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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的眉头皱起来了,其他几人的也难为地摩娑着下巴,都在想一个问题:
是不是又是错的,这次还错得很离谱…………
第39章王者末路
“我日,这是啥车,难道是传说中滴卡啥来着?”
一辆怪模怪样的车一闪而过,那奇特的造型,很有挑战人视线的冲击力,李二冬看了眼,不确定地道:“卡宴,是不是这个样子?”
骆家龙看了一眼,回头不屑地道着:“你俩车盲是不,这是英菲尼迪,日系里的。”
“得好十几万吧?”鼠标羡慕地道。
“那么贵呀?”李二冬傻乎乎道。
骆家龙更不屑了,直取笑着道:“你俩不但车盲,还是钱盲,十几万很多吗?能买那车四个轮加个备胎差不多。”
车盲加钱盲,简直是笑话兄弟们嘛,鼠标和李二冬互视一眼,标哥不屑地道:“靠,你就开了开破波罗,还是哄人家妞的,好意思说我们?”
“不要这样说老骆行不行,那是人家拿青春和**换来的。”李二冬笑道,两人哄声大笑,却是又拿骆家龙泡上曾院长的闺女开玩笑了,连余罪也忍俊不禁,说得骆家龙面红耳赤,直说他妈交友不慎,请吃了几顿,全喂白眼狼了。一看有不请客之虞,后头的哥俩又开始改口了,不迭地赞扬骆家龙吃软饭,简直是吾辈之楷模,不请实在说不过去不是。
这哥俩的心思要比余罪相对单纯多了,走了不远,到医学路派出所,和所长说明情况,所长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不过有孙天鸣队长的电话,又打着省厅协查的旗号,他不敢不信,派出四五名片警听从调拔,等骆家龙把一撂印刷品带回来的时候,反扒队那拨熟人也到位了,老伙计洋姜、大毛,副队长苟永强,队里的骨干居光明,还有说话大气大气,像个村妇的凤姐,一帮人在派出所门口,简直像一群来闹事的乌合之众。
“我介绍一下要查的人,他叫黄解放,今年68岁,肯定用的不是这个名,所以不能以名字查找………以医学路为中心,查找半径五到十公里的地点……别叫苦啊,不难,街上的铺面问过去,经过出来遛弯的老头老太太问过去,差不多就应该有结果了,虽然这一带外来人口很多,可这么大年岁,又是体貌这么明显,他要出现过,应该给人记忆很深……还有,这个人右手缺中指和食指,谁第一个找到,我请客啊。”
余罪对着围在身边的十几人讲着,简要一说,由派出所片警各带着几人上路了,苟副队长带人来帮忙了,这点让余罪受宠苦惊,先行给副队撒支烟,鼠标点火,李二冬就要作势捶背,苟永强笑着把人轰开了,这两货下一句紧跟着肯定就是:“强哥,要不检查甭写了,反正我俩文化也不高,给你捉两贼换去?”
路给堵了,李二冬不解了,直道着:“强哥,这是咋拉,不把我们当兄弟啦。”
“一边去,检查照写,不能让人替啊,你那水平我知道。”苟副队长打了个预防针,却是揽着余罪小声问上了,抬头示意着问:“有谱没,离队都熬几天了,刘队正担心着呢。”
“担心什么?对付个贼而已,又没什么危险。”余罪笑道。
“东西有下落了吗?”苟副队长道,看余罪摇摇头,他提供着自己的线索道着:“要是这个人干的,怕是就难了。”
“啊?强哥,你也知道这个人?”余罪问。
“扒手和反扒,理论上讲是一类人,一行里的名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人道上人称‘三爷’,传说出手绝不落空,除了栽的那一次,再没被抓住过,还有传说,这个人出手选择性很强,他作案次数很少,不过收获很大,大到什么程度不清楚,不过据说他被后来杜笛一伙火拼之后,杜笛一一下子就发财了。”苟副队讲着轶事,多数是道听途说,林小凤看着照片不解了,插了句嘴道:“副队,传说有出入吧?这个人右手缺指,那可是吃饭家伙。”
“呵呵,介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双指是他和杜笛火拼时候被剁的,否则还落不了网呢,他的事我是听咱们系统里反扒老将马秋林讲的,错不了,他说过论技术论诡计,杜笛都要差黄三几个档次。”苟副队长得意地道着,说到此事,余罪和骆家龙相视而笑了,这事,已经从杜笛嘴里知道了大概,不算什么新闻了。
闲聊几句,上车功夫,苟永强拍拍余罪的肩膀,复杂地看了眼,小声道着:“小余啊,我来时候刘队说了,办成了啥都好说,办不成千万别气馁,不管别人怎么看,咱们反扒队都把你当兄弟,真有机会升上去,队里敲锣打鼓送你,要没机会,咱们也是畅开胸怀欢迎你。啊,就这些……今天我也来帮你协查协查,咱们靠的就是集体智慧嘛。”
一句说得余罪好不感动,频频点头,就连凤姐这糙老娘们义气起来,也让余罪感动得受不了,大咧咧一拍肩膀,余儿,就在反扒队扎根了啊,过两天姐给你介绍个对象,让他们眼馋眼馋。
众人哈哈一笑,各自上车走人,人一走,余罪又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余罪不耐烦地打断了哥几个的胡扯,叫着上车,从医学路设定的胡同开始摸排。
“人会在这儿吗?这不折腾人嘛?”鼠标一看层叠房顶的居民区,有点畏难了。
“在的机率很大,总不能这么个重病的人,小辈放几十公里外,每回颠簸来去?”余罪道,骆家龙也坚定地支持道:“应该就在,监控有数次失去影像,正好说明他消失在这一片老式居民区,现在的审讯他连照片都矢口否认,足见此人对他的重要性。”
“可找着怎么样?有证据定人家罪,连抓都没证据。”李二冬道。
“这是个核心人物,控制这个人,其他的就简单了,甚至抓住这个人,我想突破郭风和娄雨辰的心理防线问题不大,其实这个案子已经接近尾声了,有这几条越来越明的线索在,迟早要水落石出的。”余罪道,虽然审讯僵着,可不会一直僵下去,真到了不得不做的程度,刑警手里那些不见光的手段,铁人也会崩溃,所差不过是点时间问题了。
下车的时候,余罪分发着打印的照片,是医院监控上的截图,经过骆家龙的巧手处理,看得很清楚,四个人守了两个胡同,不是临路拦人,就是挨户敲门开始了………
“大爷,见过这个老头吗?哦,我们是公安局的。”余罪拦了个老头问,老头警惕地看看他,直到亮了警证,才摇头,不认识。又接着下一位,问几位才发现不对劲,把骆家龙推到前台了,你来,你的卖相好。
“大娘,见过个老头吗?我们公安局的。这可是个坏淫。”鼠标道,标哥对中老妇女有杀伤力,大娘几分信了,李二冬帮着腔道:“您好好瞧瞧,这个坏老头专门拐带小孩,我们正抓他呢。”
把大娘给唬住了,不过可惜的是,居然木有见过。
没有那么容易,派出所、反扒队一共投入了二十多名警力,依然是杯水车薪,进展缓慢。一个小时后,余罪联系着三分局的孙天鸣,孙队长又派出了十名有经验的外勤来帮忙来了。
两个小时后,仍然没有结果,警力捉襟见肘,而且已经过午饭时分了,就在余罪正寻思着,到那儿再挖几个穿制服的来帮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第一个找到线索的,居然是凤姐,他一一下子乐了,看来什么环境得用什么人,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还真得凤姐这号糙老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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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一辆豪华的轿车驶进了医学院路顶头,一个叫二头庄的城中村,宽大的车身在狭窄的村道上行驶着,显得很局促,也显得很扎眼。
车停在一幢红色铁门的房子前,车上副驾下来的人,走路一瘸一拐,拄着一根短杖,敲响了门,不过随即发现门是虚掩的,他推门而入,院子里,一位捂着腹部,对着下水道艰难呕吐的老人,看到他时,很复杂的凝视了一眼,没有理会,旋即自行进了屋内。
那人瘸着腿,追着进去了,扑通一声,跪在老人面前,痛苦地喊着:“爸,救救我。”
“你走吧,我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你现在已经是身家百万的老板了,难道还用我这糟老头子救你。”老人的嘴唇翕动了,一个“滚”,总是没有出口。
“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就不救我,总该救救慧慧吧,风哥和雨辰都被警察抓走了,很快就会找到慧慧头上的。我也没想到警察这么厉害,这么快就查到他们头上了,现在买家连订金也不要了,躲着不见面……我完了,我一辈子都要完了,爸,你救救我和慧慧吧,他们也是为了你呀。”跪着的人,几乎是哭泣着在说话。这一句也终究打动了老人,他脸上不自然地耸动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跪着人,一脚踹下去,那叫惨叫了一声,刚一躺下,又直挺挺地跪直了。
这是一个条件反射,曾经几何时,他记得郭风和雨辰两位偷了东西,这位“爸爸”都是这样痛殴他们,而且就让他们这么跪着,直到后来长了记性,不再敢伸手。
“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他们也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他们好,才找了这么一单生意,您要打,就打我吧,可你得救救慧慧呀,要都进去了,谁给您老送终呀……爸,求求您了。”瘸子跪着,声泪俱下,浑然不像豪华轿车里出来的主人。
“东西呢?”老人面不改色,吐字清晰,一刹那间仿佛这个形象高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让地上跪着的宵小,凛然而颤抖地交给了一把钥匙。老人在问着作案的经过,那人哆嗦着,把曾经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设计讲了一遍,又重重地挨了几脚。
打得很重,几乎用尽了这位耆耄老人的全部力气,他剧烈的喘着,脸上一副痛苦之色,跪着的人要搀一把的时候,他反手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斥骂着:
“滚吧,告诉慧慧,从今以后,我和你,和她,和你们几个犊子再无瓜葛,老天真他妈不长眼,作蘖不作蘖,临死了都要遭报应,我认了。不过要再有事,你们就自作自受吧。”
老人大马金刀地坐下,寒仓的室内,似乎曾经号令群贼的余威犹在,慑得地上的人不敢多看,慢慢地退了出来,他其实想问怎么解决的,不过他没有那个胆量。他知道,即便自己已经走到让大多数人羡慕的位置,在这位养他长大的人眼中,仍是不值一晒。
抹了干泪,拍打下身上的灰,等坐到豪车里的时候,他又恢复了老板的派头,让司机尽快的驶离这里,在医学路的路口,他看到了一辆警车呼啸而过,那情形,让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不自然地朝老人的居处看了眼,他在想着未能换成真金白银的赃物,他在想那么精巧的设计都会被识破,他甚至在想已经落入囹圄的兄弟,很多感觉,不过只有一种感觉最清晰:
好险!总算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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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警车在原地打着旋,飞驰两公里外的二头村,余罪和骆家龙几人下车几乎是奔着上来了,气喘着问在这儿等着林小凤道:“知情人谁,在哪儿?”
“就他。”林小凤一指。
靠,卖豆腐的,脸晒得却比绿豆凉粉还黑,戴着破草帽,怯生生地看着虎气汹汹地来人。身边就放着他的吃饭家伙什,一副担子,这种扮相在市区已经绝迹,就老城区偶而还有几个这样的绝版。
“说说,你认识?”余罪问。一一下子明白了,这号走街串巷的见到的可能性最大。
那人点点头。那儿认识的,买过的他的豆腐;在什么地方,就在不远处,红铁门。你怎么知道是,卖豆腐的一摊手,不是右手缺两根指头吗?那个人就是,这话听得,把遍寻不着的哥几个几乎快到**的临界了。不约而同奔着方向去了。
那卖豆腐的急了,出声唤着:“嗨,大姐,你不说这豆腐你都要吗?”
林小凤又去而折返,塞了两张钱说着:“赶紧走,别在这儿呆。”
卖豆腐的乐滋滋的把钱塞进口袋,猛地想起来了,又嚷着:“嗨,大姐,豆腐给放哪儿?”
这可没人应声了,那拨人跑得飞快,早钻进城中村了,卖豆腐的眼珠子一转悠,担起担子,一溜烟,也飞快地跑了,一块豆腐都没给留………
第40章从容楚囚
红色铁门,那种老旧显得怵目的红色,仔细辨认,却是因为几处锈迹斑驳的缘故,门是虚掩的,余罪闪身进时,做着手势,让伏在门左右的同伴留在外面策应。进去的时候,他微微的、贱贱地一笑,能让鼠标想起,哥几个结伙去糊弄新生赢俩小钱那表情。
几日的艰难反复,终于找到正主了,对于人已经离开江湖,而江湖仍有这么多传说的老贼黄三,即便就是苟永强、林小凤这些老反扒侦察员都有一种特别的激动成份。
“这个有用么?我怎么觉得有点不搭调。”苟永强副队长小声问着,他背后是林小凤,两人虽上下级,可严格地说,在女性不多的反扒里,她有着天生的优势,一翻白眼,不悦地道了句:“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不是担心嘛,咱们反扒队十几年了就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别名声还没鹊起,先落个脸朝下摔地上,多打击孩子。”苟永强道,确实是关心,不是一般的关心。在他的经历中,从来也没想到过,一个小小的反扒工作,能做到这么风生水起,让全市同行侧目。
“就是啊,这用不了几年就是队长的料,比你强多了。”林小凤小声道,不无取笑苟永强的意思,这回,轮到强哥翻白眼了。
另一侧,骆家龙侧耳听着,小声问着鼠标道:“不会有危险吧?”
“有危险?”鼠标笑着道,话锋一转:“即便有也是对方有危险,真有危险,你觉得余儿会奔到头里。”
“他对付老弱病残以及妇女儿童,一般都身先士卒。”李二冬道。
这俩损友的奸诈嘴脸,实在让骆家龙无语了,不过他想了想也对,杞人忧天了,最奸诈的在里面呢,否则也不会有这么俩跟班。
吱哑的关门声打破了宁静的院落,午后的时分,雾霾深锁的天空露出了一丝阳光,那丝光线很亮,照在简陋的院落,砖石的地上几处已经风干的青苔,在这凛冽的初冬天气中,即便偶而转暖,也唤不回它片刻的生机。
余罪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要见到这位传说的贼王了,仿佛是要见到级别比他高出很多的警中上级一般,景仰、怯意、局促,甚至于有一丝他说不清的迷惑。失窃案设计和实施的精巧性,都把策划人定位成一个心思慎密、有很强反侦查经验的嫌疑人,而且熟稔偷之一行的种种伎俩,到现在为止,最适合的嫌疑人,除了黄三,再无他人。
轻轻地木门声响,余罪停顿了,他看着屋里,出来了一位头发花白老人,不过梳理整齐,像刚刚刮脸洗罢一般,显得很精神,他的眼睛睁大了,没错,就是销声匿迹三十年的黄解放。
不过似乎有点错了,出来的老人慈眉善目,穿着一身干净的中山服,像旧电影里走出来的正派人物,在看到余罪的一刹那,他的眉头皱了皱,细细打量过后,然后脸色慢慢的舒展,甚至于表情里蕴着微微的笑意。
“你是警察。”他问道。
“你是黄三。”余罪问道。
“很意外啊,居然有人能找到这儿。”他笑着道。
“更意外的是,你还在这儿。”余罪笑道。
两个人,即便是问话也是肯定的语气,那是不需要回答的判断,尽管余罪身上没有一处像警察,但他想要瞒住这样利眼如炬的老贼几乎是不可能的。黄解放听罢两句,稍稍一怔,似乎对这要的问话确实很意外,一伸手请到:“进来吧,老站着干什么。”
余罪心里一喀噔,更加意外了,几个江湖遗老他见过几位了,老木的猥琐、杜笛的落魄,相比之下,最有风度还是这个黄三,他有点复杂地踱进了这个小屋,入眼寒仓的室内,干干净净,桌子上已经收拾到了一个包袱,草绿色的帆布包,年代很久了,洗得有点发白,余罪看到“改…”什么字样时,一一下子想到了,这是劳改队给犯人提供的生活用品,肯定结实耐用,应该用十几年了。
“对不起,我要走了,没有热茶招待你了,不介意吧。”黄三道,坐到了那张旧桌子前,把帆布包往一边推了推,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余罪慢慢地坐下来,在面对嫌疑最重的人时,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我以为你会说,你走不了了。”黄三笑着道,手放在桌上了,余罪注意到,右手缺了两指,并没有加装假肢装饰,就那么缺着,那是一只很大的手,缺了两指,似乎并不影响美观。
“我是来抓你的。”余罪直道,两眼盯着老头。
“我知道,外面还埋伏了五个人。”黄三道,余罪注意到,他的耳朵动了动,让余罪怀疑江湖耳听八方的传说是真的。
“你好像并不害怕?”余罪道。
“我这个年龄的人,害怕的人和事不多,何况以前就经历过。”黄三道,慈详的面容像在说一件琐事,那亲和的笑容,余罪实在把他和三十年叱咤五原市的贼王联系不到一起。
“你的手……是被人剁了的?”余罪指指,那缺两指的地方,黄三一笑,亮着自己的手,看着余罪,似乎略一思索便即明白了,笑着道:“你一定见过杜笛了。没错,是他砍的,他带着一帮人闯进我家里,打昏了我,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分局滞留室里,这两根指头就没了………那年严打,我跟着就判了十五年,后来才知道,杜笛犯事被警察咬住了,他为了脱身,拉我顶上了,还把几件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案件扣在我脑袋上。”
在说着往事,说话的口吻和表情云淡风清,余罪笑了笑,插了一句道:“严打肯定有冤枉的人,不过不包括你。”
“呵呵,没错,不冤枉,相比那些没怎么审就拉上刑场枪毙的,我属于很幸运的人了。”黄三笑着道,似乎并不介意那十五年的牢狱生活。
“你恨他吗?”余罪问。他有点奇怪,能把一切都看淡得多大的胸襟,不可旋即又释然了,这是个行将就木的人,医院的记录是胰腺癌变,活到这份上,怕是看不开的也开了。
“刚开始恨,恨不得把他除之而后快……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点也不恨他,反而很感激他,没有他那一一下子,我恐怕没有后来这平静的三十年,再说我就恨他有什么意义,他比我还惨,风光了几年,听说抓捕时候还挨了一枪,大狱出来,老婆孩子早没影了,牺身的地方都没有……我听说他在上访,呵呵,他活得快死了还是个无赖,技术不高赖同行、现在命苦又开始怨政府了。”黄三不屑地笑着,似乎根本没有把生死对手放在眼里,也是真的如此,相比两的境遇,余罪不得不承认,贼王还是要技高一筹,最起码没有流落街头。
“他活得确实不如你……”余罪笑着,手伸进了口袋,黄三表情僵住了,似乎等着他掏出铐子,却不料他掏出来的是一枚硬币,一枚已经摸得几不可见花纹的银币,旧式的袁大头,余罪把玩在手里,眼睛却盯着黄三,那硬币像欢快的警灵,在手背上,在指缝间,在手心里、甚至在腕子上,或翻滚、或旋转、或瞬间飞起消失,转眼又出现在指尖上,就像一曲欢快的舞蹈,看得黄三眼睛亮了亮,余罪手指一弹,那硬币飞向黄三,老头像一一下子焕发了青春一般,一言不发,同样的动作,在他缺了两根指头的手里玩得却又是一番景象。
那硬币的动作沉滞了,转着转着,越来越慢,几乎要停止在手背上;一眨眼,手背的支撑换成了手心,而硬币就像根本没有动过一样,还是那样直立着。他没有那么花哨的旋转,只是一抹袖子,蛇行着手背,那硬币慢悠悠直立着从他的指节部滚到肘部,又慢悠悠的滚落回来,越攀越高,随着他的无名指竖起,像时间和空间都凝滞了一般,硬币在指尖,停住了。
那缺指的手,除了让人看得叹为观止,你不会觉得有什么难看的地方。
余罪心提到了最高处,他知道这才是贼王的绝技,快,很容易,越慢越不容易,而几乎到了停滞的状态,那是因为操控者的力度、平衡、角度掌握已经妙到了毫巅。这样的手法,取别人什么东西也如探囊取物了。
停了好久,黄解放轻轻一蜷手指,那硬币以一种极慢、匀速的状态滚向桌对面的余罪,几乎就在他的手边,叮声轻响,力道失时,又成了没有生命的金属。
“名不虚传,厉害。”余罪道,他收起了硬币,在手心把玩着,不知所想。
“你坐过监狱?”黄三凛然问。
“呵呵,您看出来了。”余罪笑着道,能看出来了,黄三是第一人。
“不是极度无聊和闲适,普通人没这种心情玩这小玩意。除了监狱我还真想不出其他地方。你比我还差了点,那是因为,我坐监的时间,比你要长得多。”
黄三淡淡地道,不过对余罪另眼相看了,不独是那一手普通贼也不好练的技术,又是警察又坐过牢,实在让他迷惑这之中蹊跷的事,不过他的好奇可没那么重,非要探究一下别人的**,他只在看着,看着那张普通而平常的脸,试图在上面发现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而已。
“不用看了,我正在想,以什么样的方式解决这件事。”余罪道。
“很简单嘛,你抓到我了,我跟你走就走了,行李已经准备好了。”黄三笑着道,似乎对于进去并没有恐惧感。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余罪道。
“你走眼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正在考虑,是不是把赃物,也就是机场丢失的行李给你。”黄三抛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不过他愣了,这个诱惑没有吸引到余罪,余罪摇摇头道着:“不是你,已经平静到能把把技术练到巅峰状态的人,怎么可能去染指那些身外之物,更何况这样简单的生活标准,根本不需要你出手了………我打赌,你根本不知道那失物是什么东西,用来干什么的。”
黄三笑着欠了欠身,他没料到,就认罪也有难度了,笑了笑抵赖着:“你错了,我就是个贼,如果有人掏钱雇我的话,我一点也不介意去偷点和我不相干的东西。”
余罪的手慢慢缩回去了,放回了硬币,再伸出来时,他放到黄三面前的,却是那张照片,慢慢地放下,他观察着黄三的变化。可惜的是,没有看到变化,只听黄三在异样地奇怪着:“咦?这个人怎么像我?哦,对了,我好像想起来了,许多年前我收了几个关门弟子,准备培养成贼的……可惜的,资质都不怎么样,还跑了几个……咝,哎哟,你真有心,把这张照片都能刨出来。”
“谎言还有意思吗?既然能找到你,同样能抓到剩下的两个,我本来以为是你,不过今天我发现我错了,不是你,是剩下两人中的一个,或者他们两个。”余罪判断道,他似乎已经窥到这个寂寞高手的内心,他觉得,这样的人,根本不会为钱去做那事,就即便做,也不会假手于自己人。
黄三长叹一声,手指点着额头,这个紧追不舍的警察让他头疼了,如果是普通的还好对付,偏偏又是对贼之一道特别了解的,叹着气,又舒着气道着:“你自以为了解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已经准备跟你走了,而且把赃物交出来,你还要让我怎么样?”
“你的否认让我对真相看得更清,我知道你去过肿瘤医院,我知道你患得什么病。怎么?想为养子养女尽最后一点心意?替罪去,然后你这情况,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对吧?”余罪轻声道着,他其实很奇怪一个贼,怎么会变成这样,就在黄三脸色有点不自然的时候,余罪又加着料道:“你在拖延,在拖延什么?我觉得没那么难,娄雨辰和郭风已经落网,他们进去已经二十四个小时了,我想如果把你也抓进去,亮亮相,让他们开口不会很难吧?”
黄三的眼皮跳了跳,脸上一阵悲戚,他闭了闭眼,哀叹道:“是不难,那为什么不抓我走。”
“本来我不介意那样做,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样对你,似乎有点太不公平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这四个人的关系,可我想他们是不是有点太卑鄙了,你把他们培养成人,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而你却要为他们抵罪………我一直很奇怪,又有什么变故让他们重操旧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有点明白了。”余罪打量着黄三,黄三却是鼻翕合着,悄无声息地抹了把眼,余罪知道离那个真相并不远,不过他不愿说出来,只是轻声道着:“坦白地说,虽然你们很可恶,不过我很同情,我也很遗憾,我没资格冤枉你,但我不会放过罪魁祸手。”
“谢谢你。”黄三舒着气,老脸回复了正常,几十年很少说这句话,说完却是怪异地笑了笑,向余罪竖了竖大拇指,话锋却开始变了,凛厉而决绝,盯着余罪道:“不过,你不会如愿的。”
“试试看。”余罪也不服气地道。
“马上你就会看到结果,我赌你无法如愿,我从来没有被警察真正抓到过,包括你,尽管你是离我已经最近的了。”黄三抿着嘴笑了,余罪看到了,他的耳朵又动了动了,一一下子余罪凛然了,不知道这老贼又出了么蛾子了。
就在此时,门光声大响,骆家龙和鼠标奔进来了,指着门外道:“余儿,特警队来了几十辆警车……你报案了?”
余罪忿然的盯着黄解放,一字一顿地问着:“你…已经自首了?”
“是啊,本来向你自首也可以,不过你不接受。”黄三笑着道。
“真相不是你隐瞒得了的。”余罪拍案而起,气坏了,他知道,一进公安大门,怕就没他的事了。
“试试看,一个快死的糟老头,一件全市警察追查的失物,谁轻谁重,我就不信都像你这么想不开。”黄三笑着道,似乎他赢了一筹,而赢了这个警察似乎让他很高兴一般自夸着:“我的去向还是我做主的好,我可不喜欢和你这么太聪明的警察打交道。”
“我会查到底的。”余罪有点气着了,听到零乱的脚步声。
“你不会,你不够狠,如果进门就给我戴上铐子,押着我走,现在已经解决了。”黄三的眼睛慢慢地移向了门口,哗声门被冲撞开了,一队黑衣的特警持枪而入,直直指着屋里人,冷峻的声音齐齐响起:
“都不准动!”
特警队尹南飞组长带队来的,专案组的几位几乎都到场了,尹南飞进门,看到了余罪,却视而未见,一指黄解放下着命令:“铐上!”
黄三哈哈笑着,状似疯颠,被特警铐上时,还看着余罪笑,被几人押出室外,同来的指战员路口外不远,已经有摄像架着,摄下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当晚,民航分局和特警支队联合解押嫌疑人黄解放指认盗窃现场,果真是罪魁祸手,他不但指出了作案现场,而且在机场外的停车场一辆破旧的普桑里,找到了失窃的行李,谁也没想到,赃物就在离案发现场不到三公里的地方,还未来得及出手。
当然,那个停车场是私人开的,没有监控,没有相关经营证件,随即被民航公安分局予以取缔。
次日这条新闻就上了官网的头条,机场外宾行李失窃案成功告破,吸引了无数观者的眼球,还附了几张两位老外和一群警察的合影。
第41章余孽未清
“来文,到总编室来一下。”
编辑部里,社长从玻璃门后喊了一声,隔断座位里的来文应了声,起身了。
偌大的编辑部,不少艳羡的眼光向那位姑娘投去,看着她微笑着、傲然着进了总编室,各自窃窃私语着,不少还拿着新一期的报纸在指指点点,这段时间因为猎扒的报道,小姑娘风头出尽了,前两日又拣了个便宜,因为一直和公安局政宣打交道的缘故,她又捕捉到了机场外宾行李失窃案信息,是全省多家媒体中首家全程刊载的,这件很有敏感性的新闻旋即被多家网络和媒体转载,原作者也跟着新闻自然名声日起了。
“注意了,停一下手头的活,我宣布一件事啊。”
主编出来了,旁边跟着来文,一副踌蹰满志的样子,不用说,提拔了,果不其然,主编扶扶眼镜,很欣赏地回看了来文一眼,对着编辑部一干采编道着:“前段时间我们的“猎扒”系列报道反应良好,不但得到了广大读者的认可,连市政府、市公安局的领导也多次来电表彰,既有新闻性,又是正能量的报道,是我们以后办报的一个方向,鉴于来文同志的表现,经社里讨论研究,社会新闻采编部暂时由来文同志负责,大家欢迎。”
在同仁们热烈的掌声中,来文兴奋而羞涩地鞠了一躬,与上前祝贺的同事们一一握手,能以工作不到三年的经历问鼎采编部负责的位置,足以让她的职业生涯有一个高于别人很多的起点。
她不知道是怎么样怀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坐回原座位的,在同事不时投来的艳羡眼光中,兴奋、自豪、激动充斥在心里,这一日,恐怕无法安心坐在这里了。
她想到了很多应该分享这份喜悦的人,于是她拿起电话,轻声地问着:
“喂,鼠标啊……我想请客,你有时间吗?呵呵,当然有喜事了,我恨不得把反扒队的兄弟们都请请……别别,就请你们几个……”
她邀着鼠标,很意外,在电话里,她居然发现一惯好吃的鼠标心情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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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许平秋的办公桌上,刚刚放下那副刊载机场失窃案的报道。现在的警务透明度越来越高,越敏感的事越捂不住,不过对于顺利解决、而且有报道价值的案情,各级机关还是比较支持的。只是……那报道,稍稍让许平秋有点牙酸的感觉。
案发后民航公安分局高度重视,迅速上报省厅,省厅组织精干力量,迅速侦破,并在接案后不到七十二小时内找回失物,这个当然是缩水过了。而且为了增加吸引力,还把盗窃的主谋黄解放的身世搬了出来,从作案的手法分析,联系到销声匿迹三十年的老贼、抓到他的继承人、再找到他的本尊,一个销声匿迹三十年老贼重出江湖,悬念制造的可够足了。他估摸着,又是市局宣传部那帮笔杆子连编带凑拼一块的。
敲门声起时,他刚拿起的电话又放下了,是秘书和李处长同时来了,正好,他要找的就是秘书,一招手,刚刚打印的发文草稿递上来了,他大致看了看,签名时,李卫国凑上来了,直道着:“老许,我正找你说这事呢,你等等再签发。”
“怎么?你对表彰有意见?”许平秋异样地问。
“很有意见,我问你啊。”李卫国指着发文草稿质问着:“怎么把这个人的名字,划去了……”
是余罪的名字,没有表彰个人,只给反扒队记集体三等功一次,而省厅授予的功劳,含金量可没那么高,许平秋笑着问:“有意见吗?小吴,你等会再来拿。”
秘书出去了,李卫国为余罪叫屈了,拍着巴掌道着:“我觉得你做事有点过份了,从机场开始刨,第一个嫌疑人是他找出来的、第二嫌疑人也是他找出来的、首犯黄解放也是他最先找到了……不能因为黄解放提前向马秋林自首了,就抹煞人家的所有功劳吧?不是我说他们啊,民航分局,什么事也没办;七队、特警队,就跟着马秋林去把人抓回来了,这不让人寒心吗?”
许平秋笑了,先是微笑,后是哈哈大笑,笑着解释道:“老李啊,基层这一套你不懂,就别瞎掺合了。”
“我怎么就不懂了。”李卫国不服气地道。
“民航分局什么编制,别看门脸小,正处级单位,分局长和我是平级;特警支队什么单位?支队长和我也是平级。反扒队什么单位?比派出所还低半级的。怎么着?把他们排到头一位?让其他人寒心呀?”许平秋反问着,把李卫国问懵了,自然不行,要那样话,寒心的人更多,这其中需要一个平衡,需要不同单位之间的一个平衡。
问住李卫国了,许平秋拔着笔帽,签上了名字,李卫国还是有点不忍地道着:“可总不能因为搞平衡,就打压人家反扒队吧?”
“没打压,不记了个集体三等功嘛。”许平秋道。
“可个人功劳一个没给呀?”李卫国道。
“我倒想给,可总不能让他把特警队的、七大队的老同志压一头吧?尹南飞、王冲生可都是出生入死的老同志了,你把个毛没长全的新人压他们头上,他们撂挑子更不好办。”许平秋道。仍然是集体功劳。一笔带过。
“那这个新人撂挑子,不也可惜了,我就觉得这个小同志简直是个神探,那么蹊跷的事都被人捋得一清二楚,还摸到黄解放的家里了。这事别说见到,就听着也觉得玄乎。”李卫国有点惊讶地道着。毕竟是内勤,无法了解外勤那些看似很神秘的手段。
“这个你不用担心。”许平秋笑着道:“他一直就在撂挑子,我要告诉你,他是被赶到反扒队下放的,而且警校没毕业就被破格授予三级警司衔,你一定不信是吧?”
“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李卫国愕然道,许平秋不多说了,拉开抽屉,拿着一本夹子,手一拍问着李卫国:“你非要刨根问底,那我就得给你看了啊,不过得经过崔厅长的同意。”
是特勤档案,李卫国一一下子眼睁大了,凛然了,摆摆手,不看了,然后一言不发,掉头就走。省厅刑侦和特警中都有培养的秘密身份的特勤,用于处理一些特殊的案件,这种绝密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许平秋得意地笑了笑,翻开了夹子,空的,又合上了,塞回了抽屉。这一招空城计真真假假他用得早就纯熟了,否则你无法打消别人强烈的好奇心。
在又一次看文件时,他狐疑地看着报纸,现在回想,似乎对几个关键的节点,连他也想不明白所以然,不独余罪在案情大白时退居其次,连马秋林也称病,再没有出现过。
对了,为什么黄解放单单向马秋林投案自首,这其中……一念至此,他敲着电脑,找着旧案记载,太久远了,没有形成电子文档,他又连拔了几个电话,终于在经手本案刚刚完结的尹南飞处证实了他的猜想:
黄解放第一次入狱的经办民警,就是马秋林。
哟,这秃小子学得真快啊,把老马的底子都搂出来了。许平秋暗暗想着,侦破上的能人不少,马秋林就算一个,但是此人已经心灰意懒,很少再参案,就硬调他,他也是得过且过,而现在,许平秋似乎发现了一个能与马秋林比肩的替代品,否则他找到黄解放,就无法解释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苗子呢?”
许平秋又反复斟酌着,原本想把他扔在反扒队受受罪,坐坐冷板凳再委以他任,毕竟经历过羊城那一单大案,许平秋相信这样的人才肯定会有用武之地,谁可知道,还没给他,他倒自己找到用武之地了,反倒让许平秋踌蹰,不知道该怎么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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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鼠标放下手机,他接到来文的邀请,虽然不介意去吃一顿,不过这两天心情实在不怎么好,累了几天,屁点好处没捞着,回队里检查照写,而现在吧,刘队要求更严格了,不让三人结伙了,非给标哥和李二冬一个安个组长的名头,让他们带着人出勤。
组长不算长,放屁都不响,就应个名,补助都不多几块钱,实在有违标哥从警的初衷。
“嗨,二冬,过来。”鼠标唤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李二冬,又抓了个毛贼,一看那年纪,还小着呢,眼光躲闪着,人瑟瑟发抖,鼠标下楼一瞧,不客气地道着:“这才多大点孩子,吓成这样?你有点同情心没有?”
“同情?你问问他干什么了?才高二年纪,偷了十七辆山地自行车,全卖了上网去了。”李二冬道,洋姜也插了句,十三中报的案,一直丢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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