告你们,爱情泡沫剧是有规律可循的,”
他掰着指头数,“第一,如果音乐响起来,或者有特别美丽的自然风景,后面就是做爱,第二,约会迟到的那个人是主动者,第三,打对方耳光或泼对方水的那个人是失败者,反之,被打被泼却不反击的是胜利者,第四,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是胜利者……”
他说的时候,阿花一直专注地看着他,这时候,阿哨停了下来,回看她。两个人对视了大约三秒钟,同时说:“对不起。”大家已经笑起来,花哨又不约而同地端起水杯递给对方,花正色道:“请尽管泼向我吧,我不怪你。”
他俩的默契融洽得让人嫉妒。
草还在关心她的垃圾韩剧,要跟阿哨作学术交流:“你还真的蛮有研究的。还有啊,你发现没有,其实所谓爱情悲剧,左不过四种模式: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你,你不爱我;我们相爱,但是不能在一起;我们不相爱,却被迫在一起。”
冰严肃地盯牢了草:“慢点说,你跟阿哨,到底是哪一种关系?”
“要死啊你!”草红了脸,“不跟你们贫嘴了啦,一群浪荡女人!”
花倒在沙发里抽筋:“妞儿,三个才算一群耶!”
草不理睬她,是因为广告已经结束,音乐响起来,新的一集又开始了。
冰无聊地东张西望:“牛博呢?怎么不见了?”
“给他老婆买面纸巾去了。真的哦,去了有老半天了。”
电视放了大半集,牛博才回来,这时冰和花的衣袖都已经湿了,要是他的纸巾再不来,草下一步就只能动用自己的衣袖擦鼻涕擦泪了。
牛博自知罪过,很迂回地解释说,怪只怪纸巾在小超市里卖,小超市的旁边是小书店,小书店里正在搞小沙龙,一个不知何方神圣的老先知正在演讲,牛博从旁边过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半句:“你们是迷失的一代……”好奇心起,就被勾引过去听了半场。
“什么意思?”冰问。
“他说,我们这一代是物质的一代,没受过穷苦,但精神上被窒息到迷惘,往往没有理想,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的是什么。”
“胡说,”难得草还忙里偷闲地关注爱情泡沫之外的世界,率尔斥道,“怎么不知道了?任是谁都知道,我们要——钱,钱途重于一切。”
哨附和道:“是啊,只有钱是个好东西,名气、学业、才华、智慧、地位、职务,都要换成钱,才是真的。人生一世,就是要好好挣钱,好好花钱。做个穷人活在世上真的没什么意思。”
牛博笑,意思非常不明确地感慨:“代沟啊代沟!”
花看看冰,冰也看看花,两人都不说话。最后冰大笑道:“各位歇歇吧,太远的问题姐姐我管不过来,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时间也是要钱来买了,我们要滚蛋了。”
果然,酒吧老板已经拿着帐单和卡通小钟上楼来了。
一夜欢笑,尽兴而归,一干人出了堕落街还没脱堕落习性,在校园里横着走,走得跌跌撞撞的。草突然兴奋地抠着冰的胳膊猛晃:“那边,那边。”声音之大,把冰很是吓了一跳。冰不满地吼:“你装个预警机制好不好,老这样没来由的一惊一乍,治疗突发心脏病要很多钱的!”骂完了才转过脸去看。
至于吗?不就是那边走过来了如晦,背着个巨型乌龟包,他是那种能背了水和干粮在图书馆或实验室一抗战就是一天的狂人。
冰站住了,懒洋洋地跟他打招呼:“下自习了?我刚要去教室加班,正好接你的班。”
她本来不过是戏言,如晦却当了真,又自肆谙熟,当了众人的面便道:“现在上什么自习?你不该这么熬夜的。”
如晦的一大糗本事是,明明是玩笑或嗔怪,说出来的效果却等同于领导公开训话。果然是忠言逆耳,再说冰也远没到“六十耳顺”的境界,马上立了眉:“喂,你管我!?你以为你谁啊?”
斥完了拖着女伴就走,把如晦很窘地干晾着。
阿哨忍不住过去拍拍他的肩,指点迷津:“你这样追女孩子没戏,要有点技巧。现在女的都野,要欲擒故纵。比如我,尽管惯着她,脾气惯臭了,谁也不敢要她,最后只好乖乖地回到我身边来,到时候想甩都甩不掉。还有啊,你这么做的时候,一定要义无反顾,不要怕别人说你有异性没人性。没关系嘛,是异性没人性,罪不在你。别人总会理解的。——怎么,你不信啊?”
如晦半张了嘴,伸着一个指头说不出话来,牛博在一旁插嘴:“他不是不信,是你马上就要实践给他看了。”阿哨这才知道“猛回头”,阿花在他身后,笑得那个邪恶和阴惨惨啊。
阿花滥施私刑的时候,冰和草居然在旁煽风点火兼教唆,这是校园黑势力的团伙犯罪!
冰一进门就呆了,阿草正伏在桌上哭得一塌糊涂。冰过去扶起她的下巴,看到那张脸真叫一片狼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她要真是图书馆草地里的一棵草,估计已经被绿化员工拔了。
“怎么了?”冰惊问不停。
阿草抱住她的腰,头埋在她身上,哭得更响了,是长歌当哭的那种,嘹亮、高昂,余音袅袅。
一袋烟工夫,阿草才止住,可怜巴巴的抬起头:“他变心了。”
“牛博,怎么可能?”秋天就是多事之“秋”,看来草的命就跟秋气相克,上一次的爱情是这样,这一次又是这样。
当然,冰在震惊之余,还是发现了阿草的脸已经清爽干净多了,刚才的眼泪鼻涕都不见了。心里暗暗为自己新上身的时尚运动套装默哀了三秒钟。
“草,你嚎够了没有?”原来花也在房里,从垂着的床帘里探出半张脸,很是不耐烦:“同学!我并不是没良心,实在是你太烦人。我都跟你说半小时了,又不是说的西班牙语。你好歹搞清楚状况,再失恋也不迟。——冰你别理她,你现在说什么都是说的外语,她听不懂的。”
冰半天才明白前因后果。牛博白长了那么大个块头,一共也没几个运动细胞,从来引体不向上、俯卧不能撑、发球不过界、掷铁饼砸脚背的。两天前突然不能正确认识自己,居然私自去踢了一场球,结果半场下来就扭伤了脚踝,当时没在意,晚饭后就肿成了面包,下不了床。就这样暂时成了残疾人。
这样的大好机会,草当然要假装贤妻良母啦,所以餐餐送饭过去,跟探监一样准时。刚才,准确的说是一小时前,草照常去探监,半路上接到牛博的一个短信:“今天不要过来了,我”,显见得没打完就胡乱发了。草只当他是开玩笑,毫无思想准备地继续深入,结果很不幸地看到一个穿红著绿的背影,坐在床头给牛博喂东西吃!
花唾弃她:“还真看不出牛博是这种人。不过你也有点出息好不好,你看你老公冰儿,人家还是跟申申如君演对手戏呢,她失恋时有什么事?没事!吃嘛嘛香,睡得跟木乃伊似的。”结果招致还没睡着的木乃伊的抗议,“喂!”
“这怎么能比?甩和被甩当然不一样,不是一个性质的问题。”草居然自暴自弃至此,阿花夫复何言?
有了失恋做借口,草更加倍发挥特别能吃东西、特别能睡觉的大学精神,愣是两天没下床。冰私下里不明白,说真是邪了门了,草上一次失恋导致减肥,这一次失恋却发胖了。花的理解是,吃东西是可以撑死人的,所以她这是慢性自杀。
“这样自杀是够慢的。”冰沉思道,“柏拉图自杀了80来年才成功。”
草充耳不闻,闷声不响地坚持“自杀”,直到傍晚电话铃响。
多年以后,草的“失恋”仍然是701超级经典的保留笑话,后来发展为一句新的歇后语:“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背影”,有很长一段时间,草的语言过敏症严重,只要听到“婆婆”或“背影”二字就追着别人打。
最委屈的还是牛博。“我妈是突然来的,我事先也不知道啊。我还怕你没有思想准备,特意提醒了你不要过来嘛。”
只是,千年文明古国的中华还真是很难找这么可爱得成精怪的俏丽婆婆。
当然,过敏也好,委屈也罢,小两口还是巨有收获的,草顺利通过了婆家的产品质量鉴定,形势一片大好,前途一片光明。为此,草和牛博在堕落老街大宴宾客,接着花哨回礼,前程茫茫心慌慌的莘莘学子们,就这样在堕落老街偷得浮生夜夜闲,暮去朝来颜色故。
2、几生修得到梅花
等轮到冰儿做东时,已经到了光棍节。草道:“这倒合适了,光棍在光棍节请所有的非光棍。”小板凳抗议道:“这话怎么说的?我也是光棍啊。”
冰冲她挥挥手:“你就别搅和了,都改名叫sorry了,还来光协趟什么混水?”
几天前小板凳跟冰儿说到过自己的一个轻松愉快的邂逅。她去中国银行兑外币,本来炎黄子孙就是团结嘛,大家前胸贴后背的亲密接触如一家,可柜台里的工作人员突然发神经,道:“后面的退到一米线外面去。”
小板凳应声而动,没退的那只脚被前面的人踩了,退的那只脚又踩了后面的人。小板凳回头一看,是个栗色头发、蓝黑色眼睛的老外。
小板凳窘得直念“sorry、sorry。”洋鬼子微笑着摇头,表示无所谓,还自我介绍:“IamFrank。”小板凳还在说“Iamsorry”,Frank。眉头一扬,开玩笑问:“Yournameissorry?”小板凳这才笑起来:“No;ofcourse。”
冰根据小板凳叙述时的迷醉表情判断,这事没完,所以此时将她踢出光棍协会,虽然“查无实据”,却也是“事出有因”。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一个月后,今冬的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小板凳就请入赘席了。
不过,就算少了小板凳一个,校园里的光棍还是太多,堕落街和“好再来”本来就客满,加上花要听一个学术报告,大家照顾她的活动定的约会时间,自然就订不到座了。一干人坐在操场边上,一时百无聊赖。
“都怪你吧,就为了等你一个。”哨抱怨她,“什么演讲、报告,就是一个傻子在台上说话,说话谁不会?偏偏还有一群傻子在下面听。”
花怒道:“就你不思进取、胸无大志!今天玩DV,明儿又想考驾照,一点正事不干。”
“这叫享受生活懂不懂?这就是最大的正事。都像你这样累不累啊?一点情趣都没有。”哨不以为然,继续摆弄他的摄像机。他准备拍一个规模宏大的“活在东大”系列片,今天是其中的“东市大学的香艳生活之节日篇”当中的光棍节。
花余怒未消地遮住他的镜头:“现在是精英社会耶,你不竞争凭什么立足?你这能当饭吃?”
哨护着他的机器:“我不靠这个吃饭!我乐意怎么了?你别活得这么紧张好不好,你打小吃火药长大的?神经病!战斗狂!”
花发点脾气、挑衅阿哨是没关系的,反正是经常的事情,但大家眼看哨有点发急了,就必须及时救火了,忙打圆场。冰骂道:“俩人还来劲了!有本事现在就拆了,再回头各自当光棍去。”
花瞪了牛眼就回:“拆就拆,谁怕谁了?我就是女光棍,怎么着?”
冰慢条斯理得笑:“不怎么着,就是今儿我俩分着买单。草说了,今天是光棍请非光棍。”人穷志短啊,没钱的那个女人立马熄火了。
大家都有点闷,无所用心地左顾右盼。阿哨瞥一眼花,继续拍他的片子。
镜头里,群魔正在操场当中乱舞,周围四散着各色塑料桶,蜡烛在桶子里发出光来,产生了奇怪的浪漫效果。几个长头发的吉他手头动尾巴摇地嚎,其他的人蹦蹦跳跳地跟着吼:“我是光棍、我是光棍,可耻的光棍。我在沉沦、我在沉沦,绝望地沉沦……”
花斜着冷眼看他们,突然按照他们的节奏大喊道:“你们在叫春,你们在叫春,无聊的叫春!”操场那边居然有人搭腔,阴阳怪气地高声念白:“姐~姐~你错了——”接着唱:“我也有自尊、我也有自尊,最后的自尊,还想要子孙、还想要子孙,很多的子孙。”
操场两头都大笑不已,哨忙着切换镜头,花哨的不快就此掩饰过去了,但笑过之后,现场还是有点冷。
阿草说:“听说现在规定在校学生也可以结婚了。”
谁都不答腔,没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阿草又说:“我要结婚了。”
还是没人答腔,因为都被惊人消息噎着了,没噎住的想说话,又被呛住了,一片剧烈咳嗽声。
阿花最早缓过气来,脱口而问:“跟谁啊?”问过了才发现牛博在拼命冲她翻白眼。
牛博翻完白眼,盯着阿草小心翼翼问:“是跟我没错吧。”最近阿B又跟701稀稀拉拉地联系了,还是那么擅弄风情,还是那么撩人。情况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阿草不干了:“喂,我说你怎么回事啊你,昨儿晚上不是你说的吗?你从小到大就没做过开天辟地、改天换日的事情,这回终于有机会当弄潮儿了,引领时代之新风,开启历史之先机。”到底是牛博,能把男女两个人的情欲之事上升到如此高度。“闹半天,敢情你是说着玩的?!”
“不是不是。”牛博且惊且喜,且惧且忧。一时间脸上风雨变幻、阴晴不定。“第一,我是说你毕业以后,第二,昨天跟你说你没反应啊,怎么现在……”
“女孩子哪有一求婚就答应的,事关尊严和婚后地位耶。”阿草洋洋得意,“我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是没干过什么大事的人,也想当那么一回弄潮儿,这具有历史意义的伟大事业,需要合作精神才能完成,你跟不跟我搭伙干?你不干我找别人了。”
大家都无限同情的看着牛博,阿草那口气,即使不是抢婚,也是逼婚了。“女心伤悲,迨及公子同归”,现在时代进步了,应该说“公子伤悲,迨及蛮女同归”。
“我干我干。”这憨公子还执迷不悟,自蹈绝地、自掘坟墓。
“嗷!”“哇!”“啊!”“耶!”高潮到这一刻才掀起,701就有本事在光棍节里闹洞房。
“怎么可能是阿B?”草居然也会分析,“那种厉害角色,我哪里降服得了?我的脑容量有限嘛,还是找个差不多的人安分过日子是正经。牛博那么笨,哪个女人会捡他?所以最安全了。”
小板凳同意草的选择:“女人就该嫁给爱自己的人,强过追着自己爱的人,自贬身价。”
草恬不知耻地高声反对:“不是的,我爱的人也爱我,我们是完美组合,彼此相爱。”
大家都夸张地大声呕吐。冰也跟着闹,心脏却突遭电击:我爱的人可曾爱过我?“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人间蒸发,连普通朋友间的一声道别都免了,这在“他”是小小的失礼,在她则是明显的暗示。她又能从哪里找借口来骗自己?按照小板凳的界定,自作多情已属冤大头,人去楼空后的自作多情,更是冤哉枉矣。这样想着,在一片欢闹中,冰的笑声就越来越大了。
生日在女生宿舍永远是头等大事,女生宿舍中701尤甚,701中远冰尤甚。
冰自己生活简单,开支不大,但偶尔兴起,不是花钱如流水,而是如洪水。阿花曾总结说,草愿意把所有的钱都花在吃上,小板凳花在衣服上,冰花在朋友身上,哨花在玩上,她自己则根本不花钱,有朝一日有钱了,要为家人和家乡花。
豪财招豪情,所以冰狐朋狗友多,生日尤其热闹:大一时,由草策划主谋,小板凳赞助,曾给她过了个充满惊喜的生日。当时冰正跟东方寒在西城餐厅等点菜,突然被火急火燎地召回宿舍。蜡烛闪烁,照映着蛋糕上她的名字。花和草因为赠衣导致的外交摩擦和关系冻结,也在那一夜冰释。第二年,申申如君出差在外,从机场直接赶来参加,极大地提升了聚会的热闹和浪漫程度,几乎改变了聚会的性质,钟情的梅花在一夜之间开放,见证了小木屋的一夜狂欢。
现在,是大学的第三个冬天,第三个生日,还是“他”走后的第一个生日,她生病住院后的第一个生日。无论是为了怀念还是忘却,她都要不惜血本导演一场最后的疯狂。因为人都有坚持不住的时候,她挺得过最初想“自绝于人间”的日子,随后的岁月也可以用放浪形骸来麻痹自己,可是无论多么隐忍、多么逞强、多么打落牙和血吞,她知道自己独自一人是无力承受这个日子的,她也不想独自面对她和“他”共同的生日。她要用厚厚的糖衣裹这苦涩的日子,囫囵地吞。
所以一早就出去采购,第一趟是吃的,大包小包的藏在被窝里,第二趟是欢乐物质:彩带、整蛊玩具、蜡烛、CD、鲜花。蛋糕她是从来不买的,总有人带来。
回来时数码相机已经充好电了。窗外开始飘雪,气氛很好。万事具备,冰开始跃跃欲试地打电话,要招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老公,我好紧张啊,牛博今晚去我家亮相耶!你说他穿V领白毛衣是不是会显胖?……今晚不回了,学校要是有什么事帮我担着点。Bye-bye。”临到挂电话,草才想起问一句,“对了,打电话有事吗?”冰当然说“没事。”
“拜托你能不能别装神弄鬼?花姐姐我心脏不好。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距离交报研材料的最后期限还有13天,是很不吉利的日子。……他呀,好像是看车展、试驾车去了。”
“谢谢你还关心我,不过今天又被锯了。我一份全奖一份半奖啊,说不准还真的就浪费了。”
还有别的很多很多电话,摘要是这样的:
“我在图书馆赶作业,好多都标了‘本文已用,请抄别的’,好麻烦啊……”
“正要去上自习,考研真是不人道……”
“还能干嘛,准备实习呗。”
“上课要迟到了!‘寄托’强化呀……”
……等等。电话粥都煲熟了,701灯火通明里还是只坐着寿星一个,安安静静。
2、几生修得到梅花
突然铃声大作。
冰整个人都扑了过去。
如晦的声音:“王远冰,是我,高如晦。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冰百感交集,一时语塞。
“你现在在哪里?我到你那里去,行吗?”
远冰马上爽朗地大笑:“别介。我们正一起开party呢,吵死了,你就不要来添乱了。”一边说一边顺手打开电脑音箱,把声音调到很大。
“至少,我给你送蛋糕过来。”
远冰笑着大叫:“你可千万别!这儿已经有两个了,你就不要浪费了。心领心领,就这样吧,啊?bye!”不由分说挂了线。
挂了线,笑可以不要了,音乐也可以不要了。701复归灯火通明的安静。窗外,雪已转急。
我突然发现忘了买烟。东西买了一屋子,居然忘了最重要、最需要的,真可笑。
到楼下小超市要了一包最便宜的烟,突然看到了旁边放的酒。我记得“他”是从不喝酒的,也不准我喝,说我一沾酒就脸红耳赤,很难看的,还说女孩子偶尔抽烟,顶多让古板的人看得不顺眼,自己可以得到释放和舒解,可是喝酒让人迷糊,让人犯错误,而有的错是不能犯的。“他”说的对,所以我只是偶尔抽烟,不喝酒,一口都不喝。
但是今天不一样,我实在是太贪图一醉了,最好是来一小瓶烈酒,二锅头或者伏尔加。不过我还有残余的理性和自知之明,买的是啤酒。不是文雅的一罐,是粗野的一瓶。店主友好地笑:“来朋友了?”我也笑:“不是。大家现在都忙,今天这么普通的日子,没有理由约人啊。”
有了烟酒作伴,感觉好多了,要是按李白的算法,到时候举杯邀月、邀雪、对影,一共就是四五个朋友,很热闹了。带着必醉的决定,我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临鹤湖,登上青石阶,到了花下。花骨朵已经从雪中冒出来了,但是含着不发,很隐忍和忍辱负重的样子。
我坐下,对着小木屋。小木屋自从我退租后一直空着,就像专门用来装记忆的木盒子。当然,我不是愚蠢的潘多拉,不会无端地打开盒子,我只是来喝酒的。喝酒也不是要似傻如狂地无故寻愁觅恨,而是醉里要贪欢笑。其实我自己是不喝酒的,只是为天底下所有今天出生的生灵喝一口。
酒迅速地燃烧了我全身皮肤的正常颜色,酒劲所在,整个人处于一种美妙的飘忽状态,完全没有理由的快乐着,果然是“要愁那得功夫”。
这时就听到了幻音:“你别这样。”我又来一口。
“王远冰!”一抬头,白雪飘飘中,高如晦的幻觉也出现了。我又来一口。
直到烟和酒被劈手夺走,我才知道幻音幻觉原来都是真的。我还很清醒,伸直了手臂指天,冷静而平和:“你别烦,我就在这儿看看梅花。看看梅花怎么了?多美的花儿啊。”
“你要是真的喜欢梅花,就不要在当着它的面乱来,回头会没脸见它的。”
我的心一凛,胳臂就软下来了。我还记得“他”家里的梅花,冰肌自有仙风,真乃是至清逸高洁之物,我这样烟酒浊气一醺,岂不染污了梅的灵秀?辜负了花,也辜负了送花的人。我拿过烟头来,慢慢的掐灭了,但身子发虚,脑子发木,依然痴痴的坐在雪上。
“我下楼时碰到阿草和牛博了,就知道你骗我。电话没人接,手机也不开,去女生楼看到你们宿舍熄着灯,我就估计你可能会在这儿……”见我没反应,高如晦在我面前蹲下来,轻轻问:“王远冰,你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
醉眼朦胧中,如晦不再像个低能儿。我点着自己的鼻子,乜斜着他笑,如媚如泣:“我有吗?”
“有,你发病就是自找的。”如晦道。
我久久地笑。是的,我有。我抽烟、翘课、补考、熬夜、频繁地发病,我立志要让自己的身体跨掉、心灵麻木、生活混乱,是因为我恨自己的蒙昧和愚蠢,我要惩罚自己。也因为我再没有爱惜自己的理由。我曾经被“他”毫无原则的宠爱和呵护,哪怕“他”作这一切是出于无心,我仍然能感觉到,自己在“他”眼里是最高贵的公主。没有“他”以后,我开始作贱自己,是因为世界上再没有人爱护我了。
“好,我有,”有酒气壮胆,我无所畏惧,醉眼朦胧地靠近他,“那关你什么事?”
如晦呃住了,吃吃道:“是……是不关我事,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他突然抓紧我的胳臂,认真说:“王远冰你听我说,我是学理科的,我是70年代的,你可能不同意我的观点,我也不懂你那么多细腻的感情。但是我知道,天地造化为了你能活一次,是费尽了心机的,它生出空气供你呼吸,生出太阳给你温暖,生出河流雨露给你喝水,生出谷物果实给你吃,天地为了生养你一场,真的是尽心费神!你怎么可以辜负天地的心?天生你,地养你,造化给你人的形体,天地给你精气灵魂,是要你爱自己,要你好好地活,活得健康、明亮,不是要你糟蹋自己、毁坏自己的。”
我被他一通长论,倒清醒了,拍着他的肩笑:“如晦兄,我们最大的代沟,也是你最致命的缺点,是你只会讲人话,忒没劲。不过像今天这样,偶尔一两句人话,还是蛮中听的。”
等我能自己扶着梅干站起来时,雪已经停了,熄灯时间也早过了。如晦引着我去研究生楼,说正好今天同房的两个人都不在。我坚持要自己走,走得像个帕金森氏综合症患者。他在后面虚张着两只手,亦步亦趋地跟着,样子很好玩。
一进宿舍,首先看到的是个大蛋糕,我径直打开来看,是架钢琴的形状,上面一枝梅花压着乐符,下面是红色奶油写的祝辞。我指着自己的名字浪笑:“这么血淋淋的,好像要砍头的告示啊。”
如晦偷眼看我,沮丧地自言自语:“都是我设计的,还以为你会感动呢。”
我的心无端地一颤。倚坐在桌上,我放肆地端详着迂如晦,问:“喂,你爱我吗?”
如晦大概万料不到我有此一问,像偷糖果的小孩被逮了个正着,扭捏脸红起来,嗫嚅道:“我也不知道。”话一出口,我估计他肠子都悔青了,却又改口不得,脸顿时憋得紫黑。
(奇)我爆笑起来。并不以为忤,半天才叹口气,楞楞道:“不知道?不知道你干嘛对我好?”
(书)“我也不知道,”如晦吃吃的,“我只是见不得你这样自虐,不愿你这样……挺让人心疼的。”
我纵情大笑:“心疼,哈哈哈,心疼……”
他开始慌不择词,但还是只会不可救药地实话实说:“我就是……就是……。你别笑,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一个人活着不能倚仗别人的心疼,比如,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没有……,就是哪怕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关心你、爱你、心疼你,你也还是应该自己心疼自己,不要自贱自弃。就算全世界都舍弃你,你至少还要保证一个人爱你,就是你自己,是不是?”
我莫名地嘎然止了笑,痴痴地看他。心里慢慢回味他的话,不觉心酸起来。原来即使“他”走了,世界上也还有心疼我的人;原来即使“他”对我无心,世界上还有人对我含情;原来即使没有“他”,我也不是那么可怜的人。我突然凭空生出一丝恐惧,害怕会失去他。如果他也没有了,我能像他说的那样,自己心疼自己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来心疼我?还有谁会知道、会在意我的苦痛和哀惧?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的生命各有其命定之人。我游离于所有人的生活之外,被所有的人抛弃。我已经因为孟浪蒙昧,失去了“他”,或许现在我正在犯同样的错误,终将失去他?
不知不觉中,我就缓缓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头,仅仅为了证实他的真实存在,证实我此刻并不寂寞孤苦。我把他拉近,柔柔地抱住,柔柔地说:“借用一下。”
“什么?”他脸上露出智商60的人常有的表情。我懒得说话,直接把头靠在借来的肩膀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远冰就这样抱着如晦睡了一夜,居然什么也没发生。第二天早上醒来,宿酒搅的人头痛如裂,却是彻底清醒了。如晦要给她冷敷额头,被拒绝了。远冰靠在床头,虚虚地问:“我昨天都说什么了?有没有干什么坏事?”他一概阴郁沉闷地回答:“没什么呀,连蛋糕都没吃。”
如晦笨手笨脚地切了蛋糕,俩人对坐着吃。远冰看着蛋糕上的梅花,依稀记起他昨天的只言片语。不管怎么说,他陪她渡过了她生命中最难过的一夜。她凝望了他,低声说:“如晦,谢谢你。”
他似乎很惊讶地抬头看她。凝视了片刻,如晦突然丢下蛋糕盘,抱住她的肩,猝不及防地在她唇上很轻很快地触了一下,又很快地放开了。
冰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巴掌,一声脆响。俩人似乎都惊住了。她看到他的脸颊上慢慢泛起五个红印。他吻得轻,她打得重。可是打得再重,巴掌印总会消失,吻得再轻,初吻也不可再得。她似乎能听到自己体内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她知道,有些东西是只要一瞬间、就永远失去了。
她赤脚就冲了出去。
3、各得其所商与参
小板凳的全奖到底没有浪费。春夏之交,阴阳交替的季节,别的学生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大四做各种战斗准备,小板凳的签证在被锯三次后,终于拿下来了。终于要如愿以偿地登上美联航空公司的波音客机,飞向她梦中的伊甸园了,小板凳在堕落老街请701到704的全体姐们搓了一顿,因为来的人生生疏疏、冷冷热热的都有,所以一顿饭吃得很夹生,气质洋化的小板凳穿了件暗花滚边盘扣的浅色旗袍,盘着高高的发髻,虽然格外漂亮,却也是夹生的。
“签证的老美也很蠢噢,”她笑,“前几次总说我有移民倾向,后来我换了这么一套衣服,跟他们讲了点古典诗词,他们就P了。”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小板凳不舍亲疏地挨个给大家敬酒,又说到美国站稳脚跟后要把妈妈接出去。说她平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妈妈过上体面的生活,好好地享清福。
然后大家又挨个得回敬小板凳,说恭喜的话、祝福的话、留念的话,语调客气合理,语言中规中矩,却到底过于程式化,有点生而冷,而且还多少有点掩不住的酸溜溜。满场里只要小板凳的欢笑是真切而嘹亮的,她的形象是高大而带着光芒的,她是东大这一届学生中的凤凰,艳光四射,不可方物。
远冰没想到的是,小板凳走的前一天,又单独约了她。她从东市高校文艺汇演的直播现场赶回学校时,小板凳已经在“好再来”等着了。散淡地含一杯冰橙汁,见了冰懒懒地挥一下手,不像打招呼,倒像张爱玲说的“苍凉的手势”。
冰儿知道小板凳活得比较庄重,不免客气一句:“还请我双份啦?那以后我补礼就压力大了。”
小板凳有点落寞地摇摇头,没说话。跟几天前在堕落老街里春风满面、意气风发的小板凳相比,她现在是寂寥而萧瑟的。冰突然有点感伤,想到她明天就要走了,异国他乡万事未卜,而且天高地远,大家有可能从此永不再见,果然是人生千里与万里,黯然消魂别而已。
“嗨,我刚才在想……”小板凳没有铺垫地破颜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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