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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才不象他呢!”春华毫不示弱,挺着胸喊道:
“他欺负刚来的新生杨俊!”说完用手把我拉到他的旁边。
“你说!你说#蝴怎么欺负他了!?”
“今天早上他拦住杨俊打,不准别人上学!”
“耀强你给我过来!”她回过头召唤耀强。
“他还抢了杨俊的东西!”
春华怎么知道的呢?也许是黑皮俩兄弟告诉他的吧?但他说得比我感觉到的情况有些过头。。。。。。
“是不是?!”她唬起了脸,低头责问道。看耀强的样子好像在低语着为自己辩护,但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那你们就逼到家里来了?!”她转过脸对我们责问。
“是学校让我们来告诉他,让他不要再欺负人!”春华理直气壮地说,但据我所知好像不是学校让他们来的吧,我茫然地望着春华。
“你这个抽筋地哦!砍头地哦!”她突然回过头,那样子好像我妈一样,要行使做母亲打自己孩子的权利一样,耀强迅速逃也似地跑开,站在一边的大花狗,这时又跟上了他,绕着他摆尾打着圈。
“你给老子站住!”她先站住了,在那喊道:
“你今天早上起那么早是去打人啊?你这个抽筋的啊!不上学,天天睡懒觉,要打人就起得早了啊?”
她脸涨得通红:“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聊我怄气啊!你这个砍头地哦!不成气的啊!”一通骂后,又转过身来:
“他抢了什么东西?”问过后,又慌忙转身向着有点傻了的耀强说:
“你这个抽筋地啊,一大早起来去抢了别人什么啊!?以后你是不是要当强盗土匪啊!”
“一个针头和一个小瓶子!”我本想回答的,可春华已经脱口喊出,我看看他,心想:他怎么弄得这样清楚呢?
第一三九章
“你还呆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跟老子赶快拿来还给别人!”
耀强拔腿跑进后门,大花狗夹着尾巴也随他跑了进去。 他看春华们松手土块落地,我也学着他们,让土块落到我的脚边。
“来来来!还给你!”她接过耀强递给她的东西跑下后台坡,语速比她把东西往我手中塞的动作更快,塞完急转身向春华时,似乎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新人:
“春华,你是个好孩子,明天到学校后,对学校说我们耀强还东西了!这两天我要领他去上学。”
我拿着将医用针头插在小青霉素瓶盖上的瓶子,下意思地往台上看:耀强和大花狗都好像有点儿发呆地站在后台坡上望着我们,木制后门打开着,宝成和黑皮俩兄弟挤在靠木栓的一边伸出头瞪大眼睛缩头缩脑地往我们这边张望。
春华和他的俩同伴好像对耀强妈态度和立场的跳跃式转换有些措手不及,不知所措地呆住了,一句话也没有。
“那个抽筋的就是不想上学,上学好像要他的命一样!”耀强妈急匆匆地说,转身向着耀强:
“你看看春华他们,上学下学多好!我看这条街上就只有你一个有书不读!”数落一番后,转过身对我说:
“以后耀强不会再欺负你,不会再抢你东西。”急忙又转身用手指着耀强:
“如果你再敢这样,我就箭你的骨头!”
“我们走吧?!”家华显出一种索然无味的样子,摇了几下头,然后微低下时说。
“走吧,”春华好像这时才回过神来:
“我们和杨俊一道走,在街西头后,再折回去!”说着就带头转身走。
“哎!”在我们转身走时,耀强妈提醒般地哎了一声,我们转过头来时,她笑着脸喊道:
“你们三个就从我家过吧,这样近!”
“不不不!我们还是走这边。”家华忙不停地答道,但春华与马明微露迟疑,看看耀强妈,又看看家华。
。。。。。。
“锅里糊了!”耀强在台上用一种不耐烦的娇出来的声音,短骤地提醒他妈。
“你们去吧!”耀强妈向我们挥挥手,转身向台上跑去,口中在喊:
“你不会去把锅里抄一抄!”这时我发现,她的脚好像比我妈的脚小多了,跑上坡的步伐比跑下台更来得颠簸,后来我成为耀强的朋友后,才知道她与我婆婆和佬佬一样,都是裹过脚的,只不过相比之下,佬佬的脚最小,我外婆的脚次之,耀强妈的脚更次之。哈哈。中国女人原先为什么要裹脚呢?裹脚与穿高跟鞋追求的目标可能都是一样的,只是方式不同,所谓异曲同工吧,从对待女人的脚上,也体现出了中西文化和思维方式的差别?算了不说远了,等写到我佬佬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说到她的裹脚时,再讨论这个问题吧。
。。。。。。
第一四0章
从我见到春华们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好像被他们照顾着、关心着、安排着、带着,糊里糊涂地,身心一直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跟到高台蒋场老街西头,预先知道该分手地方的时候,我可能也并非故意地落在后面有点远,不想去那个分手地,不知道怎么地就站住了,怪依恋地看他们往台上跑。
快上到街面的时候,春华回过头,看我还呆站着,两腿成小弓箭步地停了下来。马明和家华跑几步到了他的前面后也站住,回头看着我。而我依然呆望着他们。
春华一转身,往回冲,他俩也随着他冲向我,喘着粗气,散站在我身边:
“明天!”春华急于想把话说完,可匆匆地地说了两个字,便发不出声了,停下猛喘了几口气:
“他们今天在什么地方拦你的?”接上了气,还依然在喘气。
“公路树那边,水田边上。”我指着早上被耀强他们推到在泥地里的地方,但不知道春华他们是否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确定那个地方。
“那里?”春华不确定地问。
“管他那里,就是那边一块嘛!”家华说着,扬起手向我指的方向,在空间胡乱画了一圈。
“你想怎么办?”马明冲春华问道,言外之意也很清楚。
“明天我们早上到水田边等你。!”春华扬起手用作决定的口气说着,挥一下手:
“我们走!”急转向往回家的方向冲去。
家华向我笑笑,马明做一个鬼脸后,随春华向台坡跑去,头也没有回一下,好像他们都很急。后来我与他们交往多了才知道,他们下学后还有好多家务事要做的,特别是春华。。。。。。
也许台高,我人小吧,还加上想多看到他们一会吧,望着他们刚一跑上台阶,瞬刻就消失在视野中的那感觉还真有点若有所失,似乎近于依恋的感情。现在想起来,真有点说不清。
我的左边是挖过藕的池塘,乌黑色的塘泥被翻挖得大坑小窝的,枯黄的或折或断的荷杆、仅留下的少许卷曲成一团的褐黄色荷叶,杂乱地部满泥塘,静候着春天时节开始蓄水养鱼、养荷,再现茂盛生机。
右边是一片地势平坦的柳树林,光秃秃的树冠上还没有吐出绿芽,高高的树丫上的喜鹊窝显得格外显眼,归巢的喜鹊默无声息地驱赶着,想在巢里或巢外避避初春风寒的麻雀,一片细语般的叽叽喳喳声,显得比荷塘那边热闹得多了。春天到后,喜鹊们可就不是驱赶麻雀这么容易了:喜鹊是一对一对的,八哥是一群一群的;喜鹊筑巢,八哥自己不筑巢而是抢巢。还是小姐姐在蒋场的时候,这片树叶上演争巢大战的时候,我们站在粮店那边就能够看到成群的八哥在飞舞,叫唤声清晰可见,真是壮观。
我低低落落,四处张望一下,杂乱浮想着往家走:
蒋场老街还是小姐姐在蒋场的时候,基本上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带我来过几次;记得最近的一次,是在她去武汉住院前一年的秋天,晚饭后,母亲要小姐姐去还晒干阴米后的大茝箕,深秋嘛,天也快黑了,小姐姐胆儿小,要我和她做个伴。。。。。。所谓胆子小,说明白点,就是怕鬼!哈哈!
借茝箕给我们的是西坡第一家——姚家,也许是我们很少去蒋场老街吧,觉得那地方是又阴森,又可怕。那时的蒋场,即便是最热闹、人气最旺的老街,也是天没黑就家家关门闭户,特别是深秋、寒冬,风呼呼地一起,就象满街满道满田野跑的都是鬼魂和野兽似地。。。。。。
我和小姐急匆匆还完茝箕,准备走时,身边围了一群孩子,有常和小姐姐一起去割草的女伴,更多的还是大大小小的男孩子。。。。。。
当我们走到坡下,小姐姐与她的女同伴告别,赶忙返回的时候,有个大男孩用刺耳的声音叫道:
“鬼啊!”霎那间,大小孩子一哄而散。。。。。。
鬼这个东西,可能莫明其妙地在我们的国度里存在,有些时候还影响、甚至控制了我们灵魂好几千年吧。我不知道鬼究竟是什么,但我怕,我想小姐姐也怕得不得了。随着孩子们一哄而往台上跑,只午剩下送小姐姐的俩个好朋友——就是在她病倒的那次和她一块去拾柴、割草的俩同伴时。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从头凉到脚,我看小姐姐的脸也有些发白。。。。。。
她迟疑了。。。。。。
“如果你做我老婆我今天可以送你回去!哈哈!”一个大男孩站在台上喊着说,听得出来就是那个喊:“有鬼!”的家伙。我循声望去,见他站在姚家西边靠街面墙角的地方,虽然光线已经模糊,看不清他脸,但我感觉到他似乎到怪笑,做着怪脸。更加深了我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怖感。
“我们送你吧。”桃香说,我感觉到她的声音也是够勉强地,看来她也怕鬼怕得不轻。
“不了,我有弟弟做伴,也不远!”小姐姐说完,转身就走,跑也似地走着。
我紧随她,跑动起来,越跑越快,好像前面没有鬼,更可怕的是后面有鬼似地,超过她后,心中才平稳、安全了好多。听到桃香在喊:
“别怕,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着你们!”
“嚯。。。。。。嚯!”有人带头起哄,“有鬼啊!”有人带头叫,“有鬼啊!”大家齐声在喊,似乎桃香们还在喊着关切的话,但杂乱的起哄声淹没了她们的关切声。。。。。。
“别跑了!越跑越怕!真有鬼,你跑也跑不掉!”小姐姐在我的后面喘着粗气阻止我向前猛奔。
“世上没有鬼!我就不怕鬼!”我强装硬汉停下来时,转身鼓足勇气对他说。
“那你为什么跑,我都追不上!”小姐姐缓下脚步,依然喘着气。
“是你先跑的。”我说完,她就挤到和我一块往前走。
她是有我做伴不够怕,我是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不怕,不过她怕我还是怕,关上家门,我就更胆大,哈哈!每当我夸海口,她就时不时地说我装硬汉。。。。。。现在想起来,很多时候确实不是装的,如果她地下有灵,我依然得告诉她,在她没有生病之前,我确实什么也没有怕过,只是在她去世后,我才变得什么也怕了,不是只怕鬼,而是更怕人。。。。。。
第一四一章
雨过初睛,明净如洗空中充满着湿漉漉的水气,每吸一次清新的空气,都觉得整个身心又舒爽、又振奋。和春华们分手时,从西边慢慢归山太阳还高悬在空中,一眨眼的功夫,就落到了蒋场老街高台上,浓密的大树和青瓦、茅草相间的两排房顶之下。春节刚过的时节天黑得早,太阳在视野中一消失,就会觉得天色有些乌眼睛,默认立马会至似地。没有成群归巢的鸟语,也听不到鸡鸣狗叫,公路上静静地,我感觉到有些凉、有些饿、有些孤独、发慌。一种莫名的感觉催促着我跑起来,跑过一大早被耀强们几个人把我推倒的地方时,心中又添一丝伤感,猛一加速,书包狠劲地开始拍打起我的屁股,书包中的文具盒随着我跑动的脚步,发出更有节奏的声响,似叫、似唤般地回荡在我茫然、空旷的思想中。。。。。。
鸡晚上都是看不清东西的,这个我知道,在小姐姐生病前我们家养过几次鸡,更知道了胆却和人一样,有胆大的、也有胆小的鸡,哈哈!每当粮站忙的时候,场地上人多,阻止鸡上笼了,人散尽,天黑下来后,那些连在天黑前赶上笼的胆子也没有的鸡,就找不到方向了,伸着脖子歪着头好像在东张西望的,其实它也应该知道它自己是什么也看不到的,不管是谁去捉它时,就知道瞎窜!
我跑到供销社的西墙头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下来,有几个窗户中亮起了暗黄色的,光亮度不一的,煤油灯光或许是桐油灯光,那只啄人的鸡即使还会活蹦乱跳,也该和它带着的母鸡一起上笼了。好像不能说我回家吃饭、睡觉需看那只鸡的脸色,但每次到如这个鸡已经上笼的时候,我就敢放心大胆地跑过供销社的空场地,冲跑着回家,门“吱呀—哐铛”一连响,撞门而入,那感觉真是好极了。
“你撞什么,不会轻点!”母亲倏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转头盯着我喊道。
我没有答理她,绕过弟弟坐的木靠背椅,来到北边小木齿窗下,拖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来,感觉到浑身一阵轻松。
“在那边挤过去?你不会从这边走过去啊!”母亲站在我的对面,手指着她左边没有放椅子的空位对我说:
“象鸡瞎眼一般,到处挤、到处擦,一件衣服穿不了两天就脏兮兮地!没有时间给你洗!”
我把书包向前拉,往腿上一放,身子向后仰仰:
“天都黑了,怎么还不点灯!”
“上学了!就当老爷了是不是!”
“我看供销社那边都点灯了。”我语气放缓了一点。
“你和他们比,他们用油不要票!点灯是要用钱的!你这个不知道甘难辛苦的!”她说完,伸出手:
“把书包给我!”转身走向前屋去了。
我看看弟弟,弟弟也在看我,我们对笑着讲起小话来。。。。。。
“这个给你,我明天也不带到学校去了。”我们哥俩说了几句话后,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针和瓶递给弟弟。
弟弟接过:“好玩吗?”
“学校不能玩!”当然不能把被别人抢去玩的事告诉他了。
“好玩你明天就带去玩,我还有。。。。。。”
第一四二章
堂屋亮堂起来,妈端着煤油灯从前屋走出来,火苗随着她的走动往上一窜一窜地,光线也略明略暗,一闪一闪地。
“还在那里玩什么针头,快吃饭,饭菜都快凉了!”母亲把灯放在没坐人的桌边,一边揭开扣在各个装饭菜大碗上的小碗,一边说。
嗯!好香哦!还有蒋场特有的干子呢!我还没有接稳母亲递给我的饭,就伸筷子去夹回了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慢慢吃,没有人和你抢!”
我没有理会她,继续大口大口地吃饭,我那里是在抢菜吃呢,不过,也许她话语中本就没有说我抢菜吃的意思。。。。。。
“学习怎么样?”
“我今天演排了!”
“得表扬了?”
“老师说让我跳级!”
“好厉害!真的吗?”弟弟插嘴道,止筷看着我。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亮亮你吃饭,以后你也会跳级的!”
“从武汉回来的时候我就要上二年级!”
“老师说让你跳你就跳吧,我管不了!”
“你要去跟学校说!”
“上几天后再说吧,我忙!没有时间!”
“不!你明天就去!”
“明天没有时间!”母亲短骤地说。
。。。。。。
“不知道慧慧怎么样了?”过了好一会,母亲自言自语地说道。
母亲好像与小姐姐没有生病前有些不一样了,原先她总是不停地忙这忙那,好像没有见她停歇过,而现在时常见到她自言自语或发呆。当然啰,我的心理也慢慢起了变化。。。。。。
“去睡觉,我今天得写封信去问问情况!”用木制的盒洗完小澡后母亲淡淡地对我们哥俩说——我们把只洗脸、屁股、脚叫洗小澡。小澡是要天天洗的,大澡嘛就有点说不定了。
“我还要做作业!”我说着就跑向前屋去拿书包。
“都到前屋去。”母亲端着灯,带着弟弟走到后边。我们全穿着布底鞋,泥巴地面,三个人走在室内一点响声也没有。
里屋靠南墙与东墙拐角处,面向北边的床,放着一个红木立式柜,上下两层,门对开,门面听说是用蚌壳镶嵌的,小鸟上枝头图案,是母亲结婚时的陪嫁。现在它依然还在,可物是人也逝了。。。。。。
挨着立柜是一老式的三抽屉长方桌,听说也是母亲结婚时的陪嫁,暗红色的桌面,已经有些斑驳。南墙边放一双人床,床的西头,用两条长凳并排,搁着堆放着的三口大木箱,这是我们家那时的几乎全部家当了。。。。。。
在我写作业的时候,我感觉到写信的母亲比我做作业还难下笔似地,写一写、停一停,那样子好像被一种东西束缚着,心思离开躯干在四周流落一样。我的作业不多,做完后快速收拾好作业本,爬上床钻进弟弟睡着热乎乎的被子,胡乱扭动一会身子,然后伸直身子躺着,感觉好舒服。。。。。。
“俊儿你喜欢上学吗?”弟弟给我让出位子后,冷不丁在脚头问了一句——床不宽,我只能在母亲和他的脚头睡。。。。。。
“人长大了就要上学!”我没有喜欢不喜欢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凭直觉答道。
“我不喜欢上学!”
“那你长大一点了怎么办?”
“不知道。”
。。。。。。
我瞟过母亲几眼,见她在那里以发呆为主,间或才写几笔,身形是越来越飘忽,直把睡神飘忽了过来,将我一把扯入梦乡。。。。。。
第一四三章
被母亲推醒的时候,梦中的我正独自一人身处在空旷的荒野,不知道身在何处,茫然不知所措。 哎!幸亏母亲把我叫了回来。。。。。。
我用手擦拭着眼睛的时候,耳朵里贯满了蒋二大队队部高音喇叭播放的《东方红》晨曲,好亲切,好耳熟。我可能做过几个梦,但我记不起身处荒野之前是什么梦了,也许没有那个记得起醒来之时梦以前之梦吧。。。。。。
我穿衣翻身下床穿鞋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中看到母亲正在将小弟的毛裤往袜筒子塞。。。。。。
用母亲准备好的洗濑用品洗完后,母亲递过一碗稀饭,那眼神、那表情——也许这就是我们国人所说的天下父母心吧的体现吧。。。。。
“我不想上一年级了!”我放下碗筷,站起身接过拿着书包侍候在身边好久的,母亲递过来的书包时说。
“我昨天晚上想过了。。。。。。”
我抬头看看母亲,她双眼布满血丝,一副疲惫的表情。我本想说继续请求下去的,可不知怎地,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呆呆站着。
“去上学吧。”母亲说话没有力气:
“下班后我到学校去跟李老师说说。”
“我就在家等你下班。”我退坐在椅子上。
“上学去!”母亲默着脸,声音很坚决:
“我要上班了!”
“咯—咯—咯——”那只喙人的公鸡的叫声划破长空,在高音喇叭《新闻简报》播放声中掠过,就象《半夜鸡叫》中的那只神奇的公鸡一样,催赶着我走出了低矮的双开木门。
一出房门我警惕地看看供销社那边,但场地上空无一人一物,那只不可一世的大公鸡居然没有站在场地的中央!背后的母亲和往常一样,正一边关门一边伸手进去拖一凳子抵上门。。。。。。
我们住房的旁边已经站了几个排队买米、换油的男女农民,我和母亲一前一后,走过的时候,他们扭头看着我们,那眼神好像在说:他们终于快上班了。。。。。。
“还不快点走!”随着母亲在后面一声厉呵,我快步走起来,然后就是小跑,再快一点,上了蒋渔公路,刚喝下去的稀饭,在肚中随着我跑步的频率晃荡起来,为了使它们不至于晃出来,我停下跑动的脚步,下意思地看后面——没有人,母亲可能已经开始营业去了吧。
“俊儿!俊儿!”没有走几步,却听见母亲在后面叫,我转过身来见母亲继续向着我缓跑了几步,停下来:
“我昨天把写好的信放在你书包中,你把它投到老街上设的邮筒中去!”她急匆匆一口气说完后,不等我回答转身又跑了回去。
就是去发一封信嘛!但我心里开始打鼓:我从来没有穿越过老街,邮筒在什么地方我就更不知道了,耀强、宝成他们就住在老街上,遇上他们怎么办?
昨天早晨虽然飘着雨,但空气清新、亮堂,晴一天后早上的天反而雾蒙蒙地,雾中的水份很浓,都感觉到有水珠子驻足头上呢,和武汉的雾天太不一样了——也许是我们农村的雾主要是水气,而大城市的雾有更多的烟尘吗?我说不清。
母亲说:一雾三日雨、三雾九日晴。我注意过,这话在我们蒋场还是灵的,到武汉后好像就不灵了,武汉的雾比我们蒋场多,好像总是雾而无雨。
我一边蒙蒙撞撞,有点心神不定地在雾中向前乱走,一边把背着的书包从后拉到前面,一只手提着,一只手在书包内学习用品的前后摸,在靠文具盒的一边摸到了信,将信抽出书包口,看到一个灰黄色的信封,确定是信后,也没有看信封上的字就将它顺手还回原处。
一阵冷风吹过,浑身一哆嗦,不知是因为雾比住房处更浓、更湿、更冷呢,还是越往前走,离蒋场老街就越近,心中生寒了:平日上学,从老街的高台边上绕过,都象唐僧师徒过妖境、怪界般,生怕被别人给吃了或挨整受欺负;现在还要到老街上去找邮筒发信,肯定要经过宝成、耀强的家门,不是自己送上门去给人家欺负吗?但我好像更害怕告诉母亲这些事,让她为我操心似地,硬着头皮,木然地往前走。。。。。。
第一四四章
“你们看!”我听得出是家华的声音:“杨俊也来了!”我抬头循声望去,见春华、家华、马明三个正好站在我昨天早上被耀强推得双手着地的地方。
安全感带着一股暖流,从它的失落之地,陡然腾起,贯串我的全身,似乎还有种友善和正派的光芒照射到我心灵,但昨天中午以前我和他们还是陌生人呢。我看着家华灿烂的笑、马明开朗的微笑、春华严肃而执着的面孔,内心虽然有一种强烈要加入他们,奔向他们的冲动,但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占据着上风,我游弋着目光,脚步反而慢下来,忸忸怩怩地向他们靠近。
“杨俊快点,今天我们还要早到打扫卫生!”随着春华的催促声,我急跑几步来到他们的面前,但眼睛却没有直视他。
“我们走吧!”春华说着走到了前面,我落在最后面。
“杨俊好像有什么心事?!”家华回头看看我,提高嗓门说。
“我妈让我上学时发一封信!”在他们都转头看我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地低声说。
“邮筒就在我家门口!”春华说完加快步伐向前走:“我们从街上过!”
“有我们在你别怕!”家华等我来到他身边,一拍我肩膀,带着我往老街西坡疾步向上爬:
“这里是我们的天下,他们看到我们只会躲到家里去关上门。哈哈!”
“别说这些,我们又不是坏人!”春华扭过头来说,面部表情还怪严肃地。
我是第一次串蒋场老街而过,从西到东差不多近一里多地,望到一栋挨着一栋,除最西边的两间泥巴糊的墙壁外,大都是低低矮矮的青砖青瓦房和木头房。
走上街面不到100米,家华指着一间还算高大的紧关着门的木板墙壁房对我说:
“这就是耀强家!”我转头看,在我右手,北边耀强家的房的时候,家华嘻笑着继续说:“那个懒虫可能还在睡觉呢!”
街面上铺着光滑的足有一米多长的青石板,虽然没有渔薪河街青石板路面宽,但也显出有些古色小街的味道,当然在前几年我路过蒋场的时候,老街的高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从这条小巷进去第三家是宝成的家。”又走了近百米家华拉拉我的左膀,指指他左边的一条近3米宽的小巷。
我放慢脚步,向南望望。。。。。。
“门朝我们背后开的那间小屋!”家华看我边走边扭着身子张望,补充道。
我更留意地观看:小巷不深,铺的是青砖路面,不到50米吧,就到了高台的尽头。
“那间,门口堆着草的那间。”家华回过头,指给我看小巷西边的一间低矮的青砖青瓦房。
“快走了,有什么好看的!”春华回过头说,没有放慢脚步。
我和家华紧跑几步,跟上走在前面的春华和马明,马明转过头向我们微笑了好几次,很亲切的。
街面上大部分的房门都关着,静静地,只有我们快速走动时的脚步声和裤腿相擦发出的声响。。。。。。。
“到了!”春华急停到街中间说的时候,我慌忙地东张西望,看到了在一栋高大的青砖瓦房前面的空地上竖立着一个墨绿色的方形邮筒。
“左边就是春华家!”家华站住,还没有忘记向我介绍。
我快速取出信,跑向邮筒将信插入投信口,转过身时春华他们已经开始向前走了,家华一边扭头看我,一边跟着他们后面走。。。。。。。
我跟上他们时听到前面有哗哗的流水声,抬头看,前面不远处,有一两边没有房屋的类似堤坝的窄长空地。空地离春华家可能不足100米吧,空地的南边有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大湖,凹陷进来的湖口,离老街的台面估计有近10米,清清的湖水,纹丝不动,倒影着湖边的杨柳、竹林,给人一种神秘的梦幻莫测的感觉;北边是一个好大的滑坡,滑坡下面是一个大池塘;南边的湖水通过堤坝小面的一个小闸口,流到北边铺着青古板的水槽,淙淙注入北边的小池塘。
堤坝东边的老街没有西边的长,最多也不过100米了吧,房屋和堤坝西边的并无两样,也都隐没在参天的杨树丛中,青石路面两边的房屋和大树,形成一巧夺天工的大隧道,一眼望过去,天边刚升起的红日,就象挂在隧道口一般,无语比喻地美妙。
堤坝的两边高台坡上,密布着相对低矮的竹林,使老街好像形成了两个相对分离的区域。堤坝东边、东高台西边,竹林与柳树林分隔处,才有一条陂坡道通向坡底,站在堤坝上向北远眺,可以看到东北方向不远处的学校,在通往学校的田间小道上有好多零星的一团、一群的小人影向学校驶进。。。。。。雾已经不再浓密,天空和心境都霍然放亮开来!
“那是我家!”走过堤坝,到柳树与竹林分界处的下陡小道口的时候家华快速地用手指指,东街南边、最西头上的一栋宽大的木板墙壁房对我说。
收回手、回过头,小心翼翼地和春华、马明一样弓腰,尽量克服下坠力,从小道往坡下缓冲而去的时候:“我家对面,向前第三家是马明家!”似乎有些控制不祝嘿度,越来越快,陡然向我警示、也象在提醒自己般地高喊:
“地滑!小心啊!”
我看看差不多一样高大的主结构为木质的家华、马明家,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冲下坡去,感觉到不是在冲,而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呢,脚底下还有点儿滑,想刹得刹不住。冲到坡底时,真有点历险的感觉似地,脸都有些胀红了,抬起头,注意到他们3个正充着我笑呢!
“不远了!学校就在前面!”春华指指我在台上就已经看到的学校说。在跟着他们沿着台底的泥巴路向学校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过水涵洞——用巨大的沙石块沏成的方形过水洞闸。从堤坝底部可以看到微高出大青石闸面的湖水满过来,摇身一变,便成了闪亮的银白色,欢快而兴奋地哗哗叫唤着流向台下的池塘,再通过池塘急奔向高台下的护台沟。。。。。。哈哈!到大湖中不好玩吗?它们这么高兴,是因为急于去灌溉良田?我深深吸口气,空气中一股从来没嗅到的,浓浓的泥土和清水芳香,让人神清气爽。。。。。。
第一四五章
“我想过了,你就让他去读二年级吧!”母亲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与李老师说了几分钟的话后就作出了决定,不过,听母亲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倒象是她作出了让我上二年级的决定后才来学校,并顺便带饭给我的。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有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李老师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这话时她口中还在嚼最后的一口饭,两只手臂如搓出的软绵绵的棉絮下垂着,就象是被左手握着的筷、右手捏着的碗吊挂下去似的,那副样子显得有气无力,又无计可施。
“不过我还得向学校领导去汇报一下。”显得有点为难的样子,话锋一转:“不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一切拜托您了!”母亲笑笑,好像万事大吉了,气氛轻松而融洽起来。
我手捧着母亲在把正吃着饭的李老师从老师办公室叫出来,站在门旁说话时才递给我的,一个用长洋布毛巾裹了好几层的、盛着饭菜的大洋把缸,感觉到挨着把缸的双手和胸口热乎乎地。放学的时候本来感觉到肚子饿的,但在和春华们3个几乎慢跑着回家吃饭,刚走过坟地看到母亲的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时起,就没有食欲了;在被母亲带回学校,听她和李老师谈关于我上二年级事情的时候,我的心不知为什么,慌得直跳乱蹦地,更是忘记了吃饭。
“哎!”李老师好像回过神来:“你让他吃饭啊!”说话时眼望着母亲,拿着筷碗的双手齐向我指指。
“我都忘了!”母亲也好像回过神来,急着转动了一下身子:
“我也没有吃饭呢,还得赶快回去上班!”看我一眼继续说道:
“你不吃饭,呆站着干什么,快吃!快吃了去上学!”说完转身:
“李老师我得赶回去了!”说完就走。
“嘿!”李老师身子向前倾跨出一大步:“我要问问你。”
母亲停住转过身来。
“慧慧怎么样?”李老师说着向已到操场边上的母亲走去。
我揭开把缸盖——还有一个煎鸡蛋粑呢,香喷喷地——也许是好久没有吃过鸡蛋了吧。我先吃一口蛋,又吃一口饭后,才有点身不由已般地,慢慢地边吃边往大人们站的地方移。
一说到小姐姐,妈就好像忘记要吃饭、上班了,话匣子突然打开了——不过,说的基本上都是我知道的一些事情。。。。。。
学校的操常耗四方方的,三排新的青砖瓦房围在它的南、北、西,东面是前面提到过的栽着柳树的抗旱渠,老师的办公室在西排最南边的一间。这时,操场上还有点湿,但走在上面,泥巴已经不再沾鞋底了。
雨过后的农村,晴朗的天空显得格外地明亮,灿烂的阳光照在操场上,能看到蒙蒙笼笼腾起的热气。操场上空无一人,回去吃饭的同学还没有来,带饭吃的同学还都在教室吃饭呢。。。。。。
大人们谈的小姐姐的事我知道,也就不太在意,自个儿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家华在放学时看到母亲时对我说的话,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母亲的头发——看上去是有点儿蓬起,大波浪的卷发显得是有点儿突出,也许是习惯了吧,平常我真的没有太在意她的什么天生的满头卷发。脑子里浮现出家华问我时的情景:
“杨俊你快看,前面来了一个卷发洋女人!”家华在我旁边蹦着跑着,突然停下拍一下我的肩膀,象看到稀奇事物般地笑着对我说。我抬头顺着他另一只手指的前方看去时,发现妈正手捧着一个包,快步在我们走的同一条道上,向我们走过来。
“那是我妈。”停了好一会我才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妈怎么长这个样!”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把双手在自己又短又直的黑头发上乱摸:
“怎么是卷发!卷发呢!”陡然一伸手撮一下我直挺挺的短头。
“我没注意!”不自在地扭扭头。
春华、马明,还有别的同学都向我们瞄,但没有说什么,也许他们想说的,家华正帮他们在说呢。
“你也是黄毛婴呢!”他盯着我的头发看一眼,也许在阳光下我的头发显得黄一点吧——家里人就说我是黄毛婴无良心的。当然这话后面的一句黑毛婴铁打的心也不是什么好话。
我尴尬地笑笑,显得有点儿难为情,没有回答他的话。
“你胡说什么,你还长一个汉奸头呢!”春华厉声说了一句,和马云一起把放慢下来的脚步,重新加快,走到了我们的前面。
“我不是恶意的!哈哈!”家华似乎在道歉,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拍得我暖乎乎地,尴尬、不悦也被他拍跑了。
……
第一四六章
在折转回来,随妈往学校走的时候,我在扭头看他们,他们3个也都在边往前走边回头看我们,家华还在挤眉弄眼一个劲地向我做鬼脸……好像在笑话我象个离不开妈的小娃娃似地,但更象在用动作和表情调侃我怎么会有一个卷头发的母亲。
也是的,从蒋场到武汉,我为什么就没有在意人应该长什么样的头发呢?细细一想,好像看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长的要么是黑的、要么是白的直头发,不象现在满大街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头发。为什么那个时候单单就妈妈一个长着满头的卷发呢?后来听说妈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领导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准留卷头。卷发又怎么了,黄头发又怎么了,不都是土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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