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权力 第 8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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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联营在电话里说,滇南省委拟任命自己为澜江地委委员、行政公署副专员一职,分管的自然是外联、经贸、口岸等工作,而自己,仍将会兼任特办澜江工作组组长一职。

    因为地区党委、行政公署为省委、省政府派出机关,所以,地委和行署干部,由省委、省政府直接任命,没有换届选举一说,党的地区工作委员会,通常不设常委,地委委员类同地级市市委常委,行政公署专员类同市长,副专员类同副市长。

    只是想不到,刘孝感会盛意拳拳来请将,陆铮感觉上,刘孝感是那种官场老油条,想来,援外事务令他焦头烂额,他也希望能来个有工作能力又能承担责任的专管官员。

    笑了笑,陆铮说:“其实我同部里沟通过,组织上的任命,我肯定无条件服从。”

    见陆铮态度明确,刘孝感满意的点点头,“好,这才好嘛,咱们澜江啊,也不是没有发展前途的山旮旯,虽然肯定比不上特区,但我觉得,能为边民做点实事,这种成就感在大城市可体验不到。”

    陆铮笑着,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秘书和书记

    澜江地委和行署在一个大院子里办公,院中松柏翠绿,五层的办公楼,飞檐吊脚,颇显古朴。

    陆铮的办公室在4楼,在昨天的地委干部大会上,陆铮被任命为澜江地委委员、行署副专员,分管外经、外贸、外事、侨务、口岸及打击走私等工作,而今天一大早,陆铮来到办公室后,便开始翻阅最近一段时间地委的红头文件。

    一份地区纪律检查委员会和地区监察处的联合通报吸引了陆铮的注意力,在这份联合通报里,批评了地区城建处违反会议招待规定,用公款招待烟酒、发纪念品的违规行为。通报里说,上个月城建处召开“整顿建筑行业经济秩序、深化建筑行业改革”会议期间,设宴招待烟酒、发放纪念品,包看电影、租看录像片,共开支公款3960元。根据澜地党发(1989)15号文件的处理原则,城建处这次会议所发的纪念品和设宴所用的烟酒均由个人付款,由城建处负责收回,上交财政。

    陆铮默默的看着,神情极为复杂,或许,这一刻,他想到了在乌山的风起云涌吧。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的是行署办公室主任王荣洲,一位四十多岁,穿西装打领带的干部。

    进屋王荣洲脸上就习惯性挂起笑容:“陆专员,到饭点了,我带你去看看食堂吧,咱们地委食堂,伙食还可以,您看看能不能吃惯,吃不惯的话刘书记交代了,可以以后叫食堂开小灶。”

    陆铮在澜江属于挂职,党组织关系转了过来,但行政关系进了外经贸部,算是外经贸部的副司级干部在地方挂职,但陆铮的挂职又不同于部委机关干部下地方挂职锻炼,是真正来管事的,所以,陆铮的地位很特殊。

    王荣洲知道这一点,从刘书记来说,既不能真正将陆专员当地方干部那样对待,又不能将他看做挂职锻炼干部那么简单,所以,除了从生活上体现出关心,感觉刘书记对这位陆专员还有一种平等相处的心态。

    这种情绪也传染给了王荣洲,以往澜江行署机关不是没下来过副厅级挂职干部,但在王荣洲等地方干部眼里,那只是客人,和自己干系不大,只要维系该有的尊重,那么他们的喜恶对自己的仕途没有什么影响,而陆铮,显然不属于这种干部。

    陆铮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可不是,不知不觉,马上就十二点了。

    “荣洲,你忙你的,我不忌口,吃什么都行,晚点我自己去。”陆铮笑着,态度很和善。

    王荣洲还没说话,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敲响,进来的是行署外经贸处处长张白成。

    要说张白成,只觉得自己这阵子倒霉到家了,北斗星这个陆总,到底想做什么?本来突然成了特办组长就很令人头疼,毕竟,以后打交道的时候少不了,谁知道,几天功夫,他又成了自己正管领导,这可都什么事啊?

    今天有几项工作需要向行署上汇报,张白成磨蹭了好久,但逃避显然是不行的,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来了陆铮的办公室。

    王荣洲见张白成进来,便知道有工作要谈,说了声,就走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陆铮笑着示意张白成坐,可陆铮越是不显露出什么,张白成越发觉得这个人,肯定是口蜜腹剑,不定多少弯弯道道,又不定什么时候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会跟自己秋后算账。

    但是,担心也没用,只能尽量不被他抓到痛脚了。张白成心里翻江倒海似的,坐在沙发上,打开手上笔记本,说:“有几个情况要向您汇报下,第一个就是果邦自治政府来函,询问可不可以引入咱们的肉牛品种,由他们饲养,咱们签订合同回收牛肉。”

    陆铮知道肉牛的事情,澜江地区山地面积占整个地区百分之八十以上,草原草山也不在少数,地区正推动山地牧业发展,其中行署林牧处引入了一种肉牛,向边民们推广,由政府负责联系肉食品公司收购,属于惠及边民的一个政策。看来,果邦人也希望能从这个政策中受益。

    陆铮微微颔首:“这个咱们再和相关部门研究。”

    张白成翻着笔记本,又说:“第二个事情就是本来省计委已经立项,在咱们澜江建设年产五十万双毡鞋的毡鞋厂项目,原本同南韩签订的外销合同被南韩企业单方面宣布无效,我们本来已经规划好了厂房,南朝鲜人的背信弃义令我们损失很惨重,具体数字还在评估。”

    陆铮微微点头,实则,澜江地区对外贸易遭遇的寒冬只是整个共和国的缩影,现今国际大环境下,共和国对外经济贸易遭遇了改革开放以来最严峻的考验,全球最发达的经济体联合起来,对共和国施行了严厉无比的经济制裁。

    张白成汇报完工作,已经十二点半了,等张白成告辞出来却见办公室门口,杜小虎正恶狠狠瞪着他,隐隐听得杜小虎嘀咕:“故意的吧?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张白成后背立时出了一身白毛汗,如果陆专员心眼小点,那自己可真是成了不咬人膈应人了,可自己真不是故意的啊,只不过思想斗争做的时间长了些,还真没注意时间。

    ……

    在地委大院食堂和杜小虎吃过饭后,陆铮便叫杜小虎回南坡了。

    现今工作组由办公室主任汪嘉宾兼任副组长,负责工作组日常事务,杜小虎并不是自己的私人保镖,而是工作组的特勤人员,便是他怎么不情愿,也不能叫他一直跟自己在澜江待着,虽然,明天自己就要回去南坡,同时接受邓三昆的私人邀请,去果邦做客。

    下午时分,汪嘉宾便打来电话,确定去果邦的行程,陆铮这次访问属于私人性质,所以原则上,并没有安排工作组干部同行,但为了安全起见,汪嘉宾还是提出,最好还是由杜小虎随行。

    实则接受邓三昆的邀请去果邦境内走一走看一看,最不担心的就是安全了,除非果邦内部出现特别严重的武装叛乱,但若真的出现这种叛乱,只怕带个警卫班去,也于事无补,毕竟祸起萧墙的话,定然暗箭难防。

    不过陆铮还是接受了汪嘉宾的提议,笑着说:“行,那就和虎子一起去。”

    汪嘉宾好像这才放了心,说:“您要不带虎子的话,我肯定想办法跟你去。”

    陆铮就笑。

    起落之间,好像自己同这些老部下的关系,更加的亲密了。

    汪嘉宾又好似想起个事儿,说:“对了,有位叫香川淳子的小姐来找过你,留下了她的地址,她现在住在南坡宾馆309号房,她说也没什么事情,是来旅游的。”

    陆铮微怔,那天在南州机场接了香川淳子,因为突发难民事件,自己不得不紧急赶回南坡,后来再给南州大酒店打电话,香川淳子却已经退房了,留了口信,说觉得滇南很美,她准备到处看一看。

    却不想,几天过去,她去了南坡。

    那边汪嘉宾又道:“这两天南坡宾馆电话线路维修,如果你有什么口信,我去通知她。”

    陆铮笑了笑,说:“她是我特别好的一个老朋友,你去说一声吧,我明天回南坡,到时候去看她。”

    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陆铮跟汪嘉宾说了声,挂了电话。

    进来的又是行署办主任王荣洲,在他身后,跟着一名高高瘦瘦的年青人。

    陆铮早看过这个年青人的资料,行署办公室秘书科的副科级秘书,谢洪文,今年二十八岁,是澜江本地人,大学文化程度。

    王荣洲办事很麻利,在刘孝感书记吩咐之后,昨天下午,他便拿了几名年轻干部的资料来给陆铮看,给陆铮选一个类似生活秘书的角色,除了公事,主要任务还是照顾陆铮的生活,给陆铮跑腿办事之类的,因为陆铮是外地人又单身来到澜江,生活起居总得有人照顾。

    王荣洲选的这些人都是领导眼中很有前途的年青人,只是当时,谢洪文的资料不在其中。

    眼见陆铮翻看着他拿来的人事档案,好像都不怎么满意,王荣洲犹豫了好久,才推荐了谢洪文。

    在看了谢洪文发表在内参上的几篇文章后,陆铮当即拍板,就这个小伙子了。

    陆铮看上的是谢洪文一篇特别尖锐的文章,在文章里,说起执政者的责任,谢洪文便举了澜江地区民政处处长的一番话,这位处长说起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以一位农村老大娘被民政部门救助开刀切除白内障为例,讲到如果没有政府,她的眼疾就不可能治好,所以,老百姓应该感激我们,感激党和政府。谢洪文在文章里反问,老大娘辛辛苦苦操劳一辈子,老了却没有钱治病,那么,这个责任是谁的?我们的执政者反而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这是我们对人民群众的恩惠,是不是很可悲?

    几句反问,令陆铮一下就喜欢上了他。

    不过见陆铮选了谢洪文,王荣洲又含含糊糊的,说是这个小伙子本来是地委副书记、组织部部长孙厚堂的秘书,但不知道为什么,孙书记后来不用他了,而且对他意见特别大。

    陆铮自然不会对王荣洲透露的信息掉以轻心,当晚,便叫虎子同人打听了,原来,谢洪文和孙厚堂的儿子是同学,也是好朋友,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人翻了脸,传闻是孙厚堂的儿子利用一些手段撬走了谢洪文青梅竹马相处十几年的恋人,就在去年,孙厚堂的儿子同谢洪文这个过去式的女朋友,举行了婚礼。

    由此,谢洪文和孙家关系急剧恶化,听说还曾经在孙家大打出手,谢洪文给了孙厚堂儿子一耳光,孙书记黑了脸,视谢洪文为眼中钉,这阵子,好像都在传,谢洪文会被调去市十一中做初中老师。

    虎子听到的消息,孙厚堂这个人,在澜江很有地位,也有名的手黑,谁得罪了他,定然吃不到好果子。

    此刻,陆铮看着面前这个高高瘦瘦的年青人,看起来,谢洪文倒是平平静静,眼神也很清澈,不像个暴脾气的人。

    又琢磨,王荣洲应该是有怜才之心吧,但又帮不上这个小谢,所以,将他推荐给自己,自己是部委挂职干部,孙厚堂在澜江再怎么呼风唤雨,那也拿自己没办法。

    想着这些事,陆铮也没多说什么,对着谢洪文点点头,指了指茶几上厚厚一摞文档,说:“帮我整理整理最近这段时间咱们外贸部门不得不搁置的条案。”说着话,又回头去写桌上的文函。

    王荣洲拍拍谢洪文肩膀,使个眼色,示意他好好干,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谢洪文默默坐到沙发上,翻起厚厚文档,慢慢察看。

    ……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陆铮回到了澜江宾馆,暂时他便住在宾馆702号房,这是一套商务套房,站在客厅落地窗前,可以看到灯火璀璨的澜江夜景。

    洗漱过,陆铮给承顺贸易公司的副总方向东打了个电话,说起自己明天会去果邦转一转,你跟我一起去,可以借这个机会同果邦自治政府的官员们建立沟通渠道,如此做起边贸,才得心应手。

    方向东连连答应。

    实则现今不出现特殊情况的话,上层已经不再鼓励对果邦进行军援,承顺贸易公司便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但从北斗星集团的角度,总不能刚刚建立的边贸公司便裁撤,所以,短时间内,看来承顺贸易真得同果邦方面认认真真做生意了,好在果邦境内,有玉石矿产,生意肯定有得做,只是和原来的构想有了偏差。

    挂了方向东的电话,陆铮倒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他现今被自己鼓舞下,定然雄心壮志想干一番事业,却不想,理想和现实,总会有巨大的落差。

    正琢磨间,外面有人按门铃,陆铮去开了门,却是一怔,来的是地委副书记、组织部部长孙厚堂。

    在昨天的干部大会上被人介绍握手,晚宴算是接风宴,这位孙书记也在场,和自己聊了几句,但尽管如此,毕竟刚刚认识一天时间,就这么个关系,不知道他私下来见自己有什么事情。

    总不能是为了谢洪文,想来能走到这个位子,孙厚堂情商不会如此之低。

    “来得冒昧了,不打扰你吧?”孙厚堂满脸笑容,本来就是个大胖子,脸上堆笑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陆铮笑着说不打扰,将孙厚堂让进来,又给倒了杯水。

    孙厚堂打量着套房,叹口气,“唉,条件艰苦点,陆专员多担待吧。”

    实则澜江宾馆挂着三星,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星级宾馆,但若说条件多么差,却也属于睁眼说瞎话了。

    陆铮笑着说:“很不错了,我正琢磨着租套房子,住宾馆,太浪费了。”

    孙厚堂笑道:“这不是咱们地区的产业吗?你不住这里它也是闲置,那才是浪费呢。再说你肯定要经常往边县跑,我觉得住宾馆最合适,就是咱这个老地委招待所环境不大好,我看特区和北京的宾馆,都金碧辉煌的。”

    陆铮笑了笑,说:“金玉其外,里面条件都差不多。”

    孙厚堂笑道:“这也说得是,我前阵子去北京看小林,就是犬子,住的酒店就和你说的一样,外面光鲜,里面也就那么回事。”

    陆铮啊了一声,问道:“原来令公子在北京?”实则虎子早打听过了,孙厚堂儿子叫孙森林,在外经贸部欧洲司工作。

    孙厚堂说:“是啊,和陆专员一个系统,他在欧洲司,这孩子不成器,整天叫人操心。”说着叹口气,“这不说他们处室有了主任科员的名额吗?他条件是够了,就是不知道处室领导对他什么评价。”

    陆铮微微点头,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为人父母的,就是操不完的心。”现在终于明白孙厚堂来找自己做什么了,想来他的关系够不到外经贸部,所以,想探探自己口风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事情应该很急,不然若是想请自己牵线结识司领导的话,定然循序渐进慢慢和自己接触,哪有昨天才认识,今天就登门的。

    琢磨着,陆铮说:“孙书记,不瞒你说,别看我是以外经贸部干部的身份下来,但我关系转进去也就这几天的事,要是援外司这些司局我还认识几位领导,欧洲司的话,真不怎么熟悉。”

    陆铮也不是推脱,毕竟孙厚堂和自己没什么交情,自己要说,就得和冯联营张嘴,但谁又知道冯联营和相关司局领导关系怎么样?隔着老多弯卖这么大的人情,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值当。

    更何况涉及干部迁升,这位孙森林人品怎样自己全无所知,若是从表象从传闻,能使花招抢走自己多年好友的女朋友,看起来人品也很低劣,当然,对一个人的评价,不能这般武断,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孙厚堂就深深叹口气,说:“这我也知道,那陆专员,不打扰你了。”

    陆铮微微点头,起身,送孙厚堂出门。

    走到门口,孙厚堂犹豫了一下,转身问道:“不过这个事情,还是要拜托专员同志,看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

    陆铮点点头,说:“行,我看能不能从侧面了解下。”

    孙厚堂连声道谢,出屋而去。

    第十三章兄贵

    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停了,下了雨,天便有些凉,12月初的南坡,正是小春农作物播种扫尾时节。

    陆铮回南坡,坐的是南州海关关长侯景明的车,同车的尚有地委顾顺才副书记。

    侯景明下南坡海关调研,在澜江站了站,陆铮便坐了他的车,顾书记则代表地委陪同侯关长考察工作。

    南州海关为海关总署直属海关,司局级单位,侯景明为正司(厅)级干部。

    一路上,三人聊起澜江地区经济发展,陆铮认为,澜江全力发展旅游业或许是个不错的方向。陆铮说,这两年,旅游成为了一种时尚,也必然会渐渐成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休闲方式,澜江这个多民族地区发展特色旅游的前景还是很有潜力的。

    侯关长和顾书记都表示认同。

    轿车和面包车驶入县委大院时,郑卫国书记已经带着南坡县干部出迎,随后整个下午,陆铮都陪在了侯关长身边,毕竟口岸工作由他分管,上级海关下来视察,他不在场好像不大合适。

    晚上一众干部在南坡宾馆设宴款待侯关长一行,郑书记还安排了民族歌舞等节目助兴,等散了席,已经十点多了,陆铮想了想,便没有去香川淳子的房间和她见面。

    第二天一大早,陆铮去跟侯关长和顾书记辞了行,说早就同果邦自治政府主席邓三昆约好了去果邦做客,昨天就该去的,已经耽搁了一天,不好再往后推。侯关长连声表示理解,又和陆铮留了联系方式,这才互相作别。

    回到房间,陆铮便给方向东打了个电话,谁知道他办公室的电话半晌也没人接,在南坡,又没有呼机,电话不通的话,找人实在麻烦。

    也不知道方向东去做什么了,但不管他能不能赶上,不能因为他又将时间向后推,陆铮给办公室打了电话,叫汪嘉宾同果邦一方联系,自己十一点左右过关。

    挂了电话,陆铮琢磨了一会儿没有遗漏的事情,这才施施然出门,想想自己同香川淳子约好的送行宴,这一晃也快半个月了,自己却一直将她丢在一旁,从朋友的角度来说,自己实在有些过分,太不尊重人。幸好香川淳子的性格,不会这么想。

    309房间前,陆铮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里面响起脚步声,接着,门被拉开,陆铮立时眼前一亮,或许因为在灰扑扑的澜江和南坡,很难见到打扮时髦的美女,轻施粉黛的香川淳子显得越发光彩照人,时尚精致的水磨白牛仔裤,雪白小外套,白色高跟小皮鞋,加之可爱的公主长发下,眉目如画的容颜,真真是精致可人,秀色可餐。

    “陆君,你好。”香川淳子仍是那般彬彬有礼,只是明亮眼眸隐隐有欢喜的光芒。

    陆铮进屋,笑着说:“每次听你喊我陆君,我就觉得脚底发凉,这个称呼有种拒人千里的客气呢,你就喊我陆铮吧。”

    香川淳子惊讶的“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我,我本来想和你说呢,我以后,能不能叫你哥哥,我从小没有哥哥,在我心里,你就好像我的哥哥一样,一直保护我照顾我,就是不知道,淳子有没有这个荣幸。”

    陆铮笑道:“随便你了,什么荣幸不荣幸的?干脆,我们结拜兄妹好了。”

    “好啊。”香川淳子俏脸放光,满是开心。

    陆铮随口说说而已,见香川淳子认真而且这般欢喜,心中不由一动,前生之时,午夜梦回,在那难耐的寂寞中,自己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妹妹,不是父母姐姐好像数座大山一般压着自己管着自己,而是有一个听话的妹妹,跟自己撒娇,需要自己保护,那么,这种亲情中,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想着,心里突然便有些落寞,陆铮叹口气,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妹妹。”

    想着和香川淳子相识的一幕幕,从她误会自己是坏人打破自己的头,到自己为了她被碎酒瓶重重扎伤,再到公寓惊魂,她便视自己为她的保护神,从此自己的话仿佛成了金科玉律,甚至关系个人前途也全不在乎,就说现今之事吧,因为有日本大公司高薪厚职礼聘,史密斯这个她眼中的老板怎么都挽留不得,自己一句话,她便放弃了这个机会,来到南州和自己吃所谓离别饭。

    这些事情,自己还是后来才从史密斯处知道的。

    如今的她,虽然名义说是旅游,实则万里迢迢来到南坡,只是来看望自己罢了。

    想着这些往事,举起茶几上的茶杯,陆铮慢慢起身,说:“按照我们中国传统,结拜兄妹繁文缛节甚多,咱们一切从简吧,重在心意。”慢慢举起杯子,缓声道:“我陆铮今日许下诺言,从今以后,香川淳子即为吾妹,我会怜之爱之,天地为证。”然后,将茶水慢慢倾倒在地毯上。

    香川淳子呆了呆,显然是想不到陆铮会这般郑重其事,随即便有样学样,也拿起了茶杯,俏脸庄严的用日文说着什么,陆铮听得大意是要对自己这个兄长敬他爱他,好像引用了日文的诗歌和经文,最后,她也将茶水慢慢洒在面前。

    陆铮笑了笑,日本鬼怪之说甚多,也很忌讳胡乱立誓,从香川淳子庄严表情便可知道她的认真程度。

    恰好此时香川淳子也侧过头,两人不禁相视一笑,虽然这场结拜显得很草率和突然,但毫无疑问,两人的心情亲近了许多。

    一起坐到沙发上,香川淳子给陆铮倒了杯茶,小声说;“哥,哥哥,喝茶。”第一次称呼陆铮为哥哥,还是有些紧张。

    陆铮答应了一声,接过茶杯,说:“妹妹你也喝茶。”

    香川淳子含笑颔首,又轻声喃喃道:“哥哥,……欧尼桑,……啊纽喂……我,我都不知道喊哥哥什么好了。”

    陆铮笑了笑,说:“行了,你喊我什么我都应你。”陆铮知道,香川淳子说的是日文里不同亲昵程度称呼哥哥的叫法,显然,香川淳子很是开心。而听着她轻软无比的声音喊自己哥哥或者欧尼桑,实在舒服惬意,有这么一个能干而又漂亮的妹妹,这种感觉,委实不错。

    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陆铮看了看表,说:“我还能坐半个小时吧,要过关,去果邦那边转转。”

    香川淳子“啊”了一声,说:“果邦人,是不是中国人?我来南坡的时候,找了好多资料看。”

    陆铮笑了笑,说:“果邦人是我们中华前前朝的遗民,被满洲人赶到边疆蚊虫之地,不过距今几百年了,虽然他们还部分保留以前的中华传统,但也和这里的少数民族融合,所以,和我们内地人从文化认知、生活习惯到传统,其实真的很难说是一个民族了。”

    香川淳子明亮眼眸便有些向往,说:“那他们肯定是很独特的存在。”又问陆铮:“从这里去果邦的南街,要办什么手续?我是日本人,用在内地的居留证明可以过关吗?那边乱不乱?”

    见她好奇,陆铮笑道:“既然旅游休假,来了滇南边境,嗯,也该去果邦看一看的,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香川淳子怔了怔,轻轻摇头,“那不好,你是公家的事情,我跟着去怎么行?”

    陆铮就笑:“怎么,还怕我犯错误啊,放心,我这次去是私人性质,你是我妹妹,一起去刚刚好,不然我听说那位果邦自治政府的邓主席可是娶了姐妹花,而且姐妹俩很能当家,应酬起来,我有你这个妹妹出马,应该更好一点吧。”

    香川淳子奇道:“那个人娶了姐妹?”

    陆铮点点头:“那里还是古文化制度,并不反对一夫多妻,中上阶层,大多娶几个老婆。”

    香川淳子恍然,轻轻点头,说:“听起来好奇怪。”

    陆铮也笑,说:“是呢,感觉回到一百多年前了。”

    这时,桌上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香川淳子接过,问了一句,便把电话交给陆铮,说:“找你的。”

    陆铮微怔,谁把电话打来这里找自己?接过来后,听到话筒里熟悉的男音才恍然,是汪嘉宾。

    想来也应该是有事,不然不会把电话打来这里,而且,应该是找不到自己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打来的吧。

    “书记,方向东刚刚出了点问题,我已经帮他解决了,您看,叫他去哪儿等你?”话筒里,汪嘉宾语气很平静。

    陆铮皱了皱眉:“他怎么了?”

    汪嘉宾笑道:“其实是一场误会,他吧,陆续从边贸市场的老缅手里买了几千块钱的干腰果,结果被海关缉私路查小分队给扣了,以为他也是那种逃关税走私的商人,我说了说,给他做了证明,现在没事了。”

    陆铮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在边贸互市点,有一种走私办法就是将本应缴纳关税的大宗货品化整为零,或是利用边民带过来,或是用大量边民身份证伪造通关证明,便可以集散成整的收购。

    因为在边贸互市点,不超过一定金额的交易是免除关税的,南坡的边贸互市点,按照地委和行署文件,免税限额暂时定为两百元,也就是两百元之下的商品交易,不用缴纳关税税款,现今随着经济发展,要求将免税限额上调的呼声正越来越高。

    将大宗货品伪造成边贸互市交易,近来出现了不少这类案件,看来方向东也是被盯上了,自没人想到乌山特区出来的,花几千块钱买些土特产捎回去给家人同事们分,并不是多么出格的事情。

    陆铮琢磨着说:“行,没事就好,叫他来南坡宾馆和我会和吧。对了,你再帮我跟边境检查站还有果邦那边沟通下,我多带个人过去。”

    汪嘉宾并不多问,答应一声,就挂了电话。

    第十四章家族

    走在果邦南街,就好像来到了中国边陲的小镇,街上行人接踵擦肩,多是内地人装束,偶尔可见穿着前前朝服装和边疆少数民族服装融合改良而成的果邦民族服装,街道两旁,广告路牌一色中文书写,到处都是中式古朴平房,商店熙熙攘攘,阳伞小摊遍布街头。

    不同的就是,大街上,便可见到荷枪实弹的绿军装士兵巡逻,南街街中心的报警亭,同样是背着步枪的士兵在里面执勤。

    当陆铮所乘的吉普车经过自治政府大院前时,分明见到院外公式宣传栏上贴的告示全是中文所写,其中一张有“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XX条,判处XXX死刑……”字样的告示更令人恍然生起一种感觉,这个果邦特区倒更像是中国治理下的区域。

    邓三昆亲自在关口接的陆铮,此时他陪同陆铮坐在吉普车后座,回到南街,他好像着装随意多了,上身穿一件花格衬衣,下身穿一条“笼基”,脚蹬一双三耳拖鞋的他,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年近花甲的慈祥老人,只是他的腰间,随身不离的别着一把小手枪。

    几辆吉普车穿过两条小巷,驶入有荷枪实弹军人站岗的胡同,停在了一座四合院的后门处,陆铮知道,这里便是邓三昆的家了,根据情报显示,邓三昆平素从来不去政府办公室办公,自治政府官员和缅甸派驻官员有事情的话,需要来他家里汇报。

    陆铮在邓三昆引领下进了院子,后面吉普车上,杜小虎、方向东和拎着大行李箱的香川淳子也下了车,香川淳子婉拒了一名果邦干部帮她拎箱的殷勤举动,最后,还是由杜小虎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

    这是一座砖瓦结构看起来很普通的四合院,走廊里,一位穿着民族服装的美妇笑吟吟迎了出来,又有几名女勤务兵每人端着一盆洗脸水走过来,请邓三昆和来自远方的客人洗去疲乏。

    “老倌,特派员先生蛮年轻尼(的)咯。”美妇笑孜孜对邓三昆说。

    陆铮便知道,这位便是彭夫人了,不知道她是姐妹花中的哪位,亦或是邓三昆后来娶的妻子?总之看来今日负责出面接待的便是这位夫人了。

    看到后面走进来的香川淳子,彭夫人眼睛又是一亮,说:“好漂亮尼姑娘,比飞凤塔上尼神女侬个漂亮。”

    邓三昆看起来对夫人很宠爱很敬重,笑呵呵介绍:“这位是专员先生的妹妹香川小姐。”

    彭夫人便对香川淳子越发亲热起来,亲自拿了白毛巾浸湿,交给香川淳子擦脸。

    正是午饭时间,走廊餐桌上,开始有勤务兵端上一盘盘丰盛的菜肴,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邓三昆笑着请陆铮入席。

    饭菜都是带滇南口味的中国菜,甜甜辣辣的,陆铮倒是觉得味道不错,很开胃。

    “专员先生,以后还请你多多帮忙了。”邓三昆端起酒杯。

    陆铮微笑和他碰杯,说道:“邓主席不必客气,果邦政局稳定经济发展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我会竭尽所能为我们两地的边民谋取福祉。”

    邓三昆就呵呵笑,干了杯中酒,又问道:“专员先生,请恕我冒昧,不知道令翁高寿?有没有离休呢?我想给老先生捎带些本地特产,就是不知道他的喜好。”

    这话却令陆铮不好回答了,陆铮知道,邓三昆对自己背景必然很感兴趣,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邓三昆定然打听过自己的家庭,只是通过他的渠道没能打探出来,现今便也不转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的发问。

    这位枭雄,为人行事,确实不简单。

    旁侧方向东也马上竖起了耳朵。

    陆铮琢磨了一下,说道:“家父是陆天河,高寿谈不上,和主席年纪相仿,现在任全国大人常委会委员,其实主要工作还是在红十字会吧,是红十字总会的副会长。”

    父亲是在刚刚结束的人代会上当选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的,同时被任命为中国红十总会第一副会长,总会会长由人大一位副委员长兼任,党中央总书记为总会名誉会长。

    现在的工作是父亲主动争取来的,听说本来外公的意思是希望他进入军界做点事,但父亲找了中央领导谈话,要求分担些党的工作,能为百姓做点实事,同时主动提出可以去刚刚改组的红十字总会。

    其实虽然在激烈的政治运动中被迫下野,但党内同情和希望父亲出来工作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平息过,而父亲现在提出的要求却令一些人求之不得,毕竟父亲的年纪不小了,现在去红十字会工作几年,再想回转政途却也没了什么上升空间,进入最高权力核心的机会几乎为零,何况在人大和红十字会这种机构工作,那父亲在政界的影响力会渐渐弱化,这对很多人都是一个福音。

    父亲能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从某种意义上,完全可以看做父亲已经放弃了政治上的野心,所以他的新职务没有任何阻滞的被通过。

    父亲给自己打电话时,心情很轻松,说:“我算是解放了,也好,党内的争吵也会少一些。”

    爷爷同样给自己打了电话,说:“铮子,以后要争气。”这是爷爷第一次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父亲的意外落马令京派权力架构发生了重大变化,中生代冲击三年后第二十四届中央权力核心的拼图少了最重要的一环,京派中生代扛鼎人物由父亲转为了政治局委员、京城市委龚书记。

    从陆家来说,本来在能源系统工作的大姑父宋爱国调任岭南省副省长、代省长,刚刚五十出头的他看来被寄以厚望,很多人希望他能填补父亲留下的真空。

    想起父亲,陆铮心里只能叹息一声,或许,在党内无休止的争吵中,父亲觉得已经够了,这才决心隐退,不过现今的父亲,却更令自己由衷的敬爱,也许爷爷都不知道,自己以有这样一位刚强的父亲为荣,对于政治人物来说,主动退下来更要有非凡的勇气,很多大人物,穷其一生,也摆不脱对权力的追逐。

    邓三昆,突然问起自己的父亲,陆铮觉得,自己应该堂堂正正告诉他,陆天河是自己的父亲,历史终将会证明,在关键时刻守住自己的良心,父亲的人格远远比那些随声附和的应声虫高出百倍。

    第一次,陆铮说出“家父是陆天河”时,觉得心情是那么平和,就好像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邓三昆却是一呆,好半晌,才愕然道:“原来专员是,是陆老的嫡孙,这,这可真想不到,陆老和陆书记身体都挺好吧?”

    陆铮笑了笑,说:“都挺好的,邓主席有心了。”

    接下来,邓三昆的姿态好像越发低了,他虽然也算戎马一生,但在陆老这种红色老人眼中,他的经历,和娃娃过家家实在没什么分别。

    方向东如果没有在南方特区的工作经历,必然不会知道陆天河是谁,但南方特区的大企业高管,对特区所属省份曾经的省委书记又怎会不知?愣了下,一时无言。

    这种震撼太大了,陆书记的身份背景和遭遇他略知一二,这些事情,也是他们这些新晋精英阶层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不管怎么说,如陆书记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们谈论起来就好像在谈论另一个世界,怎么也不会想到,神秘的高层政治,突然会闯入他的现实生活,同桌而坐的,便是那神秘世界中的一员。

    杜小虎在方向东耳边说:“回去不要乱说话。”

    方向东打个激灵,忙连连摇头,此刻的杜小虎,在他眼中,都变得好像不认识了,原来这个人,便是陆总的卫士吧?

    陆铮同邓三昆闲聊了几句,便说:“关于果邦的发展,我是这么看的,基础建设首先要抓起来,水、电、通信,这些是发展必不可少的支持。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我们滇南方面,电力局、邮电局会派出驻果邦的分支机构,帮助果邦搞好基建,产生的电费、和内地通讯的邮政、电话费用,采取和南坡同样的资费标准,这样对于果邦开展同内地贸易,会有很大的便利。”这些事情,自己不做,也会有旁人做,只是自己在加速这个过程而已。

    邓三昆怔了下,这些本就是他的想法,本来想慢慢同共和国方面沟通,却不想,陆铮主动提了出来。

    短短接触便能感觉的出,这位陆家子孙做事强势雷厉风行,由他代表共和国中央政府来和自己接洽,看来,真是自己和果邦的运气。

    陆铮又说:“具体的细节呢。还需要我和国内沟通,不过我征询过电力和邮电系统的意见,原则上没问题。”

    邓三昆便举起了酒杯:“陆专员果然是大家风采,和我认识的内地干部都不同,我旁的不多说了,敬你一杯,以后陆专员有什么需要我邓三昆的地方,只要你说一句话,刀山火海,我邓三昆皱皱眉头,就不是娘养的。”

    本来听他前面文绉绉说的煞有其事,突然最后来了这么一句,令陆铮哑然失笑,不过早听说过,邓三昆虽然年近花甲,脾气却仍旧火爆,平素手下官员做错了事,往往被他骂的狗血淋头,他这军阀做派,只怕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仍旧改不掉。

    干了杯中酒,邓三昆又诚恳的道:“陆专员是做大事的人,我在你面前也就不打马虎眼了,我正准备办特区日报,你能不能帮我物色一位内地的大学生来任副社长,我们这边,文化人不多,也没有办报的经验,这件事,还请陆专员务必帮忙,待遇方面,肯定从优。”

    陆铮知道,邓三昆是真心实意的求才,其实他的要求真的不高,听说过这么一件事,在京城一家小影楼的摄影师,其实说摄影师还是高抬了他,现今小照相馆摄影师哪有多少技术可言,什么人都能干,就是这么一个人,来果邦做生意赔光了钱,但机缘巧合认识了邓三昆,邓三昆便留他在身边,别说,他把国内官员那套做法照搬过来,后来,竟然成了果邦特区新闻局的副局长。

    微微点头,陆铮说:“我回去就帮你办,不过这样,话说在前面,就算以后他犯了什么错误,你遣送他回国就是,要保障他的人身安全,就算他作奸犯科,我希望也由我们滇南司法系统来裁定他的罪责。”听说邓三昆喜怒无常,而且刚刚经历过战乱的果邦,人命真的不算什么,万一自己推荐的人做了他不喜欢的事,被他一枪给毙了,自己未免成了害人的帮凶。

    邓三昆道:“这个没问题。”举起酒杯,正色说:“专员,谢谢,我得连敬你三杯,这份恩情我会记住的。”

    在邓三昆的热情下,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下午游历果邦小街时陆铮脑袋都昏昏沉沉的,邓三昆虽然是海量,却在宴席散后就回房睡了,显然是不胜酒力。

    陪同陆铮等人游玩的是一位姓刘的副司令,果邦民族同盟军编制很?(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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