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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溪醒过来时,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以后了。
床头灯开着,钟亦凡穿着睡衣在他旁边,一条薄毯搭到腰际,靠在床头若有所思地握着手里的红酒杯小酌了一口。
江溪出现了短暂的记忆丧失,无论怎么努力也想不起为什么他会跟钟亦凡躺在一张床上。
“醒了?”身边一动,惊动了钟亦凡:“有哪不舒服么?”
“呃……”在床上不自然地扭了一下,江溪拽了一□上的衣服:“有。”
大概没以为他会这么说,钟亦凡放下红酒杯探身靠了过来:“头晕?头痛?”
“不是,不习惯穿着衣服睡觉,别扭。”这个毛病江溪怕是这辈子都难改了。
“……”这话让钟亦凡都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你不是……滚床单去了么?”
“这不是跟你滚过了么?”
“是么?”江溪笑了;他的确是对睡着后的事情没有记忆,但身体是他自己的,做没做过当事人自然最清楚:“那太遗憾了,我都没感觉。”
“你是在暗示我技术差么?”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溪还笑得出来钟亦凡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他以为,江溪应该更懂得珍惜自己一些。
“我只是指出你故意抹黑自己的事实。”
掀开毯子,江溪爬过钟亦凡的上半身,拿起放在那边的红酒瓶,用钟亦凡刚放下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三分之一杯红酒。
“我建议你喝奶。”夺过杯子,钟亦凡示意性地瞟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盒装奶,那是他特意给江溪拿过来的。
其实该喝奶的是钟亦凡,他今晚喝了不少酒了。
“酒喝太多伤身。”盒装的牛奶被插上吸管送到钟亦凡嘴边,手中的酒杯让江溪抽走了。
“你都不问问之前怎么会突然睡着的吗?”再次把牛奶跟红酒杯同江溪强行做了交换,钟亦凡执意让他喝奶,不过自己也还是听劝地放下了酒杯,不再喝了。
“不敢问。”握着牛奶,江溪的视线在吸管上停留了一秒后,抬头微笑着看向钟亦凡。
“为什么?”这三个字倒是让钟亦凡有些诧异了。
“怕问了会更喜欢你。”江溪能记得自己突然犯困想睡,而现在没有任何不适感地躺在这里,钟亦凡又陪在旁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不是么?
“……”钟亦凡有时候很搞不懂江溪的脑子是什么样的构造,已经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都拿出来摆在他面前了,他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不了解我也就算了,现在的我什么德行你也看到了,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这个问题复杂了,江溪没有回答。
这么多年,喜欢得太久,几乎变成了一种惯性,喜欢的理由已经无法具体到某一点上了。加之眼前的钟亦凡固然有刻意堕落的一面,但这不是真实的他,相信在这种堕落的表象下,真正痛苦着的是他自己。
“刚才你喝得东西里有催眠水,恶作剧,不针对任何人,上或者被上只取决于他的属性。懂这意味着什么么?我身边的这些人把这种事看得跟吃饭睡觉一样轻松,你跟朋友吃个饭有多平常,在他们眼里上个床就有多平常。”钟亦凡只怕自己的这种堕落对江溪展示得还不够淋漓尽致一般:“物以类聚懂么?你确定自己喜欢这样的我?”
“你确定这是真正的你?”江溪自信地下着结论:“你的叛逆期还真长,明明这么做不会让你从中得到乐趣,故意放纵又是何苦呢?”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么?”
“我的确不够了解,但你可以讲到我了解。就从当年突然转学开始讲起,如何?”刚才钟亦凡提起催眠水的事情,其实大大增强了江溪的信心。不管钟亦凡是出于同情或其他什么目的留在这里陪自己,这不都是他即使放纵也远不是无可救药的最佳佐证么?
“你有时候固执得真让我惊讶。”
“会因为受不了再把我丢出门外一次么?我还会砸门的。”江溪开着玩笑,知道对方肯定也是想到了他那个生日的强势告白。
“随便你好了,现在我又不怕被谁发现我喜欢男生。而且如果被知道你这么‘热情’,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满足你的,岳岩应该会第一个冲过来把你扛走。”江溪刚才睡过去之后,岳岩的神情明显超出了刚认识的普通朋友该有的紧张。
“你是打算把我推销给你的朋友么?那不是违背了你不打算让我靠近你朋友圈儿的初衷?”
“岳岩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大参与这种活动,我们是纯哥们,虽然都喜欢男生,但他绝对属于有节操型的。如果你愿意,我觉得你们可以发展一下。”
“你认真的?”江溪盯住钟亦凡的眼睛,目光中带有某种洞穿似的犀利。他深深地看进去,然后浅浅地笑出来:“那为什么,此时此刻,留在这陪我的,是你,不是他?”
“……”
钟亦凡,被问住了。
是的,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其他人接近江溪。属于他的为数不多的温暖来源,他珍惜着不想弄脏,但绝没想过拱手让人。
心情,莫名微妙了。
“回来吧,回到原来生活的正轨上来,不管发生过什么,继续在不快乐的轨道上延续下去,只会离幸福越来越远而已。”
“从哪学来的这么老气横秋的口气?”抬手在江溪头上揉了一下,揉乱了刚才他在对方昏睡时帮忙吹干的头发:“有些路,走得太远,就回不去了。”
那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单,深刻入骨。使得不论多少狐朋狗友围在身边,喧闹过后,依然还是空虚寂寞冷。
“因为童欢么?”江溪抿了下唇:“真的就这么喜欢他么?”为了他当年的背叛,才这么幼稚的放纵自己?
好像没想到江溪会做这种联想,先是楞了一下,随即钟亦凡又不屑地笑了。
“你真看得起我,我像这么痴情的么?”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江溪觉得这个的确不好说。感情的事情本就复杂,没有公式没有定律,甚至没有值不值得的问题。有些感情或许旁人看着都替为心疼,但若是当事人觉得不论爱得如何辛苦也还是坚守这份爱的心情来得比较幸福,谁又能断定他就是不幸的呢?毕竟这份感情这份心情都是他自己的,放弃是否比坚守就更幸福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做出判断。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钟亦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讲给江溪听。这个故事从他知道的那天起,就变成了心底一道不能愈合的伤口,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看着伤口化脓溃烂,连带着让他的整个人生都跟着散发出了霉变腐烂的味道。
23、第二三章初次交心
特定的时代背景下,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那一段遗憾收场的爱情,那一个或者不该被带到这个世上来的孩子……
江溪十七八岁的皮囊下有着二三十岁成年人的沉稳,他可以保持着最佳听众的姿态听完之前的种种,也能隐忍克制的让自己不露出同情的神色来,可当讲到捐肾救弟时,他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
尽管钟亦凡一直在以第三人称的口吻描述整个经过,淡然得好像在讲表现别人的故事,但这种震撼不会因为换个人称去就会有所区别!
“捐肾!?”
本来两个人都是半靠在床头的,江溪淡定不能,“蹭”地一下坐起来,直接动手掀开了钟亦凡腰上搭着的毯子。
凭着前世积累下来的一些阅历以及粗浅的医学知识,江溪依稀记得取肾手术分为开放式活体取肾,腹腔镜下活体取肾和经自然腔道入路取肾三种。第三种有性别要求肯定不适用于钟亦凡,前两种都会在身体不同位置留下刀口的疤痕,只是长短不同而已。
心中一急,江溪直接过去一手掀起钟亦凡的睡衣,一手把睡裤拉到脐下去找刀口的疤痕。开放式取肾大概在腹侧第十一肋处,刀口会比较长。腹腔镜下取肾会在脐旁留下八厘米左右的刀口痕迹,如果是经后腹入路取肾刀口也有可能在后面。
或许是受到的震撼太大,江溪手都是抖的,这一拉连内裤都给钟亦凡拉了下来。动作虽然不雅,但他本人一点都没往不纯洁的地方去想,眼睛像是扫描仪一样在眼前的这具身体上上下左右地找刀口。
“别找了,我的肾最后没有捐出去。”好像明白江溪的意思,钟亦凡没拦着,只是语气平淡的继续说下去:“那个男人带着我往回赶的路上联系了他太太,听说小烨的情况又进一步恶化了,就催司机加快速度赶夜路。他们两个轮流开车,可能过于疲劳,在快出L省的一个偏僻路段,早上遇到大雾,他自己把车开下了路基。”
江溪听得一惊,手指力道一松,内裤并睡裤一块弹了回去,骤然打断了钟亦凡的话。
“后来呢?你怎么样?”显然,江溪听得太全神贯注了,根本没注意自己手上的动作。
后来的事其实钟亦凡不知道了,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右腿打上了石膏,头也被包了起来,之后头晕、恶心的脑震荡的症状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才渐渐消除。司机颅内出血进行了开颅手术清血块。开车的程志远右侧断了四根肋骨,双肺挫伤,脾破裂被摘除了,头部挫裂伤至今留下了动辄就头痛的后遗症。
当时钟亦凡是三人中伤得最轻最先醒过来的,其他两个人都在重症监护室,最可悲的是医生询问怎么联系他们家属时,钟亦凡竟然完全不知道该联系B市的谁。
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他们耽搁在了L省,程志远在重症监护室呆了好些天,偏小烨的病情在这时候急剧恶化,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好容易程志远清醒过来把车祸的事情通知了家人,但程妻忙着照顾小烨根本没办法过去,最后只有钟亦凡没见过面的小姑跟姑父一起来护理病人。本来商量着程志远稍微好一点就把他们转入B市的医院,顺便给钟亦凡和小烨做组织配型,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到转院,小烨就去了。
其实钟亦凡当时对自己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不要说一个肾,就是让他把心肝脾胃跟着都捐了也没关系。那是十几岁孩子承受了巨大打击后的自我放弃,当时他甚至想,该死的那个本来就应该是他才对,反正他是作为一个多余的存在才来到这个世上的。当然不管他怎么想,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就是这个让他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最后别说捐肾,竟连见都没能见上一面。
大概是丧子之痛太甚,程妻根本无法接受,情绪出现了很大的波动,最后还把这件事迁怒于程志远。说他心里还想着他那个“小芳”,舍不得用私生子的肾来救小烨的命,才故意把车开翻耽误时间的。
失去孩子的母亲那种歇斯底里理智全无的状态让程志远又心酸又无奈,小烨也是他的儿子,他连儿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心里的伤痛一点都不少于妻子。而且事实上即使当时没有出车祸,也未必来得及手术救小烨,更兼还不知道两个孩子的组织配型能否成功。其实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怎样苦口婆心的劝解对痛失爱子的母亲来说都无济于事,丧子之痛的打击真的会让身为母亲的女人疯狂的。
事情越闹越大之后,程妻又七拉八扯地说起这些年丈夫根本就没爱过她、只是利用她的家庭往上爬之类的话。总之自从小烨走了,程家就是天天吵得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这种情况下,一直麻木着承受一切的钟亦凡在程家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其实当时钟亦凡看着小烨妈妈抱着儿子照片哭得撕心裂肺时,他甚至有点羡慕那个死去的弟弟。总觉得如果现在变成一捧骨灰的那个是自己,或者根本没有人会为他哭得那么悲伤那么凄惨。
过了一段时间后,程家状况并没有好转,程志远看着儿子在这个家里实在受委屈,最后才一咬牙决定把钟亦凡重新送回农场去。
那时的钟亦凡虽然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我厌弃中,但对于母亲无疑还是抱有更深的感情的。他希望迎接他的是母亲期待他回去的怀抱,告诉他根本舍不得他被带走,告诉他自己跟虎子对母亲来说一样重要,告诉他每天都在思念他。
带着这种心情,钟亦凡跟程志远回到了造纸厂,却随即悲哀的发现,连那小小的一点期望也落空了,养父同母亲已经辞职带着姥姥姥爷和虎子一起搬走了……
或者是怕收了钱的乔旭家还会找麻烦,或许是因为程志远用一百五十万买回了亲生儿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使得钟建设在本地抬不起头来,总之这一家人是走得无影无踪了。
钟亦凡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站在人去屋空的“家”前,那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绝望……
扑上去奋力砸着紧锁的家门,一次次甩开程志远来拉他的手,砸得整条小臂都痛到没有了知觉。拼命地对着永远不会有人回答的空家大喊“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生下我又不要我”的时候,眼泪汹涌地溢出眼眶。他发誓自己没有想去哭,只想找个人来告诉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再回到B市后,程家情况依旧,程志远想到了离婚。然而妻子无论在家里怎么闹,在外面毕竟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加上有岳父老泰山在那压着,只要妻子不同意,这婚是无论如何也离不了的。
看出他有离婚的意图后,程妻试图独揽财政大权,并坚决不让程亦远以钟亦凡的名义给儿子买房。不是钱的问题,可能是失去儿子的打击彻底扭曲了这位母亲的人格,内心的想法变成了我儿子得不到的,凭什么那个女人的儿子可以得到!
江溪他们现在处身的这套别墅,之所以会买在这么偏远的外省,就是这个原因了。
当然,程志远怕钟亦凡难以接受,还给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B市受限于城市的面积,看了几处房子后对容积率都不是特别满意,远没有这里的舒适度高。再加上当年创业之初成立的一个有个玩票性质的模具公司在这附近的开发区,公司后期引进了几台大型进口数控铣机床后生意渐兴,蛐蛐小也是肉,在这买套房子偶来看看时住着也方便。
对于被迫独立这事,钟亦凡是无所谓了。户口落在他上次去办事遇到江溪的那个派出所,高中也读那附近的,平时住校,周末愿意就回来住住,不愿意就在学校,再不济去住酒店也可以,程志远在经济上是全力支持的。
倒是程家,即使钟亦凡已不在那住,照样还是吵闹不断。程志远因为车祸留下的头痛后遗症经常痛得死去活来,实在疲于应付,趁着二零零零年国务院提出西部大开发的策略,就把从海南转移回B市的大部分产业又挪去了西部的S省。打那以后,两三个月回来看一趟钟亦凡,跟妻子的那个家除了过年外基本是能不回就不回了。
可能还是太年轻了,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猛然接受这么混乱的一串变故,让钟亦凡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在发现母亲竟然能那么决绝地搬走的那刻起,沉默阴郁变为了心灰意冷,本就还处于叛逆期的年纪,内心荒芜一片的土壤里很自然的就开出了自暴自弃的绝望罂粟。
没有人爱他,他也不再爱任何人。
高中毕业后,程志远要送他出国读书,他偏要留在国内;想让他学管理,他偏去美院学艺术。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叫过程志远一声爸。
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钟亦凡从那种不知所谓的成人游戏中能够获得的满足越来越少,可又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么一种生活方式,总得找点什么事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哪怕,只是身下人扭着腰求他冲刺时的恳求眼神,至少证明他在那一刻的存在,是被人需要的。
钝钝的痛,像被锤子砸在胸口上,气闷得发不出声音。江溪试图说点什么来安慰,却发现词汇太单薄,语言太苍白,他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宽慰。
原来,在他羡慕钟亦凡有这样一所大房子的时候,钟亦凡在羡慕他有一个温暖的家。
好像,可以把什么东西串联起来了,江溪脑中,钟亦凡前生的轨迹渐渐能够连成一条较为清晰的线了。
从阳光少年,到游戏人生,再到执念于童欢的酒驾意外,转回头重做回那个自己后来认识的温柔专情的钟亦凡,其实只是假象而已。不过是厌弃了自甘堕落的日子,却并没能真正走出内心的痛苦深渊,所以摒弃了那种荒唐生活后出于另一种近乎于自虐的目的,纵容着因为童欢的死对他颇有微词的童乐的背叛,用以洗涤那段堕落岁月的印记,其实不过是换了种形式折磨自己。
想来,童乐应该跟童欢一样,都曾是钟亦凡众多床伴中的一个。
理清之后江溪才恍然发现,原来前世所见的那个把自己架在自我厌弃祭坛上的温文尔雅的钟亦凡,所有的幸福都已经终结在十五岁的年纪。
那如果,趁着童家兄弟的悲剧还没有发生前,努力纠正他们不健康的关系,是否可以避免童欢的死?是否可以改写钟亦凡以后的整个人生?
24、第二四章再近一步
“说这些,不是想要你同情。”钟亦凡拽了一下搭在腰上的毯子,自嘲地挑了下唇角:“只想让你知道,喜欢不喜欢的,对我来说早就没意义了,我没能力回应你的感情。”
如果江溪真的是现在身体的真实年龄,听了这话绝对会受打击。所幸,他已经足够成熟了。
“喜欢是种本能,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同样,如果感觉来了,你也控制不了你的。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放弃的,除非你有了自己真正的感情归属。”突然觉得,或者自己的重生不单纯是因为对钟亦凡的执念太深,更是上苍怜悯这样的钟亦凡,赋予了他拯救的使命来救赎对方的。
夜已经很深了,江溪的瞳仁比夜色还深沉,把那份坚定衬托得不容置疑。
钟亦凡承认,他有一些被感动。
“这双手,抱过很多人,你不会介意么?”
这话让江溪认真地盯住钟亦凡的手,稍微思索了下:“从感情上来讲,介意,介意得要死。”
“呵!”低估了江溪的坦白程度,那句“介意得要死”让钟亦凡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失落:“既然那么介意,还说那种话干什么?耍我?”
“我说的介意,不是你理解的介意。”那种介意,不是嫌弃,是嫉妒和惋惜。嫉妒被他抱过的人,惋惜他在自我放逐后还承受自我厌弃的折磨。“我更介意,这双手今后会抱的是什么人。”
比起过去,江溪更介意未来,用放纵麻痹伤口,这样的钟亦凡更多的让他感到的是心疼。
“是什么人有差别么?”反正已经无差别地抱过那么多人了……
“怎么会没有呢?你当年抱童欢的时候跟现在抱其他人的感觉不会一样吧?喜欢的人,和打发寂寞的人,不可能没差别。”
这个晚上,江溪继父母问题之后,又戳了钟亦凡第二刀。
“我第一次抱的人,是你。”像带着自残的快意欣赏江溪的那种惊讶一样,钟亦凡继续加以补充:“在我喜欢童欢的时候,没抱过他。”
“怎么会……”这已经不像是问句了,江溪的那三个字自动在空气里消音,轻得只剩下一个口型。
“为什么是吧?因为蠢啊!太喜欢了,想要好好珍惜,蠢到怕他会痛,蠢到不舍得去抱他。”然后,看见他跟别人上床,再然后……
江溪不知道怎么会扑过去紧紧抱住钟亦凡的,等他发现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措手不及地被他箍在怀里了。
这一刻,他对童欢的怨怼值标高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曾经那个又纯又痴的钟亦凡,就这么被他给毁了。
“抱这么紧,是打算献身么?我现在可是来者不拒的。”话虽是这么说,钟亦凡其实并没有动。
“无所谓,只要你想……”如果对方有需要的话,真的无所谓。江溪觉得,他除了不停地强调自己有多么多么喜欢以外,能为对方的做的真是太少太少了。不论是童欢的背叛,还是父母那段造物弄人的感情纠葛,又或者被当做一个可以利用的活体器官强行从过往健康的生活环境中摘除出来、发现没有利用价值后又安不回去这件事,既成事实的东西,无论哪一件他也不能替为修复。
“真是笨蛋……”到底还是轻轻挣脱出了江溪的束缚,钟亦凡帮他拉了拉蹭歪的睡衣,玩笑似地道:“我多少年没试过坐怀不乱了,别考验我。”
很久都没有出现这么一个人,让他由亏欠跟感动引发不想伤害的念头了。江溪,他这辈子唯一亏欠了的人,他不想再对这个唯一的人进行二次伤害了。
“我很认真。”钟亦凡帮忙整理睡衣的手还放在领口的位置,指尖若有若无地接触到皮肤,江溪觉得那个位置的温度不断飙升,开始像周围进行热传递。
咫尺之间,四目相对,对面的人眼神格外温柔,气氛竟然意外的美好。江溪不由自主地倾身过去,试图吻上那张带着浅淡笑意的唇。
然,献吻失败。
钟亦凡偏开了头,反倒勾过江溪的脖子按住后脑让他的下巴贴在自己肩上。这个近乎于拥抱的动作定格为互相不能够看到彼此表情的姿势,钟亦凡这才能够尽量坦白地说出下面的话。
“在我能够确定自己今后只想抱你一个之前……”省略了半句话,用一个轻轻摇头的动作将拒绝的意思表达完整:“我不想,把你变成跟他们一样的存在。”
时间,在感知里骤然出现了凝固。钟亦凡贴着耳边出口的话声音并不大,对江溪而言却有着极度震wωw奇Qìsuu書com网撼的回响。
这等于钟亦凡亲口承认,此时此刻的自己,对他来说,是与其他人不同的。
巨大幸福感的冲击下,江溪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是出现了幻听。
不是幻听,是真有什么人“嗵”地一声扑到房门上,随后“啪啪啪”地拍起门来。
气氛霎时被破坏,两个人突然都多少有了点尴尬,江溪主动退出钟亦凡的怀抱,后者则起身去开了门。
“玩什么呢?带我一个呗!”强行不请自入的是童欢,带着喝高了的醉态,松松垮垮的浴袍没有被腰间的带子束紧,半幅滑落右肩,露出大片煽情风景。
如果不去回忆他霸道好胜的性子以及对钟亦凡所作的残忍事,公平点来说,童欢,其实长了一张相当加分的脸。
醉眼朦胧地爬到床上,猫一样用洗过澡尚未吹干的头发蹭了蹭江溪的颈窝,然后就着跪趴的姿势回过头去,童欢用比头发更湿漉的眼神对站在门边没动的钟亦凡做出邀请的示意。
江溪被童欢靠着,没有动,只盯着钟亦凡的举动。
他从没试想过这样的画面,他,童欢,钟亦凡,在一个暧昧夜晚,在同一个暧昧的房间。
“过来!”站在门边,钟亦凡对床上招手。
江溪一时不能会意,这到底实在叫自己,还是在叫童欢。
“江溪,过来。”
被点到名字,心忽地一下跌入谷底。六年前的那一幕不禁在脑中重演,难道又要再次因为童欢被丢出门去了吗?
机械性地下床,江溪在刚刚经历了三分钟前的狂喜后,倍感受伤。这种伤,除了感情上的,也包括自尊心上的。
大概不满意他那样温吞的步伐,钟亦凡上前两步。江溪犹疑着一顿的功夫,已然被携了手,快步拉离了房间。
钟亦凡随手将门“嘭”地一下带上,以挟持的姿态把人带上了三楼。
这是……什么意思?
“童欢他?”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看不见此刻房间里面的童欢作何表情。
“他喝高了,睡会儿就好,不用管他。”语气很平静,顶多带了一点儿被无端骚扰了的不耐烦,钟亦凡直接把江溪带到了他的卧室。
偏浅原野绿为主题色的房间,暗示了主人的内心其实更渴望过一种远离喧嚣贴近自然享受恬静的生活态度。
夜晚的主卧带着浓郁的青草味,源于阳台的门大开着。薄纱的那层窗帘拉着半幅,被夜风吹动,让一天星子若隐若现,倒带出了种跟楼下气氛格格不入的纯净气息。
钟亦凡从来不带人在这个房间过夜,这几乎可以说是整幢房子里面唯一没有沾染过其他人体味的房间,是他心灵能稍微休憩一下的地方。
如果还能够找回去相信去喜欢的能力和勇气,钟亦凡愿意去为了江溪尝试,从一个至少还算干净的地方开始……
“童欢……”不知道该怎么问,但江溪真的想知道,为什么童欢会再次出现在钟亦凡的生活里。
“怎么会还跟他在一起是吧?”两个人都靠坐在床头,拉了一张薄毯搭在身上,这样单纯的聊天其实比起激烈的床上运动更吸引钟亦凡。对他来说,找个可以上床的人太简单了,找个能够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对象,则要困难得多。“我上美院的第一天就发现他是我室友了,关系比以前还近,中学只是同班,大学开始同寝了。”
这才真叫孽缘吧?连江溪都忍不住想要叹息,如果命运刻意做这样安排的话,渺小如人类根本没能力避开。
“现在想想我当时见到他的表情应该是挺傻的。后来程——那个男人带我去跟他朋友一起吃饭,我才知道那个人跟童欢的父亲还有叔叔都是当年一起上山下乡的老同学。”好像意识到直接称呼父亲的名字过于别扭,钟亦凡再次把程志远替换为了那个男人。“哦对了,童欢叔叔家的堂弟好像今年也考上L大了,没准你们会是同学。”
童乐?江溪恍然想起,前一世,童乐好像真的提过是L大毕业的。
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种今生比前世还会更为混乱的预感?
江溪忍不住偷偷出声:“你跟童欢的堂弟……也很熟?”
大概把这句话误解成了吃醋,钟亦凡抬手又揉了揉江溪的碎发:“就三年前吃过一次饭而已,那孩子跟你一届,那时候刚上高一吧。应试教育下高中生的压力有多大你该深有体会才是,哪有功夫熟起来?”
那还好……钟亦凡前世那句童乐十八岁就跟了他,他有责任更包容一点的话一直令江溪如芒在背,幸好这次他总算赶在了悲剧的序幕拉开前上场,希望可以来得及阻止所有悲剧的演出。
其实现在看来,未及十八岁就跟钟亦凡在一起的人想来应该也不止一个,前世会用那样的理由宽宥童乐的背叛只是随便敷衍的借口吧。反正付出是出于对感情的自我流放的目的,那么跟谁在一起,以及在一起的理由根本就无所谓。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难得,钟亦凡主动想要了解江溪些什么。
“当然。”
“你交往过几个恋人?”
“……”江溪一个都没交往过,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全耽搁在一个男人身上了,可他想知道钟亦凡对这种事的态度:“这个,很重要么?”
“你的小脑袋里又想什么呢?当我介意?”自嘲一笑,手指插|入江溪柔软的发中,很自然地把头往他这边带了一下,让江溪靠在了他的肩上:“我哪有那个资格?只是想知道,你是喜欢男生多一点,还是喜欢女生多一点?”
“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女生?”江溪真的惊讶了,脑袋挣脱出那只手的控制,困惑地盯住了钟亦凡的脸。
“我好像记得,那个傍晚从饭店跑出来去童欢家的路上,看见过你背着一个女生。”女生还趴在他背上唱着什么歌。其实话一出口钟亦凡自己都诧异了一下子,这件小事,他竟然无意识地记住了这么多年。
江溪也还记得那天的事,那个傍晚周晓攸扭伤了脚,自己背着她送回家。
“那个女孩是我小学同学,我不否认她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对女生,我真没办法。”只对你一个人有感觉,这最后半句,在关系突然靠近了一些后,江溪反倒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了。
25、第二五章从吃开始
翌日清晨。
江溪是被汽车引擎声吵醒的,大概跟他一向睡眠质量就不算太好有关。透过窗可以判断出天光已经大亮,应该是昨晚留下来玩的人中有人驱车离开了。
歪头往旁边看了一眼,江溪发现他是靠在钟亦凡肩上睡着的,两个人竟然都没有躺下,钟亦凡也还维持着昨晚聊天靠坐在床头的姿势。
大概是上楼以后又聊了些过去读书时的话题,最后都倦了,就这么睡着了。好在磨光麂皮绒窗帘的遮光效果不错,房间里保持着不会影响睡眠的适度昏暗。
心情有点奇妙,钟亦凡就在旁边,这是他肖想了许多年的画面,然而此刻心中却无丝毫绮念,就是单纯地希望他可以睡得更安稳些。
试图让人躺平睡得更舒服一点,但江溪没办法在不惊醒钟亦凡的情况下做到,只能帮忙把毯子往胸口上面拉了拉。
就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小动作,还是把人给弄醒了。
怔怔地看了江溪半分钟,钟亦凡好像先确认了什么之后,才轻道了声早。
“我好久都没试过单纯和一个人睡整晚却什么都不做了。”
“会不习惯么?”
钟亦凡摇了摇头:“很踏实。”
没有不洁的凌乱痕迹,没有有欲无情后的自我厌恶感。身边有一个很重视自己的人,一张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他关切的眼神,干净而温暖。
这种感觉,真的已经暌违许久了。
江溪的身体有些僵,一时无法适应钟亦凡这样温柔看过来的目光,好半天才压抑住心中的狂喜,稳定了狂乱的心跳。
楼下陆续响起了几辆车接连离开的声音,应该是更多的人起来走了。钟亦凡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狂欢之后各走各路的模式。
“能留下来住两天么,开学我送你回学校。”眼前这种感觉太过美好,即使还不能确定最后是否一定会爱上江溪,钟亦凡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多享受一会儿这种难得的静谧温馨。
“好。”一个字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钟亦凡想要的,他都会说好。“不过先借我电话用用,我要跟家里说一声。”
江溪的手机在昨晚被钟亦凡贸然拉入泳池后就罢了工,原本跟江妈说好报到后最迟第二天回家的,留下来他得打个电话报备一声,免得父母担心。
湿掉的衣裤鞋袜全部不能再上身,钟亦凡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给江溪带回了全新衣服。宽松的T恤,磨白做旧的基础版仔裤,浅色的板鞋外加一部新款的手机。
家政公司的人来打扫昨晚残局的时候,钟亦凡把江溪带去了亲水别墅区配套的休闲运动馆去玩滑板了。
那里有一个仿□P滑板公园的运动场地,当然规模没有专业的那么大,来玩的也多是别墅区业主里的年轻人,再有就是陪着孙子辈在这玩轮滑的老爷子了。
每当放纵过后又陷入新一轮自我厌弃的矛盾中无法排遣的时候,钟亦凡就会一个人过来流流汗。
像滑板这种极限运动,很少有人能仅凭着天分一蹴而就完成各种高难度动作的,都是要经过一个不断跌倒又爬起来的过程。钟亦凡只想藉此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告诉自己摔倒的人生或者也能够重新爬起来。可惜,每次挣扎着站起来后,他总是找不到一个可以走出去的方向,不免再次跌回固有的生活模式中,依旧摔个鼻青脸肿。
这半年多,在他完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江溪两三天一条短信的细微渗透带着一点柔软入侵的意味,让他既害怕会伤害对方又舍不得彻底断开。午夜梦回时,好像依稀有一种感觉,江溪站在了一条黑暗隧道的出口,在向自己招手。
或者,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就是这一点点可以证明自己也有人在乎的温度吧……
全速前冲,蛇行过障碍,转弯,一个漂亮的豚跳跃上台阶,钟亦凡在江溪面前停住,晶亮的眸子恢复了一个年轻人该有的热情。
“要不要试试?”单脚将板头踩得一翘一翘的,动作带上了点孩子气。
江溪连忙摆手:“太难了,这个真不行。”
并不勉强,钟亦凡灿然一笑,去了旁边的小U池自娱自乐。
江溪找了个台阶坐下,远远地用目光追随。
小U池那边还有两三个大男生也在玩,起初几个人互无交集,后来几个人被钟亦凡滑到最高处时的一个完美翻板吸引了注意力,就跟江溪一样也做起了观众。
其中稍微瘦小一点的男生大概也是刚学没多久,看到一会儿后干脆向钟亦凡求教起带板起跳的诀窍来。
江溪看钟亦凡做示范弄得满头大汗过来送水,结果被恶作剧似地扶上了滑板让他试试。
“如果我学这个最大的心理障碍肯定是怕摔。”江溪真是怕摔,他都没发现自己一直握着钟亦凡一只手没敢放开。刚才那孩子摔了好几跤,他光看着都觉得疼。
“我刚玩的时候也没少摔跤,有一次逞能,技术不行还去玩一个三米高的碗槽,锁骨差点摔断了。”
“真的?”江溪听得吓了一跳,重心偏后,一脚踩到板尾,滑板直接就翘了起来,让他毫无悬念地向后倒了下去。
手上一拽,钟亦凡把人扽到怀里稳稳托住了后腰。
真心觉得挺丢人的,又不是女生,趁着英雄救美的机会还能增进点感情。身为也快一米八的大男生江溪生怕被钟亦凡看轻嫌弃,只偷着在内心哀悼自己那几乎为零的滑板运动细胞。
钟亦凡却满没往那上面想,贴得近了,江溪温热的气息吹到脸上,虽然很快退开了距离,但那种真实的温暖还是留了下来。在江溪身上,屡屡能够体会到那种不会过于炙热,却细水长流的温暖。对比当时脖子疼了好几天连转头都艰难却无人问津的凄凉,因为他一句话就紧张成这样的人,他没理由不去学着珍惜。
比起在床上流汗,钟亦凡更热衷于这些,可诸如童欢那些人,他们自己不玩的话,是绝对没有兴趣坐上一个下午陪自己的。不过当寂寞变成了种习惯后,其实也就不觉得寂寞了。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边看着那个之前让钟亦凡指导带板起跳的男生不断的练习边闲聊。
“吸么?”拿出烟来,钟亦凡让了一下江溪。
接过来一支,江溪突然想到了昨晚洗澡前钟亦凡说过的话,心里不由得堵了一下。
“昨晚说的溜冰的话,是真的么?”摆弄着指间的烟,江溪问话时没敢抬头,可能带着点怕受打击的心情吧。
“算了,你还是别吸了。”钟亦凡转头又把烟给拿了回来,对着江溪的脑瓜顶看了两眼,抬手就揉乱了人家的发。他发现江溪的头发特别的柔顺,揉起来手感格外得好,才揉过几次就上瘾了。“听说头发柔顺的人脾气都特别好。”
“听说转移话题的人都是故意在逃避。”吸毒这事不是小事,如果让瘾越来越大,从烫吸发展到注射纯度更高的毒品的话,那人生真是彻底的毁了。
江溪觉得,戒毒要趁早。
“有人在吸,我没碰过。昨天本来被怂恿着晚上一起试试的,结果你中招了,我没下去。”现在一想,或者该庆幸没有下去。
呼……江溪由衷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菠萝汁里放得催眠水,现在看来,也真是要谢谢那个人了。
一激动,江溪就把那种“太好了”的表情带到了脸上,那是真心为一个人好的真情流露。
那个表情让钟亦凡不禁有些动容,当这个世界上本该天经地义对你好的人给你带来的却是伤害时,其实反倒更会懂得珍惜身边对你好的人。
江溪的出现,不能不说是一个契机。在钟亦凡逐渐成熟起来,又从内心已经厌倦了之前那种生活的时候。所以就像他此刻能够有所认知的那样,喜欢上江溪,或许并没有以为的那么难。就算心已荒芜,但也招架不住江溪这眼不断汩汩溢出的清泉,也许最终真会如他的名字一样,汇成溪流,滋润心田。
“饿了吧?去吃东西。”收了滑板,钟亦凡提议。
出来时两个人只随便吃了点面包牛奶,现在差不多早就饥肠辘辘了。
车子穿过开发区进入市区,钟亦凡打听江溪喜欢吃什么。
“随便,吃什么都好。”对江溪来说,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什么人一起吃。
“你知不知道‘随便’是最让人头痛的答案?”右转的时候钟亦凡往副驾驶这边飞快扫了一眼,笑得很体贴:“给我个机会多了解你一些吧,从喜欢吃什么开始。”
在那个计划经济时代,吃穿用度还是凭票凭本供应的童年日子里,江溪其实是个很挑食的孩子。他记得自己不吃任何一种蘑?(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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