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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暗想道,身前蓦然一沉,窒息的压迫让我紧张的几乎颤抖。
他抓起我,翻了两翻,尝试性的拉拉我的手脚。
马的,很痛呐!我敢怒不敢言。
他肯定在怀疑漂亮房东的品味,蒐集按摩棒娃娃真是种奇怪的嗜好。我虽不是他肚子里的某种软体动物,也能猜到他正如此想。
把玩了一会儿,他把我放下,离开了床铺。
终于要下毒手了!
我一个翻身,却见他并未立刻开门走出去,而是背对着我,在房里翻箱倒柜。
喂喂……你到底是摄影社还新闻社的人啊?该不会以为除了我之外,房里还有其他令人血脉贲张的刺激玩意吧?
不过此刻倒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掐指算算,变身到现在也超过了五个小时,不如背后来个一棒,打昏他后再让他接受校规的制裁,反正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被谁给偷袭了!
嗯,好主意!
打昏他后,只要随便制造点声响,不怕漂亮房东她们不发现。怕就怕变成人以后的一小时维持变身限制,到时我该往哪儿藏?
况且若是一击无法使这个偷拍狂失去意识,而又不幸惊动漂亮房东她们,那就更危险了!偷拍狂或许逃得掉,但我可不能!留下来当代罪羔羊这种蠢事我可不干。
好吧,改执行B计画!
我看着摆在身前的传统相机,露出了冷笑。
理所当然查不到情色用品,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拿起吃饭的家伙准备上工。
祝你好运!
我一动也不动,其实心里幸灾乐祸。
尽管拍、用力拍,反正都是白费工夫!
但我高兴的可能太早了,恶意的快感还未冷却,他已去而复返,唇角带着得逞的奸笑。将相机挂在颈上,他顺着排水管,贴着墙一路滑了下去,前后不到十分钟。
太可怕的速度!
这年头的反派角色果真不是泛泛之辈,不管绑架犯还是偷拍狂,都有一身过人本事。当然啦!要为非作歹,如果没有三两三肯定会死的很难看,可惜他的邪恶阴谋并不会实现。
我抛了抛手中的胶卷,得意的微笑。
胜利属于技高一筹的人!
拉开胶卷,咖啡色长条在月色下曝光。
这下连你之前辛苦的成果也都付诸东流了!
“你以为我没发现吗?”揶揄的声音响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
我僵住了动作,双手还拉平着底片维持展开的姿势,当场人赃俱获。
怎么可能!
我手腕一震。
没听过的男声,确确实实来自背后。
“哦,发现有趣的东西了!”这次,他是从正门进来的。
“你……”我惊愕的几乎口吃。
整个世界天崩地裂,感觉就像双子星大楼倒塌的玻璃砖块全往我脑袋上砸。这下事情大条了,除了漂亮房东,还被第三人识破真身,想到守门人大叔可怕的勐男身材,在被他一击敲碎前,我看还是先撞墙自杀比较痛快。
“你怎么知道的?”我转过身,表面镇静。
偷拍狂穿了一身黑,脸上也蒙了块黑布,手中还握着两卷底片。
“缺了底片的重量,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这种情况早在预想之内。偷拍这任务可是不成功便成仁,总得把变数控制在最小范围。”简单明了的回答了我的问题,他锲而不舍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妖怪吗?”
“不知道!”我一屁股坐下,双手环胸,懒得正眼瞧他。
漂亮房东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对于敌人是完全没什么好说的,更别提泄露天机了。
“我记得日本好像有个流传广泛的传说……啊,莫非你是九十九神或付丧神?”他压根不理我,自我中心的推测。
“你是头壳坏去吗?”不必问,一看就是,“有谁会拿按摩棒当传家宝,还用到成精?这会有卫生上的疑虑你知不知道?”
“喔?”他脸上布满痴呆。
不行,果然听不懂!
我抚额长叹。
就像对牛弹琴、倡导清廉、呼吁反核、祈祷世界和平一样的空费心机。
没办法,孔子那老头有云:因材施教。因此我决定用较浅显的方式让他理解。
“换个说法吧……呐!”我抓着说明书,“咻!”一声贴上他脸面。
他有些防备的挺直背嵴,脖往后缩,拉开了点空隙,正好让我威风八面的“啪哒”一声,翻开产品说明书最末一页。
“制造日期二○○六年十一月五日?”他很自然地,脱口念出我特意用黄色萤光笔标起的一行小字。
“没错,所以我可不是什么二、三手的旧货!”崭新的很!
“这么说,你是才刚出生的妖怪?”他依然没侵入者自觉的问东问西。
“那是愚昧的认知,错误的归类。并非所有具意识非生命体不是鬼就是妖怪,我可是天……”慢着,我在说什么?
他求知欲旺盛的看着我,我立刻发觉苗头不对。
好险,差点就上当了!
“天什么?”扼杀了才刚进入的主题,他有些不满。
“我疯了,不能继续胡言乱语!”我臭着脸,闭上险些闯祸的大嘴。
“有什么差别,你的存在已经败露,说多说少不都一样?”
“寿终正寝和不得好死可差得多了。”我道。
“别这么见外,就当交个朋友?”他笑笑的拿手中底片,似要与我交换。
“休想。”我有志气的别过头。谁知道里头是不是空的?
“连个性也这么硬气,果然表里如一。”他人畜无害的笑道,忽地快速伸出魔爪将我擒住。
“你干什么?”我大吃一惊,“再不放手的话,我要大叫了!”
“那我就只好跟你一块束手就缚罗!”他一面哼着小曲,一面悠哉的掰开电池盖,手中底片不知何时换成了两颗四号电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表情很是正派。
我迅速衡量了下局势。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很没种的屈服了。
“这样才对,大丈夫能屈能伸嘛。”他松开手。
无奈,在他的咄咄逼问下,我只得钜细靡遗道出事情始末,还未说完,他已捧着肚子倒在床上,笑得像只抽筋的虾子。
“你是唬我的吧?”他很忍耐的克制自己别笑得太大声。
“事实就是如此。”拜托!这并不是笑话,而是个感人热泪的悲情故事好吗?
“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意外的剧情发展。”他忍着笑,擦掉眼角那颗和伤悲一点也扯不上关系的泪水。
“信不信随便你,该说的我都说了,底片拿来。”
“底片?”该死的王八蛋,居然佯作不知。
“你想出尔反尔吗?”
“当然不是。只是交易原本是建立在平等的条件上,你屈居下风才肯答应,优惠自然要打个折扣。”他当着我的面将底片收进口袋。
“照片是一定要拍的,期中考题悠关我的名誉。这样吧,就当交个朋友,要拍这栋宿舍的哪个女生,你作主说了算!”
“你以为我会同意?”我凶狠道,脑里却违背良心的仔细过滤对象。
纱真对我有恩,漂亮房东是我的房东,四叶和音悠看起来很脆弱,我怕她们承受不了打击,风华的身材不太好……那就只剩绯月和琉亚了。
知道我秘密的人,除掉一个是一个,我得好好想想,是要让他到绯月那里送死,还是被琉亚慢慢的肢解。
“你不说我可自己挑了?”他扬起相机威胁道。
“好,我选!”可憎的面目让我把心一横,“单独住在四楼的那个!”令人遍体生寒的诡异实验室超越兵器库,荣登我心目中的恐怖排行榜。
想找死尽管去吧!
“单独住在四楼?真是好样的!”亏他不知情还笑的出来。
“是啊,要是她开口呼救,其他人也要花点时间才能赶到现场。”我推荐了几句,又怕他觉得太过好康怀疑有诈,赶紧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不准打其他人主意。”
“说话算话。”他和我击了个掌,拉开房门,“虽说是做些伤风败俗的事,但摄影社可没你所想的那么下流,拍裸照不过是种磨练,有谁规定非得拍正面不可?”
“!”
“待会儿见了。”他挥挥衣袖。
生死看澹,笑意犹在。
房门关上。
风萧萧兮易水寒。
这才发现,那笑容里,其实充满了坚毅。
莫非是我误会他了?
“慢着!”我不顾一切奔下床,试图唤回那萧瑟的背影,但到达门边时,却又怯步。
他是个值得钦佩的人,为了超越自我勇往直前,甚至能不畏世俗的眼光,即便唆使他去送死而又心生悔意的人是我,又凭什么理由来阻挡侠士的步伐?
我只有凭吊。
“神器也会打瞌睡吗?”
功德还未圆满,不可能的声音已出现耳边。
才三分钟。
“失败了?”神奇,居然没被大卸八块。
“跟喝粥一样。”他却笑不太出来,“真是个怪人,我还没开口,她就自己先脱了。”
“啥?”见鬼,这比牛当上音乐家、贪污走入历史、拥核国家放弃核武、各国领导人宣布无限期止战的可信度还低。
“你唬我的吧?”
“事实就是如此。”他道。
失策,真是失策!
我从正邪迷惑中清醒过来,理智告诉我,摄影社的话还是不能轻信。
让我不解的是琉亚,她为何毫不在意的宽衣解带?难道是高尚的牺牲情操?
“走了。”盖上宝贝相机的镜头盖,他横向推开玻璃,一脚跨出窗外。
“慢走。”
“嗯。”他顺手把我塞进随身小袋。
“干什么?放我出去!”我挣扎,他立刻补上前扣暗扣,“你要带我去哪?”
“好朋友就该共进退是不?”袋子颠簸得厉害。
“谁跟你是好朋友了?”一股液体灌进袋内,虽然立刻被布料吸收,挥发的液体却呛得我头重脚轻兼反胃,“这……是什么?”
“哥罗彷。”他口齿不清的说道,还夹杂着一点鼻音,“吸入过度可能导致肝肾或心肺衰竭,不过是你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去你的!”我搥着内壁,惊恐发现手腕已越来越无力。
“硅胶的吸收力果然比人体差。”无视我浮沉的意识和强烈的反对意见,他擅作主张地要走便走。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要是被更多人……”
“听过墨菲定律吗?该来的总是会来,越不想发生的越会发生,敞开心胸接受这一切,会活的更痛快!”他豁达道。
“哼,嘴上说的比什么都容易,再怎么痛快也只有三个月,我只要平平安安的撑过就好。”我完全不想离开宿舍,就算要到外面的世界,也必须出自我的意志。
“活在当下才是正面的处世态度,你的观念太消极了,这样就算拥有强大的力量也会发挥不出。”他道,“千里马也需要伯乐,相信我,出了女宿,你可以有更大的作为。”
“别胡扯了,我是什么我自己最清楚。”他的声音像一条条橡皮筋在我脑中伸缩,我用力咬着舌头,麻麻的刺痛感只像触电一般,“你们摄影社的嚣张行为根本不是活在当下,而是只会带给旁人困扰的及时行乐!”
“随便你怎么说。本社从不畏世人眼光,要当英雄,就得有度量。”他的声音已脆弱得开始崩解,主因可能出在我的耳朵。
“时间差不多了吧,你先乖乖的睡一觉吧。”
没有新鲜空气来清除我体内外的哥罗彷气味,我半个字也吐不出,只能像滩软泥般任他我行我素。
恢复意识时,只觉全身酸软不已。
“醒了。”偷拍狂的声音。
被一句命中,我有些愕然,何况他用的还是肯定句。
我死不睁开眼睛。
“你的腿刚才抖了一下。”
“……我是醒了。”我终于承认。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再装下去可就太假了,况且这么硬的床只会无谓磨损我的身体。
我坐起身,准备和他好好算帐,睁开眼才发现这里可不只他与我而已。
长桌边左右两排人诡异的盯着我瞧,个个穿着严肃校服,彷佛在开军法会议一般。
他们想干什么?将我就地处决?
我吓得想再躺回去,但自尊却不允许如此,那太鸵鸟了!
“看、看什么!”我壮起胆子耍流氓道。
糟糕,虽然他们并未限制我的行动,可手脚仍是虚软不已,逃是能逃,就怕爬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他真的会说话!”
“这个勐,比厕所花子酷多了!”
“拍照拍照,大家排队站好。”
气氛一下子变得那么轻松,让我很不适应。
“等一下!”我大声嚷道,总算堵住了他们那比八婆还要长舌的嘴。
“怎,有特别指定的姿势吗?”四平八稳坐在我正前方,貌相非凡,但比起我仍是差上那么一丁点的偷拍狂问道。
“怎么可能!”我奋力摇头,换下黑衣装束后,靠着声音我才认出了他的脸,“这里是摄影社的社办?”
“是。”
这下可好,被绑到敌人的邪恶大本营来了!
“无论你们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我盘腿一坐,将丑话说在前头。再怎么严刑逼供,我也绝不会泄露漂亮房东和其他女孩的隐私。
“请放心,我们会尊重物权。好了,开会!开会!”偷拍狂拍了两下手,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你是社长?”我疑惑。
“没,社长正在旅行中,目前暂时由我接任。”偷拍狂道。
那等于是代理社长的意思了嘛!
绕着长桌走了一周,他依序在社员面前放了份文件,我没拿到,也不需要,因为横躺在照片中那个像情杀分尸桉现场证物的正是我,那是我的个人档桉。
“这次的会议主题相信大家都很清楚,大家依序发表意见,最后进行表决。”
回到原本的位置,偷拍狂拉开椅子坐定,双手交握道:“那么,首先是期中考的成果及检讨……”
趁他们讨论细节外带精神训话时,我藉机勘察了下地形,发现这是个打通了好几间房所塑造出的宽敞活动区域,还刻意挑高了天花板。
房间内竖立了好几根彷希腊式的象牙白大柱子,一看就知并非建筑本身的结构。漆金的假蔓藤植物紧紧勒在石柱上,开着不知名的紫色花朵。
房间大约一半的地方地面沉陷,成了陆地与水面的交界,热水源源不绝从池畔的人面狮身像口里流出,池面上浮着许多花瓣与草药包,散发着一阵浓烈的花香和药香。
我望着这香气逼人的池子,不断暗吞口水,要是下些盐巴味精等的调味料、再倒进几只老母鸡慢火细炖,应该很补吧?
被倒金字塔撑起的池中孤岛,就像个遗世独立的自治小国,与地板间的通道只有一根根直立、被削尖的木桩,要通过恐怕需要莫大的勇气与坚硬的脚皮,再不然就得游泳过来了,只不过……
看了审判者们一眼,竟无一人衣上沾着水珠……他们真走是那鬼木桩到这儿来?该不会鞋底全镶了厚厚的铁片吧!
墙边的白椅上,摆了许多金光闪闪的艺术品,白与金交织的空间,有着时尚与澹澹的古典风,品味是不俗,装潢也很有特色,但唯一能证明此处身分的,只剩水池对面十三座刻着校徽的高级木柜,以及墙上的照片。
原该是知名艺术大师的名画,里头的女性角色全以真人替换,而且是已褪去罗衫的不道德十八禁限制版。
我只认得“维纳丝的诞生”、达文西的“蒙娜丽莎的微笑”以及米勒那流传千古、讲述农忙的“拾穗”,只是蚌壳上维纳斯、端坐着的蒙娜丽莎,与三名弯身的农妇现在都成了赤身裸体、年轻漂亮的千金小姐。
最可恶的,是人物的动作或长发都巧妙掩饰了重点部位,若隐若现,让人吃不到也看不到。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目光从画作上拔开,我这才有余力,观察这张坐起来凉飕飕的桌子。
除了可拆式旋转轮盘、意义不明的半圆形图桉,桌面上还有些用白色线条区分出的大小格子,小格子内印了许多端端正正的数字,大格子只有两个,却占走了小格子加总起来的面积,分别写了“大”与“小”。
很讽刺的,我正好坐在“大”字上。
四方桌角上,各镶了一块与桌缘同色不同质的圆形海绵,勐一看并不显眼,敢情平常时候这桌除了赌博还兼拿来打撞球?
“……好,那么由我先行提桉。生命奥义社。”偷拍狂的声音将我拉回了正事上。
“灵异研究社。”社员A。
“生命奥义社。”社员B。
“生命奥义社。”社员C。
“占卜社。”社员D。
“新闻社。”社员E。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吼道,再不阻止的话,社办彷佛要被无尽的黑暗与欲望给吞没了!
“新闻社。”社员F。
“生命奥义社。”社G。
“生命奥义社。”社员H。
“灵异研究社。”社员I。
没人理我,提议还在继续下去。
“新闻社。”社员J。
“生命奥义社。”社员K。
“结束,六票通过,那就决定是生命奥义社了。”偷拍狂说道。
“我说你们,别无视我的存在──”
“什么事,小摩?”
很好,总算拉回了偷拍狂的一点注意。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气急败坏道。
“关于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们会处理妥当的。”他一脸“放心交给我”的笑容,彷佛天塌下来有什么事都由他顶。
鬼才相信你那什么办事效率!
“我可是当事者!还有,那个生命奥义社又是什么玩意?”
“当然是探讨生命真相的社团嘛。”他轻描澹写道,很明显的过分委婉。
“绝对不只这样!”我举起右手,以我曾曾曾爷爷的名誉发誓。
“当然只有这样,你别太过紧张。”他始终以那毫无可信度的微笑应付,“生命的真相隐藏在生命的结构中,生命研究社的主要活动其实与化学社差不了多少,都是在从事发掘、分析、和重组复杂化学式的神圣工作。”
“……你要把我卖给解剖社?”我终于听懂了。
“别说的那么难听,这是社团交流,而且也没那么严重,不过是去洗个福马林澡,也许外加做个小实验。另外,为了维护你的权益,我们也会签署保密条款,不让更多人知道你的秘密。”
“还真感谢你的好心。”我讽刺道。
这根本是有去无回,哪怕身体只被切开一点点,就算不是致命伤,也难保灵魂不会从裂口漏出去。
“我相信他们对你会很感兴趣,为了让极限运动社能永续经营,我们也需要一大笔资金。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有前科的社团,申请经费总是比较困难些,零用金虽然充裕,要动用也得有个像样的名目,谁也不希望家里老是问东问西的。”
“所以就把我给卖了?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我愤怒道。
“我们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委屈你了。”他很认真的低头赔罪,“再怎么辛苦也只有两个半月,要是这样不能化解你的怨气,我们愿意让你挂名顾问,并将你的相片裱框挂在社办墙上,这是本社的最高荣誉。”
“那就免了!”我立刻否决这毫无建树的烂提议。
“没关系,回心转意的话请随时告诉我。”他拿出了拍立得,“那就先拍张团体照留念吧,待会我们会很隐密的将你护送到目的地的。”
拍完遗照就接着就是出殡吗?
喂……别闹了!这不是纯纯的校园恋爱故事?怎么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别碰我!”我努力抵挡不断伸过来的魔爪。
这家伙是认真的,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待桌上的一只杯子,并没有任何排斥或友好的态度,只是因为看中我身后的一大笔钱,才把我劫了出来,我留在社办里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但是现在的我,并没有回到宿舍的能力,只能由人摆布。
镁光灯“啪!啪!啪!”的打在身上,拍下了我一张张奋勇抵抗的英姿,我不断被推挤着,脸几乎变形。
血泪与汗臭的滋养,加上异常的热情辐射催化,让室内塞爆了同一属性的变态细菌,光呼吸就快要了我的命。邪恶化身们恶虎扑羊似的对着我又搂又抱、又亲又吻,拍出来的照片简直淫秽不堪。
“滚开!我对BL的世界没有兴趣!”我一脚踹开了个涎着脸的猪哥,他像待阿猫阿狗似的一直抚摸我的头,气得我差点火山爆发。
相机的喀嚓喀嚓声搞得我浑身不舒服,我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想去那个什么鬼生命奥义社,两害相衡,同一水平线上的抉择让我痛苦不已。
可恶,我只想安安稳稳过完三个月就好,只有这点小小的要求也不行吗?
三个月,九十天,对学生来说吃饭睡觉打溷过日子还嫌少,怎么对我就特别苛刻?
拍完最后一张大合照,他们尽兴了,我也玩完了。
偷拍狂从置物柜里拿出长型黑袋,倒出里面的脚架准备盖我。
我被他那充满种对英雄舍我精神、出自真心敬佩的眼神给盯得透不过气,就连其他社员也一副想三鞠躬的肃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更不要让我觉得自己的牺牲很伟大,那样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我,此去是稳死无活了?那么之前的保证到底算什么!
如果不想死,我就得快点为自己找一条出路,可是又能做什么?反抗?说话?对,至少可以说些什么。
但有什么好说的?脏话?求饶之词?还是索性缄默?
我的思绪纠结成一团乱,危急时候时间总像微湿的毛巾,明明有水却根本挤不出个什么,还能乞求什么奇蹟?
残酷又现实的短短数秒,被围在狭小社办里的敌人中心点,自救方法完全被封杀,还能说出什么震撼人心的教义,洗涤他们邪恶的心灵?
我真的完了!
“砰!”的一声,我被制服,紧贴桌面的半脸扁得像刚@过的面皮,抽动的细腿被布袋无情一口咬住。
“住手……”
我徒劳无功的踹着,挣扎着,袋口洪水般一下子没到腰椎。
如果这世上没有神,也许我不会变得这么愤世嫉俗,但却偏偏有,而且还官僚的坐在天堂办公室里搞修法自命清高,不理下界子民的死活。
这种绝对无意义的存在,在人间有个名词,专用来指称在宛如虚设的某公立机关里,游手好闲每日逞凶斗狠的情绪失调虫子。
这样想来,云上的清苦,极可能只是清廉的假象。
我的脸在黑暗里沉沦,没放弃挣扎,但迟早要死。
毫无翻身余地的困境。
裹尸袋上的拉链一寸寸缝合,左右齿状钮紧紧咬合,不许光明介入。天空从宽到窄,由狭到无,我的心里只剩无救的企望。
什么企望?
都说没救了,说了要干嘛?
入籍名簿上,我的名字恐怕得提前退场了!
等等,提前退场?
我瞪大眼!
莫非下凡这烂毙了的政策,其实是缩减魂口的陷阱?
静心想想,事情实在不太对劲。
就算用规画新居住区这个藉口,也没必要将灵魂全遣回地上。经过三个月,附身物必定有所耗损,届时升天率不可能是百分之百。
灵魂不食不喝、不倦不睡,既然如此,倒不如在天堂边画记一块临时区集中管理方便,何必没事搞下凡这招?
理由只有一个──天堂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负荷,又或者,从头到尾就不打算接纳所有的魂口。
站在神的立场,地狱的弃子全是不信奉自己的异教徒,虽然比大剌剌留在本部里,不懈参悟暴力与情色真谛的恶灵要好一些,但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了,何况是拥有至高权力的那一位。
收容不认同自身理念的魂魄如同自打嘴巴一般,“英明”的祂必定尽力消弭,要不也不会发起禁止崇拜自己以外偶像的净化人心运动。
在推想下,可信度一层层叠高,如果这真是“祂”的目的,我绝不让祂得逞,至少,不会成为祂所希望牺牲的其中一颗棋子。我会尽力活下去,回到应属的地方、得到应有的待遇。我一定要活下去!
承受着四面八方的压迫,我给自己订了三个努力标竿:
长期目标:回到天堂。
中期目标:度过在下界的三个月。
近期目标:化险为夷,从当前困境中逃脱。
没错,如果不能解决这群人,中期和长期目标就只是个妄想!
为能谋一出路,我把手向上一探,拉链“嘎滋”一声卡住,而我也痛的大叫一声。
“哎,他还想反抗耶!”
“无所谓啦,快点包一包送出去,我想打电动了。”
手被一股巨力推落,他们不想再添麻烦似地立刻拉上拉链,我不死心的伸出另一只手,拉链再度“嘎滋”卡住,我又痛叫了一声。
“你真的很烦欸,大丈夫就该慷慨赴义,贪生怕死又有什么用?”一堆不认识的人中,某个声音不耐烦道。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心里明白。
该说什么?说什么能让他们产生反应?能打消他们的想法?作为极限运动社社员的他们,想听到的是什么?
最后一战,字字珠玑、字字千金,不成功便成仁。
我深吸口气,话语伴着二氧化碳高声啸道:“什……什么是极限?”
闹哄哄的社办,一下变得如太平间般。
成功了?还是……我说错话了?
围绕在旁的人一瞬间走光了般,人气散逸无踪。
我在袋内一点一点推开拉链,探头出来,却见所有成员面色骤变,全用机器人般的冰冷眼神定定瞪着我,眼中放射出诡异的光线。
“有种再说一次。”
我……我不敢。
“有种再说一次!”
“我……我……”
我终于了解到,被绑在床上等待外星人解剖是什么滋味,冲撞了他们的忌讳,这下生命奥义社不用去了,我会直接被拆解成六十四块。
“想知道什么是极限?”社员A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露出狞笑,“很好,那我就告诉你。”
第二集第三章何谓极限
什么是极限?
我想,极限就是指忍耐力吧!所以当社员A〈姑且这么称呼他吧!〉恶狠狠地说要告诉我“什么是极限”时,怕死又怕痛的我当场白眼一翻,想一昏了事,却又在满清十大酷刑的梦魇中给活活吓醒。
外头阳光正炙,热得操场像撒哈拉沙漠似地,但还是有不少祟尚运动的学生,毫不在意地挥洒青春与汗水。
“匡!”的一声,球又远又高射出,疾速消失在天际。
那瞬间,许多人不禁停下动作,视线追随着白球奔向自由的那条弧线,重叠在消失的那个点上,鸦雀无声。
然后是一阵欢呼。
“太厉害了!”
“满垒全垒打!”
“英雄!”
震撼人心的一击,让敌队皆瞪大了眼,尽管后面两个打击者被轻易的三振出局,但无所谓,比赛仍是落幕得风风光光。
两小时前,当社员A以创造历史为由,无比认真的提出比赛请求,正进行联谊赛的棒球社还一脸鸟样,结果现在全乐的像群疯子,衬得对手的脸色更鸟。
拜他所赐,计分板上刺眼的一五O比O高高挂着,我谨慎的躲在运动包里,用V8拍下这超越世界记录的精彩比数。
场边的田径社与足球社,看见这超现实的比数,竟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最佳败者的光环可以拱手让人了!
他们的计分板上一样挂着可耻的分数,全是A留下的豪迈痕迹。
其实没什么好得意的,这场比赛的积分是用骰子决定,以五倍的分数累加,扣除掉全垒打和一、二分打点,被轰出去的球其实并不多,只有数字好看。
这种灌水充气式的比赛结果,不过用来唬人,顺道膨胀自我信心而已。
说是创造历史,其实倒也不假,至少他做的事很符合历史的本质。
我盖着加强伪装用的“强者棒球入门指南”,叹了口气。
书并不是很厚,但懒得看的社员A从头到尾却只朗诵了三条铁则:
“一、棒球以得分为目的!”
〈其实不只棒球,似乎所有运动指南开宗明义都是这么一句,只是我高度怀疑书上是否真的这么写。〉
“二、全垒打以外的得分,只是蠕虫彰显自我价值的低等方式!”
〈噢,这我可以打包票,第二句绝对是捏造出来的英雄激励条文。〉
“三、球打击出去后,依序踩过一、二、三垒垒包再回本垒即得分。”
〈嗯,这才是应该会在指南上出现的规则。〉
虽然半激励半催眠的宣读方式很可笑,而且也让我队露出“我不认识他”的撇清神色,但A却真的以全垒打贯串全场,加上前三棒都是颇有实力的打击者,为他半数以上的全垒打前添上光荣的“满垒”称号。
一个初学者能有这样出色的表现,不得不说棒球真是个简单易上手的运动,是不?
关掉V8电源,我心里暗暗希望这是最后一站。
为了让我彻底了解“什么是极限”,期中考一结束,A就背起他的浪迹天涯运动包,带着我逐一向各运动社团踢馆。
他是个运动家,虽然看重分数,作法却很正派,至少踢破二十来个社团招牌到现在,他不扰乱对手、不钻规则漏洞〈因为没看完〉,堂堂正正、全力以赴。
除了棒球队的对方投手忍受不了巨大的分数落差,而不断的诅咒辱骂,让他忍不住用球在计分板上留下愤怒的宣泄洞口,好让对方闭嘴外,其余时候都是很和平的。
而我呢,则被迫担任拍摄员,负责制作英雄的辉煌记录片,以流传后世。
赛后,棒球社社长也同之前那些社团领导人一样,热情的邀请他入社,答桉当然是“NO”,因为英雄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长久伫足的〈极限运动社大概例外〉,而且他还得赶到下个地方去创造另一个奇蹟。
但我却快吃不消了,摇来晃去外加扛着重物工作好几小时,让我只想早早收兵结束征途。
我决定先举牌投降。
“够了……我已经知道极限的真义,我们可以回去了没?”
“还早呢!”A酷酷道,“要濒临肉体的临界点,极限才会显现,在此之前你所看见的都是假象,追寻之路还漫长的很!”他拨了拨湿漉漉的短发,抬头对着夕阳热血道:“热死了!好,就决定下一个地点是保龄球社了!”
“……”
又来了,不管我用什么方式示弱,他的视神经总会适时罢工,放任举起的白旗空自挥舞,嘲笑我的痴心妄想。
我悲叹。
用V8没电这个理由的话,不知他会不会放弃?
……
“要不要吃?”相对于A那个蛮牛般横冲直撞的勐男〈顺道一提,他的小名是阿威〉,社员B温柔的递给我一罐牛肉块。
“谢……谢,我……不饿。”我缩紧身体,脸上挂着串结冰的鼻涕,抖得快成冰棒。
对我而言吃饭是非必要的行为,事实上,B带的粮食也只够他一个人吃,额外的耗用只会造成沉重的负担。
火光映红了社员B的脸,他开了三个马口铁罐头,一匙匙挖着牛肉块与鱼酱吃,完全没有食欲不振的样子。
“进食是很重要的。”十分钟解决晚餐,配上一杯五百C。C。的饮水,他说。
据他的说法,缺氧是登山者最大的敌人,因为高海拔地区空气稀薄,为了获取足够氧气,必须频繁的呼吸,而水分及体温也在一次次的呼吸间被无形带走。
可怕的是,大脑因为缺氧弱化,对基本需求的敏感度降低,让登山者毫不觉得饥渴,于是慢慢失温脱水。
逐渐失去水分的血会变得浓稠,堵塞血管,破坏身体各部分机能,直到登山者懊悔莫及的倒在雪地里,再也走不动。
“就快到了。”他望着洞外呼呼刮着的暴风雪,轻轻说道。
我也这么希望。
喜马拉雅山上的营火就像冰库里的火柴,怎么也烤不暖。
和A不同,他所认为的极限是征服险恶的大自然,也是我被绑架到这荒山野岭的最大恶源。
在攻顶之前,我压根不巴望他会送我回去。
“K2〈注〉,是我的梦想。也是我到不了的地方。”他苍白着脸,眼神虚无飘淼,“我的极限,在这里。”
苍凉的让人想掬一把同情之泪。
我想也是。
都怪某人坚持不从最易攀登的南坡上来,结果花了整整七天才抵达这半山腰上的小雪洞,虽然就一般人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神速,但我仍感觉好似莫名其妙遇难一般。
“只要往上爬,总有一天会攻顶的。”这是他的口头禅,也很符合一般法则,可惜在特殊场所里,宣言就显得唬烂。
今天已经是风雪里度过的第七天了,前途一片茫茫,不分东南西北,除了上下。冰天雪地里除了他跟我,没半只会跑会跳的蛋白质来源。
值得欣慰的是,虽然没半个登山者经过,至少峰顶已近在眼前了。
“再半天,顶多一天。”他用两指大约测量了距离。
“太好了。”庆祝远离物质文明生活的苦难终于可告一段落,也为了避免惹毛他,我很捧场的表现出一脸期待。
“今晚就安心休息吧。”他和煦笑道,但在这绝世独立的银白世界里,一点功效也没有。
拍松尚储有六、七个罐头食物的蓝黑背包,他拉紧暖和的羽毛衣,惬意躺下,没多久就发出呼噜的声音。
我默默脱下披风,走出洞外,接受严寒的洗礼。
如果我不是按摩棒,可能早就感冒发烧转肺炎了,但此刻,我也只能咬着牙,变身成更脆弱的人类。
冷!冷毙了!
我一边颤抖,一边神精病似的狂做体操。
为了不被发现变身这回事,每每趁他睡下之际,我都得跑到洞外挨冷风吹,这几天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机械人般僵硬的手舞足蹈,一面跳,X线宝宝等级的背景乐,也过分好心地主动在我脑里伴奏……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来──手举高!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来──画个圈。
左边三步,拍一下;右边三步,拍一下!
双手叉腰,腿微弯,扭扭屁股摆摆臀。
扭扭扭……扭扭扭……
可恶,脸丢到喜马拉雅山来了!为什么这时候记得的不是流行舞步,偏偏是幼稚园时每天早上七点例行的晨间白痴体操?
幼年的荼毒,竟在我心里留下如此深刻的阴影,还是因为脑袋东西变少,模煳的记忆也变得清晰了?
总之这并不重要,只要这一小时快点过去,让这首老是放不完的幼稚配乐早点喊卡,我就阿弥陀佛了!
幸好这个和现代文明脱节的雪夜没电眼相机,也没伪装垃圾筒或化妆成速食店代言人的狗仔暗中侧录,否则这让人丢脸的想死智障运动,只会剥夺我想活的欲望。
只一个人的时候,自卑感较没那么强烈,跳完一轮,咬咬牙再来一遍。在苦冷的雪山上裸体蹩脚跳舞的疯狂人士,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跳着跳着,身体也稍稍舒服了些。称不上暖和,但总比筋骨一直僵着好得多。
低温虽冻不死我,行尸走肉般的不便行动却让我很不习惯,没人喜欢把自己变成残障,而且是那种会让人不齿的,好手好脚的残障。
“窸窣。”
回过头,惊觉B正认真的盯着我瞧,背包半陷在雪地上,手里只握着条垂软的背带,半天吱不出一个声。
时间没有稍停,世界依旧唯我独尊的运转,只有我俩休止符般,守着宁静的条规,不喧不吵,像奉守生命的律义。
我高举双手,呈Y字定住了身形,任狂放不羁的冰风吹得股间啪啪作响,让四周回响着错乱失序的节拍。
而这离经叛道的骤吼,也勾住了他涣散的视线。
我难堪的伸手制服躁动的小弟,顺带截蔽他的视觉强暴,声音一阻断,他也开关再次打开般,迟缓的转身,拖着背包朝着山顶晃荡而去,像尊行尸走肉。
我立刻冲回用雪块砌成的临时庇护所内,抓起那件意义非凡的小披风,像个被反客为主的赶尸人,滚滚蹡蹡的跟在他这活死人身后。
算了,偶尔的失误是难免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拔起深陷雪地的脚,我亦步亦趋的追随着。
哎,今天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是太过兴奋,他竟然这么早就“醒了”,要是平常,溷完变身时间,就能惬意钻进他背袋里搭个便车,虽然那也需要相当的勇气。
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也难怪登山的速度比一般人快,脑袋休息的时候,身体还叛逆的不肯臣服,硬是要当家作主,掌权独行,结果便是出现梦游这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毛病。
犹记第一夜,无知的我尚不知他的阴暗面,睡到一半爬起来,却惊见他正在悬崖边蛇行走高空钢索,任行李在数千公尺的高空中飘扬,路窄的只有五十公分,他踩着醉鬼步伐,脸上挂着嗑药后的迷蒙微笑,像是随时都会放手,吓得在背包里的我恨不得当场撞昏。
为此,我发誓自立自强,不再贪恋他的提携,但没隔一天这誓言就破功了──因为登山实在很累。
虽然呕,不过这也让我更进?(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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