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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琉亚则打开皮包,取出信用卡。
“唔,不用了。”年轻老板说道,但琉亚可不理他。
“我不喜欢欠人东西。”她说道,却又突然扯开了话题:“我看见桑。
斯恩古德了。“
咦?
我满心疑惑。我记得四叶并未在琉亚面前说出那孔雀的全名不是吗?
“哦,他回来了啊!”年轻老板似乎被提起了兴趣。
怪了……
我看看琉亚和老板,怎么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和那孔雀很熟络似的。
既然如此,见面时为何又装作不认识?
“他现在是个当红歌手。”琉亚道:“没想到音痴的徒弟也会有如此了不起的成就。”
“‘疯神’是个伟大的歌者,只是知音甚少。”虽是如此说道,年轻老板却也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不过,从前老板常说,桑是个和‘疯神’
实力相当,类型却完全不同的天才歌手,我那时虽然不能认同,现在却不得不佩服他的远见啊!“
“那只是心知肚明的程度,和远见不见得有关。”琉亚提过塑胶袋,说道:“本身已有天赋,却还跑去当那种人的徒弟,实在不能理解。”
“说到这个啊,到现在还是流传的笑话之一呢!”
年轻老板忽地开怀大笑,随即弯下身体,诉说秘密般耳语道:“那是因为桑。斯恩古德说,了解地狱的人,才能创造出更完美的天堂;听过了‘疯神’的歌,以后打死他也不会那么唱,要走红有什么困难的呢?
“换个角度说,他的‘天才’也是由‘疯神’激发出来的,只不过现在要是还有人有胆提起此事,‘疯神’都还会气得从轮椅上跳起来呢!”
他边说边又是一阵大笑。
“……”
第四集第四章幽灵女仆
听完这段还算有趣的往事,天色也不早了,看得出琉亚也不想多留,正打算告辞,年轻老板却先一步开口说道:“让老陈载你们回去吧,他已经在附近了。”
“我说过,你别老这么自作主张。”
眼看琉亚又要发怒,忽地街头猛然传来一道极其凄厉的轮胎磨地声,惨烈得不亚于宰猪杀鸡、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女人尖叫,刹时间,附近的家狗野狗全一齐吼叫了起来。
我的心脏才因噪音而纠紧,下一秒,就听见“嘎││”的一声。
一般人很轻易就能听出是那名疯狂驾驶急踩煞车,轮胎虽然锁死,却依然往前冲的沙哑嘶吼,难听得就像是活生生被扭断右手的人类的哀嚎。
那车不断的向前滑,在地上带出了两道深深的煞车痕迹,一直滑到五金行前才终于完全停下,车体顿时向后一弹,释放了积压在前轮上的力量。
││那是台黄色的计程车。
开玩笑!这么恐怖的车打死我也不坐,那可是要玩命的呐!
我不知道琉亚心里怎么想,幸好她似乎也不想这么做,但这时候,计程车司机已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那是个发鬓花白、身体却仍然健朗的老人。
这把年纪的老伯还这么老当益壮,还真是难得……
“呵呵……果然是琉亚,我没来迟吧?”老伯说道,走向后座,服务周到的拉开后车门。
“来,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人家长辈如此热诚邀请,谁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琉亚没说什么,便依要求坐进了后座。
“那我就先走了。”
年轻老板笑笑的在门口送行,老伯向年轻老板打了个招呼,这才进入驾驶座,系紧安全带,放下手煞车后,踏下油门,驱车离开。
原本以为即将迎接的是场令人窒息的赛车,但这次依旧没照我的想法,不但车速缓慢,司机也非常遵守交通号志,规矩得十分符合六十岁老人给予大众既定的开车印象。
这些人果然都和琉亚一般,教人摸不着头绪。
计程车不像公车常走走停停,加上司机经验老到,抄捷径避过不少时间特长的红绿灯,不到二十分钟,就抵达了赛费儿学院门口。
琉亚掏出信用卡,才发现车上没有刷卡服务,计费表上的费用也还停格在数字零,连跳也没跳;四叶连忙递过五百元纸钞,司机接过,却找回了四百元。
车费当然绝不只这些。
四叶摇摇头,五百元车资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老司机却也有所坚持。
“这样超出成本很多了!我不是没赚,只是少赚一点。你们都还是学生,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钱,我这是退休之后打发时间的工作,还有儿子每月会固定给个几万块当生活费,赚多少钱不是很重要,留着吧!”说着,还是把钱塞回了她手里。
回到宿舍,已错过了平常的晚餐时间,不过漂亮房东她们还是留下了四叶与琉亚的那一分,用保鲜膜封着,放在了餐桌上。
至于四叶早退的原因,还有琉亚去了哪里,虽然两人都未要求对方保守秘密,但却也有志一同的回避了这个问题。
回到房间放下东西,四叶便先下楼吃饭,我则趁机抱着制服,溜回漂亮房东房里。
漂亮房东不在房内,床上倒有罐被遗忘的沐浴乳,我猜她大概是到澡堂去了。
这样正好,省得被她问东问西。
藏好制服,我忽然想起,刚刚在楼梯口似乎瞧见有件洋装落在地上,上次躲在衣柜里时,好像也看过类似的花色。
该不会漂亮房东忘了沐浴乳,连衣服也掉了吧?穿着脏衣服回来,这澡不等于白洗了?我不禁偷笑。
偷笑归偷笑,还是要有良知跟道德,藏好了制服,我又跑了一趟,回去捡拾那件衣服。
连身的洋装并不好折,我只好将它推成一小团,再用拖的拖回房间。
但就这时候,却偏偏有人跑上了楼梯。
我急忙钻进洋装底下。
“不,光听就觉得不可能!少唬人了!”是风华的声音。
“……什么叫‘这次真的是’?意思是如果回去却发现父亲没死的话,可以一枪枪毙他是不是!”
她一把抓起地上的洋装,我骇然。
“……好好,我知道,我回去就是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会让你为难。车子什么时候到……什么,五分钟!可恶,是那老头要你先斩后奏的?”
为了不被她发现,我只有紧紧攀在洋装的另一面,不过她只顾着讲手机,看也不看就把我塞进大行李袋内,然后拉上拉链。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准备出发,预计十五分钟后会到校门口。嗯嗯……好,就这样,掰!”
等等,出发?我才刚回到家耶!这样太残忍了!
我不顾一切的想从袋里逃跑,但她却已经毫不知情的下了楼。
“要回去吗?”绯月问道。
“嗯。父亲病了,得回老家一趟,后天晚上才会回来,帮我跟小澄她们说一声。”
“我会的,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手机开着,需要立遗嘱的话我会请律师,差最后那一枪的时候我再打电话给你。”我听见风华穿鞋的声音,“多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想大概又是虚惊一场,掰了!”
“掰……”
然后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坐着校车来到门口,司机早就等着了。
风华坐上私家车,将我连大行李袋扔在旁边座位上,开口便问道:“父亲的情况如何?”
“老爷的情况很糟。”司机发动车子,回答道。
“怎么个糟法?是吃不下第二碗饭,还是喝不下第十杯酒?”风华冷笑,讥讽道:“都这节骨眼,谎言就免了吧!行李都带了,车也都开了,我还能逃走不成?”
司机沉默了十几秒,方开口说道:“老爷是想念你。”
“想念?那就叫他把外面的情人和孩子都接回来住个几天!我知道他须要女人的安慰,也须要孩子的笑声排遣寂寞;我说过不反对他们使用母亲和我的房间,只要别把他们送到我的别墅度假就成。”风华道。
“但是老爷介意。”司机道。
“介不介意又能如何?母亲不会再回来,我也不常回去,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住人养蚊子做什么!”
“小姐,老爷是真的很在乎你。”司机在叹气。
“我明白,但不见得每件事都能够亡羊补牢。”风华怒火稍减,“我父亲就是那种就算长了上半身也没用的笨蛋!”
“小姐……”
“好了,别说了,我想小憩一会。”风华道,然后是一段很长的无声。
直到车子突然震了两震,发出像是爆炸的闷声,她才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
听见两声开门的声音,确认人都下了车,我这才偷偷将拉链推开一条缝,探头一望。
这里地处荒僻,四周尽是荒山野岭,引擎盖内正冒着浓浓的白烟,司机忙着打开前盖检查,风华则站在他的身旁。
“好像是故障了,要修好恐怕还须要些时间。小姐,不如我先打个电话,通知本邸派另一辆车来接您。”司机道。
“也好。”风华点头。
司机拿出行动电话正要拨打,忽然一辆黑头车行经此处,停了下来。
“风华姐姐!”车窗摇下,双胞胎之一的琳娜探出头来,“好巧喔,我们正要回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你遇上麻烦了吗?”
“真可怜,都快到本邸了,车子却偏偏抛了锚,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坐在身边的琳希风凉道。
“风华姐姐,上车吧!我们载你。”琳娜笑咪咪道,自动挪出了一个位子。
“不用了,等会我家就会派车过来了。”风华婉拒。
“难道你是怕我们会对你不利吗?”琳希哼道:“也是,我们两家虽是世交,但Deotin和Visenta毕竟还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你会倍感威胁也是正常的,我跟琳娜还懂得体谅你对我们的提防。”
“你真的是越来越会编故事了啊,琳希。”风华有些无言,“好吧,就给你们送一程,免得让你们落个口实,以后老在我耳边念个不停!”
“太好了!”琳娜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门,邀请风华上车。“风华姐姐,和琳娜一起坐吧!”
“好、好……先让我拿个行李。”
风华提起后座的行李袋,在对方司机的帮助下放进琳希、琳娜车里的副座,这才坐入后座,对家里的司机吩咐道:“我让她们送回去,就不必给家里打电话了。你看看车子的故障情况,要真的太严重,就先放着,明天再过来修理也没关系,别太晚回去了!”
“是。”司机鞠躬道了声谢,风华这才关上车窗。
“可以了,走吧。”琳希见状出声,车子发动,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路上琳娜都兴致勃勃的与风华交谈,琳希也间歇问了些股票投资等问题,风华都精简明白的说明。
只是琳娜的话匣子似乎一打开就停止不了,琳希也像故意想考倒老师的学生般,不断提出须费些心力才有办法解释得清的难题,甚至要求列举实例反证,让风华伤透了脑筋。
直到车子停下,琳希、琳娜的问题才突然雾化无踪,车上的声音少了两个,顿时安静得怪异。
“怎么了,问题终于问完了吗?”我听见风华揶揄道,但没几秒,看清了四周后,她却惊呼:“等等,这不是Deotin的度假山庄吗?”
“正确来说,是我和琳娜的私人别墅。”琳希下了车,得意地看着灯火通明的豪宅。
“这我当然知道,但这和说好的不符吧!你们不是该送我回去,还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Deotin早就已经被Visenta给并购了?”风华双眼瞪得老大。
而琳希则在听完这段咒诅后,忍不住跳脚:“什么并购不并购!我跟琳娜可是好心请你来这儿住上两天的,要不是琳娜一天到晚想你念你,连带让我晚上也睡不好觉,哪会出此下策?再说,我是说要载你,又没答应送你回去,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认定!”
“好,就算你要走││”她伸出右手,指向对面漆黑的山头,山顶上有一簇黄白交错的明光,是从一栋小得只有巴掌大、城堡般的建筑里放射而出。
“瞧!你家就在那里,和这里只隔了一座山谷,要回去随时都行!只要琳娜同意,我没有意见!”
“风华姐姐,别走好吗?”琳娜拉着风华的袖子低低柔柔哀求,“这周末佣人全都放假,这么大的屋子只剩我和琳希两个人住,琳娜会害怕……”
琳希一脸“随你”的表情,风华看着泪眼婆娑的琳娜,也有些于心不忍。
“……好吧。不过,就一晚!”她强调道。
“嗯,一晚!”琳娜绽开笑容,但当风华回车上拿行李、我急忙将头缩回袋里的那一刻,却瞧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那是心虚。
拿完东西,司机便先行离开。风华打了通电话回家报平安,顺便说明目前的状况,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反对。
也许是因为父亲的“病情”被定位在“病入膏肓”、“口不能言”的情况吧!
穿过有座白色凉亭、花卉遍布的中庭花园,可以看见屋子左方有座波光粼粼的游泳池,在路灯照耀之下,水波的光影在池底的蓝色磁砖上摇曳。
随着琳希、琳娜进入宅邸,最先感受到的是宴会厅的高挑敞阔,浓浓的欧洲宫庭设计,予人强烈的贵气与堂皇感,大面大面的格子窗户,在日间能充分引入明亮的光线;天花板上的水晶主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一片金光璀璨中,还有不可少的白色大理石柱与红地毯。
标准有钱人的排场。
摆设十足奢华,但灯光冷冷的、地板也冷冷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就是缺乏了点人气。
要是风华不打算住下,这两个勇气十足的女孩,还真打算在这无人的大房子里住上两天?
洗衣烧饭等杂事,她们怎应付得来啊!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先吃吧!晚一点再到房间去。”
两名女孩带着风华来到餐厅。
长桌上,摆着冒着白烟的餐点与红酒,不多不少正好三人份。
风华狐疑地看着琳娜,后者却心虚地回避了她的目光。
风华的想法我或许能猜个大概,若非早有预谋,晚餐的量不可能会这么刚好,而且食物还热着,显然刚端上桌不久。
即便是佣人离去时所准备,沿路上并未与其他车辆错身,怎么想都是个很大的疑点,除非房子里仍有几名佣人留守。
“行李先随便放着吧!这里就我们三个,犯不着太拘束。”琳希面不改色,拉着琳娜坐到位置上。
风华虽已用过晚餐,但将行李搁在椅旁后,却也依旧入座,顾及主人面子般,慢慢动起刀叉。除了风华,我看不见琳希、琳娜和桌上的情形,但幸好她们不是安静的料,一边用餐,一边还不怕消化不良的开口聊天。
吃了几口,风华终于问道:“你们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不知道,这只是巧合。是琳娜总吵着晚餐要准备三人分。”琳希道,不知是真是假。
“风华姐姐,是不是琳娜吵着你来,所以生气了?”琳娜怯怯道。
“不是,只是住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感觉有点奇怪,也有些怀念。”
风华笑了笑,切下一块鱼肉送进嘴里,细嚼吞下后,又道:“小时候,我们经常住在彼此的家里,一起游戏、一起睡觉,那时候我们都还只有一丁点高呢!”
“是啊,那时候最常玩的就是躲猫猫和扮家家酒!”琳娜说道。
“你们两个很有趣,老是一起躲在同一个地方,找到一个就等于找到两个;当鬼的时候也是一样,一个人当也等于两个一起当,不管另外一个怎么躲,总是很快就被找到,这就是所谓双胞胎的心电感应吧!”风华回想道,唇畔泛着笑容。
“是啊!这十几年,我们都一直这么在一起,为什么会起变化呢……”
琳希的声音有些僵硬:“你想过为什么吗?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她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她根本不应该介入的!”
“请叫她绯月。”风华打断道。
“我讨厌那个女人!”琳希故意忽视风华的坚持,愤恨道:“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她,要不是伯父欠哈里森将军一个人情,也不会央求你陪那粗俗的女人玩那种无聊的淑女养成游戏!”
“别说了!”风华面色一沉,放下了刀叉。
“琳希!”琳娜劝阻道。
“难道我说错了吗!”琳希执拗道:“要不是她,你这两年为什么会疏远我们?要不是她,风行又怎会变成了军火商?你不是最恨她的吗?为什么还要虚情假意的住在一起?”
从行李袋中看去,风华的表情很阴郁。
……是这样子的吗?她对绯月,其实不是关爱,而是憎恨?
“风行的事,跟绯月没有关系。我和绯月之间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是我俩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跟琳娜就是外人了?”琳希怒道。
“琳希,风华姐姐难得来,不要说这种话,菜都要凉了!”琳娜不安地居中调停。
“不要紧,琳娜。是我不好,这阵子都没有考虑你们的感受,以后我会常来,不会让你们感到寂寞的。”
“风华姐姐……”
“但是,我和绯月之间也存在着约定,在她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淑女之前,我必须担任她的生活导师。”
把绯月和淑女画上等号,那还真是个艰钜的任务!
琳希不语,不知是因为风华的承诺,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说法,也让由温馨转而火爆的晚餐,终于在缓和的气氛中结束,害我这个隐藏的旁观者捏了不知几把冷汗。
用过晚餐后,琳希、琳娜两人并肩在前引路,带着风华走上二楼。楼梯尽头连着一道横向、以红与金为基调的长廊,琳希、琳娜向右一转,缓步前进。
长廊一侧是墙壁,挂着多幅双子少女与风华从小到大的合照,还有部分粗糙的手工拼贴作品与砂画,都是别墅主人的作品;长廊的另一侧则有许多房门,或敞或关。
前往客房的一路上,经过了画室、书房与视听室,还有些门未开的房间,不知是何作用。
长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米色的窗帷已用系带系起,现出了窗外幽暗的景色。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光,除此之外就是野树、野树、和野树。
夜间的大自然,此刻却透出莫名的恐怖,让人心慌意乱;唧唧的虫声,更让无尽的凉意从室外渗入,流进了人们心里。
自小便住在这里的琳希并不觉得恐惧,她指着窗外那片黑暗的林子,说道:“小时候常玩捉迷藏的地方,树都高了不少。”
黑色的树枝与树影交错着,分不清谁是谁的一部分,宛如张牙舞爪的恶魔,渴望吞食所有侵入领地的生命。
“这些等一下再说吧!风华姐姐一直提着行李,手会酸的。”琳娜道。
看似长廊的尽头,其实有个向右的弯道,琳希、琳娜牵着手,走向最深处的房间,一同推开两扇木门。
打开了天花板上的吊灯,与墙面的壁灯,房内登时亮了起来。
一看就觉得非常温暖与柔软的双人床四周,挂有半圆形的纱帐;床边的矮柜上,则有夜灯、一瓶红酒及一只洗得发亮的玻璃杯;墙角的三角陈列柜里,摆着一些童玩与彩色瓷盘;而衣帽间与卫浴设备,自是少不了。
大片的落地窗上,玻璃四角有着花卉的喷砂图样;而在窗边,除了可悠闲小憩并做做日光浴的法式午睡躺椅,还有张白色的雕花扶手椅。
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周到,但就在灯亮的一瞬间,在落地窗上擦拭的抹布垂直掉下,原本直立着扫除灰尘的扫把也砰然倒下。
但,房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风华愣在当场,琳希却立刻熄掉灯源,与琳娜一同关上房门,若无其事的说道:“我们晚一点再来吧。”
“等等,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风华瞬时全身发毛。
“看来房间还没打扫完,风华姐姐,不如今晚你就跟我们一起睡吧?”琳娜微笑道。
“慢着!你们的反应太奇怪了!客房是不是……不干净?!”风华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打颤的牙缝里挤出这么句话。
“嗯。”
琳娜的肯定,让风华面色顿时难看,但她下一句却又说:“……就因为久没使用,所以须要打扫打扫嘛!”
“我所谓的‘不干净’并不是指这个!还有,在里面打扫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才是让她最在意的地方。
“你以前住这里的时候,并不会害怕呀!”琳希不解地问道。
“那是因为当时并没有……这种东西!”风华脸色苍白。
“有什么不同吗?它们一直都存在着啊?”琳希所指的“它们”,无疑是证实了别墅“不干净”的事实。
霎时,风华提着我,转身朝楼下飞奔。
“风华姐姐,你上哪儿去?”琳娜在背后呼唤。
“我的天……宿舍闹鬼、别墅也闹鬼,这栋鬼屋绝对不能待着!”只听风华低声急促的说道,刻意保持镇定的脸上布满惊慌,喘息却极不规律,就像被高压的恐惧给掐住了脖子,似乎各类可怕的画面,正在她脑中接踵闪现。
人在逃命的时候还真是潜能无限,明明穿着高跟鞋,却能一步跨过三阶楼梯,甚至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以跑百米的速度狂奔,却完全不会扭到脚。
行李袋甩动着,身处这艘疯狂海盗船的我,却不忍苛责她忽略礼仪的失控。
我知道那样的感觉,特别是在被漂亮房东追打的时候。
“风华姐姐,不可以走!”
琳娜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但风华哪管得了那么多,完全没有留脚的意思但情况并没有那么顺利,就在琳娜那一声呜咽过后,别墅大门竟在风华即将冲出时“咚磅!”阖上,还自动落了锁。
风华急奔向前,扯着门把、扭动锁头,却是一动不动。
情急之下,她转了个弯,打算跳窗逃走,但这股超自然的力量显然设想周全,窗户已都锁上,无一遗漏。
风华用力拍打着窗扇,但除了玻璃不断震动外,并无助益。到最后,走投无路的她甚至拿起桌上的花瓶,打算砸烂玻璃,好破窗而出。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琳希与琳娜也跟着追了下来,心绪浮动的琳娜在下阶梯时还一个踉跄,幸好被琳希及时拉住,才稳住了身子。
“没有用的,那是强化玻璃。”琳希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
风华登时腿一软,无力地跪坐了下来,花瓶脱手滚向墙角,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凌空飞起,落回原来的桌面上稳稳站着。
风华吓坏了,立刻又跳了起来,迅速退离开那只花瓶。
很明白的,现在正有某种“东西”站在那里。
虽然性质相同,但或许是遭遇不同的关系,对于看不见的它们,却并未让我衍生出“同类”的想法。
“有那么可怕吗?”琳希皱眉。
“无动于衷的你们更可怕!”仿佛不甘心自己“正常”却又显得弱势,风华鼓起最大的勇气抗议道。
“不会啊,因为都像我们的家人。”琳娜解释道:“它们都是生前在这幢别墅尽心奉侍、最后长眠于此的女仆们。因为对这个家有很深的留恋,所以才继续待了下来,它们安静又忠诚,只在日间的佣人全告假时才现身帮忙,不会害人的!”
或许是琳娜贴心的维护令幽灵们感动不已,一时间,只觉得宴会厅里温度骤降,接着纤细又缥缈的哭声就像洞穴里的回声一般,一波波席卷而来,越来越大,而且不只一道。
这样的回应方法,还真是恐怖!
这一哭,哭掉了风华脸上好不容易良心发现而堆起的忏悔,在琳希责难的目光中,哭声终于有节制的缩小、消失;但风华原先因琳娜话语而扑灭不少的恐惧,却又因此而死灰复燃。
这下,大概说什么都没用了!
现在的情况很清楚:平常时候,琳娜听风华的,所以琳希也听风华的。
但现下是,幽灵听主人的,风华怕鬼,所以也只得乖乖听琳希、琳娜的。
于是乎,无法逃离的情况之下,风华只有依琳娜的要求在此住下。只是说什么她也不肯一个人睡在客房,硬是提着包袱,和两名女孩一起挤在主卧室里。
能和风华同床共枕,最高兴的莫过于琳娜了!
双人床够大,三个人也不嫌挤,琳希在左、琳娜在右,风华倚坐在正中间,怀里抱着花边抱枕,紧紧盖着羽绒被寻求安全感,嘴里念念有词的,像在与灵异现象抗战。
而房间里,灵异事件也无所不在。
闹钟浮起,自动定时在隔天早上六点;窗户推开至一半,窗帘自动放下;脱下的外衣也自行吊到了衣架上。
“这都是全自动……一切都是全自动……跟超自然无关……”风华自我催眠道。
见风华异常的模样,琳娜有些心软。
“风华姐姐,不如我……”
“不如我们来说些鬼故事吧!”琳希插口道,然后偷偷对琳娜丢了个责备的眼神,像是要她别多事。
“什么!”风华仿佛被电了一下。
“你不是怕这些幽灵吗?这群女仆的特点就是怕听鬼故事,我们就说些鬼故事吓跑它们?”
“胡说八道。”风华怕归怕,脑袋还是很清醒:“哪有幽灵怕听鬼故事?它们既然是女仆,开口请它们离开不更直接!”
“难得想对它们恶作剧嘛!就像我们听杀人魔的故事会感到恐惧,它们对鬼故事也是很敏感的!”琳希露出恶魔的微笑。
“如何?要不然的话,它们可能会因为兴奋,而在房里打扫一整晚喔!”
在蓄意的恐吓之下,风华不得不同意这个办法。
姑且不论女仆们怕听鬼故事是否属实,至少它们清楚琳希的打算,而且绝对会依令行事。
接下来,琳希终于有了充足的理由,开始恶意的用一个又一个恐怖血腥、且令人战栗的鬼故事,来修理风华。
撑到第十四个,风华终于不行了,白眼一翻、向后一倒,直接会见周公去。琳希露出大功告成的狡黠微笑,却因说得口干舌燥,忍不住灌了好大一杯白开水来舒解干渴。
“没想到她忍受力还真出乎意料的好!”不知是赞许或抱怨。
“明早起来风华姐姐会生气的。”不知是不是鬼看多了,琳娜对鬼故事也连带免疫,倒是高兴地牵起风华的左手磨蹭,却又不免忧心忡忡。
“可是,她自己同意的。”琳希完全不在乎。
“人家还想跟风华姐姐多聊些天呢……”琳娜小声的说道,但她也没因此而说琳希什么,她静静看着风华的睡脸,半晌,闭上了眼睛。
“早点睡吧。”琳希跟着躺下,房间的灯关了,夜灯慢慢地亮起。
“晚安。”她对着空气说道,门开了又关,房内的温度升高了些。
我一直在行李袋内等着,等确定她们都睡着,才偷偷溜了出来。
来到了个新地方,不好好探险一下,实在太失冒险家精神了!
外面女仆的幽灵一堆,我想起了“蝙蝠究竟是鸟类还是动物”那个寓言故事,就算被它们给发现,只要我坚持是幽灵,而不回头向风华她们咬定自己是人类,就不会有墙头草之虞了!
反过来说,如果我看不见它们,也无法与它们沟通,那么就算它们瞧见我,也同样无法向琳希或琳娜告密了!
这样想道,我便安心不少。
由于门把的高度,我必须先变成人才能构到,所以只好恢复成人样,用这型态行动一小时。
这样也好,免得为明天不知是否有机会变身而挂心一整天。
拉开房门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低分贝、但在夜里却显稍吵的杂音,幸好床上三人睡得挺熟,又或者她们以为这是女仆制造出来的声响,所以不予理会?
总之,我还是立刻走出门外,避免异变突生。
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我没有衣服,所以只能赤裸着。走在长廊上,墙上照片里的人似乎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大概是心里作用,但总觉得怪不自在。
我直直走向客房,很奇怪,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异常现象,也许是看到我这德性,女仆们也都回避了起来?
没事就是好事,我可不会祈祷发生什么有趣刺激的事件。有这体质本身就是个麻烦,一切还是得以自身安全为优先。
││生活就应该建立在能安然返回天堂之上,剩下的都是其次。
客房的衣帽间是个狭长的空间,可利用的收纳空间分成两边,男左女右,适合两性使用。大部分的衣架上都一片空空荡荡,别的衣服没有,倒是有各有一排男女浴袍。
我挑了件合适尺寸穿上,不晓得是什么布料,很是舒适,夜里穿着也不觉得凉冷。
披上浴袍,我走进卫浴间里参观了一下。
卫浴间以白色大理石为基调,宽大又高雅;大片的落地窗覆上了竹帘,可随时调整采光;地上铺着防滑瓷砖,还有淋浴设备、大片镜子与双盥洗台设计,符合人体工学的按摩浴缸更是诱人,让我忍不住解下衣服,好好洗了个久违的热水澡。
冲洗一番后,身心都觉得愉悦,擦干身体,我神清气爽地往床上倒头一躺,翻了个滚。
真不愧是高级货!
一碰触到柔香软滑的枕头、床单与棉被,我立刻舒服得欲仙欲死,差点失去意识。
但来此呼呼大睡并不是我的本意,因此恋恋不舍的赖了一会儿后,我才凭借着几乎快不起作用的薄弱意志力,百般不愿的逼迫自己起身,继续原本的目的。
第四集第五章入侵者
走出客房后,我按着原先的计画,先把二楼的房间,除了主卧室外,全都逛过一遍。
除了建材的层次和装潢的格调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多费时间观察的地方。
佣人和幽灵女仆们把这个家整理得井井有条,排除了所有对主人有害的事物,只留下有益、健康的东西,使得别墅成了个看似精采的的空壳子,实则没什么秘辛好发掘。
这样看来,舍弃睡眠时间似乎是不值得的了!不如先回客房窝上一会儿,等时间届将结束前,再回主卧室比较妥当。
如此决定了之后,我打了个呵欠,懒懒地往回走。
“匡铛!”、“喀嚓!”
咦?
我竖耳倾听,肯定这声音是来自于楼下。
楼梯就在前面几步的地方,虽然怀疑是幽灵女仆搞的鬼,但探头一望也无妨吧?
刚走到楼梯口,一只脚的黑影突然从墙面左方消失,我看见的时候,它只剩小腿以下部分,非常健壮,还看得见肌肉。腿毛长而卷曲,很明显它属于某位男性,而且没有穿鞋。
我双手撑住栏杆,弯下身体,以倒栽葱的姿势向下窥探。但入目的景况却让我冒出身冷汗,急忙直起身子,往楼下跑。
一楼门边的窗户打开着,地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碎片,一条条褐色不透明胶布横向贴在玻璃上,藉以降低碎裂的声音。玻璃窗被人从外部击破,破洞约有拳头大小,离窗锁不远,估计歹徒先是用钝器破坏了玻璃后,再伸手打开窗锁,然后侵入。
稍稍回想黑影消失的方向,入侵者肯定潜入了餐厅那附近。
对方是个男人,而且可能持有凶器,若想制服他,我得先设法弄把防身武器才行。
这儿离厨房很近,弄把刀应该是不成问题,只是得留心别在半途与入侵者打照面。
盘算好以后,我轻轻掩上玻璃窗,正想小心跨过这堆玻璃碎片……
“停止你的行为,侵略者!”女人的喝止让我停止了脚下的动作。
声音很轻、很虚无,缺乏一种实在的力道,仿佛假音一般无力。
我转过头,那女人就站在门边,穿着蓝白的女仆装,绑了条长长的辫子,依稀看得出她有着微红的发色,一脸怒意,手里握着扫帚。
只是,她的身躯是半透明的。
“你是谁?”我很确定她不是人。只是,这里的幽灵一般人是看不见形体,她显然是修为较高的那一个。
“这里是私人住宅,请立刻离开此处,否则,我们将强制排除。”她板着脸,不理会我的问话。
“我不是入侵者,入侵者另有其人,大概跑到餐厅那边去了。”我道。
“请立刻离开,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她将扫帚举到胸前,人也微微向前了一步。
虽然我实在怀疑那玩意能造成什么伤害,仍是再次说道:“我不是入侵者,但入侵者毫无疑问的已经闯进来了!我是客人,是跟风华一起来的,我知道你很怀疑为什么之前没发现我的踪影,那是因为我跟你一样,都不是人。”
我一口气解释道,虽然看得出她并不怎么相信,但稍稍用头脑一想就能够明白,我要是入侵者,又怎会在侵入室内后还留在破坏现场?
何况我身上现在披着客房的浴袍,要说入侵后换装再回到窗边,这也说不过去。
“请你离开。”
看来我的解释全是白说,她依然态度不变,想撵我出门,我不放弃的想与她来场口舌之争,她却将头一转,望向了窗外。
态度真是高傲!
“喂,你……”我正想对她的轻蔑表达不悦,却发现她真的是在看些什么,便也跟着转头一望,只见窗外站着个痀偻老人,比手画脚的不知在和女仆沟通什么,似乎是个喑哑人士。
和女仆一样,他的身体亦透明得能映照出身后的景物,显然也是非人类。
女仆瞧了一会儿,重新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手上的扫帚依然紧握着,却是一个转身,往餐厅跑去。
我立刻追上,她的速度因为小心翼翼而放慢,因此跟上她并不困难。
“老伯说了什么?”我问道,她的身旁一直有股寒意。
我想那老人一定说了我些好话,至少向她说明了,我并非是入侵的不明人士。
既然那老人待在屋外,那他必定是瞧见了那男人的长相与动线,和意向不明的我比起来,她才决定优先处理那名疑有恶意的真正入侵者。
“入侵者另有其人。”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从嘴里发出。
那当然,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嘛!
“但你也不失可疑。请别太靠近我!”我感觉她四周刮起了冷风。
“别这样,风华是我的朋友,她现在也住在这幢别墅里,我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让我加入排除入侵者的行列吧?”我与她拉开了点距离。
“你的身分未经证实,我还无法相信你的话。”她道。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至少让我助上一臂之力。”尽管她是个幽灵,但对方可是个能力未知的男人,就算是暂时合作也好,先把那动机不良的外人给请出去再说。
她压根儿不搭理我,也许她认为,我是抢了她工作的多事家伙,不过我并不在意。
她可以骂我厚脸皮、不要脸,但多一分助力就少一分风险,我可不希望楼上沉睡的三个女孩遭遇到什么不幸。
“我是小摩。”既然要并肩作战,初步的认识是基本的吧?
“该怎么称呼你?”
“请别发出无谓的声音,会惊动对方的。”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分散与模糊。
我识相地闭上嘴巴。
在餐厅门口,她探头一望,除了漆黑,没有异样的动静。里面的东西不多,假如入侵者在里头,能躲的也只有餐桌下。
我思索着生擒对方的办法,她却迳直进入,一一拉开了椅子。
喂喂……这么毫无防备的话,不是很容易受到偷袭吗?
……对了,她是幽灵,就算被攻击也不会受伤嘛!
我安了心。
椅子一张张拉开,桌下什么人也没有,我求谨慎地检查了四周,就在拿起烛台而遭到她的白眼时,忽然全身一阵哆嗦,就像被丢进水里一般,突然从骨头里冷了出来!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星华!”我听见她慌急的叫喊,回身一看,只见一个绑着两撮马尾、同样身穿女仆服的女孩跌坐在地上。
我转头确定了一下,背后是一面墙,看来她是直接“穿”过来的。
“你没事吧!还有没有力气?”红发女人急忙奔来。
“没事、没事,我只是没想到墙后还站了个‘人’……”那名叫“星华”的女仆奇怪地打量着我,然后拍拍裙子,在红发女人惊讶的表情中站了起来。
“不舒服的话,别勉强移动。”
“我没事,日华,他好像不是人。”星华仰头改口道,她足足矮了日华两个头。
“这是怎么回事,宴会厅的玻璃破了一个,闯进来的是他吗?”她指着我。
“不是,赵伯说是另一个人。”日华端详着我,眼神除了防备还多了不解:“你到底是什么?有实体却不是人,妖怪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该归类为什么,只得先转移话题:“还是先找到入侵者再说吧!等那之后,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聊。”
“没错,尤其是不能让他爬上二楼!”星华道。
没错,排除外敌是目前最急迫的!日华同意的点了点头,握紧扫帚。
“那向厨房推进吧!”星华的手里抓着银制烛台,而我暂时还是空着手。
厨房指的是最终目的地,在到达前,还隔着一道走廊、一间结合宾客休息室的收藏展示室。我诚心希望入侵者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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