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根子 第 21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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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弟弟脱衣上床,棉被虽然厚厚的,让人都觉得有一点儿压迫感,可刚钻进被子时却只感觉到冰凉冰凉的,我和弟弟一人一头,和平日一样,扎紧被子,紧缩起身子,快速地搓手,然后相互用脚对搓着。 进行着冬日里紧张地被褥中的睡前准备活动,隔壁粮仓的鼠叫声,与母亲在外堂屋洗的声音都还是能够听得到滴,只是鼠声大一些。。。。。。

    在我的记忆中,过去冬日的寒风好像远比今日的大得多,冬日也远比今日冷得多。当听到屋外风声起时,人会不由自主地缩得比没风的日子更紧一些。。。。。。

    母亲和往日一样,上床前便吹熄了油灯,房间突然一片漆黑,一阵恐惧感扑将过来,比黑暗降临得更加猛烈,当母亲的脚伸到我的脖部时,我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又温暖、又安全,简直就象抱住了一个降妖驱鬼的法宝一般。。。。。。

    弟弟不动了,卷缩成一团,面向着母亲,我也卷缩着和弟弟习惯性的弓形向相,两个小屁股贴在一起,我好像能感觉到时间嘀哒嘀哒地伴随着风声流过,隔壁的鼠声不知道为什么,显得特别地不安稳,比平日清晰得多,跑啊、叫的!

    母亲间或慢慢地活动一下双脚,也许她被我抱的时间长了,双脚感觉到不舒服吧。。。。。。

    野猫的声音在远处凄惨地一声长鸣,虽然我都听得出没有一点儿捕捉鼠的意思,可仓库中的鼠声还是会沉寂一下,猫声停一会,鼠声便接踵再起。弟弟好像睡着了,好久没有动一下,可我仍然在高度警觉、紧张之中。。。。。。

    “你怎么还没睡?”母亲的声音很低沉。

    “睡不着。。。。。。”我回答着。

    “明天还要上学。”

    “我怕。”

    “怕什么?”

    “不知道。”

    “有什么好怕的?”

    猫好像上了我们的屋顶,听得见屋顶上有走动的声音,走过我头顶的上方,向东端走去时,屋顶上传来一声烦躁的猫叫,隔壁的鼠声咔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母亲侧身向外时,我松一下手,让她的又脚挪位,接着又紧紧地抱上:

    “您点上灯吧!”

    “点灯干什么?”

    “我怕。”

    好一阵子过后。。。。。。

    “您点灯吧。”

    “还没睡?”

    “我怕。”

    我感觉我的声音好像一次比一次害怕,接近请求,接近凄凉。。。。。。

    母亲终于起床了,划上火柴,点上灯,小小的,灯光比火柴棒燃起的亮光还暗得多:

    “这样行吗?”妈用比划火柴的响声还小的声音说。

    “再大一点。”

    大一点,接着又变小,翻来覆去的:

    “只能这么大了!”

    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发黄的蚊帐,模模糊糊地能看到蚊帐内的一些,我踏实了很多,不再有惊心到发颤的害怕感。母亲没有说过她怎么感受、理解蚊帐,但我下意思里感觉到她和我的感觉差不多吧,冬日总是赶着晴天洗,有时不等干就急忙罩上,息息相关生活在一起的人,可能更有一种共同的体验、默契,是语言无法达到的,那种信息交流的畅通。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母亲,我对蚊帐的体味——其之所以叫蚊帐,可能是因为它主要是夏天罩上防蚊虫的,但冬日罩着却给我以一种安全感,取下洗,等待着它凉干的夜里,闭上眼睛就有一种置身旷野之中的感觉。。。。。。对了,我家的蚊帐还兼有一种遮防屋顶上掉下尘渣的作用呢。

    在我的记忆中,从这天开始,以后的好多年里,我就只能在灯光下入眠了。。。。。。这一夜,我至今还记得,整夜,不知道是醒是眠,脑子里、眼前都是地震啊、逃乱啊、即将死去的人在呼叫和在嚎叫着的死尸。。。。。。

    第一五四章

    “俊儿!俊儿!”母亲不在我的梦境中,可我分明听到了母亲在一声一声地叫唤我的名字,感觉到母亲将脚使劲地从我紧箍着它的双臂中抽出,与叫声合着拍,一下一下地蹬着我的屁股,趋赶着恶梦给我带来的紧张与害怕情绪。

    “俊儿!你在叫什么?”母亲试着与我说话,但我没有回答。

    “你身上全是汗。”

    “我怕。”我被母亲从恶梦中拉了回来,睁开眼,房间煤油灯微弱的亮光刺得眼睛痛胀,闭上双目,眼前、脑子就象放电影换胶圈,泛起一片闪着黑斑点的,分隔着梦境与现实的白屏。。。。。。

    “怕什么?”

    “怕。。。。。。”我将松弛开的双臂重新缩紧,抱牢母亲的双脚,明知自己已经不在梦境中,但梦境却挥之不去,心还在悸悸发虚。

    “明天给你烧烧钱纸就好了。”国人为什么要烧钱纸呢?那个时候是偷偷摸摸地烧,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烧,听说在母亲的母亲或更远的时代,烧得更厉害。冥文化,冥经济,源远流长,哈哈,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多得多嘛,冥社会可能更发达。。。。。。

    2010年3月21日

    差不多近一年没有动笔写了。。。。。。今天开始启笔,不知道写的东西还象不象校旱,也不知道又能持续多久,哈哈!

    鬼这个东西,我想只要是中国人也许从降临人间开始就会与它相伴吧?但鬼是什么,我想也没有那个中国人对它说得清道得白。但它确实存在于我们的隐密的思想深处。不过我现在想起来,对鬼的概念或文化,现代人并没有丝毫的发展与贡献。

    我知道烧钱纸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感觉到当时烧钱纸好像要偷偷摸摸地烧,不象现在公开地烧,不过随着印制技术的发展,有些钱纸印得和人民币差不多模样了。。。。。。所以说没有发展,也不一定吧。。。。。。在鬼文化中,好像什么东西一烧就给了阴间那个人。。。。。。据我所知现在有烧纸做的电脑、手机、洗衣机——还有烧小姐姐的,至于是否有人将枪啊、炮啊、原子弹烧过去,我就没有去考证了——从此角度说,现代人对鬼、对阴间文化还是有贡献的。哈哈。。。。。。中国人真怪!

    听母亲说为我烧钱纸,浑身就不自觉地来了一股阴森森的感觉,使我的精神接近或进入到了我们伟大的祖先为我们创造的鬼世界、鬼文化、阴曹地府里。哈哈,如果没有阴间,或许中国人的视野就会少一半,生活、精神世界就会少一半?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听到母亲要为他烧钱纸会不会和我当时的感觉一样。

    我当时为什么总是害怕呢?那时我好像还没有听说过惶惶不可终日这个词,现在想起来,自己那个时候已处于这个词所描述的情景中好长好长的时间了。

    鬼是会勾魂的,小姐姐用那种深信不疑的表情与语气告诉过我好多次。如果你自己不把自己的灵魂守护好,鬼就会把它拿了去,但拿走你灵魂的鬼,当然不是你祖先变成的鬼,相反你的祖先的在天之灵还会守护你的灵魂,不让野鬼拿走。这话听起来是有道理的,但好多时候,小孩子莫明其妙地害怕、发烧的时候,大人就会说是逝去的先人来了,小孩子被逝去的先人摸过了。。。。。。

    户外的风,好像一阵大过一阵,风过时,是会有声音的,我仔细地倾听着,好像能够辨别出风的走向——从东北方向往西南方向走;好像也能感觉到后一阵风声,高于前阵风声细微的强度。。。。。。

    小屋顶上的“U”形小灰瓦伴着刮着的风声,轻微地扇动发出“磕磕”的声响,似乎是一队队伍走过。“阴兵常在月黑风高,漆黑的夜晚行走。”小姐姐每遇这样的天气,在母亲月底加班算账时,好多次用神秘的声音,将这个秘密告诉过我。我听她说时不认为然,可是,这天,我细细地听着,感觉着,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似乎正如她所说,屋顶上真有什么神秘的东西走过,而且那感觉越来越强烈。

    “妈!”我颤抖着说:

    “过来和我睡。”

    “哎!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第一次刮风!”话语却缺乏那种坚定刚毅的味道。

    “你今天是怎么了呢?”过了一会,妈无奈地自语一声,缓慢地挪动着身子,我松开抱着她双脚的手,她掉过头来,睡到我的身边,用双手把我抱在怀中。我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暖遍我的全身,现在想起来,这次好像是我记忆中的,第一次在母亲的怀中睡觉。。。。。。

    第一五五章

    我后背对着母亲,睁大警惕的眼睛,生怕一不小心灵魂就被鬼拿了去,身子虽然在母亲的怀中,可精神似乎脱离了**在追索着屋顶上的动静。

    “咪——嗷!”似乎是在与我们粮店边成一条,但比我们这边高一截的供销社那边的屋顶上传来一声猫叫。接着又叫了几声:“咪——嗷!”

    “屋顶上似人似鬼走过的声音,应该是猫走过时发出来的吧。”我心里自我安慰般地想着,感觉到紧张的神经松驰了一些,安稳了许多。

    鬼好像都是人变的,在我们隐密的意思中,鬼与人一样,有好鬼、亦有恶鬼。但我们好像不会说自己尊重的长辈变成了鬼,只会说他到了阴间,细细想来,好像在阴间还有一种并非是鬼的另一种存在物。

    人的思想与精神有时好像并不受自己意志的控制,会散乱地、漫无方向地游荡,我克制自己的思想不去想与鬼有关的东西,但就是控制不住,恐怖源于无知吗?但谁会认知鬼呢?鬼是否存在,至今似乎都没有定论,长大后,我听说不仅我们中国存在鬼魂之说,国外也存在,还看到过说白宫在林肯死后,林肯的鬼魂萦绕白宫之说。。。。。。

    “俊儿!别去!”小姐姐惊恐地对我叫。声音在荒野中回荡,伴随着凄森森的,唿唿晚风声,显得无助、又无奈。

    我挣脱她拉我的手,冲向离我们不远处,卷着枯树叶旋着的“旋窝风”。

    旋窝风本起于我们的身边,它起时小姐姐正埋头起劲地割草,这是陡然变天、小姐姐正带着我在蒋场小学后面的破庙旁割草其中一天的傍晚;她用的劆刀,我只会用铲子。。。。。。风起时,竹提蓝中仅有半蓝子的绊根草。

    “你总是不听话!”小姐姐站在原地:“明天不带你出来了!”我听得见小姐姐在我后面责备我。

    是因为我已经冲到旋窝风的正中心,使劲地用双脚在旋窝风中乱踩,挥舞着铲子使劲地追着旋窝风猛铲、猛戳。但,每次都没有在旋窝风中铲出血来。。。。。。哈哈,小姐姐和她的朋友总对我说,旋窝风就是鬼在行走,只要杀得准,旋窝风的中心就会出现血迹,有人就杀出过血迹,但究竟是谁杀出过血迹,小姐姐说不清,她的朋友也没有说清过。

    这种情景不是出现过一两次,而是好多次了,她每次都担心得要死,叫唤过不停,当旋窝风消失,我得胜般地跑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也只是用手指戳一戳我的头,还开心地笑呢。

    “旋窝风起时你要马上转弯!”小姐姐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过我:“鬼只会走直路!”她用手戳了我的前额一下:“你要听进去!以后不许逞英雄!”

    “我不怕鬼!”我浑身还冲着一股血气,高昂着头说。不知道为什么,和小姐姐在一起,每当遇到她认为是鬼的东西,我都会冲过去,不知道是要去打鬼呢,还是想证明鬼不存在,但每次冲向鬼的时候,身上都感觉血往上涌、还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那感觉真是奇特。现在想起来,不知道我当时是不是认为鬼真的存在呢,还是不存在,不过现在细细想想,现在我也不知道鬼究竟存不存在。也许鬼起因于人与生俱来的恐惧感觉,对末知世界的臆造或创造吧。哈哈!

    “俊儿!起床!上学去!”母亲在推我,一边推一边喊。我迷迷糊糊地醒来,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想小姐姐去武汉治病前和我一起割草打鬼的情形。人也真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状态发生呢。回忆啊,梦境啊,现实啊,有时就这么界限不明地纠缠在一起。

    第一五六章

    天刚刚放亮,可能正好是被老师示为精典,我们千方百计写入自己作文中的“天露鱼肚白”时刻,但凭我对天气的感知,就觉得是一个好晴天。 走出房门时,虽然还感觉到一股寒气,但空气中却没有雾气,可见度比平日里强,可以清晰地看清对面粮仓青砖墙壁的纹路呢。一会就会出太阳了,好天气,我心中这么想着,迈开脚步就往学校走。

    走过粮店的东墙头,拐向大路时,我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东北方向,离我不到50米的蒋场中学,隐隐约约像是一幅存在心中的,从脑海里慢慢浮现出现的图画,小姐姐在学校操场边上,小溪坡上割草的场景飘忽着,其中似乎还有我的身影。。。。。。

    有真也有幻的一幅美丽场景:地皮平坦,绊根草紧贴着地面长着,小姐姐舞着的镰刀飞快,只顾自己一路地向前割草,留着我在后面帮她收拢割去了根的草,掸去附在草根上的泥土,装入竹筐。间隙中,我会找一根粗壮的绊根草,顺着它的长势,慢慢地从泥土中捋起,好几米长,象开始投掷链球般地旋转身子舞起来,乐滋滋地。。。。。。

    心中荡漾着小姐姐的身形,似乎她就伴随着我,感觉到脚步比往常轻快,蹓一样地奔向学校,金黄色的太阳追着我在远处的树枝中滑动,万物,当然包括我啦,沐浴在朝霞灿灿的晨晖之中。

    扭一下身子,从老街高台的东头,向西北拐一个大弯,接近耀强家后台的时候。“嗷!嗷!嗷。。。。。。”从耀强家的方向传来那只猎狗的叫声。声音并不凶,象是在给它主人报信,可能还有那种警告路人别侵犯它的警界区域似地。

    也许是我自己的精神状态不错,也许是上学放学经常从它领起上经过习惯了它的叫声,没有害怕的感觉已经有好多天了,加快步伐冲过去,快到它家的台坡下的时候,我猛一蹲身子,下意思地向地上抓一把,但什么也没有抓起,随即蹿起,跑了过去。这动作,在和小姐姐结伴行走于蒋场村落时,我就操练过好多次,熟练着呢。听说狗怕人下蹲捡砖头砸它,也许狗类的祖祖辈辈常经历这种遭遇吧,所以干脆在遗传DNA中就添加了这一基因,免得小狗还要在实践中去尝苦头总结。不然,狗好像为什么只要一会走路就会害怕人猛然下蹲呢?

    刚窜起跑几步,正打算往后看看狗是否追来时,迎面快步向我走来的春华们三人,已经印入到了眼帘。

    我站住,心中一股暖流,热乎乎地涌满全身,他们也站住了,离我20米左右吧。

    他们拥在一起,家华诡秘地笑笑,对春华和马明小声说了一些什么,突然转向我,惊惶失措般地高喊:

    “狗啊!快跑啊!追来了!”

    我浑身一阵冷汗,向后瞄、向前窜。。。。。。狗没有追来,可身上却已经向前窜了好几步,脸羞胀得通红。

    “哈哈哈。。。。。。”家华的笑声最大。。。。。。

    “开玩笑了!”春华迎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他们嘻嘻哈哈地,而我却怪别扭地,想和他们一起乐、一起笑,却怎么也乐笑不起来,不想想,可心里自个儿般地想:他们可能早听到狗叫,早看到我蹲身装着捡砖头的可笑样子了吧。。。。。。

    第一五七章

    我们雄纠纠地走上田间小道,置身于麦野之中,早春初暖,越过寒冬,被石磙压过的小麦开始挺直腰杆茁壮成长,一片清新的绿色,充满生机。 春华们三个叽叽喳喳地说笑着,打着补丁的书包随着蹦跳着走动的节奏,在屁股后面摆动、拍打,显现出朝气蓬勃的样子,就是我感觉到他们的话语有点难懂,也许是还没有融入他们吧,放眼四处望望——高高矮矮的,三五成群、成队的同学们从四面八方向学校集聚合拢。

    走过那片离学校不远处的坟头群的时候,又汇集了两男两女,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同学,他们也是说说笑笑地,根本没有在意坟头群的样子,也许只有我这个没有说笑的家伙,才下意思地感觉有点异样,和晚上梦境、意境中的鬼魂这有点联系、那里又有点相似,本不想留意坟头包,可就是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又一眼:坟身上布满零零落落地枯草,有些坟头顶上还盖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泥巴块,为什么要压一块泥巴呢,肯定是有什么鬼文化的,可怜我一直没有问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我近半百了,还是不知。

    强拉起注意坟包的眼光,举目看:学校的操场上先到的学生已在逗闹嘻戏、追赶、“推铁环”、扬鞭打“砣磥”的,生机勃勃。我慢跑几步,快超到他们前面的时候:

    “嚯!跑哦!”听得出是家华的声音,他首先启动,超到我的前面,同学们一起跑起来,冲向学校,我拿不准他是在鼓动同学们赶紧上学呢,还是在吓唬别人,蒙头蒙脑地躲闪在一边,让过一遛子的同学后,一股对鬼的恐惧,催促着我启动身子,紧跟在他们的后面慌乱地跑起来。

    春风好像带着学校的生机一样扑面而至,虽有凉意,但柔软柔和,灌入鼻口时,还有一种甜润的滋味呢。

    我们7人一会猛跑,来到昨天石磙碾压过的泥沙地面操场上的时候,都有一些喘,松驰下来时,已经不成群了。

    家华在前面一些,转过身的同时,喘着粗气:

    “杨俊呢?!”嘴巴中冒出一团腾腾的热气,人显得更加精神、活泼:

    “过来!快过来!”一边向我打手势,一边穿过人群向我走来。

    “过来嘛!”他嘻着脸,停一下,止不祝浩地又向我快走几步。

    “打过砣磥吗?”低头从军绿色的书包中取出一支木制的小不丁点儿的砣磥。

    我注意到他的手看上去比我的还要白一些,握着砣磥的样子,可以感觉到手劲不小。砣磥在他手中露出大约三分之一的灰色的,擦磨得光亮的砣体,削尖的那头露在他的手掌外,一幅探头探脑,欲往外钻的模样。

    “这就是砣磥!”转头示意我:

    “这就是他们在打的。”我顺着他挥扬的手势,看了一眼离我俩不远处地操场上,挥动着系着细绳的小竹杆,抽打着转动着的砣磥的同学。我在随小姐姐去武汉前应该是看见过玩砣磥的,到武汉去了几个月,和武汉的小伙伴玩打乒乓球、滴铜、打珠子的游戏,是不是给忘记了?现在写这东西的时候,仔细地回忆啊,回忆,也还是没有记清楚。。。。。。

    “这是打砣磥用的绳子。”他没有在意我有点发愣的样子,说着,又手忙不停地从他书包中拿出一根细细的、半米来长的麻绳。麻绳,我见得肯定比他多,妈工作的粮店随处可见,只不过他拿出来的绳子没有粮店缝麻袋的绳子那么漂亮,后来我知道那是用手搓出来的,听说还比缝麻袋用的麻绳结实得多。

    第一五八章

    学生以学为主,虽然也兼学别样;而学校是集中授课学习的地方。听说那时办学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又红又专的革命接班人,现在可能也是吧?但书本上的内容自成一体,描绘出的是一个世界;现实中又是一个世界,可能不是书本能够完全描绘出来的。在农村,放牛、种地、割草、做木匠。。。。。。才能生存;现在想起来,从古到今,学校似乎是不教在农村生存的本事和能力的?

    至于孩童们玩的砣磥,旋转起来后才不倒,不断地抽打,它才会不停地旋转,这好像很自然,个中道理似乎不用去探究,也没有必要去教;如果你探求为什么它会旋转、为什么旋转才不倒,就会跳出好多自认为聪明能干的人来,指责你钻牛角尖。所以我说,我们中国人止步于利用自然物,没有探求事物根本原理和原因的习性,创造不出什么来。。。。。。一个家天下的封建式社会,翻来覆去的改朝换代了几千年,就是不探求为什么会这样,不去探求改一改制度,创造一个新政治制度,建立一个新世界,反而要极力去维护、巩固它。。。。。。一个人说要推翻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改造人的思想,移风移俗,扫除封建思想、封建残余,掀起了文化大革命,结果说他错了。。。。。。自由主义,资本主义的价值观要不得。。。。。。思想、文化界红色褪去,封建意思与文化大回潮了。。。。。。说什么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太有意思了。。。。。。我说不清这些大道理,还是回到砣磥上来吧,哈哈!

    “杨俊!拿着!”家华将砣磥和绳子往被他的热情弄得有点儿木纳的,我的手中塞,而我好象还没有接稳:

    “我去弄一根棍子来。”他撒了手,急急忙忙地说着,拔腿扭头便跑。

    “去那弄棍子?!”春华一把扯住家华的棉袄。

    “折一根树枝不就行了!”家华扭过头来。

    “不许破坏绿化!”春华把家华拉回来。

    “好,不破坏绿化,我去找找植树枝可以了吧?”家华难为情地笑笑。

    “快上早操了,我们去教室放书包,准备上操。”春华显出一个小大人的样子。

    “铛铛铛。。。。。。”学校用来当校铃的铁块被急骤地敲响了。随后,喇叭也开响。。。。。。

    我跟着春华们,在慌乱收拾玩具,也迅即往教室里跑的同学群中穿行,快到教室门口时,从教室往外跑的同学迎面而来,虽相互紧急地避让,却仍擦擦撞撞,操场上乱哄哄地。。。。。。

    “锻炼身体,保卫祖国!锻炼身体,建设祖国!现在开始做广播体操。。。。。。”高音喇叭播出的男高音,开始用标准的普通话,铿锵有力地喊着节奏感强劲,气势磅礴,至少是全国的中小学生统一做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了,那时统一思想、统一步调。。。。。。从什么地方都可体现出来,难道早间的广播体操就不是全国统一做吗?哈哈!)广播体操。

    “第一节上身运动。。。。。。”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第一五九章

    “陈校长说你是跳级生,所以就把你安排到了我的旁边,让我帮助你,一帮一,一队红嘛,好好学,我会帮助你的!”当我拿着书包随智华来到教室内侧第三排,靠窗子,他的座位旁坐下,纳纳地抱着书包扭动着身子的时间,智华笑咪咪地对我说。

    我扭着头看他,依然拘谨地抱着书包,不过心中塌实了许多——我没有坐错位子,屁股下面座的是自己的座位,至少不会有同学来赶我走了。

    “把书包放到抽屉里去吧。”他说完,友好地,照顾人般地从我怀中慢慢地拿过书包,抽开老式的、暗红色桌子的抽屉,放进入,舒缓地关上。

    “这是我从家里搬来的。”他感觉到我在观察桌子,顺口解释道。

    “这是课程表,我替你抄了一份,学习和打仗一个样,我们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哈哈。”说着递给我一张用半张算术作业本抄录的课程表,字写得公整、漂漂亮亮的。

    我瞪着眼,眼睛就象被吸引住了似地,盯着用两手拿着,展开的课程表。

    “没有什么,字是我叔陈校长逼我练出来的!”

    “你看看,第一节课是算术课。”他用手指着星期三栏下的课程说。

    “把算术课本拿出来,做做准备,今天可能要测试乘法口诀的。”一边说,一边从抽屉的书包中拿出自己的课本。

    将书拿到桌上,转身向着呆坐着的我:

    “对了,你还没有书呢!”拍拍自己的脑袋:

    “看我忘记了,我们暂时一起用,过几天你就会有的。”

    “我有乘法口诀。”我有点感动,说话时心中都有些发热。说完,把课程表放在桌子上,抽开抽屉,从书包中拿出我的文具盒,打开文具盒,盒盖内面印的,好像是梯田一样的乘法口诀。

    “哦!这上面也有啊。”他瞪大眼睛瞧了好一会:

    “好漂亮啦!”

    “你会背吗?”他歪着头对我说:“我会背。。。。。。但有时会出错。”

    “为什么要背呢?”我有点奇怪地向着他。

    “不背行吗?老师说学乘法就要先背会乘法口诀,口诀都不会背怎么能学乘法呢?”

    “上课!”一个洪亮的成熟的男中音在教室响起。

    我心中一惊,前一会似乎听见过铁块敲击的上课铃声的,也许是自认为已经坐到教室了,没有太在意它的提示作用吧。智华的反应比我大多了,他是班长嘛,条件反应似地,倏地一下子,弹射般地立起身来,站得笔直的同时,用洪亮的声音喊道:

    “起立!立正!”

    随着口令,我和全班同学全站了起来,立正。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坐下!”

    。。。。。。

    第一六0章

    “在上节算术课下课的时候,我已经布置过了。”等学生们坐稳,算术老师敲击般地舞动着教鞭,拖起了象喊“预备,跑”似地洪亮嗓音:

    “你们都背会、背熟了吗?”

    “背会了!”一些同学从不同的方位回答着,声音即不整齐也不洪亮;“背熟了!”又一些同学同时在回答,声音小一些弱一些;加在一起,听起来活象一群吵架的麻雀,乱糟糟地,很可笑。可能只有我一个,是即没有背,也不知道会不会背、熟不熟,闷坐着没有吭声。

    “看来还有很多一些同学没有背会!”老师的话语中显示出他对同学们的回答很不满意:

    “还给你们五分钟自己背,再给五分钟相互测试,然后我来抽查,不会背的今天放学后留下,背熟为止!”

    “哗!”教室里呱啦呱啦地,象炒豆子开了锅似地背诵?叫唤起来?

    “你还不背?”智华手捧课本,摇头晃脑地读几句,就转头看我一眼,显然他在关心我,时时想着帮助我。

    “我在看。”我的眼光没有离开文具盒上的乘法表,顺口答道。

    “背诵要读出声的!”他依然晃着头。

    “我母亲早就教过我了。”

    “1…9得9;2…9—18。。。。。。”

    “我俩来相互测试一下。”智华合拢书本,侧身面向我:“我先背。”

    “1…1得1。。。。。。”他背着很流利

    “7…6、7…6。。。。。。”他停下来,不好意思地说:“7…6,太吵了。”压低声音:“7…6;42;我本来背得很流畅的。”

    “为什么要背呢?”我淡淡地说道。

    “老师说了,不会背就学不会乘除!”他好像从我口中听到了一句反对老师权威的话语,不满意地瞪大眼睛厉声说道:

    “我来看看你背得怎么样,我等会再来背一次。”

    “1…1得1。”我面向着文具盒,缓慢地琢磨着似地背起来。

    他看看我,又看看文具盒,顺手将文具盒合上;我依然慢慢地默记着,说出来。

    “就是太慢。”他若有所思地:“好像你每背一句都在想什么。”

    “一个一个地加呗。”

    “加什么加?”

    “7…6等于42,就是6个7相加得42,5…7得35;再加一个7不是得42吗?”我针对他背诵时出错的地方提示他,我也想帮他的。

    “你怎么这样想呢?”

    “妈告诉我的。”

    “你妈原先是老师吗?她怎么能这样教你呢?是这样吗?”

    “我妈说乘法不难的,就是加法。”

    “乘法是加法?”

    “我妈说7乘几,就是几个7相加。”

    “不会吧?”

    “7乘1;就是只有一个7;只有一个7不得7得几?”

    “不懂!”

    “反正我妈就是这么教我的。”我也拿不准妈教得是错是对了,纳纳地说。

    第一六一章

    “陈智华!”我好像听到老师在叫他:“陈智华站起来!”老师的声音更大了。

    智华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我看看他,他脸胀得通红,不知所措;转过脸看到站在泥巴堆成的讲台上的算术老师正用教鞭指着我们这边,脸上一副严厉的表情。

    “你第一个来背!”老师厉声说道,但没有等陈智华开始在鸦雀无声的课堂上背,紧接着压低声调:

    “背得不熟就给我站住,班长还带头说小话,是不是背好了,了不起了?!”

    我看看智华,他下意思地挪动着双脚,站得更笔直了。真担心他一紧张,把乘法口诀给背错了。。。。。。

    “开始背!”

    “1…1得1。。。。。。”

    他的声音洪亮,背得流利,他够镇静、轻松的。

    “坐下!”老师的声音大,但脸上的严厉色却全消失了。

    智华却没有应声坐下:“报告蒋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要问。”

    “问!”

    “杨浚旱,”我心一惊,他继续说道:“他说他妈告诉他7乘1就是说一个7当然得7。”

    “哈哈。。。。。。”还没有等老师回答,全班哄堂大笑起来,我也不知对错,也不知道为什么,脸通的一下子全红了。

    “屁话!”

    “哈哈!。。。。。。”全班又发出一阵哄笑,我的脸当然更红了,现在想起来,我当时也不确定说的对不对,现在我的数理知识也有限嘛。。。。。。

    哈哈!这个小插曲在又一哄堂大笑后,当然没有结束,但不写了,因为中国教育的固有模式就这样,它依托于它存在的基础。“教育要改革!”革命家,改革家提出过这样的口号,下过决心,但现在又回归了,好也罢、坏也罢,这里不讨论它了。只想告诉读者一声:好一阵子,“一个7当然得7了”,就成了同学们笑话我的一个口头禅。

    第一六二章

    “都来啊!”当我循声望过去的时候,看见那个在我第一天上学说我是卷发女人儿子的高年级同学活力四溅,站在操场中心地带得意扬扬地吆喝着:

    “都来撞撞看!”他边吆喝,边举着没有握抽打砣磥的左手,使劲地打着招唤的手势。我和“四华——春华、家华、马华、智华”在教室门口的操场上都侧转身子翘首往他那边看,任家华带来的那只小砣磥在场地上独自转悠。

    操场的中心地带还有四、五个高年级的学生在抽打砣磥,他们活动的范围够大的,在他们的外围零乱地围站着一些低年级的同学,我从人缝中可以看到他挥舞着一根比其它同学粗大得多的鞭子,抽打着一只比其它同学大得多的,巨型砣磥,抽打砣磥发出的“噼啪!”声,与他的表情和声音一样具有威慑力和“王者”风范。

    下意思,我回头看了一眼我抽打过几鞭子的、家华带来的小砣磥——它已经死去,歪躺到了操场上,那样子怪可怜的。我转过身,感觉到自己手中握着的智华带到学校,系着棉布条的细竹杆也太单薄了,心中的滋味怪怪的。

    一只砣磥被抽打着撞到大砣磥上,“啪!”的一声被弹出好远,接着又一只砣磥碰上去,“啪!”又被弹得连滚带翻出老远后,歪躺到了地上。

    “哈哈!”一阵哄笑,“再来啊!都来啊!”他“啪!啪!”地使劲地抽打几下他的大砣磥,胜利者一样地高声喊。身上还是穿的我第一天上学时,看到他穿的那件灰黑色的棉袄,衣襟对折着,腰间系着一根粗粗的白色棉布绳,那样子真有一点小人书上画的农民英雄的味道呢,虽然他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欺负过我,但不知道怎么,心中却对他怀有一种夹带着敬畏的羡慕。

    “别理睬他了,我们玩我们的!”家华用手使劲地拉一把我的肩,我回过神来看到家华嘻着的脸,笑中有一种不肖的神情。

    “他就这德行!”家华说着,鼻子嗡嗡着响。

    “你不玩啦?”他捡过他的砣磥。

    “你不玩,把鞭子给我。”见我有点迟疑,就伸出手来,那样子似乎我亏待了他的小砣磥,让它死在一边了。哈哈!

    “啪啪!”随着家华的抽打,小砣磥开始欢快地旋转起来,

    春华们转过身,围拢过来。

    “叭!”的一声,在我们的身旁不远处发出玻璃瓶的破碎声,接着就是一串惊呼声。

    我们有点慌乱地转过身去,看见几个高年级的学生逃也似地散开,场地中间只有一个穿着军黄色棉袄的男生,“啪!”他表演般地用劲抽打了一下,本在欢快地旋转的,一只用淡蓝色玻璃瓶做的砣磥,砣磥沿着他抽打的方向在地上划过时,在破碎的一片玻璃屑中颠簸了几下,在地上划一条弧线后,象一个得胜的将军着,昂首挺胸地在地面上呼呼地旋转。

    我们向前探询究竟地走了好几步,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才止住步子。。。。。。

    “这样好玩!”穿黄色棉袄的同学提着他的鞭子去继续抽打他得胜的砣磥,棉靴踩过,发出“叽喳!”的响声。

    新奇事情总有它的魅力,他的四周已围了好大的一群人,议论纷纷,气氛好不热烈,将围在“砣磥王”那边的人也吸引了过来。

    “铛铛。。。。。。”上课铃响起了,操场中“哗”地分散开,学校的铃声对学生们来说,似乎有一种超乎一切的绝对权威。。。。。。

    第一六三章

    请让我将这段也许你们不太愿意听的故事继续讲下去吧,因为不把它讲完,后面的故事似乎就出不来,哈哈。。。。。。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里“砣磥”取代了“铁环”的位置成为了蒋场公社蒋场二大队小学,风靡一时的,具有压倒优势的课外活动。我也有了自己的砣磥,是家华给的那只,而他自己则拥有了一只大一些的,崭新的木砣磥;也有了自己的砣磥竹鞭,是智华给的。不过我也为他们作出了贡献的,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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