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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口鼻间满是芬芳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却又充满温馨的感觉。
“宇哥,”她继续说道:“等我老了,变成老太太,你还愿意这样搂着我不?”
我的心头突然一热,眼圈开始发酸。
老了?我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我真的能活到那一天吗?
“愿意!月儿。我愿意!”我轻轻的却又非常坚定的回答。
她收回目光,惬意的变换了一个姿势,将头深埋在我胸前,就那么幸福的偎着我,不肯再说话。
拳王 上卷 第五十九章 老包
午夜过后。
小月已经睡熟。我轻轻把她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然后拉过椅子,面对着门坐在床边。
我的背后就是镶嵌着双层玻璃的窗户。窗外的风很大,如鬼哭狼嚎般的凄厉风声淹没了外间的一切,那股子声嘶力竭的劲头似乎要将这世间的所有生灵都席卷升天。
从窗户的细缝中,我感到了丝丝寒意。那是料峭的春寒。现在,也许应该能算是春天了吧。
我闭上眼,一边抵抗着袭人的倦意,一边努力使自己融入窗外那清冽、干冷的世界。不知为何,我的心中频频生出烦躁的感觉,竟久久不能入静。
蓦的,我心头没来由的一动!睁开了眼。
走廊里有人!尽管脚步声很轻,但依然被我的双耳捕捉到。我缓缓嘘出一口气,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笑意。冯远志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终于来了。
房门的把手轻轻被转动,接着,门被打开,一个幽灵般的身影飘入屋内。来人身材不高,动作非常轻灵。他抹身转进屋门,却并不急于下手,先贴墙站好,机警的将室内环境巡视一遍,猛的见到端坐在窗前的黑影,吓得一哆嗦。
“灰子,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着!”一个人压低声音喝问,是冯远志。话声止处,他已推开房门,飞步蹿入屋内。
“冯哥,有。。。鬼。”
“有个屁!。。。”冯远志扬脸看见了端坐着的黑影,没有继续骂下去。他回手摸到灯绳,轻轻一拉,屋内的灯亮了。
我站起身,闭了下眼,很快适应了灯光。
“宇哥?”小月被屋中的变化惊醒,接着便发出声尖叫。与此同时,门外走廊中传来几声暴喝。贺老儿那边已经动上了手。
灰子贴住墙惊得大张着嘴,冯远志反应极快!他抬腿踢上门,反手别好插销,转瞬间便将我们都关在门内。
“冯远志,算了吧。今天你跑不掉了。”我好言相劝,只是这番好心却没有得到好报。他舍了我,竟怒吼着扑向床头,我急忙跨步侧身将小月护在身后。那知冯远志这一扑却只是虚张声势,待我被骗开,他已晃动身形直插向侧前方的窗户。奔跑间,抄起拦在当道的椅子,甩手向我掷来。
我举右臂将飞来的椅子格开,反手将随后跟进的灰子一拳打翻。就趁这么个工夫,冯远志已破窗而出!我回身在灰子的侧肋补上一脚,令他彻底失去抵抗能力,才迎着凛冽的寒风,几个纵跃飞上窗台,踏入虚空之中。就在我腾空而出的瞬间,别住的房门被伏在外面的警察撞开,五、六个警察蜂拥而入。
小月住在招待所的二楼,从窗口距地面大概四、五米的样子。我在空中将身体完全展开,将要落地时,收腰蜷腿,探脚尖在地面的草丛中斜刺里一点,卸去了下坠的力道,人也向前滚落开去。此时,冯远志刚跑到大门口,却被伏在外间的几名武警突然扑倒、按住。
我顿住前冲的势子,一骨碌爬起来,就那么半蹲在地上,看到冯远志遭擒,正要冲过去,突然觉得脚下一软,便又栽倒。慌乱中,我匆忙提气,却骇然发觉丹田处竟空空荡荡!
“宇哥!”小月从破开的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厉声尖呼。我很想大声回应,却感觉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嘴轻轻动了动,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
当我醒来时,天色仍未放明,人却是躺在医院中。在病床边,贺老儿与小月并排而坐。贺老儿眉关紧锁、神态凝重,小月双眼红肿、面色苍白,眼角仍挂着泪。
“宇哥!”见到我醒转,她扑上来,抓住我的胳膊。她的两颊飞出红云,一张脸儿就象挂着露珠的桃花,煞是娇艳。
“月儿。”我微微一笑,欠起身,看到了悬在头顶的吊瓶,皱着眉说道:“把这玩意儿撤了吧,看着它我头晕。”
“不行!”小月按下我欠起的肩膀。
贺老儿冷笑一声,“哼!没这玩意儿你醒得过来么?再说,钱都花了。”
老儿真是吝啬得可以,我笑着反唇相讥,“干爹,咱这一赌,您可是输了。”
他继续冷笑,“嘿!赢了能怎样?输了又该如何?你以为你现在还回得去俄罗斯?”
他这是话中有话!我急忙提气,丹田竟有如万针相攒。这是怎么回事?我再试着强行提气,却被疼出一身汗!立刻松开劲,放弃了努力。我不能运功了!我的心跳得飞快,哆嗦着伸出左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拧,竟没有任何知觉!我的大脑瞬时变得一片空白,心慌得根本不能自制。我。。。瘫了?
“宇哥,你咋了?哪儿不舒服?”小月被我吓得脸上又失去了颜色,她问话的声音很轻,嗓音中略带颤抖。
我不敢看小月,木木的转向老儿,颤声问:“干爹,我。。。还有救么?”
小月倏的抓住贺老儿,摇晃着他的肩膀,带着哭腔说道:“干爹,宇哥他。。。?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呀!”
老儿长叹道:“唉!月儿啊,咱别的不说,就冲你,我也不能不管这傻小子。可是。。。先前我就说过,这小子的病根我除不了,要想救他,还得去找我师兄。这样吧,咱们等天一亮就动身,越早到五台,他就越有救。”说到这里,他拍拍我的肩膀:“傻小子,想开点吧!虽说你现在瘫了,不过能捡回条命,已经算福大造化大。剩下的事,咱还得走一步说一步,急也没用!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你的心态。听我一句话:只要人还在,万事就都还有希望。”
老儿的话已说得再清楚不过。我虽知这一天早晚会来,却仍无法坦然接受这一切。我现在的样子,倒还不如死了!
小月一只手紧紧攥着我,另一只手不住的抹眼泪。
“月儿,”我闭上眼,心乱如麻,“我。。。你。。。走吧!别让我这个废人连累了。”
小月拼命摇头,哭得却更凶。
“混帐话!”老儿抬手便在我头上勺了一下,“你要真下得了这决心,当初就不该来找她!你个臭小子!良心都他妈让狗吃了!”
“干爹!”小月止住哭声,拦住老儿再次伸向我的魔爪。
我们这么一折腾惊动了值班的护士,她双手掐腰立在病房门口呵斥道:“你们大哭小叫的闹什么?人不是还没死吗?”她看了眼吊瓶,走过来将点滴的速度调快了些,而后指着吊瓶对老儿道:“看好了!还剩最后一格的时候叫我,我来换药。”
“大夫,”老儿叫住了转身欲离开的护士小姐,“明天早上就别再给他安排输液了,我们一早就走。”
护士转回身,鄙夷的盯着老儿,问道:“大爷,您说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老儿近乎无耻的一笑,“嘿嘿,钱要紧!”
“护士,我干爹的意思是要换家大医院,他怕在这里被耽搁了。。。”小月急忙解释,却越描越黑。
“你们随便!有病!”愤怒的护士摔门而去。
我又睡了一阵,再一睁眼,天已大亮。此时老儿已将离院的一应手续办理完毕,之后,我们一行三人回到了招待所。
老板娘不知从哪里搞到一辆八成新的轮椅,作个顺水人情送给我,美其名曰是对我的奖励。老儿招呼小月收拾东西准备上路,老板娘心里自是一百个不乐意,却碍于老儿的‘淫威’,只得忍痛割爱。临走时,她推着轮椅将嘴贴到我耳边问:“我说傻子,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老儿耳尖,劈手夺过轮椅,道:“瞎问啥?你看他那样。不是真傻难道还是装的?”
我木然看看老儿,向老板娘点点头,证明老儿所言不虚。就在老板娘哭笑不得之际,青青跑过来,摸出五百块钱塞到我手里,说:“傻子,你。。。”她看了看小月才从口中艰涩的吐出两个字,“保重。”
“呵!青青够趁的?晚上还不请哥哥宵夜 ,哥哥我保证服务周到。”人群中一个相貌俊美的小伙子出言调笑,言罢坏笑不止。
他身旁一个粗壮些的小伙子骂道:“‘花眼儿’你丫可真不地道!人家青青和傻子早就有一腿,你硬往里插什么插?你小丫的要实在痒得难受,就把屁股洗干净,晚上来找我吧,我请你宵夜。”他这一说把所有人都逗得笑翻了天,唯有青青红透了脸。她想向小月解释,却不敢看过去。
小月脸上已经变了颜色。
“青青。”我向青青点点头,她俯下身。“谢谢你。”我的声音很轻,但非常真诚。我努力欠了欠身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青青,找份正经工作吧,或是回家都可以,别在这里混了。这不是长久之计。”
“宇。。。宇哥,我知道你不傻,我知道的。”她咬咬嘴唇,忍住眼泪,然后扬起头,飞扬着长发跑开。看着她的背影,我第一次发现,青青原来也是很美的。
老儿干咳一声,道:“月儿,该走了。”小月向老板娘道过别,这才赌着气将大小包裹一股脑塞到我怀里,推着轮椅走出门。老儿根本不理看热闹的人群,只是向老板娘飞去一眼,便背起手施施跟在了后面,
小月心中有气,一直到上了车,仍不肯说一句话。最后还是老儿憋不住,出来作和事老。
“月儿,别生气了,啊。你别竟听那帮王八羔子瞎白话,这帮人,嘿!吃屎都不带刷牙的,能他妈说出个好来?我说句公道话,张宇在云凤这段时间,总的来说还算规矩,要不我早就把他赶跑了。你说呢?别生气了,啊?”
“干爹,您这‘还算规矩’是什么意思?”我自认一向清清白白,却被老儿说得不干不净,心中不服,便忍不住驳他。
老儿狠狠勺了我一下,骂道:“你个缺心少肺的东西!自己不知道哄哄月儿,还他妈跟我叫劲?我是替你说话那,听不出好赖话!”说完便又要打。“干爹!”小月慌忙拦住老儿,却还是不肯看我。
他收了手,继续道:“赶快把月儿哄乐了!要不然没午饭吃!”
老儿是头纸老虎,别看他说得凶,实际未必做得到。我并不与他计较,突然想起冯远志,开口问道:“干爹,冯远志他们最后怎样了?”
老儿眉毛一立,正待再次发作,胳膊已被小月先一步缠住,又看看我的样子,确实可怜,才忍下气,歪着头道:“进招待所的七个外加门口放风的,一共八个人,通通被拿下!怎么?你还有闲心问这个?我看你是又好了,没事了吧?”他话里有气,这气多一半还是在那输了的一赌上。
我苦着脸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也谈不上有事没事。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沉寂片刻,又道:“我父亲就是死在这上面,我能幸免一死。。。”
“你父亲?”他的眼睛一亮,“闹了半天你这毛病有家族遗传史!月儿,你交友不慎啊。说说吧,小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我横竖都有点耳闻,说不定我还认识你父亲。”
“我父亲就是一中医,不是江湖中人。哎,干爹,您说冯远志他们最后会怎样?有可能判刑吗?”老儿越扯越远,而且老爸的话题实在让我难受。无奈下,我只得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不好说,关键是没拿到他们盗抢的证据。不过老板娘准备和县上的领导沟通沟通,估计得重办。”说到沟通时,老儿顽皮的眨眨眼。
我点着头分析道:“能重办最好!最理想的结果是判三五年,郑晓龙吃了这么个教训,以后再想找您的麻烦也得掂量掂量。”
“哼,我看未必!”他边反驳边冲我身旁使眼色。小月低着头,噘着嘴,正和衣角叫劲,还在耍性子。
老儿爱抬杠,我一笑置之,便抓起小月的手握在掌中,“月儿,我和青青间是清白的,你应该相信我。”
“关我什么事。”她仍刻意板着脸,眼角却漾出淡淡得色。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一直为这事不高兴呢。”我得理不饶人,继续道:“干爹,您都听见了吧?月儿生气可不是冲我啊。”
“干爹,您别竟听他打岔,刚才您问的事他还没答呢!”小月终于忍不住,反戈一击。
老儿一拍我的脑门,醒悟道:“对呀!你个臭小子,贼心眼子还挺多!快说!老实交代你的问题。我可警告你,这回别再打岔了。”
老东西下手挺重,拍得我直发蒙,“干爹,我练功的方法是家传的不错!可我爸也确实只是个普通中医,正经中医学院毕业的本科,身上一点功夫都没有。不信您可以去他们单位调查。我这点能耐是到永顺以后才学的,不信您也可以去问。。。”说到这儿,我卡了壳。
“郑晓龙?”老儿皮笑肉不笑的问。
我架双拳护在面前,放开胆子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您要不信就。。。尽管问去。”
“宇哥,那你父亲的去世是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说也和练功有关系吗?”小月这一问引起了老儿的兴趣,也救了我。但是这一问却说明她对老儿的那句‘家族遗传史’上了心。
我放下手臂,摇着头道:“我也是猜测。我到医院的时候老爸已经不行了,根本说不出话。真实的原因恐怕只有老天才知道。我怀疑是我们家传的功法有缺陷,可按道理说象这种有缺陷的功法是不应该传下来的。。。唉!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希望能找个深谙此道的人为我答疑解惑。”说着,我看了老儿一眼,又叹口气,垂下头。
小月又问老儿,“干爹,您的师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这话问的很有意思。小月本是因着老儿的关系对他师兄的能力起了怀疑,可话说到一半却改了口,听起来让人颇觉有些不伦不类。
提到师兄,老儿正经了,“我师兄姓包,从小就对神仙着迷,一心想修炼成仙。”
“神仙?”小月惊讶至极。
“是啊!你们说这不是扯淡的事吗?这世上哪有神仙?谁敢说亲眼见过?可他就愣信以为真!他呀,人是极聪明,悟性好得没挑,我师傅对他,那就只能说两个字:偏心!可就这么个极致一样的人,却不走正道,偏迷上了神呀鬼呀什么的,你们说可惜不可惜?不过他也不是一事无成,据我师傅讲,他练气的境界在出师前就已经高过我师傅,而且高得还不是一星半点。出师后,他一直在四方云游,我们也绝少见面,直到五年前他决定在五台山定居,才把我叫了去,让我帮他起几间房。他选的那块地儿,嘿,你们去了就会知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偏得很!”
“那是他老人家爱清静。”小月想象道。
“屁!他说那个位置风水好,气足,四周的环境又绝佳,可以引四时之气。嗨!他说了一大堆理由,我是一条也没听明白。”
“干爹,您师兄是个出家人吗?他是个道人?”刚才听老儿说‘云游’二字,使我生出这个奇怪的念头,便顺口问了出来。
“出家倒还谈不上,不过和那意思差不多。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大半年前,那时侯他已经不怎么吃粮食了。嗳,我可先给你们打好招呼,你们去了那里可得作好吃苦的心理准备,别到时候吃不了苦还埋怨我。另外我再说明一点,我这个师兄表面上和气,心里却古怪得可以,很难和别人亲近,你们和他在一起生活,将来难免会觉得别扭,到时候还要想开些。”
“干爹,您师兄,会不会不愿意收留我们?”小月担心的问。老儿的话把她给吓住了。
“一定会收留!”老儿肯定道:“张宇的毛病很怪,这对他来说是一次挑战。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仅会收留,说不定还会谢我哩!”
“那您说他能治好宇哥吗?”小月又问。
“傻丫头,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该去问老天爷。唉!他那里才有答案呀!”说着他望向窗外的天空。
天空很蓝,没有一抹云彩,看上去非常干净,只有圆圆的太阳懒懒的飘在极远处,很随意,也很安闲。可是,老天爷却又在哪里?
“干爹,我们到了五台该怎么称呼您师兄?叫师伯可以么?”我问。比起老天,五台山才更实在些。
“你又不是我徒弟,叫师伯干什么?”老儿翻起怪眼,来了劲儿。
“干爹,说正经的呢!”小月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我师兄对称谓其实是很随便的,而且你们叫师伯也确实不合适。”他想了想,才拿定主意。
“这样吧,你们就叫他老包。”
“老包?”我与小月齐声惊呼。
“对!叫老包!”
拳王 上卷 第六十章 五台
五台山,是传说中文殊菩萨的道场,自古就有清凉世界的美称。
所谓‘清凉世界’,顾名思义,就是在炎炎夏日,这里会比外界凉快些。其实这也没什么值得夸耀。五台山嘛,寺院大都建在山中。海拔越高气温就越低,这是常识性的知识,地球人都知道,根本就不足为奇。
上述这些话便是贺老儿对‘清凉世界’的阐释。之后他又补充,五台山不过沾了北台这座华北第一峰的光,否则。。。嘿嘿。
我们一行三人从固日出发,于出行的第三天抵达了目的地………五台山。
这一路,我们真可谓是风尘仆仆!
由于老板娘在铁路方面的熟络关系,所以我们并未因人海汹涌的春运大潮而为车票发过愁。但却实实在在苦了老儿与小月一老一少。我这一米八几的大活人再加上一辆并不轻松的轮椅,单是换车便没少令他二人犯难。每到上下车时我都会不自觉的感到一阵阵发憷。小月负责轮椅倒还好些,实在不行可以请旁人搭把手,只是贺老儿,本就生得瘦小枯干,又是一大把年纪,背起我来该有多费劲自是可想而知!每到此时我都会想起那句话:在家一日好,出门万事难啊!
火车从内蒙到山西,穿戈壁、跨草原,然后登上了黄土高坡。到了山西境,我才真正领略到了西北的困苦!车行在黄土高原上,入目的便全是赤裸裸的黄色土地,沿途树木稀少,房舍破败,所见之人多为衣衫蓝缕、蓬头垢面。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所小学校。说是一所学校,其实不过是由三面围墙而成的一间根本不能算完整的房屋,二三十个孩子坐在里面,一个个形容虽憔悴,神情却很专注。这是令人心酸的一幕!看见了他们,我不禁想到了自己。
如果自己生在这里,这一生又将会如何?
这是个无法想象的问题!就象那些困苦的孩子无法想象如果他们生在大都市又将如何那样。这个问题也许只能去问老天,他为何会将人世造得如此偏颇?他的回答也许只会有两个字:命运!
在路途中,我实在禁不住老儿与小月的催问,便将自己过往半年多的经历向他们一一详述,其中并无遗漏。而我出生入死的种种遭遇也听得他们二人错愕连连、嗟叹不已。
小月对无双的事没有生出丝毫怨气,相反,还落了不少眼泪,她说我心狠,接着又说无双命苦。贺老儿最关心的是那几场拳斗,他听得非常认真,对某些细节甚至要我重复说上几遍,其好奇的程度已近乎苛刻。他对伊万与冯远志之流嗤之以鼻,对拉德倒生出了相当的兴趣。他认为,我与拉德一战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那一战已足可使我登上高手的殿堂!但是最引起他兴趣的却是叶朋!他竟从未听说过此人。小月笑他疑神疑鬼,大惊小怪。中国那么大,人口那么多,他要能一一认全了才是怪事。老儿却大大的不以为然。
我们从太原换乘直达五台的长途车后,道路两旁的树木开始逐渐增多,但是环境却反而不如从前。沿途,我们路经了大大小小不下几十个煤厂、煤窑,其间又与不可计数的运煤车辆首尾相衔或是擦肩而过。遍地煤沫与冲车的污水混在一起使道路失去了本来的面目,有些路段飞扬起的灰黑色烟尘甚至阻碍了人们的视线。肮脏、混乱以及被开采得满目创痍的大山,所有这一切带给人们的感受已不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我仿佛听到了来自四野八荒的呻吟,那是自然的呻吟,那种深潜到意识中的哀鸣不停的折磨我,使我疲不能兴、心烦意乱!
这种不良的情绪一直困扰着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旅客,一直到五台。正当人们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峰回路转,汽车驶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老儿说:这里就是五台境内。
眼前的情景似乎是刚下过一场大雪。汽车沿山道迤俪前行,忽如进入另外一个空间。
只见:路旁林间,冰晶树挂层出不穷,形态各异,妙趣横生;浅涧轻流,浮冰残雪若隐若现,清凉彻底,潺潺不息;极目远眺,山峦连绵白衣素裹,洁净圣雅,出尘脱俗;天地上下,点点寒鸦星星房宇,或动或静,如画如诗。
沉寂压抑的车厢在这一刻恢复了生气,倦怠已久的游客早提起百倍的精神聚拢到窗前,或指指点点交口称赞,或手持相机寻觅镜头,将这圣境美景收入囊中。
“宇哥,你看!”小月举臂惊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只通体纯白的山兔正在道边搔首弄姿,见到车来,便瞪起一双圆圆的红色眼睛纵身融进了冰雪之中。
她用肩膀轻轻碰了碰我的胸脯,欢喜的说道:“这里真美!就象。。。仙境。你说呢?”
小月这‘仙境’二字用得确是恰倒好处。这里山秀而不俗媚,林茂却不杂乱,处处都充盈着闲淡而圣洁的气息。若非仙境,我还真想象不到哪里的景致可与此媲美。除此以外,我还生出另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与环境无关,是纯粹精神上的知识,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得清晰无比。
自从进入五台后,我这个人似乎被清涤了。心灵中那些诸如烦躁、郁闷、颓唐、沮丧等等所有负面情绪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清新,幽幽的空灵,隐隐的明悟,窃窃的欢娱。这种感觉自过了收费的山门,愈向前行便愈浓烈,它令人神清气爽,使我在不知不觉中振奋起来。
我突然领悟到,这就是所谓‘清凉世界’的由来!
“你看你,就顾得欣赏景色。人家问你话呢!”小月又轻轻碰了碰我,语气中却更显欢畅。
她旁边的老儿不屑道:“切!五台山出名在寺庙,在道场!这里才仅仅是一点皮毛,就让你们大惊小怪了?你们呀,真是没见过世面!”
老儿是个怪物!全车人只怕就惟独他一个情绪没有波动。这可能与其年纪有关,人越老便越顽固,这是在讲的。
我和小月相视一笑,谁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汽车进入山门后前行了约一小时,便抵达了此行的终点………台怀镇。
台怀镇坐落在狭长的山谷中,由一条长街将林林总总的各色商铺、旅店串联而成。在商铺两侧,山坡之中,无数大小庙宇星罗棋布,在初晴日光的照耀下,白顶红檐鳞次栉比,蔚为壮观。此时虽为冬季,但街道上仍游人如织,不时有僧、尼往来穿梭于其间,其繁华程度比之新平、固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儿先采办了些日常用品,然后叫了辆黑车,带着我们沿公路继续向东上行,拐过一道山梁,向北驶入一条土路。他指着前方一座山峰道:“我师兄就住在这架山后,很偏僻哩。”
从他手指的方向,只见一座极秀丽的高峰耸立在云端,遥遥望去,竟有‘远峰列笋天涯青’的气势!
黑车司机皱着眉道:“你不是说只有二十里地吗?我看绕过这座山就不止这个数。”说着就要将车停下来。
老儿拍拍司机的肩膀,笑道:“老弟!我这把年纪还会骗你?这道我以前走过,确实只有二十来里。这样,我再给你加五块。啊?走吧!亏不了你!”
司机本意就是要加钱,见老儿已妥协,便欣然前行。
汽车在老儿的指引下沿谷中河道环山而走。待转过山去,又见一座小山。这座山却与前者不同,前山因高陡而秀丽,此山则由平正而整齐,颇有‘端正圆巧’的韵味。两山一高一矮,一远一近,错落呼应,确实有独到之美!
司机停下车,四顾张望着,见根本没有人烟,忍不住问道:“在哪里呀?”
“嘿嘿,拐过这个小山包就是。不远了,不远了。”老儿陪着笑道。
“你这个老师傅,说话也太不实在!咱们说好了二十里地,现在三十里也不止。你。。。”司机涨红了脸还想再加钱。老儿哪里肯依!急忙驳道:“确实只有二十几里,再说我也给你加钱了。。。”
小月被他们逗得忍不住笑,伏到我肩上。我则将视线转向窗外,任他们争吵。
老儿瞪了小月一眼,指着我对司机磨道:“老弟,你看!咱们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你就行个方便,只当自己吃点亏,把我们拉过去。咱们是长住这里的,以后有了活还找你,你说呢?走吧!啊?真是没多远了。。。”
黑车司机实在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无奈中只得挂上挡继续前进。
事后我曾问老儿:象这种拉黑活的,平时挣惯了黑心钱,贪得无厌!为什么要对他们这样客气?老儿正色道:大家出来混,都是为挣口饭吃,谁也不容易!再说,一个习武之人,要以强凌弱,欺侮普通老百姓,这样做是会折寿地。老儿的观点非常明确: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汽车转过山丘,终于现出一座由篱笆围成的小院。院内有三间南北正房,两间东西厢房。院内外遍植花木,前方有溪水环流,背后有大山相靠,当真是依山傍水的好去处!听到车声,已有一人踏着一串脚印从院中迎了出来。此人年纪不大,眉清目秀,长发披肩,一身干净整洁的素白衣裤与漫山冰雪相和,竟仿佛从山中而来!
“这是老包的徒弟,叫圭儿。”老儿说道。
“圭儿?”小月掩口笑道。我也不解的看着老儿,这样一个聪灵整齐的人儿怎么起了这么个土名字?
“是啊!我师兄说这孩子面相浮薄、不够稳重,命中又缺土,才起了这么个名字。好啦,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汽车停稳,圭儿口中叫着师叔打开车门,老儿笑着迎出去,先将我们作了一番介绍,然后与圭儿合力将我抬下车。打发走黑车后,老儿问道:“你师傅呢?”
“我师傅年三十晚上就走了,说去少祖山采气,要满七七之数才会回来。”圭儿答。
“哦。”老儿点点头,却皱起眉。
“七七之数?什么意思呀?”小月问。
圭儿笑道:“七七之数就是四十九天。”接着便转向老儿,“师叔,我师傅临走时说这段时间您会来,”他顿了顿,看看我才又道:“他说。。。您的事他可能也帮不上忙,如果您着急的话,还请另做主张,别把您的事给耽误了。”
圭儿的话说得我心中一惊。老包竟然算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果非常人!
老儿嘿嘿一笑,自语道:“他要没有办法,还让我去找谁?”接着对圭儿道:“孩儿啊,去收拾屋子吧,我们先住下,就等他回来。”
圭儿一人住在山中,早被闷得够戗,现在见我们肯留下来,自然十分欢喜,笑道:“房间已经拾出来了,您和这位小哥住东厢房,这位姑娘住西厢房。我这就拢火去。”说罢一蹦一跳的跑向柴垛。
望着他的背影,老儿摇摇头,对小月道:“月儿,你先推着傻小子进正房,我去帮帮忙。”
小月应声推着轮椅进了居于三间南北正房中间的客厅。客厅的陈设很简单,对着屋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元始天尊的画像,画像前横着一张条案,上面摆着香炉、干果贡品等物,香炉中几缕青烟袅袅上升,使屋内充满了香气。除此以外,屋中竟别无长物,空空如也。
小月关好门,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好奇的东张西望,边看边道:“宇哥,这里可真奇怪,就象一座庙!哎,你说,那个老包真有那么神吗?”
我搓着腿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个可很难说。不过你看他选的这块地方,就妙得很。只这一点就说明此人非常不简单!”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了手,道:“月儿,你来。”
“啥事?”小月依言乖觉的走到我身边。
我拉起她的手歉然道:“月儿,你看。。。我这次回国本来是准备带你去过好日子,可是现在。。。唉!真是委屈你了。”
她蹲下身嗔道:“不许瞎说!我来这里是自情自愿的,又没有人强迫。再说,要不是因为你,我兴许一辈子也来不了这神仙住的地方。这里可真好!我愿意在这儿永远住下去。宇哥,你呢?”她将脸儿枕在我的臂上,一双灵动的大眼忽闪忽闪的望着我。
我滞涩着不能作答。如果我好了,我肩负的诸多责任根本不允许自己在此久留。如果我永远走不了,那就只能是因为一个原因:我永远都好不了。诶!造化弄人啊!
“宇哥,你说话呀。”她轻轻晃了晃我。
“月儿,你说我还能好吗?”我反问。
“当然能好!我看呀,那个老包就是个活神仙!这世上哪有神仙治不好的病?!”
我苦笑着将她揽在怀中。自己真是呆了!月儿当然希望我能好,否则她岂非一生一世都要守着个废人?
我们温存了半晌,房门突然被撞开。圭儿冲进屋,见到屋内的情形又急忙回身躲避,正与紧随其后的老儿扑个满怀。
“圭儿!你要老这么毛毛躁躁的,早晚有一天得把你师傅给气死!”老儿扯开圭儿责道。
“我师傅才没工夫管我呢。”圭儿轻声嘟哝着,退在一旁。此时小月已红着脸站起身,叫了声:干爹。
老儿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个臭小子!散了功还妄动七情?想死啊你?!”
“散功?”圭儿动容道:“原来张师兄也是练气高人?”
老儿损道:“高人?高人还会散功?圭儿啊!你就别抬举他了。”
“没有啊?书上说只有功力练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散功而不死。张师兄他。。。”
“切!”老儿一声冷哼切断了他的辩白,“圭儿,你的小嘴别那么甜!师兄长师兄短的。告诉你,他不是我的徒弟。我的徒弟也没这么差劲!”
我向圭儿笑了笑,他则吐出舌头回敬了一个鬼脸。
“哎,圭儿。刚才你说包老伯去山中采气是怎么回事?”
为了冲散屋内的尴尬气氛,我急忙转移话题。谁知这一问却泄了底。
圭儿恍然一笑,解释道:“师傅从去年春天开始练‘辟谷’,每一季便换一座山采气、服气,这次他去少祖山采服辰星黑气,固肾水。”
圭儿这一番话,我不仅没听懂几个字,反而越来越晕。倒是小月红着脸诧异的问:“屁股?”
我笑着解释,“是‘辟、谷’,辟谣的‘辟’!五谷的‘谷’!意思就是不吃五谷杂粮。”
“不吃粮食?那咋活?”小月更加诧异。
圭儿又解道:“书云:食水者善游能寒,食土者无心而不息,食木得力而多拂,食草者善走而愚,食桑者有丝而蛾,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我师傅虽不吃五谷,却是以气为食。”
圭儿倒是博闻强记!他这一番引经据典却更将我们带进了云里雾里。我听了半天,只懂了最后一句,原来老包是不吃粮食只吃气。这么想着便脱口问道:“那你练‘辟谷’了么?”他若也是什么都不吃,我们可就惨了。
“还没有。师傅说我心志不坚,要想练‘辟谷’必须先勘破自身桎梏。”
听他如此说,我终于放下心事。只是小月仍对‘食气’二字耿耿于怀,“食气?气咋个吃法?宇哥?”她捅了捅我,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我只能报之以摇头。
“这个好解释,”圭儿又开始买弄:“正所谓‘道者,气也,保气则得道,得道则长存’。因为人与万物同禀一气而生,所以食气便可补偿辟谷的亏耗。”
我和小月听罢,怔怔的四目相对,却是谁也不知他所云为何物。
“行啦!”老儿早就听得不耐烦,挥手道:“圭儿,你跟这两个榆木疙瘩讲这些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月儿,你赶紧帮圭儿去做点吃的!咱们可没辟谷,这大半天就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我老人家饿得很哩!”
圭儿又一吐舌头,转身出屋。小月也灰溜溜的跟了去。
。。。。。。
贺老儿随我们住到正月十五,就再也耐不住性子,给老包留书一封,扬长而去。用他的话说是周游五湖四海。
隆冬季节,山中温度奇低,屋内的火炉简直是有聊胜于无。我虽穿着棉裤、棉靴,但由于血液循环不畅,双脚仍生了几处冻疮。为此,小月每晚都要帮我热敷、搓脚。不仅如此,我的生活起居也都是由她照料。亏她十七八岁、花儿样的一个大姑娘,整日尽心尽力服侍我方便、净身,竟没有一句怨言!
小月性格开朗。虽每日忙前忙后、马不停蹄,但仍有说有笑,谈笑间便将屋里院内收拾得干干净净,俨然成了这里的女主人。引得圭儿赞不绝口,称她是把过日子的好手!同时夸我有福气。
由于小月的勤快,使得圭儿从繁重的家务劳动中解脱出来,闲暇的时间多了,他便时不常凑过来与我聊天。
老包的卧房有一半是书,其中涵盖了吐纳、胎息、内视、引导、辟谷、内丹、外丹、金药石、服饵、房中等诸多修养类的书籍,总计竟有三百余本!除此以外,还有些诸如论命、相术、风水、望气之类的‘课外读物’。圭儿近水楼台,平日无事,便以书籍为伴。他年纪小,记性又好,再加上有老包这样一个老师答疑解惑,学问自然就广博。我们聊的东西很多,但却脱不开‘虚、玄’二字。这便显出了他的学识。
他介绍说,这个小院的地理风水在左近是屈指可数的。院前的小丘称为案,案山要低小形美,取贵人掠案施命之意。小丘之后的高峰称为朝,朝山要有情朝拱,特异众山而独秀,取迢迢远来,两水夹送,拜朝而至之意。案、朝合而为朱雀。以应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的大法。象这座小院,是近案、远朝两备之所,在风水学中属于上品贵地。
接着他又介绍了院后的玄武山。所谓玄武,指的便是此地穴的龙脉。小院所傍之山称为主山,以后依龙脉依次为少祖山、祖山。由此我也知道了他先前所说的少祖山,其实就在我们背面这座大山之后。这也就是说,老包离此地并不远。
等介绍完毕,我问:有这样一个好去处,为什么会一直空闲,最后竟被老包所得?
他说这个院子所处的位置气势过旺,等闲人承受不住,一般的‘方家’即使发现了这里,也只能望而兴叹。而且这块地的得来也还有个趣闻:当老包发现这这里后,特意跑去为本地的父母官卜了一卦。只这一卦,便使那父母官大笔一挥,将这块地批给了他。老包的卦在这里非常有名!他们师徒的日常开销也就全在这卦上。之后他又笑言,称自己课卦的水平并不低,只是碍于师傅严命,不敢出山。接着便以我的五官为例,说我眉清高长、目尾朝天、鼻高洪直、耳如提起、口似泼砂,五官同属上乘。以我的面相,看似大吉,实则凶险!若非脸上这道伤疤,恐怕还逃不过散功这一劫。
我对风水、算卦的事根本不上心,也听不懂。因而尽管圭儿讲得有声有色、兴致高涨,我也不过是一笑置之。谁知他却突然将话锋一转,和我谈论起练气之事。
拳王 上卷 第六十一章 悟道
圭儿对我散功而未死一事抱有莫大的兴趣。他固执的认为,这种奇迹只可能发生在功力高绝者身上,而我则绝对是个异数!
由于我已无法提气运功,因此根本试不出功力的深浅。但圭儿并不死心,反而磨着我说出了家传的心法。他的心思我很明白。他想趁老师回来之前将我的问题解决掉,从而证明自己的能力。而?(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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