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根子 第 2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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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在那边!”我指着老街那边说。

    “你听听!”

    “你自己听!”我吼道。

    弟弟原地慢慢转了一圈:

    “都是……都是抽水机的声音?”

    “公社来了两只鸡!”

    “ 什么?什么鸡?”

    “轰隆,轰隆拖拉机!拖拉机!”我唱着熟悉的歌的上句,笑起来。

    “哗啦!哗啦!抽水机!抽水机!”弟弟接着唱道,显然他已经记起了那只我们常唱的歌……

    我和弟弟看到抽水机的时候,是这年的盛夏母亲回蒋场公社后的事情了,全公社大旱,全员抗旱,我们住处后面架起了一台神气的抽水机,日夜从小溪中往公路北边的护路沟中抽水……

    第二三二章

    真没有想到大姐会这么对待我,而且只是针对我,没有一丁点儿责备弟弟的意思,在我左手提鞋,右手握叉,劲鼓鼓地跨进屋门的时候,内心充满着自豪,等着大姐伸开双臂怀我一个呢。 在暴阳之下,水沟之边与弟弟争功,无非也是要邀赏嘛……

    “你个贱骨头!”大姐如母老虎般扑了过来,但张开口说的是很有道理的话。

    “你还记得回来!”我来不急躲闪,就被她戳过来的手指,点到了前额,把头都几乎顶得撞到了后背上,那感觉真刺激,现在想起来还记忆犹新呢!

    “跄到那里去了!”我感觉到叉杆将我的右手向前猛扯,身子跟着竹杆往前冲,几乎撞到大姐的时候,她向后一步,更猛烈的扯动,我被扯到堂屋中央,叉杆生硬硬地被夺了过去,一股赤热灼伤的痛感从手心闪电一般地传到了心里。

    “让你回家陪弟弟玩!”看到大姐举起竹杆,我急忙向左边的前房躲闪,没有想到与身边的弟弟撞了个正着,弟弟被撞倒了,我站立不稳,歪倒在了弟弟的身边。

    “劈啪!”一下,竹杆并没有捣过来,而是被大姐双手握着,磕在她抬起的膝盖骨上折断了。

    “你却带他天天叉!叉!叉!”又折一下,当我和弟弟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又折了一下,折得我心痛、心凉、意冷,如果我能够选择,我宁愿选择被她用竹杆打一顿……

    “我让你再去叉!”大姐冲到大门口,将折为四截的竹杆叠在一起奋力扔到门外。竹杆在空中就顽强地伸直身子,落到场地中间的时候,还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打了几个滚,发出破竹杆着地的呻吟声。

    “你叉到水里去淹死了是自找的!”转过身伸着手又来戳我头的时候,咬牙切齿继续说:

    “如果是你弟弟淹死了,你也休想活!”我顺势往后退,感觉到背靠到了墙壁,迅速蹲身,扔掉手中的布鞋,躬身离弦一般地从她的胳膀下面冲出门去。

    “你滚出去了就别回来!”大姐在后面吼。

    冲到躺在地上,折了杆的铁叉旁边,驻脚看到它扭曲着身子躺在地上的可怜相,心头一阵酸痛——它再也不能复原了!

    “啪!”的一声闷响,我在惊慌中猛转身,循声看到装青蛙的湿漉漉的布袋,横躺到了我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

    袋口露出了一道口子,那只受伤的大青蛙首先从袋口钻了出来,挣扎着在地上一小跛跳、一小跛跳地逃窜……

    “鱼也不要!”抬头往屋里瞧,大姐正手忙脚乱地从小弟手中抢夺那条扁鱼。

    “不给我你就和他一起滚出去!”大姐威胁性的话语刚落,弟弟便松开了手,眼巴巴地望着她。

    “把鱼也拿去!”带着鲜红血迹的银白色鱼儿,被大姐从屋中扔了出来,在空中翻滚着,划着弧线向我飞过来,重重地落到袋子的旁边。

    吓得刚从袋子里钻出来逃命的小青蛙,有的带着挂在身体外面的肠子、有的拖着一条不中用的腿子,踉踉跄跄地乱爬、乱跳、乱窜……但目标明确——它们都在顽强地逃向自然、奔向自由,虽然它们不想激励我、影响我、带着我逃遁,却无意之中教育了我……

    “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大姐跨到门外冲我嚷:

    “你也跑啊!你也逃啊!有种你就不要回家!”说完转身回屋

    第二三三章

    母亲在家的时候,我好像除了母亲之外,还没有怕过家里的其它人,至少是想都没有想过我有朝一日会怕大姐姐,不过她也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是不是她的盛怒压制住了我的勇气,引发了我与生俱来的软弱与怯懦呢?大姐一下子变得如此的强大,让我心生畏惧……

    我不是有种不回自己的家,而是害怕从家里逃出来,站在门外不敢回家!为什么有种就能不回家呢?没有本事才回自己的家呢?自己的家都不敢回,自己的家都回不了,还有什么种?有什么本事呢?哈哈!

    我当时还小,上述带有思辨性的问题确实没有想过,所以大姐的“有种就不回家”好像激将出了我的英雄气,我心里直发毛;冲大姐回屋的背影狂叫道:

    “我就不回家!”

    我是称英雄喊给大姐姐听的,可大姐姐头也没有回,也不知道她听到我的狂叫没有;一睃四周,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景物已经模糊,天黑得是那么陌生、那么阴沉,除了眼前的家,自己无处可去。下意思地搜寻一周,只剩下一只逃生的即挂着肠子、又拖着废腿的,软弱的小青蛙在坚强地爬行,其余的几只伤势轻一点的青蛙,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浑身发怵,天昏地暗的,头发晕眼发花,脚底有点发凉,双腿有些发麻、发软,肚子饿得咕咕叫,真狠自己不能象青蛙一样,消失在黑暗之中,还狠自己怎么这样窝囊,不敢理直气壮、昴首挺胸地回到自己的家里去。

    不过躺在我眼前的带有丝丝血迹,白白亮亮,一动不动的小扁鱼倒是给了我一丝信心,至少我比它强多了!真感谢它!哈哈!

    我已经记不起来这一天我是怎么回的家,何时回的家,留在我记忆中的这一夜是那么漫长……满心欢喜地以为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没有想到被大姐罚没了晚饭,肚子咕咕叫了一整夜……我低声下气,摸着黑将叉、袋、鱼,一古脑儿地按大姐的吩咐扔到小溪中去的时候,直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青蛙,一种投降的滋味酸满心头……即使我这样了,大姐却仍不依不饶,正告我,在我带着弟弟捕杀青蛙的这几天,她受到的指责和压力是如此之大,好像即使将我就此赶出家门也抵不消她代我受的罪……

    捕杀青蛙让我和弟弟都感觉到快乐,而大人们包括大姐在内,却站在青蛙一边,切深深地压制我,他们根本上就不知道是捕杀的过程让我们感觉到兴奋与快乐,虽然我捕杀青蛙不仅没有吃过它的肉,反而让我第一次尝到了饥饿难熬的滋味,但现在想起来,我依然感觉到快乐,告诉你们吧:捕青蛙有比吃它快乐得多的东西,吃那些别人捕来的青蛙一点味道也没有!我借题发挥,发出下的议论:在小姐姐身患癌症,生命即将逝去的时候,我和弟弟就一定要和母亲一样或差不多的悲痛才叫懂事?为小姐姐治病是母亲一个人或她的血亲们的责任?我们属于家庭还是社会?我是感觉到周围的大人们异样的眼光和表情,似乎带着一种不理解,无可奈何。捕杀青蛙现在想来是我带着弟弟做错了事,大人们(包括我和母亲去公社打电话遇到的张文书)表面上好像不闻不问,但那样子好像在劝说他们自己:算了吧,这俩个孩子够可怜的了,他们自个儿玩得高兴就随他们去吧。可是背后却都去严肃地找我那每天卖力做小工的,15岁左右的大姐谈话,压得她好像感觉到了她是破坏抓革命,促生产的坏人,在她责令我禁止捕蛙、折杆、丢叉、放蛙都无效的情况下,还有两天没有给我饭吃。当时我恨死她了,不过我现在能够感觉她当时承受了比我大得多的心理压力;也可想象一下青蛙和虫子的难处了;也理解公社、粮店叔叔阿姨的难处了;还知道了我的难处。

    一个特定环境总有它的好处和难处,带有它突出的特点,旧社会有地主、现在又有了房主,一个群体压迫绑架另一个群体,称之为社会现象,社会的不平等、不公正;一个人压迫、绑架另一个人叫犯法;一群人杀另一群人叫政治,一个人杀另一个人叫犯罪,这就是社会的、人类的逻辑?哈哈!

    第二三四章

    也许我在上章结尾的一番议论走题太远?也许是因为完全错误且偏离了正题?好多天来,本是印在脑子里的东西却写不出来了,好像有什么东西阻止我这种不着边际的胡乱写法,要把我拉到正轨上来,那些实事也好像犟在那里,没有正确的途径就是不让我用文字表述出来一般。

    那我就顺应天理人情吧,尽量用正确的方式和方法来将故事以其本来面目请出来……

    回忆过去好像并不是老人的专属特性,只不过是老人经历得多,回忆也自然多一些吧?

    自从大姐姐折断了我视为宝贝的叉蛙杆,并让我饿了一餐肚子之后,我心理上就起了一种变化,觉得蒋场的这个家陌生起来,它开始让我有些胆颤,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屋里盯着我,监视着我,疑神疑鬼的感觉总让我时不时地四处察看一番,用心体味一下,还特别注意起了、敏感上了大姐姐的脸色和眼色。

    一不留神就想起妈妈和小姐姐,想起和她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光,每到晚上,当大姐姐在后屋厉声让我们俩兄弟闭嘴的时候,我就会两眼睁得大大地,追寻般地回忆起小姐姐和母亲来。不过这样也好啊,天崩地裂地恐怖情景好像就不再是我脑子里和梦中的主旋律了。哈哈!

    那个时候,我晚上想得最多的是,想弄清楚我记忆中,那个最先对她们的印象,究竟可追溯到什么时候。追啊追,溯埃狠的,成片的记忆只追溯到天门的杨场,就不能再往前推进了,翻来覆去地,还是杨场……

    我不知道其他人对母亲的记忆是从几岁开始的,不过有一点是可肯定的,没有那个小孩可记起吃母亲的第一口奶水时,母亲的样子,也没有那个小孩能记起母亲的样子时,不会与特定的事情联系到一起,美好的也罢,痛苦的也罢。

    我记得母亲的样子的时候,大概在5岁左右,好像那时那地乡下还少有西药,生病喝的都是些黑乎乎的,又苦又涩的中草药,我记得的第一次喝药,是母亲用双腿夹着我的双腿和脚,抓住我的双手,摄住我的鼻子;外婆卡住我的双颊,弄开我的嘴巴灌进去的,与此同时,她们也一遍遍地,教给了我第一个貌似真理的道理:

    “良药苦口,恨病吃药!”。

    但好久之后我才明白了,不是所有苦口的药都是良药;不过我现在一点也不怪她们。哈哈!

    灌药喝更苦,更难受,嘴巴、鼻子、喉咙全是苦涩的,我就学会了高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口号勇敢地喝下大碗苦药的本领,母亲呢,她管我喊什么,只要我喝药就嘘口气,如释重负地笑笑,还会往我口中塞一颗糖或一小勺沙糖。

    有喝药记忆的那会,我记不起有弟弟的存在了,生活在我记忆中的是母亲、外婆、小姐姐、大姐姐……

    在中国这个浓厚的父权、父系社会中,我却生活在女权、女系环境中,养育我的是女人、教育我的主要是女人、疼爱我的是女人、打我惩罚我的也是女人,当然了,中国有一句:

    “不打不成人,打了成官人。”的教子名言。

    在我成年后,母亲还慎重地告诉过我,打我打得最多,是因为认为可以把我打成官人……娇我娇得最少,是因为中国又有一句话:“娇儿不孝,娇狗上灶。”

    看来她对我的希望值太最,总用中国的精典训示教育我……可我现在既不是官人,又感觉到自己不孝,离24孝故事中的孝子的标准远着呢!一个山东的董永,在湖北为了埋父亲,买身为奴,而我在孝感市孝公园看了这则故事后,却大逆不道地认为,我会为了自由牺牲一切!逝去的母亲可能也会宁可自已不下葬也要让我保有自由的,但董永的父亲现在的上天之灵会怎么想呢?

    第二三五章

    可能是因为大姐姐折断了我的叉蛙杆,将我逼赶出门,没有给我晚饭吃,让我饥肠咕咕地饿了一个夜晚,第一次尝到了有饭不能吃的难熬滋味吧,使我当天晚上,第一次梦见了母亲和在儿时带我最多的外婆,明天里,她们也时不时地,象在梦境里那样,在我脑子和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最多的,却是在我三岁,或许是四岁,我们家在杨场生活期间,一个同样炎热夏天发生的,与母亲折断我钩鱼杆、责罚我,外婆保护我有关的,对她们的初始记忆。

    现在想起来啊,在这个有男尊女卑传统的国度里,是不是因为新社会妇女们突然翻身解放的缘故,儿时,痛我的、保护我的是女人,责罚我的也是女人。

    杨场应该不比蒋场大,当时它们可能都是小公社级别的行政单位,现在是否有那个发到乡镇级的级别,我就不得而知了。它们几乎比村或湾大一些,比乡镇所在地又小一些,是一个集市或集镇吧,象这样的人类群居常葫,在中国应该很多了,我不哆嗦,读者的脑子里也早有印迹。

    可杨场的粮店比蒋场的粮店大多了,它建在天门河边,好大的一个院落,后来听母亲说,它是没收来的,杨场最大的一个地主兼资本家的榨房和粮仓,不象蒋场粮店是新建的,着落在现在已经消失的蒋场无名小溪旁。杨场的家是我记忆中的第一个家……准确点说,应该称之为我生活过、居住过的地方,至于我们中国人常用的家这个概念是什么,有什么条件,是什么状况才能称之为家,我确实不知道,但愿我把杨场粮店称为我记忆中的第一个家,没有辱没中国人关于家的美好观念。

    虽然全球变暖被翻来覆去的说,好像成了真理,但在我的记忆中,上世纪60年代未的大热天的骄阳和热浪并不亚于这个世纪,用母亲的话说,那里的空气是划得燃火柴的。哈哈!

    杨场粮店的老仓库虽然比蒋场粮店的新仓库矮小,但住房和院子却比蒋场粮店的大得多,青壮年男人们以强健的体魄,依传统的经验和协作方式,将粮食堆成一垛一垛,油桶堆成一个个小山丘。

    顶着烈日,披着棉布或麻袋披肩,踩着长长的木跳板,迈着深重的步子,哼着轻松小调,一起一伏地将100多斤,满装着谷子或米的麻袋扛到粮垛上,是不能戴草帽的。和我差不多大的一群男孩子,围着他们转,嘻闹着,喊叫着,争抢着,顺着粮堆奋力往上爬,再从另一边慢慢拉起的,遮风挡雨的大油布上,屁股底下垫上各式各样的杂物,比如破竹撮箕之类后,欢呼着往下滑,比现在坐蹓蹓板滑下,要游离快速得多呢。只是来不及垫屁股,就被同伴挤下时,屁股底下就象着火冒烟般,嫩屁股被磨得火辣辣地,刺心的痛,忍受不了时,一个顺势翻滚,滚出滑道,在一片哄笑声、间或“翻车啦!”的叫喊声中,体验用满是汗渍的皮肤,对抗烫心油布的煎烤,也着实刺激惊险,一个夏天下来,我们那些玩皮的黑蛋小伙伴,好像没有那个没有挨过打,也没有那个没有搽过红药水、蓝药水。

    但这一切没有阻止这几乎是唯一刺激而好玩游戏的继续、我们玩得比干活人还买力,汗水流得可能比他们还多,虽然从数量讲,我们童子军不如扛包运粮的人多,但比他们制造的气氛热烈得多。或许他们是我们的主心骨,而我们却是他们的激励人?

    母亲说夏日骄阳将人晒黑与在窑中将木材烧成黑黑的焦炭是差不多的,如果眼白和牙齿能够晒黑的话,我可能全身上下不会有一处是白的了。反正她工作忙,没有时间管我,外婆说我不象人像了,她就笑笑说:

    “男孩子黑点好,野点没有关系,拚着命玩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只要健健康康就行了。”

    玩这种让我开心的游戏,我完全不用担心母亲会把我怎么样,也没有父亲的影子和概念,更不用担心晴天霹雳冒出一个严厉管教我的父亲来,只需时时警惕外婆的出现。外婆是小脚,跑是跑不过我的,抓也抓不牢,浑身是汗,溜起来象只泥鳅的我;不过只要一不留神,玩得得意忘形了,就会被绾着簪,穿着象刮了一层闪光黑泥短袖衫的外婆,直接拧牢耳朵拉回家。

    第二三六章

    “惠惠!倒水来!”没有进家门外婆就会一连串地高声叫唤,使劲将我往怀中一搂,腾出拧耳朵的手,拦腰将我挟持到她的腰间,任我四肢乱蹬乱抓,跨进她和小姐姐、大姐住的,粮店西边低矮的砖瓦平房的窄小房门。

    “狗日的!**日的!”我连声的叫骂并不影响她麻利的操作。

    她一坐到木靠背椅上,就将我从腰际甩至双腿之间,压卧在她的一只大腿上,用她那有力的双腿夹着我的双腿,左肘顶着我的屁股,左手扣着我反到背后的双臂,右手蘸一下小姐姐伸到她面前,盛在小盅里的盐开水,在我的叫骂和挣扎中,使劲地在我脖子上揪……

    一个夏日里,脖子会被她揪好几次,整个脖子布满新的、旧的黑红印迹,有的地方是新的压旧的,盖几次,那红脖子啊,至少在当时的孩子群里,是独一无二的呢!哈哈!

    脖子揪完了,兴头没消的话,她就会将我猛地一个转向,将我的身子从右腿,翻压到她的左腿之上,用左手向下扯扣着我的双手,用从后背往上扒起的上衣,反罩着我的头,拿一瓷汤勺或铜钱在我背上嗯嗯地刮,刮出一道道深红色的朱痧印迹。脖子、背上没有地方下手了,她就会在我的太阳穴和鼻梁上揪出红印迹来。一道道的黑红印迹直到深秋才会消褪……

    “你再去野吧!”当折腾得我浑身放松,没有力气再拚再犟再喊再骂后,皮肤上隐隐作痛的感觉占上绝对优势的时候,她两腿一松,双手扶着我的双肩一阵摇晃,拍拍我的屁股,却又将我往烈日里送,那样子好像我不去还不行似地。而当我浑身舒爽地走出门,扭头看她时,外婆是已拿起,她那油过桐油的细藤条针线盆,带着老花镜,专心致志地去做她的衣服或鞋子,一副搭都不愿搭理我的样子。

    有时我会在屋子里呆上会,从饭桌上的土壶中倒上一杯冷开水,边仰头喝水,边顺着从嘴角往外流的水摸湿下巴和脖子,歪着头看她的时候,很多时候她都在边做针线边在那里窃窃笑,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深不可测,正图谋着下次怎么再揪再刮我痧的样子……我想了好多次都没有想通,可能当时就把我脑子想坏了,不然,到了只要是写校旱模样东西的人都写情、鬼、怪、穿越的时代了,我还写这种东西呢……

    第二三七章

    在我被读书、考试快压得好象成熟、成年的那段时间某一天,外婆似乎是为了给我减压,才嘻着脸告诉我,那个夏日天天刮我痧的诡计是她为主谋想出来的,说是我天生调皮,看不住,也懒得管我晒不晒太阳,别人家的孩子不也在晒吗?小姐姐啊、大姐姐啊都和她串通一气,是一伙的,每次能够抓到我,基本上是小姐姐先侦察好,然后告诉她。 揪脖子、刮后背时,摆出的又是盛水、又是拿勺的架式是为了吓唬我,让我少去暴晒太阳,我浑身大汗淋淋的,根本就没有必要蘸水刮痧,揪脖子、刮后背是为了给我消热气,防止我中暑,一举两得……

    我细想当时的情景,也觉得她们好像在拿我开心似地:主要是小姐姐,她没有事情干了,就在外婆做累针线活,要活动一下身子的时候,去抓我回家刮痧;闲谈、纳凉的时候,还一会称我是斑马,一会又说我象血豹的……

    “怎么把俊儿刮成这个样子?” 有次母亲在我光着身子站在盆中洗澡时,看到我浑身斑斑的黑血迹,自语般地问过这么一句,所以我猜母亲是没有入她们伙的。

    不然外婆就不会丢下手中的针线活,将眼光从老光镜的上框看着母亲,狠狠地说:

    “就你是她亲娘!我是野家婆?!”站起身来:

    “你说我管错了?”伸出手臂指着母亲:

    “那你管!”转身坐下来,重新去做她的针线活,连珠炮式地低声咕噜:

    “出生就跟着我,一把尿一把屎的,喂他几口奶都是我抱着他去找你,我不比你痛他?!”说完抬起头,瞪母亲一眼:

    “该怎么管教他,你知道过屁!”

    我看到过外婆给好多人刮过痧:给母亲刮过,给母亲的好多同事和做工的人都刮。后来我长大成人后,关注过有关刮痧的事情,刮痧可能是让人皮下局部出血,中国是刮痧,外国是放血,都是一种治热病的方法,听说华盛顿生热病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血放死的;很多道理中外都一个样,只不过是方式不同罢了。就象前面我提到过的,女人小脚,走路扭腰枝、摆屁股地味儿好看,中国就用裹脚的方法,外国则用穿高跟鞋的办法来殊途同归一样,现在想起来,我那时整天在太阳里晒,还真的没有生过什么病,发过热气呢,哈哈!

    我们住的砖瓦平房虽在粮店大院落的东边,门却朝北开,跨出房门是一个足有住房两个大的堂,夏日里的堂中央,总放一个大水缸,盛着生姜茶;靠着水缸放两条白木条凳,条凳上堆放着一叠叠的粗瓷饭碗;劳作的间隙,搬运者们就有说有笑,哄抢一般地舀茶解渴降温,舀也洒,喝也洒,洒得堂弄的地面湿漉漉地……

    第二三八章

    这一天,当我的双腿,带着我那略感疼痛,但浑身轻松的身体走出房门的时候,弄堂里的情景好像与以往大不一样,一群人正在里墙边哄抢什么,另一些人则端着瓷碗,张着大嘴巴引颈朝天,将一个小玻璃瓶中着的装褐色液体,不断地磕碰着倒入口中,猛喝几口茶,张合着大嘴巴发出:

    “呵!呵!”的爽朗呼声,那神情满足而快活,倍感享受似地。

    “奇妙的小瓶,美味仙丹?”在我歪着头,扭着脖子用疑虑的眼光探究究竟的时候,这个想法不停地在我脑子里闪动;映入我眼睛余光中的,满身汗水的蒙童们,睁着馋巴巴的大眼,散站在外围的阳光下,如我一般地满脸狐疑,这番情景强烈地激起了,要先于伙伴们喝到小透明玻璃瓶中,神奇褐色液体的强烈**。

    我那时的同伴是以米垛为集合力的玩伴,人长到多大的时候才会有交友的意思和需要?8岁?还是到了他有这种心理需求的时候?以前我脖子被外婆揪,背被外婆刮过之后,融入玩伴时会有一种情境变换的障碍——接受玩伴们的好多讥笑,但这次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脖子……

    “上工啦!”带头人站在布满小空玻璃瓶和两个翻开盖,装小玻璃瓶的土黄色纸盒,我们那时称之为马粪纸盒的条凳旁,一声引颈高扬的呼喊,结束了工间稍息。

    一阵骚动后,充满着汗气和嘻笑打趣热闹气氛的高昂人气,伴随着一件件披肩甩、甩、甩上肩的悠扬动作,象云儿留下的阴影一般移到烈炎下,移向工作地。

    散站在四周的小孩子欢呼着拥占了大人们原来的领地,在水缸前挤成一团,闹哄哄地,气氛热烈充满勃勃成长的生机。

    “慢点!别挤别抢!”站在水缸不远处的搬运队长依旧习惯性地说教着,充当起临时的监护人,管教者。

    “给我一瓶!”勺到水的孩子喊出第一声请求后,第二声、第三声……各式声调连成了一片。

    “不许喊!”队长的厉声禁令,让我第一次感觉到成年男人的威力,那声音好像一根无形的棍棒,直捅我的身心,我一惊、一愣;看看他周围的孩子们,可能感觉到的威慑力更大,一片默然、寂静,没有勺到水孩子也停止了勺水,直勾勾地看着平日还算和善的粮店场地上的权威。

    “这是药,防暑药#蝴举起一个小瓶子,那样子好像它份量还很沉重似地,不过声音平和了好多。

    “这是给干活的大人们喝的。”声音更加温和地说了一句话,声调就又高昂起来了:

    “如果他们中暑了,你们就会没有老子,成为孤儿!”

    “喝什么喝,你们可以好生生地呆到凉快的地方去玩!”将瓶子放入马粪纸盒,转过身看一眼已经轻松下来,顾着面面相觑的孩子们:

    “这是给做工的大人喝的药,谁也不许碰!”抓起蓝色棉布披肩疾步离开。

    孩子们的眼光跟着他的身形走,注意力随着他的身影移,感觉到他对饮水、纳凉地的管理力渐渐消褪,自己的精神不再受他控制的时候,充满活泼的自由、自主的气氛一下子喷发出来。孩子们喝着水拥向“药盒”,伸长脖子相互挤搡、争着看一个真切;过了一会,有孩子伸手拿了一个喝过了的小空瓶,紧接着就发生了对小空瓶的哄抢,有孩子退下到场地、撮箕边寻找丢弃的小空瓶;孩子们开始分散开来,拿着小瓶端详,有的在把玩,更多的似乎在想搞清楚里面剩余下的棕黄色的药汁究竟是什么:

    “哈——!”有个孩子望着头,将小药瓶放到朝天张得老大的嘴巴中,仰天发出那种爽到了极致的感叹声。

    “哈——!”……接着就是一片仰头急,难以明状的感慨情景,发出一声比一声还爽的“哈——!”“哈——!”。

    小瓶中可能剩余半滴?可能半滴也没有剩余下?有的孩子尝到了“十滴水”的味道,可能有的孩子只是嗅到了它特有的气味。

    一人向药盒跑,带动了所有的孩子,齐集到药盒前、水缸边,挤搡、攒动,开始推搡、骚动,但并没有人去动没有喝过的小药瓶。

    有人开始拿着别人的手去拿药盒中的,还没有开启瓶盖的药瓶,被抓着手的人在挣脱,场面开始有些异样、混乱……

    第二三九章

    “啪——!”的一声,药盒翻倒到了地面上;“哗——!”孩子们头不回的一哄而散,屋堂下、屋檐下一片沉静。 ……

    我先回头看了看自己刚被揪、被刮过的屋内,没有一丝动静;向屋檐侧身,伸出头前后瞄瞄,空荡荡地。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跳得比平日快了许多,感觉现场好像不是我一人,但确实没有第二人;有一种引力将我向倒在地上的药盒那里引,嗓子有点紧,心有点慌,腿没有平日有劲。

    翻倒在地面的药盒侧躺着,盒盖翻开、盒口敞开,可看到盒中起间隔作用的“井”字形纸片小方框,绝大部分都空着,靠我近一些的边框,有两只盛满棕色药汁的小玻璃瓶从它们原先呆着的小间隔档中滚到了敞开的盒盖上,还有两只像正露头往外瞅的样子,挂在小间隔边上。

    我下蹲着去捡它们的时候,心跳得更厉害,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将药盒捡起来,放回到墙中间留下来的壁窗的木底板上去,还有一个私心在告诉我:没有人知道,你就象大人们一样快乐如神仙般地喝上一瓶吧!

    这能否叫偷东西?严格来说,可能叫偷窃吧,不然我当时就没有做贼的心理反应了……不过,我当时确实没有将药瓶据为已有的心理,而只有将里面的药水据为肚有的强烈**。哈哈!

    我手虽然小,可那两只小药瓶加起来也只有我写到这里时,将点熄的8mg“中南海”香烟差不多长短,一把就能抓住,放一只到药盒的小隔栏中,留下一只握在左手中,伸出右手拿起半块青砖大小的轻轻的药盒,站起身来,向壁窗迈一小步,踮起脚尖,将药盒放到壁窗木底板上,马上转身,紧跑两小步,来到午时过后,屋檐下的阴影之中,前后左右看看。

    四周静静地,我胆子壮起来,伸开左手,小瓶中的棕色药汁并没有装满药瓶,一个小气泡在瓶中间晃荡,小瓶更细的瓶脖处,塞一小小的白色橡皮塞,瓶口糊着乳白色的焟。

    我专心致志地刮掉白焟,使劲掰开小瓶塞,发出“怦!”一声碎响,药汁溢出瓶口,洒在左手指上的时候,一股清凉沁到心头,看来十指连心,可能不仅是连心的痛,还有连心的爽……

    “如果倒在口中,顺着嗓子喝入肚中,那还不浑身爽凉,爽凉过透?!”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难怪大人们仰着脖子,欲仙般地享受这凉爽的快感的!”心中的美妙幻想催促着我模仿着大人们畅饮“神奇妙药”的样子,只是更加快速地举起小瓶、仰起小头直望晴朗无云的蓝天,天地之间就象只悬着一只神奇的小瓶,那感觉一点不比观音手中拿的,装着生命水的小瓶逊色。

    小瓶口垂直对着我那张得不能再大了的嘴巴,可瓶中的神奇药汁却一点也没有掉落到渴望着的嘴巴之中,心急心痒心慌,浑身发毛般地抖动、甩动手中小瓶的刹那,一股凉爽、苦涩、刺激难熬的水汁和气味,从舌头、喉咙、鼻子,通过嗅觉和味觉涮的一下直贯全身。

    本能调动起了身体的所有机能,力图将这种侵入身体中的异物排斥出去,举着小瓶的手下意识地不择方位地将小瓶甩了出去,躬身猫腰使劲地呕吐着,口水、鼻涕、眼泪一涌而出,蹲着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原地踩踏着,转动着。

    好大一会,才有一点神智,它教我立马冲到盛着生姜水的水缸边,抓起粗瓷水碗,勺一大碗,颤抖的手直晃荡,碗中的水在出水缸的时候就荡去了一大半。还没有等碗出水缸,嘴巴就迎到了碗边,猛吸一口,漱一下,吐一口……

    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感觉,真不知道第一次近乎做小偷,却如夏娃一样偷吃到了禁果,我没有将此告诉过任何人,不过母亲对我说过,要得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事可能在我写出来之前就被良知或者别的什么知道了?……

    第二四0章

    现在想起来,我从小的心理质素就不错嘛,哈哈!之后,受过打击的我,若无其事地放回水碗,四处张望了几次寂静无人的四周,前不几天的星月夜,倒在大路中央的黑乎乎的中药碴,只剩下干枯的,近于土色的几小片,七零八落地散在地面之上。 ……外婆和母亲让我每天都留意点,这些熬过中药水给我喝过的中药材碴,说是只有当千人踩万人踏得消失后,我的病才会断根……哈哈,现在不同了,喝过中药,熬后的中药碴往大马路上一泼,万国品牌的车一辗一压,第二天残碴就消失了……

    疑神似鬼地感觉到自己的风热感冒咳嗽确实好多了,可疑神疑鬼的心病却抬起头来……一点儿也没有了和往日,即使是在生病的时候也有的,强烈地去和小玩伴一起追随着扛包码垛的大人玩蹓油布滑板游戏的**: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和情绪与玩伴不同,第一次感觉到心中有鬼,难怪母亲说:“鬼从心生,信则有,不信则无。”

    大人们的味觉怎么和我的差别这么大呢?他们喝的样子美滋滋,我为什么喝时就苦涩涩呢?外婆说:

    “大人盼种田,小孩盼过年。”难道人真的会因为年龄的不同,口味与快乐感都会发生变化?

    是我与他们喝的不一样?还是不能偷着喝?上述问题困扰了我好久呢!哈哈!读者们也知道了,我尝到十滴水的滋味的那一瞬间,压根就想将它完完全全地吐出来,只是没有彻底吐干净,也吐不干净罢了。仅仅是在误认为十滴水味美才误尝到了它的滋味,怎么就会有那种生怕别人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不敢正面他人,神色躲躲闪闪地,生怕别人发现,心中装着一个不愿意被人发现的鬼一样的感觉呢,且那感觉确实让人难受……

    四处看看没有人,我溜也似地跑起来,窜过垛与垛之间的空档的时候跑得更快,也许是十滴水对小孩的药效比对大人的更大吧,也许是冥冥之神为了惩罚我这一盗窃行为,脑子里突然闪起一个念头,并且象中了魔似地,被牵引着、驱使着越跑越快,奔向和母亲住的也是母亲工作的,靠河边的,全粮店最大的青砖瓦房。

    午时刚过,打油兼卖粮签的宽大堂屋中空荡寂静,一屋子的菜油脂清香,让我觉得室内比室外更凉爽,好舒适哦!那时的食油可与现在的不同——不仅食油的香味,而且食油的颜色都会告诉你它是什么榨的。不象现在称之为色拉油,不管它出身于那种植物,其颜色、气味、味道好像都可以搞成一个样,连谷物都能够出油了,这在那时真是难以想象。

    搁在大约有3米左右长,高30CM左右,我当时所见最巨大,中间段磨得圆光光、略微凹的青石门槛两边,石臼上灰白色的两扇巨大的杉木大门,年轮已经如波浪式地从木门平面上微微地凸了出来。

    当我扶着紧靠着宽厚青砖墙左边巨大的木门边沿,慢慢地推动它,溜一般地从露出的缝隙挤进,轻松松地、一丝响声都没有发出。抓起我早上出门玩的时候就有冲动去拿的青绿色钓鱼杆,心里是又激动、又兴奋、又紧张。

    我本不知道钓鱼杆是什么样的,是一大早母亲开门放我出去玩的时候从母亲自语般的话中悟出来的,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嘛:

    “这是谁的钓鱼杆?”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一根挂着细线的竹杆竖靠在门背后的墙角处。

    “好漂亮!”母亲习惯性地抽开大木门栓,却扭头打量着笔直坠着一根细细的,串着一窜白色浮漂的,一个竹节一个黑圈的青青的竹杆,不经意地感叹道。

    “我要!”我和平日里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喊要,兴致勃勃地去抢一般地拿的时候,被母亲顺手抓了回来:

    “这是钓鱼用的,你要它有什么用!”一把将我推出大门:

    “去玩你自己该玩的!”

    第二四一章

    我可谓轻而易举,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了拥我想要的东西,满心欢喜地将钓鱼线和竹杆一起握在手里,从门背后探头将右眼露出,观察动静——母亲和张伯一个在卖粮、油签的柜台上,一个在抽油打油的柜台后的条桌上,双臂枕着头呼呼。 ……张伯如雷般响的鼾声,却反而将环境更衬托得如深夜一样寂静安宁。

    我竖握着竹杆,猫腰弓背地从大木门背后走出来,在母亲开玩笑时说的,在比老农民灶台上的油还多的油泥地上蹑手蹑脚地走,那时我好像还没有听说过提心吊胆这个词,但亲身感觉到心和胆真象被什么提离了原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居然比脚步声还响。

    有些事情是不必要学习,不必要教,就会知晓的,有些东西又不管怎么教都教不会,人啊!就是这么奇怪。不用教,我就知道如果被人发现、特别是被母亲发现,我是拿不走钓鱼杆的;鱼生活在水里、不是所有的水里都有鱼的真理好像没有人教我,我就知道了;虽然我没有看到过钓鱼,但那时的智力已经能让我推论出要钓鱼就要到有鱼的水里去钓,而屋后面的天门县河里肯定是有鱼的。

    读者们想一想,然后评价一下,我当时那么小,达到这种智力水平是不是很聪明?哈哈!

    在没有人发现之前,打开紧关的后门就可以溜下河坡,而蹓下河坡之后,便脱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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