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根子 第 1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点击/收藏到桌面
    我想慢下脚步,可是越接近坟场越是心慌,脚步越是慢不下来,飞也似地跑过坟场时,浑身都在冒汗,路过坟场地头也不敢多看一下坟堆。跑过坟场后,人开始喘粗气,想缓一缓,可两只脚一点也不听使唤,就象身后有什么在追着自己一样,两只脚高低不分,没有知觉般地乱踏,跑得更快了。

    但不知为什么,越走近他们,害怕鬼的感觉就渐渐地被害怕同学的感觉所代替,下意思地向后看看阴森森的坟场子,我可不敢返回去,即使那边有陈校长也不能让我再壮起胆子走回头路了。

    要发生什么的预感越来越强,到了一触即发之时,我浑身紧张得连每一根神经都绷起来,危机感勒令我停下脚步,可止不住我的心跳变得比跑步的时候更快,但不硬撞过去,我就回不了家,我几乎是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向他们挪动步子,快接近他们时,他们一字形摆开,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的心不想停下,可脚步却停下来,没有了一点勇气,感觉到腿都有点发软。

    其中一个个子大一点的同学,在我刚停下来时,向前迈出一步,挺胸站到了我眼前,好一副不可一势的架式,比其它三个同学样子凶多了,看样子他是他们的头:

    “你要过去,就来和我摔一跤!”他扬起右臂子宣布道:

    “摔赢了你就走过去,摔输了就从我腿空里钻过去!”说完还露出一副强者的得意笑,其它的同学向我碎着步子移动,形成一个半圆圈将我围着。我强烈地感觉到人的威胁,对鬼魂的害怕一扫而光。哈哈#蝴也是的,要是我真能将他摔倒在地,他还有什么资格准许我从他身边走过去呢?

    第一二一章

    我不是不会摔跤,也不是认为自己一定会输给他,可我担心真的摔起来,就没有规则和公平可言了,如果闹得打了起来,他们四人一起上,我就会吃亏,我睃了他们一眼,向后退一步,瞅空撒腿急溜。

    他们一点儿也不比我傻,肯定从我准备逃遁的模样中看出了我的胆怯的心理,“临战”前的稍许紧张感在他们身上也消失了,因为他们不仅占绝对的优势,而且对手一点儿抵抗的意思和斗志也没有。“挑战”者的模样一下子变成了胜利者欺凌、嘲弄失败者的气势。

    “你们向后站!”为首者胆子更壮了,他要显示出不要帮手,单枪匹马就能轻轻松松解决我的样子,晃动着头,得意洋洋地向我步步逼近,离开他的同伴,不作任何防备地站在我面前:

    “我不要一分钟就可以把他摔在地上!”他说着,向身后的同伴挥挥手:

    “你们都站在后面看好戏就行了!”

    我既害怕又羞耻,可我不愿投降,任由他们如何处置,或者干脆软下双腿从为首者的跨下爬过去算了,虽然我没有把握一次就能从顺得地从他跨下爬得过去,他还可能在我爬过其胯下时,因势把我当马骑。和小姐姐在蒋一小学上学时,我可不是这般窝囊:那时只要有谁向我挑战,我都会勇敢地站出来,心里没有一点儿害怕的影子,再说挑战也并不多,就4、5次吧,就成了全班的摔跤王。一个学期没有读完,我吃牛屎不认堆头(妈和小姐姐常这样说我)地把二年级的学生也摔了好几个人在地上,就只那么三、四个我一看就摔不赢的二年级的强壮男生在他们挑战时,我没有敢吭声,他们看我示弱的样子也就算了,也许那时有小姐姐给我撑腰吧?

    可到蒋二读书就不同了,回乡下之前小姐姐就警告过我,说蒋二的学生比蒋一的学生坏得多,在我的感觉中就好像他们每一个人都比我强,没有比过一次摔跤,我就全输完了。照理说来,我比他们的摔跤技巧和实战经验要多得多,解决他们可能一点问题也没有,但就是不敢迎接挑战。

    我回过头看看已经离我们老远的学校一眼,想往回逃,去找陈校长,可我总得从这儿经过啊!总不能天天让陈校长送我回家吧?我一瞄一回头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他们一起哄笑起来,打着吆喝,一步一蹬地向我逼近,跟在为首者后面的三个小一点的学生欢跃起来:

    “不敢比摔跤了吧!”其中一个还欢庆胜利般,狂热地叫唤起来:

    “从宝成腿空下钻过去!被他当马骑一会吧!哈哈!”

    另一个助威般地吓唬我:

    “宝成是我们班的王,我们两个人也摔不过他!”那样子好象在为我着想,劝说我钻过去还少吃点苦头的好心肠。

    最后一个客观一点:“钻腿空吧,别在哪儿站着担搁时间,总不是要钻的。”

    “老子现在全班第一!”那个被叫着宝成的,为首的男孩子一拍胸,把翘着的大姆指举得老高:

    “去年我读一年级时还有几个摔得赢我,现在全不在话下了!”好了不起的样子。

    溜级生!哈哈#蝴居然和我一样是一个溜级生#旱真的我牙根就瞧不起溜级生,在妈带我来上学的路上告诉我要溜级时,我跳起来反对、赖着不走,被妈威逼到学校后,压抑、耻辱一直就象两块石头压在我心头。

    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得意样,怎么没有让我更瞧不起他,增强自己战胜他的勇气,而是让害怕变得更加大起来了呢?是因为我想多了:他不是刚读一年级,究竟读过几个一年级呢,他或许比我大。我在盘算的时候,还能听到他在炫耀自己的勇猛:二年级的学生也没几个能打得过我,有好几个三年级的学生也不是我的对手。看样子他是一个不搞学习,专门调皮捣蛋的人,不然为什么二年级也不能升呢?这次我是难以从他眼皮底下闯过去了,我又向后瞄了学校一眼,准备着拨腿往回跑,两腿也很配合我的脑子,开始行动起来,赶急赶忙般地往后退。

    第一二二章

    “逃回去!逃回去!逃回学校去!就在学校睡觉去!哈哈!”他们欢呼般地起哄起来,一步一跃地向前,双手象赶鸡上笼一样地从下往上向我挥,合围上来,喊着、笑着,蹦蹦跳跳地推挤着。

    我感觉向前逃比向后逃好像容易一些,也许是他们的行为制止了我往后退,激发出了我向前冲的力量?也许我忘记了告诉你们,我在武汉还看过好几场电影呢,主要是在工厂子弟小学的操场上看的露天电影,也在工厂的礼堂看过一次,好大的礼堂!哈哈。在电影中我看见过人民的子弟兵向前冲着逃叫突围,而向后逃叫撤退,性质可完全不一样呢!为了给自己留下做人的少许面子,如果不留这一点,我就难以再上学了,我瞧准一个空档、抓祝蝴们的一时松懈,后退一步,立稳脚,瞬间启步猛向前冲过去!

    他们马上警觉起来,蜂拥而至地抓我,宝成勇猛无比,一马当先,抢先一步,双手扑抓住了我罩在二件旧毛衣外面的军黄外衣;我猛转身,使出在以前摔跤中常使用的借力猛摔,抓祝蝴的一只手臂,弓腰,借着他向我冲的力,再加上一把劲猛一拉、一个闪身摔,突然松开抓他的手,耳边响起我的衣服“嗞”的撕裂声,他在我的眼睛余光中,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突出了包围,飞快向前猛奔。后面传来宝成嘶裂般的吼叫:

    “狗日养的!别管我!快追上去!”

    我边跑边转过头去看,宝成正从地上爬起,其它的同学并不那么积极地向我跑的方向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他们领的头都被摔在地上了,那还有勇气对我穷追不舍呢?我看到这些,停住跑,快步地走起来,一边走,一边心满意足地去看后面。宝成已从地上爬起,样子有点狼狈,看样子他并不服输,光棉袄上的灰或泥都没有拍一下,就追上来,超过他的同伴。我还是觉得怕他,急忙中开始跑,一口气跑出了好远,当再回头看时,他们已被甩到身后老远,围站在一起,直勾勾地,有些莫明其妙地望着我。

    “狗日地!你有狠给老子站住!”宝成扯着嗓门在后面吼。

    我又回过头,站住,也不怕他们能追上我,也没有刚被拦住时的害怕心理,更不觉得宝成有什么多了不起了。

    “你不服气,你一个人来!老子在这里等你!”此时我站到了蒋渔公路上,前面不远就是我的家,我再也不怕他了,也得给自己留点面子吧,不示弱地放声喊了一句。

    “捡土块扔那狗日地!”宝成指挥他的同伴马上行动起来,这一作是我没有想到的,也不准备挨砸,拔腿往家跑,头也没有再敢回一下,猛跑之中,远远地看见弟弟独自一人在蒋场桥头,进入粮店的叉路附近,抬着头望着路旁几乎没有树叶的杨树冠,东瞧瞧、西看看的。

    “俊儿!”他看见了我,手里举着弹弓迎着我跑过来:

    “我到这里已等你好半天了!”我们在我们住房后面的泥巴公路上碰面的时候,他高兴得不得了,递过弹弓给我看,语速好象并不比我怦怦乱跳的心跳得慢:

    “这是妈找小姨要来听诊器上的橡皮管给我做的!”我拿过用树叉做架的弹弓,使劲地拉,蛮带劲地。

    “还有这些!”他非常地激动,快速地从衣服荷包中掏出几个小青霉素瓶和针头:

    “这些,是小姨送给我玩的!”

    弟弟的快乐中带着些许的可怜,大人要上班,他没有一个小伙伴,一个人玩又有什么意思呢?疵疵地在路上等哥哥回家和他作一个伴,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我伸出手臂搭着他的肩,俩兄弟依偎着,领他向前走:

    “走,我们先回家,等我做完作业,再一起出来打麻雀。”

    “橡皮劲太大,我拉不动,有好几个麻雀本可以打到的,可都没打着!”他把小瓶和针头装进口袋,挣脱我,动情地演示给我看:

    “你看就这么远!”他小跑出几步,回过头站定:

    “你别动,就只距你我这么远!”说完又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衣服继续向前走:

    “要是你在就好了!一定打得到!”

    我突然感觉到我们是那么地亲密,那么地需要对方,激动起来,要把我最记忆犹新地,就是我刚才逃回家的那一幕告诉他,和他共同分享信任、亲密无间的快乐,分享这个不能让妈知道的秘密:

    “亮亮,我有话对你说,你可别告诉妈!”

    “保证不告诉!”他决定地说,抬头看着我的脸,一幅完全可信任的表情。

    我开始讲了,他认真地听着,双眼直瞪着我,我们跨过护路小沟上的涵洞,来到粮店营业厅和大仓库之间的空地,买粮、打油的人还有稀稀落落地几个,三、四个做小工的乡下妇女散淡地站在粮仓的大门口,扑打着身上的米尘,准备收工回家了。

    第一二三章

    几近西落的太阳发出带有一丝余热的阳光,整个场景显得松驰、懒洋洋的,我讲完刚突出同学包围,并摔倒了蒋场小街上,号称全班最厉害的那个同学的故事,不知不觉中便到了我们住的粮店小屋房门口。门口一把锁,锁着两扇门上的,乡下铁铺中打成的两个园铁环,怎么进去呢?我心里想着站住了。

    小弟快速上前,用手轻推房门,双门开了一个小缝,他蹲下身,把小手伸进门缝摸了一会,拉出一根麻线,边拉边说:

    “妈要我在屋里玩,我要去等你就想出了这个办法!”说着已拉出了系在绳子另一头的钥匙。

    他得意地站起身来,尖起脚打开了锁门的那把老式黄铜锁,我们哥俩乐呵呵地走进房间,成功地逃跑也是一种胜利嘛:

    “这个办法好吧?!”弟弟站住,回头对我,比我还得意地说。

    “好极了!”我把弹弓和书包往堂屋中间的小方桌上一甩,站着从书包中拿出本子和笔,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做起了作业,心里想的却是快划完作业好去和小弟一起打麻雀。小弟站在我的椅子旁边,双肘架在小方桌上,歪着头盯着我做作业,我感觉得到他着急的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我,好像催促着我的每一笔每一画,还时不时地吁出一声长气,似乎我每做下一道题就挤占了和他一块去玩的时间一样。

    刚上一年级,学的内容不多,作业很少,再说也全是我已学熟了的一些简单的东西,不一会我就划完了所有的家庭作业,当我猛地合上书本时,小弟如释重负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像是他完成了一项艰苦繁重的工作似地,面露高兴的笑,站直身子。

    当我快速地把本子和笔往书包中放的时候,扑通一声响,我和小弟不约而同地循声望——一块泥巴在我们家大门外的空地上砸开了花!细碎的泥土散得满地都是,往外看,我认出宝成带着在路上拦住我的另外三个同学还有一个比他略高一点、胖一点的男孩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正在格格地朝我俩笑,向我们挥舞着拳头示威呢!

    我的高兴劲一扫而光,心想:我惹的麻烦大了,他们不仅找上门来,还搬来了救兵呢。即怕妈知道,又怕挨他们的打,收好本子和笔后,只觉得双腿酥软,一屁股摊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我去把妈叫来!”小弟看样子也有点儿怕,可他不担心明天还要上学,显得比我勇敢得多,说着便毫不畏惧地往外走。

    我猛回过神来,一把拉祝蝴:“别去喊妈!别让妈知道!”

    “那我们怎么出去玩呢?”小弟不满地回过头对我说。

    “等他们走后再出去吧。”我无可奈何地说。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不走呢?”小弟鼓起嘴拉下了脸孔。

    “我们可以先在家里玩针头和青霉素瓶。”我建议道,虽然我没有一点儿玩的兴趣了。

    小弟不情不愿地,把针头和小瓶从衣服口袋中全掏出来放在小方桌上,又快速地用脸盆在小木桶中勺来水放在桌上,我们开始动手把针头扎过小瓶盖,在小瓶中装满水,然后猛压瓶盖,针头孔中喷出一细丝丝的水束。有哥哥陪着玩,小弟慢慢地乐呵起来,而我却玩一玩,眼睛朝门外瞧一瞧,生怕他们又扔进土块或砖头块过来。本想关上门,可又显得太胆小如鼠,担心越关门他们闹得越凶,一起拥上来砸门。。。。。。

    他们并没有再扔土块或砖头,看来他们扔进一块土块只是想示威,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到来,知趣的话就快出去接受他们的处罚,向他们投降。在他们心目中可能还是有什么约束,有什么规则,但是什么在约束着他们,是什么规则,我至今也没有搞清楚。

    每当我转头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扬起拳头瞪我一眼,重复几次后,见我没有什么反应,就使用命令式地招手要我出去,招了几次后便聚在一起商量起什么来,没有进一步的攻势。

    我的心渐渐地放宽了,在小弟的提议下,哥俩开始比起用针头孔喷出的水击浮在脸盆中的小瓶的游戏。当我再回头看他们时,他们已经集到了我们的房门口,挤挤攘攘的向屋里探头探脑地看,我担心他们冲进来,可他们好像都不敢越过门槛似地。虽然过去,好像现在也没有法律禁止私闯民宅,即使现在有这条禁令那可能也是禁止成年人的,也许不得私闯他人住地是一条天然之禁令吧。。。。。。

    第一二四章

    “嘿!还有心思玩针头!拿给我们玩!”那个被请来的,大一点的孩子带着侵略者的霸气,嘻皮笑脸地对我们喊。

    我见他笑,样子好像很想玩一玩,也许他从来没有玩过这东西吧。也想借此机会巴结他,把我们玩的东西全搬出来,让他过把瘾玩过够,双方一玩,讲和,我下台阶,结交这些欺负上门的朋友,以后上学他们再不欺负我。正在我心动的时候,小弟猛一回头,高声嚷道:

    “走开#涵给你们玩!”他这一吼,把我的投降派计划给全部打破了。

    “杨俊!你给我出来!”大一点的男孩马上变了脸,压低声音威逼我。

    “出来!”、“出来!”他带着的小伙伴们起哄了。

    小弟毫不示弱,他站直身子,把浮在脸盆中的瓶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端起脸盆,转身,挤在门口的孩子们一哄而散。

    “哥!别怕他们!”小弟把脸盆重新放回到桌子上说:

    “这是我们的家!”理直气壮地:

    “我们继续玩,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就拿我们没有办法!”话虽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可我当时就是害怕——鬼晓得是什么原因。

    我应付着小弟,一边陪他玩,一边偷瞧着外面的动静,他们就站在大门外不远的地方,闲等着,恶狠狠地注视着我们。小弟玩着玩着,突然记起了什么,直起腰。

    “对了!”他说:

    “妈说下班后她要算账,很晚才能回来,要我们先去端饭,等她回来炒菜。”

    我木然地站住了,眼朝外看着说:

    “怎么出去呢?”

    “你去拿打饭的锅,我在前面给你开路!”小弟看起来一点也不怕,比我勇敢多了,说着就去大门背后拿了一根细长的竹杆,威风凛凛地站在堂屋中间,我一下子成了他的弟、他的兵一般,毫无主意地按他的吩咐拿来了打饭的锅。

    小弟雄纠纠地走在前面,举着竹杆象开道的勇士,而我就象一个被他护着撤退的老百姓,门外的五个孩子跟随着我们,相互推挤着。

    “你上前!”大男孩在对宝成说。

    “你大你上前!”

    “我是你叫来帮你忙的,你应该先上,我才帮你!”

    “他们手中有棍子。”

    “我们也去找棍子!”

    当我们走到大仓库的西边墙头的时候,他们在大男孩的率领下找棍子去了。我俩来到厨房,餐厅门还没有打开,我们站在门口等着开饭。我心里很不踏实,不时紧张地向进厨房的院门口瞧,生怕他们找来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冲进来。不知小弟怕不怕,他好像还沉浸在得意洋洋之中,象一个得胜的将军,树着细竹杆,威武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院门。

    我感觉到过了好长时间,担心的结果终于发生了,但远没有我预计得那么可怕,他们从进厨房的院门涌进来,为首的男孩拿的最粗的一根树枝也只有姆指那么粗,直让我觉得好笑。当他们冲到我俩跟前站定时,我的害怕程度反而减低了好多!

    小弟举起竹杆的时候,他们退却了,相比之下,他们手中的树枝的确也太细太短了。但他们并不想就此罢休,退几步又进几步,聚在一起商量一阵后,又分散开来。

    宝成首先发起攻势,冲上前来,用细树枝和小弟的竹杆碰击了几下,小弟象被激怒了一般,使出全身的劲挥舞着竹杆冲了过去,宝成在退却,为首的男孩迅速带着同伴从侧面抄过来,小弟一点没有警觉,还在拚命地追打宝成。

    “亮亮退回来!”我猛呵一声,小弟转过头,看见了准备包抄他的男孩,拔腿转身边扫打边撤回到我的身边。

    “行横还行到我们粮店来啦!”只听见一声呵,我们全把头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我看见李店长虎虎有声走进院来,他穿着军黄布袄,理着平头,矮塌而壮实的身材,默着脸显得很是威武。

    他说着,气愤愤地向那群孩子紧走几步,向已经吓得惊慌失措的寻衅的孩子们吼道:

    “全给我滚出去!再到粮店闹事,我就打跛你们的腿!”他把手猛一挥,那群孩子便弯着腰,仓惶地逃出了院门。

    他回过身看了我们哥俩一眼,并没有丝毫理睬我们的意思,径直走到餐厅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张师傅!饭熟了没有?!”是李店长在喊。

    “熟了!”是张师傅在回答。

    “炒两个菜,今天有客人!”听见他们的对话,我正准备和弟弟到餐厅去站队买饭,李店长走了出来,瞄了我们一眼,是同情呢?是关照?还是认为我们惹是生非,有损单位形象呢?我也说不清,反正他毫无表情地对我们说的一句话还是够叫我们感动的。

    “还没有开饭,你们先去打饭吧!”停一下,走时又说:

    “我出去警告他们,你们以后再别和那些野孩子闹了!”这话也在警告我们。说完转过头,背着手头高脖子旺地迈开大步。

    第一二五章

    当我端着饭菜在紧握着竹杆的弟弟保护下畏畏缩缩地往回走,只觉得提着的心、吊着的胆比手中的饭菜沉多了。 一走出食堂院门,远远地便望见了那群孩子在我们的家门口徘徊,心中猛地一堵,双脚双腿就象在涉水一样地举步艰难。随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瞪着我们的眼睛中露出的愤怒眼光,担心受怕随着脚步一步一升,好象快升到嗓子口的时候,可能是慑于弟弟手中的那根细竹杆的威力,为首的男孩转身猛踢了我们的大门一脚便朝旁边的供销社方向逃遁,其它的孩子也学着他的样,有的慌忙在门上踢一脚、有的赶忙用手拍一下后便跟随他跑,他们显露出的胆怯,使我的恐惧转变成了又急又恼。

    小弟忘记了李店长的警告,举着竹竿追了上去,但他们跑得更快,我怕小弟单兵深入吃亏,端着饭菜左右晃荡着跑步跟了上去。

    小弟并没有追多远,也许他认为不能离开粮店这个属于自己的安全圈子吧,他站了下来,那群边跑边扭头往后看的孩子也站住了,转过身来:

    “你们这俩个狗日的,只要你们离开粮店,我们就揍死你们!”为首的孩子怒骂道。明明是他们在找我们的岔子,怎么还要骂我们是狗日的呢?我也搞不懂,小孩子们行事也总要有个规矩吧。。。。。。

    “我不离开粮店,怎么样?”小弟得意地高声喊,将手中的竹竿在空中舞动得呼呼着响。

    “走!我们回去!”为首的孩子一挥手,转身就走,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用手指着我:

    “杨俊!你给老子听着!明天上学时我们会整的你跪地求饶,叫我们爷爷!”

    “呵呵!”孩子们一跑一跃地:

    “冲啊!明天就可当爷爷啦!”

    他们跑了,我闷闷不乐地和弟弟回到了家:

    “等妈回来我告诉她!”小弟好像在安慰我,说完就去把竹竿武器放回到门背后。

    “妈会担心的!”我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后退一步乏力地座到了椅子上。

    “不告诉妈,你明天上学怎么办?”

    “反正你别告诉妈!”

    “如果我不拿着竿子追打他们就好了?!”

    “不关你的事!”

    太阳已经下山,大人们可能还在对账,宝成他们撤离后的场地上空无一人,屋里屋外都出奇地静,我呆座在椅子上想心思:明天该怎么去上学呢?我的那些同学会如何欺负我呢?我真要跪地求饶,叫他们每人一声爷爷才行吗?暂时不谈我的爷爷是什么人,但好像叫爷爷与爷爷是好人还是坏人无关?脑子里乱糟糟地,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弟弟也开始闷不吭声了,可能也在想心思,他是在自责?是否也在为哥哥明天如何上学想主意?我不得而知。气息沉闷得让人难受,装豆豉的养水坛子冒气泡泡的咕咕作响的声音显得特别地大,那带着豆豉霉香的气体在坛子里可能比我们闷得更慌?养水坛冒气泡是要变天、下雨的先兆,这是妈妈和外婆早就告诉过我的生活常识,果不然,我隐隐约约听见了外面的风声,过了一会细小的雨点便淅沥沥地落打到瓦顶上。

    下雨好啊!这样的话,也许他们明天早上就不会在我上学的路上拦住我了吧?我这样想着真象有了一丝绝处逢生之希望,真是上天有眼在帮我啊,巴望雨下得越大越好,心情反而开朗起来。

    “下吧!下吧!越大越好!”我自语着,越说声音越大,喜形于色。

    第一二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我背起书包准备上学时,弟弟还没有睡醒,我轻轻推开大门时,一般冷气迎面向我袭来,只觉得浑身一紧,打了一个寒颤。天空灰蒙蒙地,又低、又黑,好像就压在对面大粮仓的屋顶上,纷纷扬扬地飘着小雨。我转身拿起妈早已准备在桌边的,漆过桐油的帆布雨伞,笼上用桐油漆成咖啡色的木屐踏上了上学路。

    通往蒋场老街的仅一里多地的蒋渔公路上没有一个行人的影子,张望、搜寻了老半天,仅探明了公路北边的蒋三大队的禾场上,疑神疑鬼是人蹲在那里的两个大黑砣砣,竟然是两只大石磙静躺在禾场边上;再往前走不远,北边是一片麦地,翠绿的麦苗上罩着厚厚的一层白雾,白雾深处可看见蒋三村民居住的胡家台黑黝黝的村落,南边是一片水田,秋收后留下的稻茬挂着好多腐碎片,但整体看还是齐刷刷地;前方不远处一大片黑团就是裁种着很多柳树、一片片小竹林的老街了。

    公路上很泥淋,布满了乱乱的脚印,我使劲地把淤钉在粘性很强的黄泥中的木屐往上提,两眼开始专顾着脚下,尽量地快步向前走,走不多远,浑身就开始发热了,背心汗渍渍地,静悄悄的环境中只有我行走时发出的叽喳叽喳的踩踏淤泥的声响。

    越接近老街,我的心就越跳得厉害,如果昨天那帮同学不来拦我就好了,我暗自思忖着,祷告着,也许是神灵听错了我祷告的内容,显出了神威,更可能是走习惯了,粘黏淤泥铺面的路一点也不觉得难走了。

    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和注意力观察前方动静,顾盼张望的频率越来越比走路的频率高。。。。。。这种天啊,可能就是我们乡下所说的鬼下罩子的天气,白雾比武汉的浓密多了,象蒸笼中的蒸气,罩得看不见里面的“食物”一般,当我看到有几个小孩的影影淖淖聚在一起的身影时,我离他们可能只有十多米的距离了。

    他们全都没有带雨具,为首者连书包也没有背,他竖着衣领,头尽量地缩在衣领中间,其它四个孩子全把书包顶上头上。当我能清清楚楚看清他们的脸时,想必他们也看清了来人是我,他们一字排摆开,显出昂首挺胸,摸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想:这下是逃不掉了。

    一个声音在喊:“都守好自己的位子,那个小狗日的来了!”是昨天那个为首的大一点的孩子,他的声音我已清楚地记在了心中。

    我不能往回走,不能让妈知道外边有人欺负我,但我能往那里走呢?只有上学,如果能到学校,李老师、陈校长会保护我,可我怎么过去呢?我脑子很乱,莽莽撞撞地向他们走去。

    如果此时有大人走过就好了,我这样想着,转头看看背后,可一个人影也没有,抬头看看前方,只有虎视眈眈的同学。如果我能同他们和解,成为他们的朋友就好了,我怎么去和他们讲和呢?叫他们每人一声“爷爷”能行吗?我一点主意也没有,靠近他们时,我放慢了脚步,想瞅个空档溜,可他们早有组织地包围过来,直把我逼到公路边上。

    第一二七章

    “呵呵!你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吧!”为首的孩子得意地笑着,威风凛凛地站在了我的跟前,挡住了我的去路,5个孩子把我围在了中间。

    “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你过去!”为首的孩子提出的要求并不高,翘起大姆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叫我一声爷!”宝成插到我们中间嘻着脸,也翘起了姆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走开!”为首者把宝成推到一边:

    “先叫我,再叫你!”

    “叫我一声!”、“叫我一声!”、“叫我一声!”3个小一点的同学,如电影中的喽啰们哄喊起来,象要分享胜利果实一般。

    我脸刷红,直红到耳根,一点抵抗的勇气和力气也象没有了,松松垮垮地,下意思地向路边移动了一下脚步,感觉到粘泥粘住脚,移动一小步也好象很费似地。

    “乖乖地叫我一声爷!”随着一声嘻吼,我被为首的孩子推一把,向后退了一步。

    “叫我一声爷!”我又被宝成推一把,但他力气没有为首者使得大,我只晃动了一个身子。

    孩子们围拢过来,一人一声:“叫我一声爷!”一人推我一把,我开始趔趄起来,眼光躲闪着,不看他们欺凌我的目光和样子。如果我灵机一动告诉他们我爷是一个傻子,他们会怎么样呢。。。。。。

    为首者有些不耐烦了,猛推我一把,厉声吼:

    “叫我一声爷!”我身子一倾,双手着地,雨桑害到了一边,书包也碰到了泥巴上,在他们的嘲笑声中,我慢慢地直起腰时,发现弟弟送给我玩的、我装在衣服荷包中的一个针头掉在了泥巴上,便随手拾起来。

    “给老子!”为首者怒吼一声伸出了手,那双手又脏又黑,冬季没有过完,因缺少护肤品,皮肤粗糙,一道道皲裂口清晰可见。

    我站直身子,怯生生地看着他——头发蓬乱,双眼糊着眼屎,没有罩衣的旧棉袄有几处缝补过的补疤,不能补的衣领处裸露出了棉花,脖子一层厚厚的筋气(皮肤角化层与油污等脏物因长期不洗澡而附在皮肤上的东西),这幅样子很滑稽、可怜的,但他却凶巴巴地,使我丝毫没有取笑、可怜、看不起他的意思升起来。

    威逼别人交出自己的东西可能在自然法则中是一种危险的行为吧,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一片寂静,我的心怦怦乱跳。

    “我给你!”我开始用乞求的声音讲和:

    “但你们要跟我玩,准我上学。”

    王昭君不就是象这个“针头”吗?哈哈!也许有人认为我胡说。。。。。。但终极道理好像区别不大。

    “那要把你们昨天玩的针头、瓶子统统拿来给老子!”为首者快速接过针头握在手中后,昂头又对我说。

    “下午上学时我拿给你们好吗?”看样子有转机,他接受了贿赂,我进而恳求他。

    “不行!”为首者厉声道:

    “你现在就给老子回去拿来!”他够贪的。

    “我怕我妈知道。”

    为首者默想的一会,也许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或为难,够通情达理的:

    “好吧,下午上学时如果不全拿来送给我,我就打瞎你的眼睛!”咬着牙帮把话说完,咧着牙,紧握着拳头。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其它的同学丢下我,围拢到他的身边,我乘机到水田中的牛脚窝的积水中洗净手,抬头看,他们还凑在一起传看着针头。

    我捡起雨伞,发现伞的竹骨架折断了一根,心里怪心痛的,回去又怎么向妈解释哦。真想谁能给我勇气,把如此欺负我的同学狠狠地揍一顿!

    “你以后要听我的指挥!”我们一起朝学校方向走的时候,气氛几乎友好起来,为首者吩咐我道。

    看样子他要收编我了,我点了点头,为首者一笑,这种笑意味着他接受了我的投降,而我第一次品尝到了投降的滋味。虽然我当时才刚接受启蒙教育,不象现在对什么公平、正义、道德、法律有一些了解和知识,但我毕竟是人嘛,好像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天然公平和权利的朦胧意识,身体感觉到难受,心灵感觉到屈辱。

    第一二八章

    “把伞给我!”为首者霸道十足地一声呵,话音没落,我骨子里的奴性便从中看到了一丝生机,乖乖地把摔断了一根竹骨子的伞向他献上,他得意忘形地向前碎跑几步,洋洋得意地笑着转过身:

    “我今天正式收你这个兵!”站住等我们走到他身边,兴奋得不得了,在他的率领下,征服了我的同学们一走向上一耸身子地跟着他一起乐,我虽乐不起来,却浑身一阵轻松。

    “你以后就叫我队长!”他昂首从我身边走到前面,好像队长已经是一个很了起的大官一样。不过他说让我叫他司令我也不敢提出什么反对意见的。

    “那就叫我队副!”宝成凑热闹般地把头伸过来说。

    “去你的!那来得这么多官!”为首者将宝成的头一推:“你还是叫你的宝成!”头一甩呵呵爽笑了起来。

    “他叫黑子!”他身子一挺,头一转,用握雨伞的手肘拐了一下他身边的黑脸鼻涕佬对我说:

    “那个叫打屁佬!最边上的那个现在还没有诨号,就叫他吴伟好了!”收回眼用手一拍胸:

    “队长我叫耀强!呵呵!”。

    “伞还给你!”来到昨天我逃避时,情急之中将宝成摔倒的地方,耀强对我说:

    “我不上学,你们去吧!”那样子很逍遥:

    “我是最讨厌上学的!”说完便转身奔向老街的高台,消失在柳树丛中。

    我感觉到浑身又是一阵舒散,迈着轻松的脚步刚向前走,就听到宝成大呵一声:

    “站住!”我一愣,转身见宝成快走几步站在我面前:

    “把伞给我!”说完伸手握住了伞把用力一夺,我浑身发软,松开手。他夺过伞,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宣布道:

    “在家里我们听耀强的,在学校你就归我管!”宝成充起大王来,样子比耀强更了不得,等我无奈地点完头,他便一转身迈开步,雄纠纠地走在我们前面,率领着我们向学校走去。

    我心中怪不好受的,上学被压了级,重新上一年级,还被迫投降到比自己小一茬的孩子帮中当了一个小喽啰!

    可我暂用屈辱作代价换取了一种“和平”,我有了一种安全感,再不必担心他们会揍我,不准我上学,闹到被母亲知道,让她怄气,我挨打、受骂!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是很强的,只要你能低头,能忍受屈辱就能在别人的欺压下苟且偷生嘛。。。。。。

    第一二九章

    上课还是a、o、e。 。。。。。;1、2、3。。。。。。下课就被宝成指派着为他做这做那,无事也被呵来喊去,好像他要让全班同学都知道,他降服了我,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一般。都是一些小事情,我还做得来,只是觉得人有些昏头昏脑,但学已学过的东西不用心也能对付,我也没有勇气去反抗,无心去计较,因为更让我担心的事并不是这些:那把放在讲台旁边断了一根骨子的伞,是我家最好的一把了,妈说我要上学才让我打的,现在弄坏了,回家怎么向妈交待呢??(精彩小说推荐:

    ) ( 命根子 http://www.xshubao22.com/5/5431/ )

小技巧:按 Ctrl+D 快速保存当前章节页面至浏览器收藏夹。

新第二书包网每天更新数千本热门小说,请记住我们的网址http://www.xshubao22.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