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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货店白天
刘川再次来到杂货店,这次他没买香烟,等一位买饮料的小孩走后,见店内无人,才问看店的妇女:“老景来了吗?”
妇女摆手,摇头。刘川茫然如失。
杂货店白天
刘川再次走进店门,看店的妇女冲他摇了摇头。刘川止步。
小院傍晚
晚饭时分,小康又派了一个人到小院来找刘川,与从杂货店回来的刘川在院子门口碰上。
那个打手拿了一包中药交给刘川,说:“哎,刘川,你不是认识小虫家吗,小康让你今天晚上把这包药送到小虫家去。”
刘川:“小虫?小虫找到啦,他没事吧?”
打手:“小虫那天在隆城OK夜总会被刀砍伤了,前天才被他家里人找到,从隆城的医院抬回来了。小康帮他搞了一点药,让你跑一趟把药送去。小虫他们家里的人都不让小虫跟我们混在一起,我们每次去小虫家他们都是一顿骂,估计你去没问题,他们家人不认识你。”
刘川:“行,我去送。”
小院晚上
刘川随便吃了几口饭就要动身,单成功说:“你吃完再走。”
刘川:“我吃完了。小虫家远着呢,去晚了人家该睡觉了。”
单鹃紧吃几口:“我跟你一起去。”
刘川:“你别去了,那么远。”
单成功问他老婆:“你身上不是还有十块钱吗,要不给刘川让他坐车去吧?”
单成功老婆不愿意拿钱,只说单鹃:“你就别去了,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大姑娘出去跑什么,你让刘川去不就行了吗。”
刘川这时已经拎着药出门走了。
秦水街道晚上
刘川拎着药在秦水街上快步疾行,向小虫家赶去。
煤场晚上
刘川穿过一座巨大的煤场,煤场里没有一个人迹。
小虫家晚上
刘川走进一片贫寒街区,拐进一条阴浊小巷,来到小虫家,敲开了小虫的家门。他看到小虫躺在床上伤得不轻。他老婆和他爹妈都守在身边,除了掉泪只有唉声叹气。
刘川:“小虫在家吧,我是他朋友,给他送药来了,他伤得怎么样啊?”刘川放下药包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话未出口就被小虫父亲一通臭骂轰了出来,显然他也把刘川当成了黑道上的帮派分子。
小虫父亲:“你是小虫的朋友,什么朋友?小虫都死活不定了你们还要来勾引他,啊?”
小虫母亲:“就是你们这帮朋友教得他不务正业有家不归,你看看你们把他害成什么样了!”
小虫的媳妇也冲上来骂刘川:“小伙子,你年纪轻轻怎么不学点好啊,你不学好早晚一天你就跟他一个样了!”
小虫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不能说话,刘川不想和他家人费舌解释,任凭人家骂得灰头土脸退出屋子,在周围邻居探头探脑的偷窥之下,狼狈不堪地走出了那条肮脏的巷子。
煤场晚上
刘川从小巷出来,依然按原路穿过那个露天的煤厂,煤厂的每个角落早已人去灯熄,夜风卷着煤灰乘虚而入,猖狂地在一个个煤堆间窜来窜去。刘川行至一半,忽闻身后风中,隐隐杂着一串混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刘川回头一看,还没看见人影,便觉眼前阴光一闪,一把大片刀劈风而至。刘川最先听到的声音,确实是刀锋劈开空气的呼啸,短促而又迅捷,让人不寒而栗。他几乎只是凭了听觉上的一点预示,下意识地侧身一躲,只快了百分之一秒钟,才未人头落地。他这侧身一躲的力量太猛了,以致身体失去了平稳,摔了下去。在仰面朝天的一刹那间,他看清了头上至少有两三个黑影,至少有两把砍刀再次朝他的面部杀来。他在地上滚了两滚,听得见片刀砍在地面的声音,他就着身体滚动的惯力爬了起来,跌跌绊绊漫无方向地向前逃去……他看到前方不远,有一排房子拦住去路,他不知道怎么一眼就看到了当中有个半开的窗子。他甚至没有细想该用什么动作姿势,双手在窗台上用力一撑,身子便飞进了屋里。刘川一跳进屋子,就被黑暗中横七竖八胡乱堆放的铁锹铁镐连绊了几个跟头,那两个随后跳进来的杀手,显然没想到他们跳进的是一间工具库房,他们刚一跳入就遭到一把大铁锹凶狠的反击。刘川疯了似的用一把铁锹连抡带砍,他的神经在黑暗中变得超常敏锐,他凭感觉连续数次把铁锹没头没脑地抡在那两个杀手身上,他同样凭感觉知道那两个人都被先后打倒在地。于是他不失时机地又从原窗跳了出去,跳出后他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拖着那把救命的铁锹,这件长长大大的冷兵器令窗外的最后一个刺客闻风丧胆,撒开双脚转身就跑。刘川没有去追,他牢牢抓着铁锹的木把,向另一个方向一路狂奔,拼命逃出了这座空空荡荡的黑暗的煤厂。
秦水街道夜
夜晚的秦水像是一座空城,路灯阴惨,店铺关门,行人稀少。
刘川忘了在什么地方扔了那把铁锹,他几乎是奔跑着穿过秦水全城。每一条死气沉沉的街巷,每一个暗夜深藏的门洞,逐一在他的两侧快速退去,剩下的只有重鼓般的心跳和激烈失常的喘息。他最先奔向的目的地不是他住的小院,而是离小院不远的那个卖杂货的小店。他跑到杂货店的那条街时出于掩护的需要放慢了脚步,也许他那时真的跑不动了,他喘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奔跑和心悸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体力。
第十集(5)
杂货店夜
杂货店还开着门,那个中年妇女还在盯着铺子。从她惊异的目光中刘川能想见自己此时的样子,面色苍白,胸膛起伏……他走进店铺后步伐踉跄,直奔里走,进了里边的小屋才转身对跟进来的女人叫道:“我要打电话!”
女人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刘川,刘川哆哆嗦嗦地,立即拨了景科长的号码。
景科长和另外一个刑警坐着一辆车子赶过来了,在杂货铺后面的小屋里,再次听了刘川对事件的激动的叙述。
景科长:“你根据什么肯定那几个人是小康派来的呢?”
刘川:“我不根据什么,我在这儿不认识其他人,我跟任何人无冤无仇,除了小康没人会杀我!”
景科长:“小康跟你有仇吗,他跟你有什么仇?”
刘川:“他以为我跟单鹃怎么样了。他一直追单鹃呢。”
景科长沉吟一下,突然抬头,问刘川:“你跟单鹃,没怎么样吧?”
刘川:“废话!”
景科长:“啊,对,你有女朋友。”
刘川瞪眼:“没有我也不能怎么样啊,我疯啦!”
见刘川渐渐镇定下来,景科长说:“好,现在你先回去,你回去把这事去和单成功说,去和单鹃说,你看看单家人有什么反应。”
刘川马上拒绝:“我不回去了,你们说请示林处长这都三天了,你们到底请示了没有?我跟你们说,这个任务我肯定不能再干了,我现在就退出!”
景科长:“刘川,我们同意你退出,但现在不行,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你必须和单成功去说,单成功肯定会有动作,你必须去!刘川你也是个警察,现在你必须听我指挥!”
刘川也吼了起来:“我是警察,可我不是干刑警的,我就是一个临时给你们帮忙的监狱警察……现在,我连监狱警察也不是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了!你们应当为我想想,我犯不着为这事把命搭上!今天要是我没逃出来,啊?就算追认我一个烈士,那我们家的公司……以后谁管?还有我奶奶,以后谁管!”
景科长:“我们也有家庭,我们也都上有老下有小,我也碰上过危险,我们从一干上公安,从一踏进警校那天起,就把自己放在这儿了,在任务面前,在命令面前,我们不能退下来,不能说不干俩字!你是怎么上的公安大学!”
一个刑警提醒景科长:“外面来人了。”
景科长放轻了声音:“你是怎么从公安大学毕业的,啊?”
外面有顾客在买东西,大家都静了声音。听见客人走了,一个刑警才安抚刘川:“刘川,你放心,范小康肯定不会追到单成功那儿去杀你,肯定不会,所以你回单成功那里是安全的,这不会有问题的。”
刘川无话可说,他激动地沉默。
刑警们都看着他,另一位刑警开口还想劝他:“刘川……”被景科长用手势拦住。小屋里静得有些压抑,压抑延续了少时,刘川站了起来,慢慢向屋外走去。
景科长叫住刘川:“刘川,你给你奶奶打个电话吧。”他看一下手表,说,“现在她可能还没睡呢。”
刘川思想了一下,接了景科长递来的手机,拨了他家的号码。在听到奶奶困倦的声音时刘川几乎落下泪来,但他终于忍住没哭。他颤声说道:“奶奶,您睡觉了吗?是我,我是刘川。我还在广东呢,我吃完饭了,我挺好的……我在宾馆看电视呢,我待会儿就睡……您也早点睡吧……晚安奶奶。”
挂了奶奶的电话之后他没把手机还给景科长,他又拨了季文竹的电话,和往常一样,季文竹的手机依旧死死地关着。
景科长和他手下的刑警默默无言地看着刘川走出了后屋。
刘川走出了这间杂货铺,走上了铺子外面无人的马路,向景科长指令的那个方向,蹒跚着走了回去。
小院夜
在回到单家小院的时候,刘川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他甚至已经忽略了一个小时之前的极度恐惧,疲惫不堪的心情竟被突如其来的一份落寞笼罩——因为季文竹,因为那个总也打不通的手机。
他脸上的镇定依然没有逃过单成功老辣的眼睛,两道尖锐的目光还是超乎寻常地在他脸上多停了瞬间。他问刘川:“怎么才回来,你没事吧?”
刘川走到小桌前坐了下来,三秒钟之后才面无表情地开口:“小康派人杀我,我差点回不来了。”
这句回答给屋里带来了窒息般的沉默,连久经沧海的单成功都被惊得哑然失色。沉默之后单鹃第一个叫出声来:“什么!小康要杀你,什么时候?”
第十集(6)
刘川:“刚才,在小虫家旁边,他们有三个人,看不清面孔。他们用刀砍我……”刘川停顿了一下,那停顿也是他的一个喘息,他用一个深长的喘息来压抑内心忽然复发的惊骇,他说:“我差点回不来了。”
单成功很快恢复了沉着,缓缓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是小康杀你?”
刘川肯定地答道:“他让我去东城给小虫送药,我刚从小虫家出来,刚走到那个煤厂,那三个人就堵上我了。”
刘川话音没落,单鹃已经从床上跳下来了,登上鞋子就冲到了门口。
单成功和单鹃母亲一齐叫喊:“单鹃!你到哪儿去!”
单鹃没有回答,留在他们耳朵里的,只有门扇几乎摔劈的声音。
单成功踉踉跄跄追出门去,一直追到小院外面。外面空空如也,单鹃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单成功急急地走回小院,对一齐跟出来的刘川和单鹃母亲厉声说道:“你们回去,待在屋里,待在屋里,我不回来,你们哪儿也别去!”
刘川和单鹃母亲闻言止步,看着单成功转身向范本才家的方向跑去。
老范家夜
单成功判断错了,他的女儿没来这里,或者来了又走了。范家大门紧紧关着,击门良久,无人应声。
大富豪夜总会夜
单成功转身又奔“大富豪”跑去,女儿果然在此,正和小康激烈争执,酒瓶酒杯摔了一地。小康手下的喽啰夹在两人中间,有的拉单鹃,有的劝小康。单成功上去用力拉着女儿的胳膊,连拉带拽想把她拉走,但单鹃拼命挣脱不肯离去,她声嘶力竭的叫喊和小康的回骂混在一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
单鹃:“范小康,你混得连脸都不要了!你要杀杀我,你是条汉子你就光明磊落,你他妈躲在暗处打黑枪你算什么本事,你当着你这么多兄弟你算白混了!你混得连脸都不要了……你浑,我让你浑!你浑给我看看!”
范小康:“你他妈才不要脸呢,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还别激老子,老子要宰了你早他妈宰了。你说我打黑枪,你看见我打黑枪了吗!姓刘的说我打他黑枪了吗?他放个屁你也当鸡蛋接着!你跟他乱七八糟的那副德行我不在乎,只要你把我给你买的那么多东西都吐出来就行,咱们俩就算两清了,要不然别怪我浑。你不是说我浑吗,你知道就行,我今天就浑给你看看。你们都滚,谁他妈敢拉着我!”
单成功拼出全力拉开女儿,并且态度明确地站在小康一边。他连声责骂女儿胡说八道,连声哄劝小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他把女儿拉到门口时范本才从酒吧的后屋出来了,他声音沉沉地叫住了单成功。
老范:“老单,你别走啊,过来坐坐。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呢,有个事正想找你谈谈。”
单鹃还是控制不住地冲小康大喊:“小康,今天我就让你宰,你当着你老爸你宰呀你,你不宰了我你就别再欺别人!在隆城打架要不是刘川,你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呢……”
小康:“我打架我为了谁,我为了哪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单鹃的话音未落,脸上就重重地挨了单成功一掌,单成功圆瞪双眼,厉声斥骂:“你给我住嘴!人家小康给你台阶你不下,你把我气死你高兴啊!”他使劲推搡着女儿,大声喝令:“回去,你给我回家去!”见单鹃捂着脸流着泪扭头跑了,他才转身对老范笑笑,放缓了声音:“大哥,你也在这儿?咳,孩子们打嘴仗,过两天就好,当不得真。”
老范也笑笑,拉着单成功坐下,叫人上啤酒,上果盘,上齐了以后,老范说:“这事,单鹃还真是冤枉小康了。我也是刚刚得了个消息,前两天他们在隆城一个夜总会里不是因为单鹃跟人打了一架吗,你知道那帮人是谁吗?也真是冤家路窄,他们撞上隆城老大了。隆城老大你听说过吗?我过去和他干过仗,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来往,他也不惹我,我也不惹他,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刘川下手太狠,把隆城老大的干儿子打伤了,人家是瞄上他了,非除了他不可。这事跟小康一点关系没有,小康的话你不信,我的话你信不信?”
老单马上点头:“信,当然信了。大哥,刘川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他救过我,他要是有了难,我不能不管呀。大哥这事你得看我面子,无论如何出个头,帮忙摆平算了。我以后叫刘川好好孝敬你,刘川这孩子很仗义的……”
老范一脸为难地打断了单成功:“老单,凭咱们两个的兄弟情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可今天这个事,还真不好办了。我和隆城老大本来就有过节,这两年他在隆城发了点财,做大了,我也惹不起他。所以这事还真不好办。”
单成功说:“大哥,我跟你这么多年兄弟了,我还不了解你,还有什么事你范老大摆不平的。”
老范一笑:“你说得没错,现在别管在哪,没有办不成的事,别管在哪,也没有好办的事。”
老单说:“那大哥指条路,你说这事该咋办。”
老范马上接口:“现在要想摆平这件事,只有一条路,但这条路你能不能走,那就得看你了。”
单成功顿了一顿,似乎猜到了下文,但他还是问道:“什么路?”
老范也顿了一顿,因为在开口之前,他已注意到单成功心照不宣的目光,但他还是迎着那道目光,平心静气地答道:“钱路。”
单成功似乎终于看透了什么,神情反而变得平实沉稳:“大哥,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丧家之犬,刘川也是跟着小康混饭吃的,我们哪儿还有钱?”停了一刻,又问:“摆平这事大概得多少钱啊?”
老范说:“总得花个五六万吧,哎,你要是能想办法找到老三他们丢的那笔钱,那就好了。要真有那么大一笔钱,那花个五六万还不就像扔个毛八分的。”
单成功毫不迟疑地摇头苦笑:“我要能找到那笔钱,我先不去买这份太平了,我就先拿出一半来好好谢谢大哥了!你老范对我这么好,我单成功也是个知冷知热的人,我……”
老范从从容容地截住了单成功的表白:“哎,你先别把话说死,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哪根神经一动,那笔钱一下就想起来了!”
小院夜
单成功回到小院时夜已很深,刘川和单鹃母女谁也没睡,默默地守着大屋里的那盏孤灯,等他回来。单鹃脸上泪痕隐隐,看上去还在气恨。刘川坐在一边低头无语,顾自抽烟。单成功的老婆则阴晦着面孔,在床上摆开了一片算命的纸牌……
单成功走进屋子,屋里人一齐抬头。他的面部沉在灯影之外,没人能看清上面的表情神态,但每个人都清晰无误地听到了他微哑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却一下洞穿了整个黑夜的沉闷。
单成功:“单鹃,赶快收拾一下,你跟着刘川走吧,明天就走!”
单鹃兴奋得一下跳起来了:“明天?好!”
她立即跳到母亲的床上,床的那头放着几个大号的纸箱,她从纸箱里拿出出门远行的衣物,粗手粗脚弄散母亲刚刚摆好的纸牌。
单鹃母亲瞪着疑惑的眼睛,对丈夫发问:“你让他们去哪儿?”
单成功没有回答他的老婆,他把面孔转向刘川:“刘川,单鹃比你大一岁,她是姐姐,你是弟弟。可你是个男人。我把单鹃,还有你干妈,都交给你了,你们远走高飞吧!你带着她们先回北京去,还记得丰台区那个小旅馆吗?你们去了先在那个旅馆住下来,我过几天就往那儿给你们打电话。刘川你就用你的名字开房间,免得我打电话找不到你。”
刘川也愣了,他惶惶然地问了一句:“回北京?可我们哪儿来的钱呀?”
第十集(7)
小院外、早点铺白天
天刚一亮。刘川独自出门。这一天太阳升起的速度似乎比往常要快,刘川无论怎样奔跑,还是赶不上东方迅速地由红变白。他一路跑着,先到离小院不远的早点铺里买了大饼,然后揣着大饼用最快的速度抄小路跑向那间杂货店。
杂货店白天
杂货店里的中年妇女还在,刚刚起床,正在梳洗,她带着一脸肥皂领刘川匆匆进了铺子的后屋。刘川在后屋给景科长打完电话出来时,太阳已经毫不拖延地蹿上了房檐。
小院门口白天
刘川捧着大饼跑到小院那条街道时,远远就看见单成功正焦急地站在门外等他。
单成功皱着眉问:“怎么这么长时间?”
刘川喘着气答:“排队。”
单成功:“我看你半天不回来正想接你去呢,我还以为你又让小康堵上了。”
刘川:“没有。”
刘川压着心跳从老单身边走过,他抱着大饼走进院门的一刻,太阳正在越过门口的树梢,把他和单成功一前一后的身影,压迫得越来越小。
秦水焦化厂白天
刘川跟着单成功父女二人走进秦水焦化厂的厂区以后,才知道这种老厂竟有多大的规模。浩大无比的厂区犹如一座破败的小城,颓楼林立,废陌纵横,车间与料场相隔无序,料场又与职工宿舍彼此侵融。刘川和单鹃跟着单成功七拐八拐,直到彻底转向才走进一栋宿舍楼中。这宿舍楼大概是六十年代的建筑,墙面斑驳,砖体裸露。窗户经各家自行改装,五花八门。上楼的台阶也年久失修,犬牙参差,缺口错落。
他们在三楼拐角的一户人家敲门而入,这家住着一个肥胖不堪的中年妇女,单成功以大姐呼之,刘川与单鹃则叫阿姨。这位阿姨与老单是何关系,刘川没有多问,他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单纯,就是从“阿姨”手上拿到一个纸箱。箱子里装的都是些盗版光碟,其中纯色情的就占一半。刘川和单鹃抬着纸箱下楼之后,老单才和那个女人在楼上讨价还价地谈了价格。集市白天
他们把这箱光碟抬到了离焦化厂不远的一个街边集市,集市里的摊贩这时刚刚聚集。刘川对行商走贩之道全无经验,只是跟着高声叫卖而已。单成功父女则俯身扒拉着那箱光碟,计算着光碟的价值。
单成功对单鹃说:“这箱光碟要是全都出手,咱们能提百分之四十,可以净赚三千块钱吧。够刘川跟你和你妈在北京待两三个星期了,两三个星期,我怎么着也能把事都安排好了。”
集市里乱哄哄的,卖什么的都有。刘川在光碟箱子前站得两腿发酸,便和单成功招呼一声,说去其他摊子逛逛。
单鹃说:“等等我也去。”
单成功叫住她:“你们一个一个去,这儿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刘川对单鹃说:“要不你先去。”
单鹃只好留下:“你先去吧。”
刘川于是向集市深处走去。
他发现这个集市以卖旧货的居多,卖服装及日用品的居次,也有几个卖盗版碟的摊子,碟的数量都不太多。再往前方张望,还有卖猫卖狗卖花鸟鱼虫的,林林总总,疏疏落落,总有半公里绵延。
刘川走马观花逛了一圈,有些乏味,慢慢绕回自己的摊子,换了单鹃去逛。单鹃则是下马看景,逛的速度比刘川慢了许多,尤其是对服装摊子,更情有独钟,拿些花花绿绿的衣服试着长短,和摊主吵架斗嘴似的讨价还价,其实并不为买,只为说到摊主退无可退之境,才带着获胜的满足扬长而去。获胜也许是单鹃自小到大始终追求的终极快乐。有获胜感即可,且不论具体得失。
连战连胜之后,单鹃其实并未走远,所以,当几个工商缉查和一帮治安警察突然出现在集市当中,并且查到了单成功的摊子时,一切尚未远离单鹃的视线。虽然市场刹时大乱,几乎所有摊贩都在快速地收起货物,仓皇四散,但单鹃还是从拥挤着夺路而逃的人缝中,目睹了他们那箱光碟被收缴的情景,目睹了父亲和刘川双双被扣的场面。
同样观察着这个场面的,还有马路对面的一辆面包车,面包车里坐着景科长和他的秦水同行。
景科长对司机说了句:“走!”
面包车开动起来,离开了现场。
派出所白天
那天中午,单成功和刘川一起,被押到了秦水市南关派出所的院子里。和他们一起关进来的,还有其他几个贩卖黄碟的小贩。
大家坐在地上,一个被抓的小贩满不在乎地安慰大家:“没事,这不是整顿无照经商就是清查假冒伪劣,要么就是扫黄打非,顶多把东西没收了,再罚点钱,然后就放人了。”
另一个小贩担忧地说:“刚才把咱们的身份证都收走了,收咱们身份证干什么呀?”
小贩:“哎,万一你是被通缉的逃犯呢,把你的身份证拿到电脑上一对,一下就把你对出来了。哎,你那身份证不是假的吧?”
小贩:“派出所发的,怎么会假呢。”
小贩:“派出所发的是真的,你在街上找人做的就是假的。”
小贩:“街上能做身份证?”
小贩:“能啊,你到王家店大桥那边,给张照片,再给五十块钱,第二天就拿,比派出所方便……”
小贩们的声音单成功已经充耳不闻,他坐在地上,脸色发僵,眼珠发直。刘川看他一眼,小声问:“干爸,你不舒服?”
单成功用轻如耳语的声音喃喃道:“我太糊涂了,怎么这么大意抛头露面到街上去……天灭我也……”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有警察进来喊名,把叫到名字的人带走问话去了。单成功靠墙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沉着脸一下午没有说话。
天渐渐黑下来了,有人送馒头进来,刘川吃了,但单成功没吃。傍晚他们隐约听到窗外两位警察的无意交谈,说起今天抓的人晚上大部分都会放掉,有个别身份证件有些疑点,得留一夜明天再查一查。民警的对话让单成功更加面色如土。
同屋的人被一个个提出去了,大多没再回来,估计是被放掉了。也有个别人又押回来了,那个担心身份证被扣的小贩的身份证果然有问题,押回来后同屋一问,不免唉声叹气。小贩们这么有进有出的一通折腾,对单成功的神经来说,显然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天黑了,灯光昏暗,屋子里关的小贩大部分放走了,终于,一个民警进来指指单成功,把他提出去了,半小时后,又押了回来。刘川问他情况:“怎么样啊,警察都问你什么了?”
单成功低头不语,显然,警察对他的身份证产生了怀疑。这时他们都听到窗外又响起了警察的脚步,都听到了两个警察事务性的一问一答:
“提谁呀?”
“刘川。”
该轮到刘川了,单成功突然抬起双眼,他应该明白,如果刘川一去不返,他们即将就此永别,此生再也不会重逢见面了。单成功因此而双目发红,因此而声音颤抖,他叫了一声:“刘川!”这一声叫得几乎沙哑失声。
“刘川,你是我的儿子吗?”
第十集(8)
刘川不知为什么全身一震,因为他从未在单成功那张永远不动声色的脸上,见到这种绝望和求助的神情。刘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得沙哑起来,他哑着嗓子做了机械的回答:“我是。”
单成功:“儿子,跟老爸说再见吧。”
两个人都坐在地上,但单成功还是倾身拥抱了刘川。他抱着刘川,用哽咽的声音说道:“儿子,我把你妈,你姐,都托给你了。你看在我的面上,对她们……对她们好点。你出去,让你妈带你到海边去,去找我们怀上单鹃的那个地方。就在那个悬崖下面,在我和你妈相好的那个悬崖下面……我把咱家的东西都放在那儿了。儿子,你让你妈带上你们……带你们去那儿找吧!”
钥匙开锁的声音响了起来,震撼着每个人的耳鼓和心扉。屋门哐的一声打开来了,进来一位高大的民警。民警用漫不经心的声音叫道:“刘川!”
刘川应声坐正了身子。
民警:“出来!”
民警站在门口,目视刘川,在这一刻,单成功恰巧结束了他最后的遗言。
小院夜
刘川孤身一人,急急奔回小院,他用力推开院门径直跑向大屋,他没有敲门,推开门冲进了屋子。
秦水长途汽车站夜
刘川带着单鹃母女仓皇搭上了一辆夜行的长途汽车。
铁路线上的一个小站拂晓
刘川与单鹃母女换乘了一列过站的火车。他们除身上穿的衣服和肩头一只背包,别无他物。
小院早晨
老范带着小康来到小院,院门洞开,已有一些手下人在院内四下搜翻,老范走进大屋,屋里的一切家当,一切用品,全都原封没动地放在原处。小康又冲到小屋去看,小屋同样人去屋空。
范本才和范小康惊愕懊悔的眼神。
《阳光像花一样绽放》第十一集
铁路线上白天
列车呼啸驶过,把田野河流渐次抛远。
海边夜
与刘川的想像相当接近,那是临海而立的一片土崖,陡而不高、峭而不险,一如单成功描述的那样。此时虽然厉风扑面,却未有丝毫冷意,远处涛声击岸,轰鸣不绝于耳。
此刻,他们终于到达了终点,单鹃的眼角还凝结着干涸的泪珠。
单鹃的母亲已经疲惫得不能支持,她一拐一拐地把刘川和单鹃带到记忆中的缠绵之境,那片泥土上杂陈的草叶和嫩枝,与二十多年以前几乎别无二致。
银色的月光把海水的波纹反射在长满植物的崖壁上,半明半灭的星星照不见那上面是否还怒放着火红的杜鹃。单鹃的母亲不知是激动还是疲乏,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刘川没多说话,即用备好的一只铁锹从这里挖了下去。
单鹃站在一边为刘川望风,风声和海声其实遮掩了一切,虽然近在咫尺,可连她都难以听见铁锹挖土的响动,难以听见刘川急促喑哑的喘息。仿佛知晓今夜这个秘密的,只有头上的月亮,和满天的繁星。
海边的泥土很湿润,很松软,但刘川的全身还是很快就被汗水湿透。他挖的坑宽大得足以栽下一棵参天大树,但挖地三尺也没有挖到任何异物。挖出的泥土搀杂着大量粗沙,还有杂芜的草根碎石,一锹一锹被刘川扬得到处都是,坑的四周狼藉不堪。挖着挖着刘川停下来了,他挖得太猛了,挖得筋疲力尽。他把铁锹扔在坑里,坐下来大口喘气。地上湿漉漉的泥沙带着阴邪的凉意,像被海风吹冷的汗水一样,一下子浸透了他的全身。
单鹃也失望地蹲下身子,两眼向坑内茫然探看。她母亲的目光也凑了过来,在一览无余的坑里徒劳地搜寻,然后又疑问地投向刘川。
单鹃母亲:“没有?”
刘川喘着气:“没有。”
单鹃问母亲:“是这个地方吗?”
母亲说:“是啊,就在这个凹口,这上面当时还开了一大片杜鹃花呢。”
母女一齐举目,向头上的崖顶看去,崖顶被夜色吞没,草木黝黑一片。她们低下头来,彼此相顾无言,只好再次把目光投向刘川。刘川喘息了一会儿,一声不响地从坑内爬出,从里面拽出铁锹,在这个刚刚挖出的大坑旁边,又是一锹挖了下去。
挖了左面,又挖了右面,三个坑很快连成了一体,变成了一个更加巨大的大坑。刘川继续挖,坑越挖越大,大到足以放下一张双人的大床。单鹃也上来帮忙,她和刘川互相替换,足足挖了三个时辰。很快单鹃也没劲儿了,累得大仰八叉躺在大坑的旁边。这时,她在刘川那一下周而复始的挖土声中,突然听到几声哐哐的变异,那变异的声音响了几下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但紧接着又再次响起,哐!哐!哐……像是铁锹的端部撞上了一个空心的树根。
那声音让单鹃从地上爬起,她的目光还未触及深深的坑底,便从刘川的表情和动作上,看出陡然而生的希望。刘川奋力挥锹的样子似乎已经告诉她们,这一声声哐哐的声响肯定不是什么树根或石块。接下来她们很快就能用肉眼看清,从泥沙中露出来的,是一个黑色平滑的硬物。她们看到刘川扔掉铁锹,用手扒开那硬物表面和四周的沙土,当浮沙散尽的时候她们都能确认,刘川双手抚摸着的,是一只大号的皮箱。
刘川的心,在喉头跳动,跳得他手尖不停发抖。
单鹃也跳进大坑,手脚并用,和刘川一起将皮箱从沙土中拖出。他们发现这只皮箱的下面,还有一只同样的皮箱——同样的黑色,同样的沉重……他们同样将它用力拉出。
皮箱没有上锁,用手拨动锁扣,啪的一下,箱盖应声而开。箱子里,是紧紧缠裹的无色的塑料布,刘川和单鹃手忙脚乱,将厚厚的塑料布快速撕开。月光在那一刻仿佛忽然亮起来了,他们的双目不约而同,被一片镀了银光的色彩灼痛。灰蓝色的美金,粉红色的人民币,在这个涛声响彻的夜晚,竟是如此斑斓,如此炫目!
两个箱子都打开了,单鹃母女激动得热泪奔流。刘川的眼睛也湿了,全身一下松懈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再也不能起身。他要寻找的,几乎用生命作为代价,苦苦寻找的这个东西,就在眼前:两只大号的皮箱里,那个被塑料布包裹着的险些永沉地下的秘密——三百八十万人民币,九十九万美元,总值一千二百余万的国家财产!
他全身湿透,说不清是汗还是海的潮气……敞开沾满沙土的衣襟,呼吸起伏的胸膛像涂了油似的亮光闪闪。他和单鹃一人拖了一个皮箱,扶着单鹃的母亲,从崖壁一侧陡峻的羊肠小径,向崖顶攀援。他们就是从这条惟一的小路走下海边的,现在依然要从这里踏上归途。
第十一集(2)
此刻,在向崖顶攀爬的三人中间,只有单鹃显得身体矫健,她并未像刘川那样在刚才的挖掘中耗尽体力,她拖着皮箱,拖着母亲,最先攀上了崖顶。崖顶是一片阔大平坦的空坪,空坪上灌丛疏落,草木斑驳。单鹃和母亲走上空坪时喘息未定,就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地上,定定地不能移动半步。从她们僵硬的表情和僵硬的动作上,已经可以想像她们看见了什么。
刘川也爬上了崖顶,他的目光越过单鹃母女僵直的背影,投向坪地的前方。在距离他们不到三十米的远处,在目光终止的尽头,数不清有多少灯火熄灭的警车,多少荷枪实弹的武警,合围着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刘川肿胀的胳膊再也提不动那只沉重的箱子了,他的双手已经布满铁锹磨破的血泡,皮箱在他的身侧脱手而落,砰的一声落在崖顶坚硬的地上。警车的大灯几乎在皮箱落地的同时一齐燃亮起来,车顶的警灯也一齐威风凛凛地随之闪动。一群警察大步向他们走过来了,为首的一个正是东照公安局那位久已不见的林处长。
他绕过已经完全呆掉的单鹃母女,径直走向崖口的刘川,他伸出手来有力地一握,握得 刘川流血的右手钻心疼痛。在疼痛之后刘川迟钝的耳中,正式听到了这位金库大劫案的侦办主管,郑重地宣告一切结束!
“谢谢你刘川同志,你干得很好!你为我们破获这个案件做出了很大贡献,我代表东照市公安局,代表东照市人民政府,对你表示衷心的感谢!”
刘川头脑麻木,他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话说。他麻木地看着林处长从他的面前转身离开,走向已被警察们缴获的那两只皮箱。皮箱被打开来了,在众多警察的包围中,在七八只手电光柱的照射下,林处长审视了箱内那一捆捆耀眼的现金,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刘川全身都酸乏得失去了知觉,不能向前行走半步,不能和他们一样欢笑和欢呼。他呆呆地看着单鹃和她的母亲被警察分别铐住拉走,呆呆地凝视着那一个个红蓝变幻的灿烂的警灯,他凝视着这个盛大的场面,他对这个场面的欢愉无动于衷。只有当景科长分开众人走上前来,将他拥在怀里用力地一抱,他的眼泪才从心底奔涌出来,如喷泉一般夺眶而出。
环海山路清晨
天亮了。武装警察的大队人马班师回朝。
刘川看到了海。
浩浩荡荡的警车车队行驶在环海的山路上,晨雾刚刚散去,太阳尚未出来,海的颜色和形状,在这个时辰显得朦胧不定,像多种极不透彻的颜料在巨幅画布上涂出的一片混沌——胡蓝、青绿,还有云一样的灰白……
省际公路白天
那一天阳光万道,省区公路上车流如潮,车队拉着警笛,押解着一千二百万赃款和两名嫌犯,长驱而过。警察们按捺不住胜利的喜悦,车箱内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人人都在谈功论赏,但没人听到刘川的笑声,刘川歪在面包车的后座上,不知何时睡过去了。从睡相上可以看出,他似乎心事重重。
东照市公安局白天
两个刑警在为刘川做证词记录。
刘川:“……单成功对我说,我会报答你的,我会让你一辈子都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刑警做着笔录。
刘川:“……单成功说,那笔钱就埋在那棵大树下面了,他说那个时候是枯水季节……”
刘川:“单成功说,你出去,让你干妈带你到海边去,去找我们怀上单鹃的那个地方,我把咱家的东西都放在那儿了。”
东照公安局白天
预审民警继续向刘川搜集证据:“单成功的老婆和女儿在知道单成功抢劫银行的行为后,有没有向公安机关检举报告单成功的藏身之处?”
刘川沉默了一阵,缓缓说:“单鹃和她的母亲在金库大劫案的案发前一年,就与单成功分居两地了,她们对单成功在外面犯下这样的弥天大罪……并不知情。”
东照公安局白天
预审员继续向刘川取证:“单成功平时有没有向他老婆孩子说过他藏着一笔巨款?他有没有向她们说过……”
刘川:“不,她们不知道单成功私自藏着这笔赃款。单成功也没有跟她们说起这笔钱来。”
预审员:“那你带着她们到了海边,你们去挖那个东西,她们是不是知道她们要去挖的,是什么东西?”
刘川表情不太自然,但他坚持说道:“不,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们是在我带她们到海边挖出那两只箱子以后,才知道里面装的是钱。”
在一边旁听的景科长与预审的民警面面相觑,哑然无语。
东照公安局林处长办公室白天
办案民警和预审民警在向局长和林处长汇报结案情况。
景科长:“现在已经可以证实,单成功是金库大劫案的主犯而不是过去认为的协从,北京天河监狱司机老杨的那位前任情妇佟宝莲,现在也确定的确是死于单成功之手。所以,现在已经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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