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王 第 2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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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沈市火车站的恐怖见闻,我选择了长途车。但是当我走下出租车后,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长途车站竟也是人山人海!我咬咬牙,花了高出原来三倍的价钱买了一张开往郑州的豪华大巴车票,方得尝所愿,踏上旅途。

    豪华大巴抵达郑州时天色已晚。我随着人流走下汽车,看看天,知道已不可能再赶去少林寺。便信步走出车站,想找一家就近的旅馆,先安顿下来,一切留待明早再说。

    就在这时,一对母子突然进入了我的视野。

    一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母子正跪在路边行乞。那个孩子,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从膝盖以下竟空空如也!其实,更准确些说,他是伏在了地上,就象佛教大礼中的五体投地。

    我站在那里,一时竟不能动了,心中生出酸酸的感觉。还是后面的人搡了一下,才使我如梦方醒般快步走过去。

    我掏出钱,从中抽出五张百圆钞票,俯身放进地上那个破碗。此时,几乎所有目睹了这一行为的人都象看傻子一样盯着我。

    “傻小子,他们天天在这里要钱,家里都盖楼了。”已有好心人出言提醒。

    “孩子倒是可怜,谁知道是不是被大人故意搞成这样。。。”更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还有其他一些人也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但讲的都是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被这些言语烦得不行,不敢再看那母子的千恩万谢,分开人群,逃也似的冲出车站。。。。。。

    第二天,我早早便赶到车站,谁知却是‘起个大早,赶了晚集’。去少林寺的车竟全部满员!

    我听从了身边热心人的建议,沮丧的走向站外。

    热心人也是个小伙子,戴副眼镜,文质彬彬。巧的是,他也要去少林寺,而且也同样没赶上车。

    “今天是阴历十五,大家都去烧香,所以人会多。不过要说人多,昨天才真是吓人。”他向我解释。

    “那为什么?”我问。

    “你不懂?那些人是赶着烧今天凌晨的第一注香。据说子时烧的那注香是最灵!”

    “哦,”我点点头,再问:“你也是去烧香?”

    “可不!”他认真道,“不过你也不用急,一会还会来车,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去吃早饭。”

    于是我听从了他的建议,去站外吃早饭。

    吃过饭,车站内还是没车!倒是站外不远处停了几辆破旧的大面包,其中一辆上好象有人在吆喝着‘少林寺’三个字。我循着声音走过去,一看,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辆‘黑车’。

    我刚要转身,却感觉有人在向自己招手,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小伙子,他从破面包敞开的窗户中探出头。

    我走到他眼前,笑着问:“你不是不急么?怎么不等辆好点的车?”

    我这无心之言引来一旁正招徕生意车主的怒目。

    那小伙子倒被我说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声道:“这车便宜。”接着问我,“一起走吗?站里的车怕是还要再等一半个小时。”

    我又看了看车主由阴转晴的脸,笑着点点头,迈腿钻进车门。

    我上这车辆‘黑车’倒不完全是图便宜,主要想有个伴。这小伙子人不错,到了少林寺说不定还能给我向导一番。

    车中已差不多坐满了,那小伙子几句好话将他身边一个中年妇女请到后面,然后拍了拍座位,“来!坐这里。”

    我欣然应命。

    经过几句闲聊,我已知道他姓董,叫董立国。也不是本地人,不过在郑州上大学,今年大四。

    “我想求个好工作。”他不好意思的笑道。

    “那能管用?”我问。觉得他有些呆。

    “怎么不管用!在过去的三年,我年年都去,灵得很!”他涨红了脸,对我这种亵渎神灵的不逊之言很是不满。

    “你别急。我真的不懂。”我忙解释,说话时竟有种负罪的感觉。

    董立国很认真的叮嘱我,“你在这儿说说倒没什么。可是到了寺里千万别瞎说,否则会遭报应。”

    我点点头,不再开口。遇上这么个虔诚的人,以后说话还真得留神,否则只不定那句会犯了忌,引得人家不快。

    就在这时,车开了。

    汽车慢吞吞的转来转去,不久便出了市区。但是,接下来就出现了问题。

    先是有个别人提出疑议,很快就扩大到了绝大多数。他们似乎在向车主抗议着什么,说的是方言,十个字里我最多能听懂一半个,其余全通过他们的表情和语气来猜测。我转向了董立国。

    董立国倒还镇定,见我投来询问的目光,解释道:“这辆车没走高速公路,所以大家都不满意。”随即叹道:“诶!便宜车自有他便宜的道理。高速公路又绕远,过路费又贵,车主当然不愿意走。”

    斗争仍在继续,车主索性将车停在路边,不再前进。此时汽车离开市区已有段距离,而车主的态度很坚决:谁不满意?下车走人!

    群众的力量在这时候被充分体现出来,大家团结一致,坚决不下车,并表示要和车主斗争到底!同时已有人掏出电话准备报警。

    接着,有一两个机灵的人出面调解。他们提议车主先退一部分车费,然后大家也退一步,同意不走高速。

    这个提议打破了僵局。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车主终于同意退给大家每人三块钱,这场纠纷才告平息。

    黑车车主所选择的这条道路,据说是条省道。但是这里的路况实在差得可以!路面狭窄不说,而且坑坑洼洼,极难行走!偏偏就是这样一条破路,往来的车辆竟然络绎不绝、如车水马龙般川流不息。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毕竟还是这条路走起来要便宜得多!

    汽车继续前行。由于刚才的不快,车内的乘客全没了说笑的心情,闷不做声的任凭汽车颠簸摇摆。就在众人茫然不觉中,汽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索性停了下来。

    “怕是要坏事呀!”董立国在我耳畔轻语,说着便按住座位半立起身,向前方张望。

    我正自闭目,听他一说,已睁开眼,如他般欠身前瞻,一望之下,不禁愣住了。

    拳王 上卷 第五十一章 文贼

    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塞车!

    我生长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后来虽负案出逃,但是在逃亡生涯中,大部分时间也不过在穷乡僻壤埋头苦练,可以说是真真正正没见过什么世面。

    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车辆同时聚集在一处!

    而此刻,于我而言,眼前的情景只能令用两个字来形容:壮观!

    这里地势虽平坦,道路却颇多转弯。只见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车辆头尾相衔,从我们眼前蜿蜒曲折至目力所极处,却哪里看得到尽头?

    “唉!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坐这车呀!”已有人开口抱怨。

    “就是!刚才还是应该走高速。省那三块钱顶屁用?现在可好,等吧!等到天黑也是它!”另一人附和。

    “早知道尿炕还睡筛子呢!”旁边的人出言讥讽,但此人刚说完,也忍不住将头探向窗外。

    。。。。。。

    我们在纷乱声中等了约十多分钟,去前方探察消息的人回来了:前边根本找不到头!只是听说这条车龙的龙头在距此七、八公里远的山脚下。而至于为什么会堵车就只有去问老天爷了。

    一听到这消息,车里立刻炸窝了!当即便有人要求司机掉头。

    “你们谁他妈要能掉头开回去,这趟活的钱我全送外加一千!”司机也急了,他指着身后大声吼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过头。可不是么?在我们这辆车的后方,又已不知排出了多远!但最令人沮丧的还不是这些。

    这条路本就不宽,只有一上一下两条车道,此时因为堵车,却有不少司机报着侥幸心理竟从我们旁边逆行而上,已完全将回路封死。现在的情形真应了那句话: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些人的素质,也。。。!”一个儒雅老者指点着正逆行超车的司机们不住颤抖。很明显,他已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超吧!谁他妈也别走!”司机点了棵烟,全不顾满车焦愤无奈的乘客,一摔门,蹲在了路边。

    “你怎么打算?”董立国望着已拎起包裹准备步行回城的人问我。

    “我倒无所谓,反正也没事。”我轻声答道,却皱起眉,“这附近要有厕所就好了。”早饭多喝了两碗粥,刚出城时便有些内急,到现在已快憋不住了。

    董立国笑着问:“大的小的?”

    “小的。”

    “这还不好办?跟我来,我也正想呢。”说完他猫腰走出车门,我紧随其后。

    他带着我来到一个背静的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解了裤子就开始方便。

    “就在这儿?”我诧异道。

    “怎么?还不好意思?谁没事看你撒尿玩?”他畅快的嘘着气,见我仍左顾右盼,又笑了,“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就只能憋着,等什么时候这里盖好了公厕再说。”

    “我。。。”我不再废话,有样学样的也解开了裤子。

    到此时,我终于明白:人到真被逼急了的时候,脸面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董立国先方便完,只丢下一句:“你先等会儿”便一路跑开。待我方便完,他已举着两瓶鲜橙多回来。

    看着他手中饮料,我竟突然觉得有些口渴。

    “渴了吧?来!”他边说边扔过一瓶。

    我也是!明明下面刚放完,上面却又叫水。唉!人啊,真是奇怪的很!

    我抄手接过瓶子,难为情道:“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你还学生。。。”

    “呵呵,我拉你上了贼船,请你喝瓶水也是应该的。”他拧开盖,先解气的灌下两大口,又道:“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等到了寺里,请我吃顿素斋不就扯平了?”

    他倒真是好算计!我笑着爽快道:“行啊!没问题!”言罢,也拧下盖,接着便是一气牛饮。

    刚喝到一半,我停了下来。鲜橙多我是喝过的,可是这一瓶。。。怎么有股怪怪的味儿?

    我皱起眉问他,“这水过期了吧?味儿怎么不太对?”

    “不会吧?”他疑惑的举起自己手中的瓶子,仔细端详着生产日期,“没有啊?上个月的。。。你看看你那瓶。”

    我依言也找到了生产日期的标签,确实是上个月的。

    “会不会是假的?这种荒村野店的。。。你把水给我,我找他退去!”他伸过手,一脸愤怒。

    我急忙阻止,“诶!算了。”

    人家开的本来就是黑店,还怕你去退?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不咱们换过来,我这瓶好象没什么问题。”他谦然递过自己那半瓶饮料。

    这水既然喝出了毛病,我想着丢掉也就算了,可是他这么一搞,倒不好意思了。

    想想吧,人家明摆着是舍不得扔掉这冒牌货,想自甘其苦。我若真的扔掉,岂不等于扇他一个嘴巴?我心里叫着苦,脸上却挂起笑,推却道:“不用!我肚子结实,喝点假的不碍事。”说着便抢先将剩下的半瓶灌进肚子。

    “你。。。”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看我一气喝完,竟满意的笑了。

    喝过饮料,我突然觉得头有点晕!困了?想提气,却根本不由自主,人一个劲往地上出溜。我费力的抬起眼皮,正碰上他狡猾的笑容。

    “那我可就真不好意思了。嘿嘿。。。。。。”他笑着说道。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我朦朦胧胧睁开眼,只觉得头晕脑胀,浑身冰凉,眼睛更是出奇的难受。抬手揉揉眼,发现身上竟铺了一层稻草。

    这是怎么回事 ?这又是在哪里?我努力思索着,但头脑仍不是很清醒,便顾不得这些,挣扎着坐起来,先同眼中的异物斗争一番,好不容易才流着泪将双眼搞清爽,眼前竟依然漆黑一片!我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此时,阵阵夜风徐徐袭来,从敞开的衣领钻入肌肤,激得我连打几个冷战,使我猛然想起昏迷前的情形。

    我第一个反应便是伸手探进怀中,将大衣内兜的所有东西一股脑掏在地上。

    手机在,护照在,其他身份证件也一应俱在。看到这些,我松了口气,却还是觉得少了什么,又想想,是。。。钱没了!我怔怔的躺回到地上,没了钱,日后的生活可怎么办?不过再一想,董立国也还算仗义,毕竟给我留下手机,没有绝了我的生路。最有意思的,他居然怕我冻坏了,竟为我盖上了稻草。。。

    贼若做到这份上,也真是有趣得很!

    想到这儿,我苦笑起来。自己竟然对贼生出好感,是否也算前无古人了?

    笑着笑着,我忽然想起一事!笑容立即僵住!

    长途车呢?

    我的双腿虽已被冻木,头也晕得厉害,但是仍扶着墙勉力站起身,张慌四顾。嘿嘿,别说车了,就是连公路也没个踪影!董立国呀董立国!你究竟把我搞到了哪里?我定定神,又细细观察一番,终于看清楚,自己原来是被丢到了一个村边的牲口棚外。

    这黑灯瞎火的,让我到哪儿去找公路?即便能找到公路,长途车恐怕也早没影了!我略加思索便放弃了追赶长途车的打算,靠着墙颓然坐回到地上,长叹一声,将麻木的双手插进大衣外兜,想借此取暖,却突然有了意外的发现!

    我努力活动一下手指,哆嗦着将兜里的东西夹在指间拉出来,然后捧在双手中,凑到月光下一看。

    钱!果真是钱!真天无绝人之路!我正要欢呼,竟又有了新的发现!

    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在污旧的纸币间露出一角。我再次活动手指,捏出纸条,然后打开。

    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纸条上的几行小字:

    取 君 五 千 整

    还 君 六 百 零

    有 缘 再 相 见

    道 义 存 君 情

    落款是 盗亦有道

    这应是董立国留下的笔迹。如此看,此人就更有趣!想来还是个文贼!

    我盯着纸条看了半晌,又看出些门道,哑然失笑。

    别看这首诗写得不怎么样,但也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心,竟仿佛藏着头。若将每行的第一个字联下去,却是‘取还有道’四个字。如果这真是他有意而为,那这四个字就很值得玩味了。

    取还有道。。。颇有杀富济贫的意味!只不过,我现在确实还称不上‘富’人,竟也成了他刀下之‘鬼’,真比窦娥还冤!

    我手捧字条,回忆片刻,已想通了事情的原委。

    江湖上有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说法,叫财不露白。自己有此一劫正是犯了这个忌讳。

    记得昨天晚上,我初到郑州,曾在长途车站外施舍给一对行乞母子五百块钱。董立国很有可能在那时便盯上了自己。而今早的偶遇、搭讪以及同行,不过是他有意接近并相熟的一系列表演!嘿嘿!真可惜了他的表演天赋!竟不去作演员,否则至少也能捧个把奥斯卡小金人回来!

    现在想想,即便我就是赶上了今早的长途,又或是我们乘坐的黑车并未遇上罕见的大塞车而顺利抵达少林寺,我恐怕也很难脱此一劫!这也许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唏嘘一阵,我将纸条重新叠好收入兜内。再数数手中的钱,不多不少,整整六百大毛!

    董立国确是大方,给我留下的是六百毛而不是六百分。否则我就更见困窘。

    我掂量着手中的‘银子’,开始盘算以后的去向。

    现在有两条出路摆在我面前:一是打电话约叶朋到郑州,然后自己搭乘一辆返城的汽车回郑,等待会合;另一条是索性将叶朋直接约到少林寺,而自己则继续前进,径奔少林!达成此行的心愿。

    我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今天虽遭洗劫,但毕竟还剩下六十块的底气,况且少林寺又近在咫尺,让我如何肯无功而返?想毕,我拿定了主意:先上少林再说!

    电话中,叶朋得知我遇贼之事后,先是冷笑不止,继而破口大骂,将笨蛋、猪头、呆鹅等等各种形容呆傻的词汇冠诸到我头上,情绪竟非常激动。我静静聆听着他的‘赞美’,只是搞不懂我自己都未将丢钱的事放在心上,他却为何如此愤慨?想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老家伙太在乎钱!

    正当我等待着更猛烈的疾风骤雨时,他却突然安静了,然后带着非常奸诈的笑‘安慰’我:你既有一身功夫,便不愁没钱用,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罢竟得意的笑开了。

    我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不过是想诱我去打拳。

    我明白告诉他,这次回国,主要目的就是来找人,在找到小月前,其他一切都免谈!接着便说出了去少林寺的决定,同时声言,来不来少林让他自己看着办!

    挂上电话后,我开始活动冰冷、僵硬的四肢,为下一段旅程作准备。对于叶朋,我根本不担心。刚才我并未把话说死,因而不愁他不来。

    我最后做了一组原地高抬腿,身上终于恢复了热气,便穿上大衣,准备开拔,但是就在这一刻,我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我滞顿住的身行并非因为寒冷!而是前方不远处两点绿色的幽光。

    那是一双眼!野兽的眼!

    我曾听说狼的眼在夜间会发出绿光。而此刻,斜前方那个阴森的黑影该就是一条狼!我还听说,狼一般喜好结伴出猎。这么想着,我将后背贴住墙,然后警惕的搜寻起来。还好,只有眼前这一头。

    我松了口气,悄然举步,逼向那头畜牲。

    我刚动,狼竟也动了。

    它狂吠着,只几个纵跃,便带着一阵风向我扑来。

    听到叫声,我自嘲的笑了。这哪里是什么狼?分明是一条狗!我停下脚,原地不动,然后觑准来势,在它近身前,迅速踢出右脚。这一脚正扫在来犬的侧腹部。那畜牲被我踢得斜着飞出两米远,带着一溜哀鸣滚倒在地,成了冤死鬼。

    事情到这里本该就已结束。但是这只破狗在刚才发起攻击时的几声狂叫竟引起了全村的犬吠。我隐隐觉出不妥,正待脚下抹油、溜之大吉,却听到一声惨呼:“小红!”接着便见一道黑影从牲口棚后冲了出来,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那是个中年妇女。我刚转身还未走出两步,便被她扑上来死命扯住衣角。

    她也真是奇怪,口中明明喊着‘小红’(八成是那条狗),却偏偏来纠缠我?我也是,既未作贼,心虚什么?我转回身,口中说着:“你干什么?!”想要拂开她的手,却反而被她抱住了胳膊,更动弹不得。

    “抓贼啊!抓贼。。。!”那妇人嘶吼起来,继而伏下身,抱住了我的右腿。

    她嘶哑却又高亢的叫声惊破了夜空,惊起了宿鸟,也惊醒了附近的村民。先是一两个,而后是十几个,最后竟有几十人将我团团围住!他们有的举着手电,有的手持棍棒,即便是赤手空拳的也捡起石块,一个个义愤填膺,对我怒目相向。

    我这副五大三粗的身板确实唬人,又见我还老实,村民们都冷冷的与我保持着距离,蓄势待发。倒是有个干部模样的人排众而出,来到妇人跟前,将她掺起来,“桂花他娘,这是咋回事?”

    妇人见来了援兵,更加理直气壮,指着我道:“这贼想偷俺家牲口,被小红发现,又把小红踹死了,可怜俺的小红。。。”说到这里,她哽咽着扑向那条死狗。

    “打死狗操的!”群众中已有人忍不住挥舞起棍棒蠢蠢欲动。

    “你个狗日的死柱子!打死人要偿命你是不知道咋的?”来人头也不回的骂道,接着用手中的电筒指点着我,“你,跟我来。”

    在村公所,我象犯人般被逼坐在墙角。我的对面,坐着几个显见是有些头面的村民,那妇人夹杂在人丛中恨恨瞪着我。此时我已知道,刚才出头之人正是本地的村支书,姓张。

    张书记想是官作得久了,情绪控制得很好,并不象其他人般激动。他一边翻看着我的证件,一边听我讲述曲折的遇盗经历。等我说完,他已将身份证等物扔到一旁,手中却兀自捏着护照上下左右的端详。

    “谁知道你这玩意是不是真的?谁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将护照扬了扬,转给其他人。

    “都是真的。”我坚持道。

    “切!你说是就是啦?哪个能证明?”

    我从容应道:“你可以打电话问我的几个朋友,他们都可以证明。实在不行,你还可以通过公按机关去海关查询,那里有我的入境记录。”

    “谁有那工夫!”张书记更是不屑的一撇嘴。我被他惹得火起,“你说吧!到底想怎样?”

    张书记对我的愤怒全不介意,清了清嗓子,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今天这事情还不能排除你偷盗的嫌疑。当然,由于桂花她娘发现及时,所幸没有造成太大的财产损失。。。至于最后怎么处理,还要看你的表现。”

    我冷哼一声,寸步不让,“张书记,据我所知,这种事还轮不到你们来处理吧?这样,咱们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解决!你们要不愿意,我自己来。”说着,我掏出电话作势欲打。

    对面的张书记见状,早丢过一个眼色,一个动作敏捷的小伙子快步上前,一把将我手中的电话抢了去。

    我故作错愕的望着他们,口中惊呼:“你们。。。!”其实,我根本不愿为这点小事去见官,对我而言,警察这个词极度危险。

    “你狗日的还不服管?!”那个夺走电话的青年回手便是一巴掌。接着只听一声惨呼,却是那人的手腕被我扣住。我稍微加了些力,他已痛苦不堪的随着我的手势蹲下来。

    “都住手!”张书记适时跳了出来,“你想干啥?还想再闹事吗?”他义正词严的指着我。

    我很给面子的松开五指。做事情不能太过头,要点到为止。“张书记,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也看见了,刚才明明是他先动的手。而且今天这事,从始至终我都是受害者。。。”

    张一挥手阻住了我后面的话,“那个。。。你叫啥来着?”

    “张宇。”

    “张宇!今天不谈你的遭遇,也不论你是否真的去偷牲口,你把桂花家的狗打死了,这总是事实吧?杀人要偿命,杀一条狗虽然不用偿命,但这狗也是条性命,也是人家辛辛苦苦养起来的,总不能白被打死是不是?”

    “张书记,我不杀这狗,难道还等着它来咬我?我这也算正当防卫呀!”我继续争辩,为后面的讨价还价作准备。

    “你说它咬你,有证据么?它咬你哪儿了,身上有伤么?”他驳斥道,面带得意之色。

    “。。。。。。”我无以为继。

    “所以我说,小伙子,你就不要再胡搅蛮缠,事实都俱在,还瞎讲啥歪理?”

    我鼻子都快气歪了!但也不再计较,转而问他,“那你说怎么办吧?”

    “这件事情嘛。。。有两个解决方案:一个是公了,我们把你送到县上公安局,让他们处理。一个是私了,只要把桂花家的狗赔了,我们就不再追究你偷窃的问题。”说到这里,张书记看看我的反应,又近一步道:“张宇啊,看在咱们都姓张的份上,我跟你讲句私底下的话:现在是春节期间,各地都在严打,你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搞清的,你要真在号子里蹲上十天半拉月,那滋味也不好受!所以你听我句劝,把那狗赔了完了。”

    “那就私了!你说怎么赔吧?”我不耐烦道。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出门撞了一天鬼!

    做通了我的工作,张书记转向那妇人,“桂花她娘,你也表个态。”

    “张书记,俺听您的。”在领导面前,妇人安静许多。

    “啧!狗又不是我家的,咋听我的?快说个钱数!这破事总不能折腾一宿。”言罢,他打了个哈欠。

    妇人一怔,却没了主意。

    “你们也别算计钱数了,我身上就六十块。”我咬咬牙,将自己所有现金都掏出来。

    “不中!”妇人横起眉,坚决反对。

    拳王 上卷 第五十二章 幸福

    “六十绝对不中!俺家小红是纯种‘苏联红’!狗市上,不大点的崽子还能叫上一百多的价。再说俺养了这些年。。。”

    妇人还要算细帐,被张书记拦住,“这样吧!我作个主:桂花家这狗作价二百块。张宇,这个价码绝对公道,你要不信,以后尽管可以去打听,啊!另外我再说句不相干的话,桂花她爹头年刚走,她们孤儿寡母的,别小看这条狗,很多时候能派上大用场哩!”

    我对于狗市的行情一无所知,至于那个‘小红’到底是不是纯种苏联红也无从追究,但有一点我却是明明白白知道的:现在,我身上仅有六十块钱,而且还是活命的钱!

    “张书记,我身上就这些钱,不信你可以派人搜一搜。”我横下心,摆出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的架势。诶!若在以前,我说不定还会多给她些,只是现在。。。

    张书记先接过钱,而后为难的匝巴着嘴,对我上下打量起来。

    天!不是要我脱下衣服作抵押吧?这数九寒冬的!

    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刚才那青年的手上,有了主意,笑道:“呵呵,搜啥身?那是警察的活计,我们乡下人可干不来!这样,你不是钱不够吗?先把电话压下,抵一百四,等你有了钱再回来换。”

    我怕的就是这一手!

    “张书记,你总得给我留条活路吧?我把钱全给了你,电话再被扣下,这里我又举目无亲。。。你可别把事情做绝了!”我铁青着脸把最后这半句说完,已经从椅中站起来。

    狗急了要跳墙!人急了呢?

    “你身上钱太少,电话一定要扣!”他坚决道,继而从手中抽出一张十块的钞票塞还给我,“这钱你留着作路费。我只能让到这一步,否则就没法跟乡亲们交代。”他说话的口气根本不容质疑。

    十块钱?路费?我苦笑起来,不过再看看兀自不肯散去的乡民以及他们面上的表情,终于放弃了动武的念头。这点钱好歹够打个长途外带几餐饭食之用。

    “那好吧。”

    我将钱揣进怀里,正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却被他叫住,“你等等,先写个字据。”说着,他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摸出张纸来。

    那是张类似宣传画的小广告。他用的是背面的白页。

    他将纸张对折,从中一分为二撕开,间中加了张复写纸然后提笔而书。

    写就收据,他将我和那妇人招至身边,“凡事要讲个规矩。你们都签上字按上手印,这样就算有个凭证。”

    妇人依言照办。轮到我,却将那纸拿到手中。收据写得简单明了,无非是某某欠钱以手机为押云云。我心中一动,将纸翻转过来,看到的是宣传画的上半部分。

    这是一张歌舞团下乡演出的小广告。字和画都是黑白色。在最上端有三行醒目的黑体字。

    上写:省级剧团,阵容超强!中书:岁末下乡,与民同欢!下云:云凤歌舞团倾情打造。黑体字以下被分为左右两部分,左边是歌舞照,右边是简介。我没看简介,眼睛却怔怔盯着那半幅歌舞剧照。

    我静静的看着画面,捏着纸张的手依然很稳定,可是我的心。。。心如鹿撞这个词已经显得太苍白!那是混合了诸多色彩的跃动。而且不止心脏,似乎我的五脏六腑,甚乎大脑都随着心房翩翩起舞。

    尽管屋中的光线很差,尽管剧照印得十分粗糙,画面相当不清晰,但是,我仍然认出了那个被舞者簇拥着的手持迈克风的人!

    那副清丽出尘、娇美无暇的面容!

    那张令我魂萦梦牵、无法忘怀的笑脸!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发飘,似乎眼前的一切并不真实,于是凑到屋中灯下,仔细辨认。然后揉揉眼,再看!谁成想,这一揉,却揉出泪来。

    是的!

    那是月儿!

    真的是月儿!

    难道说,冥冥中真的有天意?

    上苍竟是如此捉弄我!它折磨了我一整天,最后却送上这样一份惊喜!比起月儿,丢失的那些钱算得什么?我受得这些委屈算得什么?世间的一切又算得什么?

    此时我倒真想好好谢谢董立国,谢谢眼前的妇人和张书记,甚至要谢谢那条冤死的狗:小红!

    “我说张宇,你不快着签字,瞎看啥呢?”张书记被我的状况搞得非常诧异。

    我仍旧沉浸在苦尽甘来的大悲大喜中,根本听不到他说话!

    “张宇!你到底想干啥?”他厉声喝问,人也机警的退开三四步。在他看,我或许已不堪打击,失心疯了。

    我被喝醒,急切的指着手中宣传画问,“张书记,这张广告你还有么?”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关心这些东西?”他以异样的眼神盯着我,目光中尽是疑惑、嘲弄与不屑,就象看着个傻子。

    我们就仿佛在作戏,而我则极为配合的傻笑起来,“呵呵,张书记,你再写一份字据,这张就给了我吧。”

    “有病!”他再退一步,然后绕开我来到办公桌旁,重新写了一式两份字据,接着退回到群众中,用手遥指着桌子道:“你快签字。”

    我一手攥着广告,一手签字画押,办完一应手续,人们自动闪开道路,巴不得我这病人快些离开。我没走,却来到张书记面前,惹得他大皱其眉。

    “张书记,你能告诉我陈店镇怎么走吗?”我将广告的下半幅递过去,指着一个地名问道。

    他根本都不看广告,只是疑惑的盯着我。

    “张书记,我知道,你是好人,更是好书记!你就告诉我吧?求求你了。”我极尽卑躬屈膝之能事,不耻下问。

    他的面色缓和了些,但仍与我保持着距离,往村公所外一指,“门口这条路向北,出村后遇见大路一直奔西,十里地。。。”

    “谢了!”我没等他说完便欢快的收起广告,夺门而出。

    “哎!这广告都半个月啦。。。”他又补充,却早不见了我的影子。

    “真是有病!”他喃喃转回身,冲着仍滞留不散的村民嚷嚷起来,“都散了!散了!散了!”

    人群散尽,他才笑着将钱塞给妇人,趁势握住了她的手。。。。。。

    我兴奋的冲出门,按照张书记的指点,果真找到东西向的大道,然后顶着西北向的寒风,沿着大道向西一路走下去。

    我走了整整一夜!却早下去十里地不止!

    初时,我还因着激动与期待箭步如飞,但是越到后来,随着与时俱增的疲惫我便越觉迷惑和茫然,到最后索性靠在路边的杨树旁不再前进。

    此时,天已蒙蒙亮,四周的环境也渐渐清晰。我的脚下是向前后延伸开去,逶迤至天际的公路。公路不宽,被两行稀疏的白杨遮掩,从远处遥望,令人生出衣不遮体的纰漏感触。白杨外是一望无际的褐土黄田,在目力所及处点缀着星星农舍,片片村落。

    腊月的中原大地,真是荒凉至极!唯一的生气也许便只有从遥远农舍中飘起的袅袅炊烟。

    我刚歇了脚,饥饿和寒冷这两位不速之客便接踵莅临。在饥寒交迫中,我无助的蹲下身子,茫然四顾,初时的兴奋已被满腹苦楚所代替。

    我这一路下来,村庄倒是经过不少,但并未见到过象样的镇落,就更别提什么陈店镇!我开始怀疑那个姓张的书记是否故意指错路,又怀疑自己是否走岔了道。诶!月儿明明已与我近在咫尺,却偏偏仿佛相隔天涯。陈店镇啊!你到底在哪里??我痛苦的将手插入发中,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空虚!

    苍天啊!难道你会忍心让我与月儿就这样擦肩而过?

    我鼓足气力站直了身体,记得王哥曾说过:很多事情往往在最绝望时才会出现转机。我不会放弃!绝不会!

    下一刻,我裹了裹大衣,继续前进。

    走了大约半小时,我终于见到了人迹。他是这一夜过来我所遇见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人。那是个老者。在他周围,一群绵羊正在寻觅地上枯黄的干草。

    老者在慢慢咀嚼着手中的干粮。

    我克制住汹涌的食欲,恭敬的上前打过招呼,而后询问陈店镇的去向。

    他的回答险些令我昏厥!我竟然走过了!而且走过了十多里!老者问明情况后又详作解释:陈店镇并不在大道旁。在距此十四五里远处有一条南向的岔道,沿岔道向南走一里左右便是。

    原来张书记没有错指道路,却是我匆忙中未将他的话听完。

    老者讲述完毕,见我仍不走,只是咽着口水望着自己手中干粮发呆。他宽厚的笑了,随即从随身的包裹中摸出块烙饼塞到我手里。

    我千恩万谢的转身离去,边走边吃。。。

    不知又走了多久,我终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陈店镇。但是,路人的回答再次无情的击碎了我满怀的痴愿!广告中的歌舞团早在四天前就离开了,去向不明。

    我终于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已隐隐觉到刚才的预感将要成为现实。

    苍天就果然真的这般无情?它明明已给了我希望,竟忍心棒打鸳鸯,让我与月儿擦肩而过?

    我呆呆的坐着,漫无目的的看着过往的行人。当然,他们也看着我,目光却是那般异样。我顾不上这些,也根本不在乎这些,此时的我,就象在窗玻璃上乱撞的苍蝇,看到了光明,却偏偏没有前途!

    我没有在陈店镇停留,开始浪迹于周遭的村落、集镇。我就象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每到一处,甚至每见一人都要询问一番,问的不是阿毛,而是云凤歌舞团。我的问题总是千篇一律,得到的回答也都是众口一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甚至都没人听说过这个歌舞团的名字!

    我在希望与失望中流浪了十天。在这十天里,我风餐露宿,没有喝过一口热水,也未睡过一晚热炕,卖掉了手表,钱也花得只剩下九毛。最后竟转进山中,最后也终于大失所望!

    上天终于没能给予我和月儿再见面的机会。也许我们的缘分真的已尽,也许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也只存在于小说与戏剧中。至少,它不属于我。我心如死灰!

    就在第十天的傍晚,农历腊月二十九,俗称小除夕的黄昏,我垂着头走进了一座名为新平的县城。

    此时,我已不能算是盲流,而根本就是个乞丐。我的头发乱得象稻草,大衣已经又脏又破,而且发出了一股难闻的味道。我的双手伸出来,就象十跟碳棒接在两团规则的煤块上,我的脸。。。我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十分吓人,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绕着我走,而他们望向我脸上的目光。。。我确实难于启齿!我的到来似乎与这座欢快、喜庆的城市格格不入,就象一个异类,或者说是一块垃圾。而这正是我从那些鄙夷的目光中读到的。

    我低着头走路并不完全是怕被人看,另外一个理由也实在羞于启齿!我想捡钱。

    我的理想其实很简单:一毛钱。

    我身上还有九毛,租公用电话打一个外地手机需要一块。我就缺一毛钱。而这一毛钱将使我摆脱现在的困境,重新为人。

    我紧贴着墙根,在张灯结彩的大街上缓慢前进。由于天已渐渐黑下来,路灯又未点亮,因而地面上的光线非常糟糕。这便大大阻碍了我的搜寻工作,但是正象人们常说的:工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一张方桌前看到了一枚闪闪发光的硬币。

    我知道那是一张方桌,因为我看到了四根桌子腿。我一直低着头走路,便只能看到无数的腿:桌子腿,椅子腿。。。还有行人的腿。

    当我确定那确实是一枚一毛钱硬币后,便飞快的冲了上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未感到任何羞耻。但是,我仍然慢了一线!

    那枚一直诱惑着我的硬币突然消失了!就在原来的地方竟多出一只小手。一只漆黑与肮脏程度均可与我比肩的小手。

    我侧过低垂的脸,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他的脸几乎已与暮色融合,因而我只能看清那双眼。一双孩子的眼。只有孩子的眼才会这般清澈!只有这般清澈的目光才会带给我如此震撼!而这震撼已于瞬间如烙印般刻在我心灵深处,使我终生不能忘记!

    孩子伏在地上仰视着我,忽然侧过脸呼唤了声同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将我的注意力引向了他的身体,他的一条小腿发育得就象手掌般大小,软软垂在地上,让人看了不觉心中一痛。他呼唤过同伴,又回过头继续逼视着我,目光中充满敌意。

    我再也无法忍受,立刻别过头去,竟不敢与他对视!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流泪,更为自己刚才那个重新做人的想法而羞愧。我虽然无力改变眼前的现实,却绝不能轻视乞讨者们做人的权利!尤其是这些孩子!

    我下意识的将手伸进兜,但最终还是没掏出那九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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