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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以他那惯有的“嗯”声,加上了一点儿嗡鼻音,让人却觉得他是不太认可母亲有那高的自觉性,但依然要出于礼貌地,对他姐姐说的话给予肯定。但这些足以让我觉得浑身涌出一股热气,母亲的工资好象突然回来了一样哦。在那段时候里,我总是借助于大人们营造的气氛和情绪,去理解本听不懂的大人们交谈话语的内容,哈哈!我有了一些活力,身子也就不再那么僵直,不再凝神盯着舅舅和母亲,左顾右盼起来:屋子里灯光还是有些暗淡,大人小孩的脸上都失去了春节的光彩,凝重的气氛并没有完全消褪,就连弟弟手中拿着的气球也好象泄了一些气,瘪囊瘪囊地。
母亲无精打彩、一句接一句地淡然无味地说着话语,舅舅比平日更多的“嗯!嗯!”和间或发出的支言片语,商定出了,舅母早就说起过几次,却被母亲和舅舅当成耳边风的办法来:让我大姐杨佳从蒋场来汉照料小姐姐,母亲带我们哥俩回去。这可是一个好主意,就是早没有在母亲俩姐弟的脑子里占一点儿位置——如果不是单位寄来停发工资信件的话。
自从小姐姐生病后,我们家好像就没有出现过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可这会舅母似乎微露出了喜色,也许是在事关我家事上,自己的建议终于被采纳了一回?也许是认为舅舅、母亲俩姐弟终于明智起来了?那笑意真象冲突乌云的一缕阳光,在房子里映挂出了一道彩虹。
打这之后,我们哥俩更倍感出舅母的亲切,夹带着怜悯的关爱会加深感情的浓度?表弟听说我俩马上就得回乡下,变得和我俩依依不舍起来,小孩帮的朋友们不再要我去遵守他们的规矩,任我俩愿和谁玩就和谁玩,不管在那一帮,也不管在帮中的那一组,他们都对我们客客气气地。不知道弟弟怎么想,反正我是生出了近乎于留恋或酸意,慢慢地发展到不愿回自己的故乡,巴不得生出一个让我留下来理由的边缘了。。。。。。
小姐姐杨慧在我们回家之前,要和我们哥俩见见面的情感越来越强烈,听母亲说,她每天好象就只记得这事儿,一不留神时就嘀咕出大概内容如下的话来:说我们回去后,不知道她在有生之年是否还能看到我们。说得凄凄惨惨地。她才12岁呢,母亲说她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她的这些话是从那里学着说的。生老玻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哈哈!我不知道凄凉和痛苦是说出来的,还是?
我也听到母亲和舅舅们两口子商量过我们见面的事,他们也是担心怕一回去再见不着了。在大人们眼里3个同胞孩子都还不省人世,可其中一个已病入膏肓,团聚的机会不多了,当然啰,我们三姊妹中对这事要数小姐姐最清楚了。听母亲说,在我们去看她的前一天晚上,小姐姐鼓了老大的勇气才,将躲躲闪闪地将时常暗自唠叨的话,正面母亲说出来:
“我已经是走不远了,也许回不了蒋场了,你们一回去不知还来不来。在回去前把亮亮和俊儿带来和我玩一会吧。”她缓悠悠地语速,比静静地往下掉的眼泪还慢得多。小姐姐住的大病房中,虽然住着十几人,可一点都不热闹,二盏我们称之为电杆的日光灯,横吊在病房的中央,发着冷白色的光,把病房照得凄凉凄凉的。
“别说傻话啦!”母亲坐在她的病床边,给小姐姐擦眼泪:
“春天到的时候,我来接你。医生说过了,说你的病会治好的!”
小姐姐因衰弱,安静地躺在床上有一段时间了:
“我有很多话要对他们说,现在不说,将来也许就没有机会说了。”小姐姐恳求母亲。
“再过两天,到星期天的时候,我和舅舅一起把他们带来见你。”母亲答应了她女儿的请求,两眼直望着小姐姐说:
“我看你这样子真叫人心里难受。”说完哽咽得嘴又瘪又颤起来。。。。。。
“妈你别难过。你看我不是高兴起来了吗?”小姐姐脸上挂着泪花,捂在白色的被子里,费好大的劲,使自己露出了坚强而安然的笑容。也是啊,有时要笑笑,真的比哭还不容易,甚至有人说比去死还不容易呢!
一想到为了一个7岁和一个4岁的孩子,为了生存下来,不得不离开,抓住了自己心的女儿回蒋场,母亲怎么还忍得住下掉的眼泪呢?中国的孩子是谁的?孩子应该谁来管?怎么来管?我真的不知道,现在就更不知道了。。。。。。
“这样就好。”母亲哽咽着,看看小姐姐,也强装出了笑脸:
“我去上个厕所。”说完首先扭过头,然后才转身站起来,一边背着小姐姐掉泪一边走出病房。
一走出病房门就猛哭不止,母亲的眼泪真多,一会儿就泪可洗面啦。在小姐姐去世后,她好象有一段时间天天哭,但泪水却总是有,流也流不完。
母亲还自作聪明呢,以为在小姐姐看不到的地方哭一段时间,自己可以排解伤心的痛,还可以不给小姐姐制造痛苦呢。她后来才知道,人心相通啊,特别是伤心的母女心更相通,小姐姐也在房子里比她更加抓紧时间哭呢!
过道里的白灼灯昏暗,满是病人、病人的亲人、护士、医生,来来往往的,母亲在这地方不能大哭,哭个痛快,否则就太不懂规矩了。小姐姐同病房的病人也多,加上看护的人也是满满的,过分的痛哭也不好啊,母女俩把能往心里去的眼泪一个劲地往里压。您可知道,我听说最痛苦的往往是眼泪倒流的时候,强压住不让眼泪往外流出一丁点的时候,看来母亲和小姐姐这俩个人都还不是世上最痛苦的人。谁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呢?我没有见过,也许某个读者见过!?
母亲自认为哭得差不多了,满心得意地擦一把眼泪,却红着眼走进病房。看见小姐姐慌忙用被子去擦泪,双方心里都清楚对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只是都没有言语。母亲静静地坐回到小姐姐的病床上,开始平静地谈话,二母真是心心相印啊,配合默契,同病房的十几号人也许只有几个细心人稍觉出了两母女反常的举动。
“把威威也带来,我只想见见他,他有父亲、母亲疼爱、照顾,不必我去为他操心。”小姐姐说。
“一定带来。”母亲的语气是够肯定的,她在想尽量满足小姐姐也许是临终前的要求。
“您今天就不要在这里陪我了。”小姐姐语气低沉,但带着强烈的祈求:
“回舅舅那去准备一下,明天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明天早上去不行吗?”
“那就太迟了。”停了停:
“再说太迟了,车不好搭,带几个小孩抢车很难的。”
“你怎么办?”母亲放心不下。
“我现在还能照顾自己,做不了的,我会要别人帮忙的。”
女儿话说得在理,母亲不得不依,可她还是牵肠挂肚,临走时托付张大嫂:
“我今晚得到我弟媳那去,就拜您代为照料一下杨慧。”
张大嫂是来照看她八岁的得黄胆肝炎儿子的,心直口快,是个好心人,母亲去黄陂请胡大夫的那三天里,小姐姐就是托她照顾的。
“好,您放心去吧,一个两个都是照顾。”她说话时带着浓厚的黄陂口音。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在母亲松开女儿纤细的双手,按她的要求离开的时候,女儿误认为恳求的时机又到了,双眼深情地盯着母亲说。
“别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母亲何许太熟悉女儿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重复同样内容的话语,习惯性地用象铁打钢铸般理性的语气和感情已经被说服了的神情说完,扭头离开了病房。
第七十一章
是不是有的时候小孩子的梦境特别的甜谧,不管弄出再大的声响都不愿意从中苏醒过来呢?听说这晚,母亲转钟2点多赶到舅舅家后,在我们都熟睡的门外又轻敲慢喊了十几分钟,将舅舅和舅母从睡梦中喊将过来,走起路来歪歪倒倒,就象一个酒醉佬去开门的舅舅,将窄小房子里的家什摸撞得磕磕碰碰;母亲又是洗脸、洗脚,又是镶床睡觉折腾了老半天,都没有将我们三个孩子吵醒。
也许是舅舅与母亲的拌嘴声音太大,太过于激烈?或许是因为吵架声音再小,也会让人情绪不稳,身心不得安宁?反正,迷迷糊糊之中,我能感觉得到,舅舅和母亲开始在我惬意的睡梦中为我们回乡下的事在吵,越吵越凶,越吵越凶,舅舅暴怒般地一声高叫:
“你就带着她回去吧!以后我什么都不管啦!”才将我从睡梦中直扯到现实中来,在刺眼的灯光中,我迷迷糊糊地看到母亲在床的那头蒙蒙胧胧给泥菩萨般的弟弟穿衣服。
“你怎么醒啦?”母亲似乎明知我已醒来,想叉开我的注意力似地:
“想让你多睡一会,等给亮亮穿好衣服再叫醒你的。”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揉揉眼睛,追寻、思忖着刚才还活灵活现的梦中景象,怎么母亲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呢,分不清那个更真实,自己是在梦中呢,还是已经醒来。使劲地摇晃几下头,还是没分清,索性一骨碌就坐起来:
“妈!”扯开嗓门喊了一声。
“这大声喊什么!”母亲急忙呵止着;抢险般地出手罩住我的嘴巴的同时,舅舅带着怒气;又闷又厉;如二重喊似地;也吼出了:
“喊什么!”俩个人的喊声都比我的喊声大多了,哈哈!
我心颤、汗毛竖;被捂在嘴巴中还没有发完的拖声嗡嗡直响,又憋又胀;猛一扭头;倒吸一口气;算是彻彻底底地确认自己真真正正地醒着。
“你与姐拌嘴把俊儿从梦中吓醒了;怎么还把火发到他头上呢?”舅母轻声慢语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让我觉得给家里气氛起的效果,好似夏日里在太阳穴处涂抹了清凉油的感觉差不多。
“我没发火!”舅舅虽然如背理气短,还强压低着声调在说,可粗声怒气却仍在他口鼻腔中嗡嗡着响。吞了好大的一口冷涎,息了息可能因发火都已经发红的嗓子眼,自语似地辩解到:
“是姐她昏头昏脑,深更半夜地回来就对我唠叨说要带慧儿回蒋场。。。。。。”的时候。
“还没有发火?”舅母一边往毛衣外加穿棉衣,舒缓地走出来,打断了舅舅:
“你说得又冲、又狠,声音比俊儿的喊声还大,还让小孩子不喊!”
“快穿衣服,别凉了!”母亲压低声音,好象生怕打断了舅母主持公道,压制舅舅火气的言语。
在我反应过来,有穿衣动作的时候又补充道:
“快穿,今天我们一起去看小姐姐。”就象在鼓舞我抓紧时间一般,说完即转身,又去帮天天自己穿衣的弟弟去穿衣,是长期不给小孩穿衣不会了呢,还是弟弟已经能按自己的方式自己穿衣了,不太习惯大人来搅和了,好象母亲在帮倒忙,越帮越乱似地。
“我说姐您也是的,您是带慧慧来汉治病的,这病没有治好,却要带她回去,这是为什么呢?”舅母说着,绕过舅舅来到靠床的,小饭桌的另一边座下。
母亲丢下她可能意思到自己足以胜任穿衣的弟弟,侧转一下身子:
“就是因为这长时间也治不好,才想带她回去地。”
“我听刻勉说慧慧所在的医院和全国好多家大医院一起在攻关,已经有很多突破了,新药、新医疗方法用于临床为时不远了啦?!”舅母说着先看看怒气没消尽的舅舅,又看看母亲。
“昨天说得好好地,今天深更半夜跑回来就变了卦,肯定是那个鬼丫头死缠硬磨出来的!”舅舅牙帮一咬,瞪眼望着母亲。
“她心眼儿是多,但小孩子离不开母亲也很正常嘛!”舅母好象生怕两姐弟又吵将起来似地说道。
但舅舅却非得挑起事端:
“小孩子不懂事胡闹也罢,”说着手向母亲一扬,眼望着舅母:
“她也是受过教育,搞工作的人,却跟着小孩子一起胡说胡闹!”
“好,好,好!是我不懂事,我没有文化,我不懂科学,我几十年的工作白干了,受党的教育还不够行了吧!”母亲一口气说完,说到最后都有些没有声音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连喘几口气:
“白血病全世界都没有过关,要找到治愈的方法和药,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你看她这样子,”舅舅把向着母亲的头,又扭向舅母,好象不想理会母亲,可话明明是说给母亲听的:
“我们中国不是旧时代的中国了,外国人攻克不了的难关,我们也能攻克!”
“刻勉啊!”舅母眨巴一下眼睛:
“我看你也是气糊涂了,不懂得女人的心事:不是慧慧离不开你姐,而是你姐舍不下她。”
“是我舍不下她!”母亲冲着舅舅说,话语有些哽,微若沉头。
“是我们对慧慧不好?”舅母反倒有些紧张,看看舅舅,看看母亲,向母亲欠过身子:
“你是怕你走后,我们没有你照顾她照顾的周全?”
“不是的!”母亲顺势双手压握到舅母伸到她双腿前的手,一昂头,可话语有点儿带涩:
“我就是有点舍不得她。。。。。。”
“感情又代替不了治病!”舅舅生生硬硬地唬了一句。
里屋的闹钟,叮呤呤,叮呤呤,长鸣直叫的时候,我和弟弟都已经穿好衣裤,茫然地伸直着双腿座在加了几个凳子,镶得又宽又大的床上,听着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弟弟比我更加似懂非懂的话语,有一种因宽敞而舒适的感觉;舅母弹将起来,疾步跑回里屋的时候,里屋传来了威威从睡梦中醒来的唤喊声:
“妈!爸!”
“已经五点钟了,你们抓紧梳洗,我把威威穿起来后,就可出发了。”里屋闹钟被嘎然而止,威威也不再叫喊后,传来了舅母不再顾虑吵醒儿子腔调的声音。
“有话好好说,慧慧留下治病,我们会照顾好她的!”紧接着的这句,让我都能听出来舅母是不和我们一块去了。
母亲站在床边“呃!”一声算作回答,表现出来的那神情好象是已把舅母所说的话题已置于脑后:
“快起来到小姐姐那里去!”那样子好急迫,一刻不容缓地准备起出发来。
第七十二章
我到武汉也差不多快半年了,还从来没有被带去见过小姐姐呢!母亲每到舅舅家来一次,都要用生情的语言传达小姐姐非常非常想念我和弟弟之情,和要母亲带我们去医院和她聚一会之意;我好象也要求过母亲几次,可说归说,看母亲那样子,她压根就没有带我俩去见小姐姐的意思。 这次的样子,可不同了,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架势,根本就没有征求我们想不想去的必要,也嫌说以前的那些让我们去的话语多余似地。不过,即使是这样若带强迫之意,我心中还是乐得开了花一样。
我闻风而动,手忙脚乱的抓穿罩衣,生怕屋子里有人抢在我前头,脚还没有完全插入鞋中,就急忙站起,边穿边拖,踮着步奔去打开房门往厨房跑,去抢占洗口脸的水池时,母亲还忙着给身子板直、好象手脚也不会动弹的弟弟穿鞋呢。她不在的时候,弟弟不都是自己穿衣穿鞋的吗?怎么母亲一来,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瞄他一眼,感觉真别扭,心里怪怪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刚冲出房门,舅舅从厕所里开门出来,差点和我碰个正着,怀着一种对成年男人本能的畏惧感,急收脚步,压住自己急切的心情,落在舅舅身后。
舅舅总是早上解大便的,这个我早就清楚,听说那时大人都是这种怪习惯,好像是说上班后就没有时间大便什么的。不过,我长大后也是这习惯了,在老家蒋场的时候,我常常晚上大便,母亲时常说我:操野心屙夜屎。但我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因为我更本就不知道操什么心,哈哈!我那时基本上是以人的动物本能活动着,白天要抓紧一切可玩的时间去玩,怎么会把用来玩的宝贵时间用来解大便呢?
舅舅和以往我看到的一样,在牙刷上挤上好大好长的,一长条牙膏去刷牙,我候在厨房门口,等舅舅一洗完脸,就遛进去拿上自己的小牙刷在上面挤了一点点牙膏。这是我在蒋场时被母亲教出来的好习惯,她说大男人抽烟喝酒的,嘴巴是又大、又脏、又臭,得用好多牙膏才能洗干净,小孩口小,只要不骂人,嘴巴就不那么脏了,一小点牙膏足可把牙刷得干干净净的。谁知道她说得有没有道理,反正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就象中国人说吃什么补什么一样,也好象有道理,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习惯,习惯了也就不管是非曲直,依习惯行事了。更重要的,可能还是这种教育方式或思维方式,也被习以为常,驾轻就熟地时时处处套用。。。。。。
不过现在想起来,小孩子依附大人,而大人对小孩子有都绝对的控制力,无论什么都好象比不过大人,就连身上的力气也比大人小得多,才是我欣然接受母亲教育的最直接的原因,哈哈!我们家常用的丰收牌牙膏在冬天真硬,费好大的劲我才能挤出一点点,可我们家却尽买丰收牌的。这牙膏便宜啊,不象杨晖家只买几乎贵两三倍的长江牌牙膏,他们家比我们家有钱多了,是不能和他们相比的。哈哈,话说回来了,青青家用的就更好了,是不是家里越有钱,用的牙膏就会越好呢?我思考过这个问题,就是人小脑子笨,没有思考出来。不过,据我所知,在舅舅所住的那栋楼里,好象没有第二家还用丰收牙膏的,而在蒋场用丰收牙膏,却是一件比较荣耀的事情呢。。。。。。
在洗脸的时候,母亲带着弟弟径直走得贴到了我的屁股:
“我们骗威威说到他外婆家去,才把他给从床上穿起来。记住!和威威在一起,千万别说是到医院去看小姐姐的!”母亲压低声音告诫我,边说还怪亲柔地摸摸我的头,把我弄得握毛巾的手都对不准要洗的位置,好不难受。
我一扭脖子,咣当一声,左手一操盆沿,拧一把毛巾,胡乱在脸上擦几下,挪身腾位地钻出厨房门。在两扇门射出的灯光中,看到被舅舅带着往厨房走的威威,好象还没有完全睡醒,正在用双手直揉眼睛。
独自一个回到房内又能干什么呢,干等他们呗,哈哈!真不知道我非得争抢着去洗漱干什么?里屋静静地,但能感觉出舅母睡回床上去了,白炽灯好象特别关照需要睡眠的人,发着沉睡的光芒。等着等着,就不由自主地随着里屋,比往日慢悠得多的台钟,嘀哒嘀哒般地轻微摇晃起上身来,就是那种不晃也感觉在晃的状态。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人没有等来,却把外面的首播广播给等得突响起来,那支百听不厌,唱遍全国的,雄壮、暖人心田的《东方红》让我精神振奋,冲走了我对单调、乏味的嘀哒声的附和。晚上停止播音前当然是奏铿锵的《国际歌》了,经历过那时的人都知道,我哆嗦了,哈哈。
母亲她们四人好象是踏着嘹亮的《东方红》乐曲,欢快、而齐步地走进房间的。我也不知道母亲和舅舅忙什么,看似热火朝天,实为磨磨蹭蹭地,直磨到六点多钟,将一摸晨光都从东方给唤醒而出后,我们才抖擞着列队般地出发。
第七十三章
天空布满雾气,小巷子、大道上,大大小小的路灯,都象被一个大白布袋罩着,犹如一个毛绒绒的、巨大蒲公英朵朵,光象使了好大的劲才发出来似地。 四周空空荡荡,我们五人合并成六条腿,高一脚、低一脚地紧步、追逐般地疾走,只听得见裤腿相擦和脚跟如捅地皮,发出的难以名状的声响。
赶到离住处不远处的9路汽车站,那里已有好几个早来人,筒着手,挪着碎步,时不时抬头朝来车的方向候望。马路北边,沙湖上空水气、雾气族聚在一起,又浓又密,灰蒙蒙的,如同一团巨云垂慕也罢或莅临,总之是留念于湖色,忘了返回天空。吹来的阵阵湖风,携带着湖水拍打湖岸的响声,让我即感觉到美妙,但更让我觉得刺骨的寒冷。
舅舅怀抱表弟背挡来风,而母亲更加过份,居然敞着棉衣包裹着弟弟,和舅舅偎依着站在一起,让我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俩刚吵过架的样子,我挪着选着,慢慢地就挤靠到了他们抱着的两个弟弟的中间。
武汉那时候的人真多,当然现在的人就更多了,哈哈。从武昌坐车到汉口转车的时候,马路旁边的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就开始挨肩擦背,大路中间行驶的交通车里也是挤满了人;看到那些扶在车窗上的手和几乎贴到车窗上的头啊,即让我杞人忧天地担心交通车有可能被胀破的危险,惶惶恐恐。
大城市里,为什么从天刚亮直到深夜,车儿总是来回穿梭,人儿总是串流不息呢?每个交通站点,等交通车的人都是一大片,车开来快到站的时候,人们一起迎着车跑,车门开的时候,又都随着车赶,车一停就蜂拥而来,上车、下车的人啊,挤得是不可开交。车上总是人贴着人,小孩被大人举得高出头顶或钻在父母的腿空里,情人们搂抱在一起,人一挤,倒可增加拥抱的压力,肯定是很够刺激的。
那时,城市里的女人也和农村一个样,都喜欢生孩子,也许是长期的封建统治束缚得人们动都不能动,只有生小孩的自由,不然那来这么多人呢。事物总是这样,只要解除了约束,那么原先被约束着的东西就会发出巨大的生命力,中国女人体坛上取得的成绩之所以比男人更突出,也许是因为她们在新中国解除的禁锢比男人更多一些吧。
我们五人好不容易才来到第四中医的终点站,浑身发烧,气喘吁吁。坐在等车用的长凳上,好长时间,大人和小孩才喘过气来。
舅舅、母亲看样子还挺高兴的,一路的拚挤却并没有被挤伤,挤病,当然值得庆幸啰!在当时的武汉乘车,因拥护致伤,甚至于丧命的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如今虽然依然抢挤如故,可挤伤、致残或丧命的事件却好象已经绝迹,哈哈!是社会倒退上百年,还是社会进步到某个时候才能不挤不抢,恪守先来后到这一简单明了规则呢?
第七十四章
母亲就要留下一个生病的孩子,带着我和弟弟离开武汉了。 在小姐姐住院期间,张大嫂给过母亲很多帮助,是受礼仪的薰陶、教化呢,还是基于人之自然生理、心理反应,我说不清,反正是临离之时理当表达感激之情,而在我们这个国度最通用的方法,当然地是买礼物送啦。所谓人情不比债嘛,虽然母亲已经欠了一屁股的债。。。。。。哈哈!
我记得是母亲首先从条凳上站起来的:
“要去给张大嫂的儿子买点东西。”语气非常恳切:
“她给我们的帮助太大了,不买真过意不去。”末了还加上一句:“回去也不安心。”那语气那表情,都让我觉得好象有人要从她身上割一块肉下来一样。不买就不买嘛,何必要买又怕花钱呢,长大一点后我才知道过中一点之所谓人情世故皮毛。。。。。。
可我才缓过气来,疲软的身子一点也不想再挪动,看到舅舅已随母亲站起,顾也没顾我的感觉就往医院走去,我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而双条腿却比坐下来之前还酸还痛,想必威威、亮亮也和我一样。可大人已走啦,不跟着走行吗?
医院离四路电车的中院医站不远,走了没几分钟,越过一座校寒泥桥就到了医院的大门口,走进宽阔的院门左边的小卖部,舅舅抱起亮亮和母亲站在柜台前,向迎过来的一个白发老伯点这拿那,问了好多商品的价格,问得站在他们两边的我和表弟腿都发酸发麻了。当好多种商品在玻璃柜台上摆得越来越多的时候,我俩是商品也没有兴趣看了,一问一答的单调乏味的价格更是充耳不闻了,搓脚拈手地相聚到大人的身后,东张西起来,我是直想往地上坐呢。
老伯把一瓶罐头,一包糖揣递给母亲的时候说:
“别挑来挑去了,就这吧,才两块钱。”言语中都带上了稍许,强压强忍也没能完全封堵住的不耐烦气息。母亲揣摸着,缓慢地向口袋里取钱,想必两块钱她荷包中是有的。却被舅舅抱着的亮亮一把将母亲取钱的膀子抓住,来势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妈!你没钱!让舅舅付吧!”弟弟的声音宏亮而又坚定。舅舅一惊,身子向弟弟斜倾的方向一个抢抱,双膀一紧,把弟弟抢束住,母亲一愣,缩回取钱的手,也来抢弟弟,生怕他从舅舅怀中掉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你妈没有钱?”买糖翁刚才还在为母亲东挑挑西选选不耐烦呢,这时露出老者的慈笑,靠在柜台上,探身伸手摸着弟弟的头,微笑着轻言慢语起来;眼光也从木然变得友好,还闪着欣喜的光盯着弟弟看了有一会;才转过头来,先打量打量母亲,又看了看舅舅,满脸的疑虑。母亲与舅舅虽然气色不佳,可母亲身体还是显得微胖,难道胖女人会没有钱;看舅舅那副福相,就更不象没有钱的样子啊。
“我小姐姐生病好久了。。。。。我,我知道妈没有钱!”弟弟鼓着小嘴,低着头,话语是那么的肯定,一副好懂事的样子,我真是自感惭愧啊,难怪大人们都说我不如弟弟懂事的!
母亲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来买东西送人的,探身伸手把弟弟从舅舅怀中夺也似地抱将过去,在他脸上是亲了又亲。。。。。。这小就这么懂事的孩子该亲,这样的待遇我小时候是从来没有领受过的,当时心里又急又乱,背心窝里都沁出汗渍来,直怪自己不如弟弟会说话!连浑身的疲劳、双腿的酸痛都给羞得无影无踪了!
“真乖!我来帮你妈付行吗!”老伯好象流露着一种被打动后,爱不择手的神情,摸着弟弟头的手,在弟弟脸颊轻滑至弟弟下巴处,凝在那里,象怕自己手粗糙弄痛了弟弟,仅用食指尖小心翼翼,轻柔地点揉着,喜眯得双眼角堆满着一道道鱼尾纹,对母亲说:
“拿去吧,就算我送给这小家伙的!”
据我的理解,过去现在都是,只要大人说小孩懂事,那可是最高的赞赏!老伯摸弟弟时表现出来的那种神情啊,就象他觉得自己的一生中也难得摸到这么懂事的小孩一样。。。。。。天下的好心人真多,如果你能够打动他的话,坏人都会变成好人呢。。。。。。舅舅可不答应了,硬塞给老伯两元钱。后来在大人的嘴里,这事就成了弟弟懂事的标志,讲了和乎几十年,而我却。。。。。。
第七十五章
看来我只有发牢骚的份了,哈哈!医院吗,是比动物聪明一点的人在自己通往黄泉路上造的一个歇歇脚的地方?谁没有生之渴望?可是生重病了,又不愿离开人世,怎么办?那就到医院里躲躲吧,幸许可以养起一点儿精神来,离开黄泉之路,重返人生又艰辛又幸福之道,多活一些时日呢!
湖北第四中医院的门朝南开,进门不远是一个满是万年青的花台,葱郁的万年青拥簇着的**巨幅塑像,一眼望去,气宇轩昂。 人嘛,万岁不是喊出来的,但人死了,正如他老人家所说:人的思想、精神是可以万古常青的#蝴老人家手捧着一本书,舅舅告诉我,书封皮上写的几个草书字是“纪念白求恩”。白求恩是个好医生,大部分中国人都知道,但他不是中国人,可中国的每个从医者都得向他学习,我也听杨晖讲过他的故事,确确实实是一个具有献身精神的高尚的人!
塑像的后面便是小姐姐所在的那栋四层楼病房,巨大的正方体病房外墙,粉刷得雪白,窗子特别大,亦挂着雪白窗帘,一股医院特有的药味扑面而来,叫人难爱极了,真是一个使人不愿来的地方。
院子中人很多,走进白色的正方体病房,人就更多了,来来往往,可人人都心情沉重,脸色忧虑,死气沉沉的,据我所知唯一人多不热闹的地方就算是医院了,在黄泉路上歇歇脚的地方,怎么热闹得起来呢?
我们走进小姐姐住的那间二楼四号大病房,一眼就看到小姐姐捂坐在靠窗子的病床上,脸又黄又胖,头快成一个圆气球了。同原先妩媚动人,亭亭玉立的少女判若两人。连我这个在她身边长大的弟弟也差点认不出来了,我想亮亮也一定和我有同感吧。小姐姐进院本是来治病的,病没有治好,人却治走了样!医院这地方真让人害怕,琢磨不透!
初冬的太阳,柔和地从病房的大窗子照进来,与我和弟弟冲向小姐姐,喷发出的激动、热情、兴奋相比,显得苍白无力。小姐姐将双臂张得又开又大,一幅欲从病床上跃出迎接我们的样子,可当我和弟弟冲到病床跟前,蛮有把握庆幸自己先于弟弟,撞进入到她张开的双臂中的当儿,她却倏地移开了双臂,迎接住了几乎是被我和弟弟的热情吸引、带着不甘心落后情绪跟着奔跑过来,还落在我后面好一段距离的表弟。任由我扎扎实实地“嗯”的一声撞到了病床的铁筐架上,让我一蒙头蒙脑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舅舅和母亲似乎介入不到几个情不自禁,象围着久别主人身子乱窜乱跳的一群小狗,口中还发着最简单原始声调,啊啊啊、哦哦哦的几个孩子之间,和同病房的病友们说说笑笑了好久,好像就是没有和我们说一句话。在小姐姐开始拥抱我们,表弟威威受不了我们三姐弟这种几乎完全忘形的情感交流,脱身跑在舅舅身旁去后,舅舅就和母亲默无声息地带着他办事去了。在我的眼里,大人们总是办一些办完后还得叹口气——真难或没意思的事情!
在我们好象累到停下来,环视搜寻,并被好几个人告知舅舅和母亲已经去办事,走好久了之后,小姐姐就一下子变成了大人模样。关切地给喘着粗气的我俩捶捶背,揉揉肩,亲昵地要我们座到好的病床上,亲亲热热地说了没有几句话,就居然开始打着大人们的腔调问我们在舅舅家怎么玩,调不调皮,惹不惹舅母生气。我当然不能告诉她实话,尽找一些有趣的事告诉她,因为自己讲自己调皮捣蛋,干一些被大人们指出不对的事,是很不光彩的。可是我只要一住嘴,弟弟就告诉她我所做的,一些倒霉受刮的事,说得还有板有眼地,小姐姐听他讲时比听我讲时认真得多,有时还扬起睁得大大的眼盯着我看,叫我实在受不了,直想揍小弟一顿!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小姐姐听弟弟讲完,就象大人一样的,泛起忧虑来,一边说还一边叹气:
“都七岁多了,还不懂事,唉!”
什么叫懂事?叫让人放心?我当时虽然已经七岁了,但确实不知道,现在几十岁了,也不太明白。可这些话被小姐姐唉声叹气地冲我说来,总不是说我好话,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我跟妈说过了,开学前送你回去上学。”她那口气好像言外之意是,只有上学我才可能变得遂她之愿呢!
在我的记忆中,那时上学和现在好象不同,那时录取新生是在寒假上学时进行的。她眼巴巴地看着我:
“也许男服先生吧?”后面一句她当时没有说,接着应该就是“女服嫁吧!”她可没有嫁,小弟也没有上学。。。。。。有志不在年高?
“回家后不要和别人打架,你是打不过人家的。”她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和小伙伴们打过很多回架了,从来还没有输过呢,这她也是知道的。可她却硬要说我打不赢人家,为什么,我长大后才知道其中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道理。
“要好好学习,听妈的话,妈一个人带我们几个已很苦了。别惹她怄气!”别看她语气低沉,可每句话都好像力有千钧。这种内容的话,舅舅、舅妈也常常放在嘴边说,虽然说的方式不一样,开始听还觉得有些道理,后来听多了,就觉得又空又大,好像完全是针对我一样,大人们总爱说一些小孩子不太懂的废话,小姐姐可不是大人,为什么也和大人们一样废话连篇呢?真是让人烦!
被人教训可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这可能人人都和我有同感。别人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时候,也就是他(她)认为你做错了。为了早点结束我认为不愉快的对话,我就一个劲地用“好!好。。。。。。我以后懂事!”这一组乱七八糟的话语来搪塞过关。
“懂就好!”小姐姐打着大人的腔调:
“我知道你并不是不懂事。”顿了一下,“可我还是不放心。。。。。。”还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却把话咽了回去。
小姐姐为什么和舅舅、舅妈一样,教育起我来总是没完没了,就象我身上有无数的缺点,不嘱咐到头发尖就不会成人似地。
“妈什么时候回来?”我有意想叉开话题,冷不灵丁地向小姐姐提出了一个问题。
“午饭前肯定会回来。”她看看坐在床沿上眼巴巴看着我们说话,有机会就帮着她教训我的小弟,又看看不知所措的我,也许认为该结束不愉快的谈话了,毕竟她要我们来是想看看我们,不是想让我不高兴的,换一种精神状态:
“我准备了好多纸,来给你们做玩艺儿吧。”说着就在床边的柜子里去拿纸。
第七十六章
小姐姐做纸玩具的手艺是让我既佩服羡慕,又稍许有点儿嫉妒呢,达到了能和她在蒋场割草捡柴的姐妹们比推陈出新的程度,做出的纸鸽子、钱包、翻花、手枪、风车、小船等等,比我们家的日常用品都多得多,还一次比一次做得微妙微稍。 我和弟弟儿时的玩具几乎都是由她给做出来的,虽然没法和武汉小伙伴们从商店买回来的玩具相比,但,那制作过程却比不管玩什么样的玩具都有趣味。。。。。。
听她说要给我们做玩艺儿,看着她如同回到昔日在蒋场做玩具亦或纸质用具时兴致勃勃状态,拔开了弟弟和我快乐记忆之门,那带着兴奋、快乐、热情之等等的童趣喷发而出,似乎都回到了先前的蒋场,投入、忘我、眼不眨地盯着小姐的一举一动。
小姐姐那时十二岁,生病前在蒋场一大队读小学三年级,她总是以过六十分就算好的成绩,让我信心十足感觉到自己又聪明、又自豪。我不知道她上课为什么总是走神,而我想开小?(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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