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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咱们不说这个了,我今天也不想训你,今天咱俩谈点高兴的事吧。你跟我说说,你现在脑子空闲的时候都想什么?”
刘川还是闷了半天,原先那份被热茶和阳光所带动出来的轻松,大概真让钟天水刚才那番喝问给堵回去了。他好半天才敷衍地低声说道:“不想什么。”
钟天水:“那不可能,人总有思想,总有心思,你说不想,那我就认为你是不想跟我谈。你不想谈,对吧?”
刘川只好谈:“想自由。”
钟天水笑笑:“那太远了,人到了这儿,谁不想自由?不算这个,你还想什么,想你奶奶?”
刘川沉默了一刻,突然说:“我想我女朋友了。”
钟天水也沉默了一刻,缓缓问道:“想她什么?”
刘川眼圈突然红了,也不知自己想她什么,他喃喃低语道:“我想知道……想知道她,她还爱不爱我……”
钟天水:“……”
生活卫生科白天
钟天水来到生活卫生科,问一位正要出门的干部:“小珂在吗?”
小珂从一张办公桌前抬起头来。
和平里季文竹家白天
奉老钟之命,小珂一连三周,每周的休假日都往和平里跑,跑到季文竹住的那座院子,跑到院子里的那座楼房,寻找季文竹的踪影。
小珂敲着季文竹的家门,门内无人应声。
小珂下楼向楼口的邻居探问,邻居说:“是不是还没起呀,搞艺术的人都是夜猫子,上午十点以前很少起床的。”监狱大院白天
小珂向钟天水汇报了寻找季文竹的情况。
小珂:“季文竹不知道是不是又拍戏去了,一连两周都没有回家,问周围邻居,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的手机永远是打不通的,短信也发不过去。估计早换了号码,也不知她有没有QQ地址,所以我除了这样一趟一趟地傻跑,也没有其他的寻找方式了。”
钟天水说:“你看,这都三个礼拜了,也没让你休息,辛苦辛苦。我是想,刘川现在最需要的,是重新建立对生活的希望,而建立生活的希望,必须要有生活的乐趣,而一个人要有生活的乐趣,就必须对未来有个幻想。这个季文竹,就是最有可能让刘川对未来产生幻想、产生希望的那个人。”
小珂表情冷淡,说:“噢,是吗?”
钟天水说:“你平时下了班,要是有空儿,就到季文竹那儿再去看看,你多去几次,我想总能碰上吧。”
小珂情绪不佳,说:“钟大,要是说真能对刘川有什么帮助,我跑多少次无所谓,可我觉得季文竹这人……反正我不看好这个人,刘川是为了她才伤人进的监狱,可一年多了她都没露过一面。”
老钟:“她们当演员的,都忙,而且,不管她对刘川怎么样,刘川对她肯定是很揪心的,只要她能来看看刘川,或者给刘川写写信,正面安慰他鼓励他,那比咱们做多少工作都顶用。”
小珂只好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再找吧。”
但这句话说得小珂心里酸酸的。
公共汽车站晚上
小珂和庞建东一起下班等车。天下着雨,两人各在自己的伞下,望着雾发呆。
庞建东打破沉默:“你这几天找到季文竹了吗?”
小珂不愿多说似的:“没有。”
庞建东:“你认为季文竹会来吗?”
小珂没答,沉默片刻,自语道:“就算她来了,就真能促进刘川改造了吗?就真能让刘川建立生活的信心了吗?”
庞建东也沉默少顷,闷声说:“季文竹在很多男人的心里,是个仙女,她身上有股气味,能把很多男人都罩在下面,逃不出去。”
小珂:“就因为她漂亮?”
庞建东:“对一个男人来说,这还不够吗?”
小珂:“你当初喜欢她,也是因为她漂亮?”
庞建东也用自语般的声调答道:“她漂亮,开朗,有时候像火,有时候像冰。和她在一起很开心,让你不再去想别的。你只是想,能和这个女孩一辈子相爱,该有多好。”
小珂:“男人看女人,除了漂亮,其他都不重要了吗?”
第十九集(5)
庞建东未答。
和平里季文竹家外晚上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小珂又敲季文竹的房门,房门仍然紧锁,敲了半天无人应声。
小珂只好再次怏怏下楼,不料刚刚走出楼门,迎面来了一个女的,虽然楼口没灯,但小珂还是一下子感觉到,来人的轮廓煞是眼熟。
她在那人擦身走过之后,冲背影试探着叫了一声:“季文竹!”
那人果然站住了,回过头来,使劲想要看清小珂是谁。
小珂的心扉高兴地张开了一下,她说:“啊,我是天河监狱的,我找你好几次了,你还认识我吗?”
虽然光线很暗,但小珂能听出季文竹满心疑惑:“天河监狱的,找我?”
小珂有意在自己的声音中加进些亲热:“我叫郑小珂,咱们见过面的。”
季文竹却仍然保持着距离:“是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珂说:“有个事,能上去跟你说说吗?很简单的事,有五分钟就行。上去不方便的话,咱们就在下面说也行。”
季文竹犹豫了一下,勉强点了头:“那上来吧。”
和平里季文竹家晚上
两分钟后,小珂坐在了季文竹的小客厅里。这小客厅大约只有十几平米,一大一小两张沙发,加上一个茶几,还有一个冰箱和一台电视,已经摆得很挤。
进了屋,开了灯,开口一说话,小珂才看清季文竹脸上红红,不知刚才在哪儿喝了酒,虽然不算喝醉,但目光已有几分迷离。显然,季文竹不在那种可与之恳谈正事的状态,但小珂找她找得如此不易,所以还是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啊,是这样的,我是天河监狱的,我找你是……”
季文竹:“是庞建东叫你来的吧?”
“庞建东?”小珂愣了一下,马上摇头:“噢,不是,是……是刘川叫我来的。”
季文竹:“刘川?”
季文竹一脸迷茫的样子,致使小珂不得不问:“对,刘川,你不认得?”
季文竹:“啊,认得,刘川,原来不是也在你们监狱吗。”
小珂:“现在也在。”
季文竹:“他不是给抓进去了吗,噢,是不是就关在你们那儿啊?”
小珂:“对,他现在就在我们那儿服刑改造呢,已经有一年多了。他非常想念你,非常希望你能去看看他。我们监狱的管教部门也觉得如果你能去看看他,能说些鼓励他好好改造的话,那对提高他的改造情绪,帮助他克服一些心理问题,还是很有……”
季文竹:“你们怎么觉得我去就能提高他的情绪?而且我确实也没学过心理学,我去了可能也没用,我又能帮他解决什么心理问题?”
季文竹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声音哑哑的,有气无力。而小珂的声音却明快清晰:“因为你是他的女朋友,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吗?”
季文竹似乎想了下,答得倒还清楚:“是。”但很快,她补充了一句,“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小珂张着嘴,她下面要说的话,似乎都在这句“过去的事”面前,变得无法启齿:“你们吹了?”
面对这个问题,季文竹又想了一下,思索应该怎样回答:“反正……已经断了吧,我们。”
季文竹用“断了”这样一个相对被动的词语,来替换“吹了”这样一个动感的概念。小珂不知为什么,有点替刘川心酸。她知道“断了”这两个字,对刘川将是一场多大的打击。
小珂问:“他,他知道吗?你跟他断,跟他说过吗?”
季文竹眼圈红了,她不想让小珂看见她眼里的泪水,她把目光移向别处。她说:“我们在一块儿……老是吵架,老有矛盾。前一阵他和那个叫单鹃的女孩老是扯不清楚,连我都搅进去跟着倒霉,我让那个女的打得……到现在头还总疼。不过我也不想怪刘川了,这事过去就过去了,我都没说什么。他没进去以前我们就已经快分手了,他那么冲动的个性,我跟他在一起也挺害怕的。”
小珂想替刘川解释:“没有,其实刘川这人挺胆小的,挺温和的……”
“他表面是这样。”季文竹打断小珂,“可他的脾气其实大着呢。他跟我吵架,没说两句就急,一急就嚷嚷,一急摔门就走。他跟他奶奶都吵架,都摔门,就别说跟我了。你们其实并不了解他。他是射手座,射手座的人,温和都是假的。他现在在监狱里脾气好吗?是不是在里边就不能这样了?”
小珂含混地说:“啊,他,他不这样了。”
季文竹顿了一下,又问:“他,他在里边好吗,身体没病吧?”
小珂没答,她反问:“你还想他吗,你对他,还有感情吗?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季文竹低头,说了句:“其实挺想的……”只一句,她的眼泪终于垂落下来,停住话头忍了半天,忍住了那声哽咽:“他,他这人,挺倒霉的……”
小珂说:“刘川这人,确实有很多毛病,可他非常非常爱你,他想让你去看看他,你能抽时间去一次吗?”
季文竹泪如雨下,哽咽难止,她用手绢擦着眼泪跑进了卫生间,她在卫生间洗了洗脸——眼泪把她脸上的妆都弄脏了。小珂走到卫生间的门口,看着镜中季文竹的面孔,那面孔上的表情亦醉亦悲,大概从未有过这样憔悴。但季文竹的语调已恢复了镇定,她用哀伤的,但也是明确的声音,婉言拒绝了小珂。
季文竹:“他毕竟对我不错,他的影子总在我脑子里,可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我必须忘了他。见了他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所以真的很抱歉,我不能去。”
小珂一动不动地听着,她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第十九集(6)
钟天水办公室白天
庞建东夹着一打文件走进钟天水办公室时,钟天水正送小珂从屋里出来。庞建东听见钟天水说道:“……过一阵等我抽出时间来,你带我去找找她,咱们再做做她的工作,还是争取她来一趟的好。为这事儿我还专门请示了一下强副监狱长,强副监狱长同意,只要她能来,会见可以不安排在会见楼里,可以让他们到团聚楼见面去。由我们一监区出钱,让季文竹和刘川一块儿吃顿饭,这样气氛好些。现在关键是怎么能动员她过来。”
小珂点点头,看了庞建东一眼,没说什么,告辞走了。
庞建东这才走进屋去。
公共汽车站晚上
庞建东与小珂下班回家,两人并排站在车站等车。
依然是庞建东首先打破沉默,他目视前方,声音沉闷地说道:“季文竹那儿,要不要我去试试?”
庞建东主动请缨,本来是件好事,但小珂半天都没吭声。
庞建东猜到她的疑虑,闷声闷气地说:“季文竹说得没错,她跟刘川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她跟我,就更是过去的事了。对他们当演员的人来说,天天都在演戏,生活中的爱情,已经刺激不了她了。”
小珂:“既然爱情已经刺激不了她了,那你还去干吗?你去告诉她刘川爱她,还有什么用吗?”
庞建东也不知道他去了还有什么用,但他说:“刘川是我们分监区的犯人,我只想为分监区做点工作。如此而已。”
少顷,他又说:“我和季文竹,毕竟交过朋友,她也许会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给我一个面子吧。”
监狱外白天
一辆出租车驶抵监狱门口,庞建东和季文竹一同下车。钟天水和小珂迎上前去。
钟天水:“欢迎欢迎,来,这边请。”
庞建东为双方做了介绍:“这是我们一监区的钟监区长。这是季文竹。”
钟天水领着季文竹向监狱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给她胸口上挂了进门的牌子。
小珂走在后面,面无表情地向庞建东问道:“你是怎么说服她来的?”
庞建东一脸严肃地想了一下,告诉小珂:“我对她说,你当初跟我分手我可以承受,可你现在和刘川分手,他无法承受!因为我和刘川过去的个性完全不同,因为我和刘川现在的处境,也完全不同。”
监狱团聚楼白天
在团聚楼的一个房间里,老钟向季文竹介绍了刘川的情况和刘川这一年多来的心情。也对季文竹见了刘川之后该说些什么,做了必要的交代。
钟天水:“刘川的大体情况就是这样,你这次能来真是太好了,对稳定他的情绪一定大有好处。不过咱们得说好,你无论如何不能再说那些什么过去的事啦,什么吹了断了之类的话了,你是来跟他叙旧的,不是来跟他分手的。他现在急需对未来的生活建立信心,建立幻想,你要给他这个信心,给他这个幻想,你看好不好?”
见季文竹没表态,老钟又说:“我不是强迫你和刘川一定要继续保持关系,我不是要你做出任何承诺,我只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做做刘川的思想工作。”
季文竹这才点头:“好吧,我配合。”
团聚楼的另一个房间白天
季文竹和刘川的见面,果然没有放在探视室隔着玻璃进行,而是破例安排到团聚楼的一间房子里,还为他们安排了两荤一素、三菜一汤的一顿午饭。
刘川被庞建东带进这间屋子时,季文竹已在桌前等他,庞建东见他们目光相视,便无声地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刘川和季文竹两个人,当刘川的一颗眼泪急速滚落的时候,季文竹的眼圈也倏地红了。
一个民警送菜进来,见两人都站着,便说:“坐吧,坐吧,看看我们这儿的菜味道怎么样。”
房间外白天
钟天水、庞建东和小珂都在走廊里,默默地等着会见结束。钟天水抽着烟,庞建东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小珂看着一个团聚楼的民警又送了一盆汤进去,等这个民警出来,钟天水问:“怎么样呀他们谈的?”
民警:“两人都没怎么吃。”
小珂问:“刘川……高兴吗?”
民警:“咳,不像个大小伙子,光掉眼泪了。”
钟天水问:“季文竹呢?”
民警:“也跟着哭,不过好点。我看现在主要是她在说话。”
小珂:“说什么?”
民警:“说他们以前的事吧,我没盯着听。”
他们几人一问一答,只有庞建东闷声不语。
房间内白天
两个小时之后,钟天水看看表,又看看庞建东和小珂,然后三人一起走进房间,意味着会见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刘川和季文竹都站起来了,刘川拘谨无话,季文竹则大方得体地对钟天水和监狱领导表示了感谢,把场面上的客套表达得恰如其分。
季文竹:“啊,谢谢监区长,谢谢你们了,也请你们替我谢谢监狱领导。刘川在这儿,还要麻烦你们多照顾他。”
钟天水说:“不用谢,不用客气。”又叫刘川,“刘川。”
刘川答:“到。”
钟天水:“吃好了吗?”
刘川:“是。”
钟天水:“那今天就到这儿吧。”
刘川:“是。”
刘川的站姿和口气,都规矩极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季文竹无论怎样都想像不到刘川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第十九集(7)
监狱大院白天
庞建东押着刘川从团聚楼向一监区走去。刘川的脸上,沉浸在幸福的遐想中。
庞建东跟在刘川身后,依然严肃不苟地沉默着。监狱外白天
小珂送季文竹走出监狱,季文竹犹豫了一下,对小珂说道:“刘川在这儿,麻烦你们多照顾他,我今年要接的戏比较多,可能没机会再来看他了。”
小珂说:“你今天能来看他,配合我们做工作,我们已经很感谢了。刘川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对未来有个期待,你能给他这个期待,他就有目标了。一个对未来有期待、有目标的人,就不会破罐破摔了。”
季文竹沉默片刻,说:“今天,刘川问我还喜欢不喜欢他,我做了肯定的回答。他问我等他出去以后还找不找他,我也做了肯定的回答。但你知道,他要在这里生活五年,这当中我和他都会有很多变化。我从不习惯对未来、对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做出任何承诺,其实我承诺了也没用,一切都会变。我今天之所以来,也是为了让刘川心里能好受些,让他别太孤独。我既然来了,当然要按你们的要求,不说让他失望的话,不说影响他情绪的话。但我必须要说明一下,你们心里得有数,我实际上是不可能对他做出任何承诺的。”
小珂愣了半晌,才说:“我懂,我知道。”
小珂一直陪季文竹走到路口,季文竹叫住一辆出租汽车,上车前季文竹又对小珂说:“也许,我有空还会来看他的,只要你们需要,或者我会给他写信或者寄点东西什么的。你们这儿让寄东西吗?”
小珂简短地回答:“让。”
季文竹:“好,再见。”
小珂看着季文竹钻进汽车,车开走了。
钟天水办公室晚上
一个队长把刘川带到钟天水的办公室里,然后退了出去。
钟天水让刘川坐下,问他:“今天上午见了季文竹,谈得怎么样啊你们?”
这话居然把刘川问得脸上现出了几分羞涩。钟天水心中暗喜,这种羞涩是刘川入狱之后从未有的,羞涩说明他有了一个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有了正常人的荣辱与遐想。
刘川说:“挺好的。”
“别挺好不挺好的。”老钟笑笑,“到底谈些什么,把你们的隐私跟我说说。”
刘川说:“她让我好好服从领导,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早点出去。”
钟天水说:“没说别的?”
刘川说:“没说别的。”
钟天水说:“你们卿卿我我说了两个小时,连饭菜都没吃几口就说了这么两句?你撒谎都撒不圆呢。噢,她一上来就这么教育你,教育你你就听?我才不信呢。那这些话我也说过,你怎么就不听啊?”
刘川说:“我听啊。”
钟天水说:“监狱给你们这个团聚的机会,是让你们好好叙叙旧,谈谈未来,我就不信你们谈情说爱的话一句没有。啊?有没有!”
刘川抿嘴笑:“……有啊。”
钟天水:“怎么说的?”
刘川:“我问她……问她还喜欢我吗?”
钟天水:“她说什么?”
刘川:“她说喜欢。”
钟天水:“啊,喜欢。还说什么?”
刘川:“我问她……我说我以后出去了,还找得着你吗?”
钟天水:“她说什么?”
刘川:“她说找得着。”
钟天水:“意思是,她还等你,是吧?”
刘川腼腆地笑:“可能吧。”
钟天水也笑,笑得很慈祥。他看着刘川终于红润起来的脸色,说:“好,那就好。”
《阳光像花一样绽放》第二十集
监区、车间、工地清晨、白天、晚上
在与季文竹会见之后,刘川的改造情绪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每天起床、叠被子到洗脸,他的动作都变得麻利认真,一丝不苟。吃饭也吃得香了。白天,他积极出工,参加学习时积极发言,还积极参加分监区组织的各种活动,队长们无论对他说什么,他都能做出合乎标准的回答。分监区的队长们对刘川的表情也都好起来了,对刘川的变化无不感到惊喜和欣慰。
干警食堂白天
监狱长邓铁山的桌子上,坐着钟天水、冯瑞龙和其他分监区的两位民警。冯瑞龙正说到刘川。
冯瑞龙:“……连我们庞建东都认为刘川从集训队出来以后的改造结果,确实是非常显著的。刘川重新取得计分许可证的第一个月,就成为当月我们分监区五位保持零扣分记录的优胜者之一。上个月又是零扣分。连续两个月零扣分的人,在我们三分监区不是很常见。现在我也不再兼任刘川的责任民警了,庞建东一直是管四班的,所以刘川还是让他管。”
邓铁山频频点头,钟天水说:“哎,你们分监区的卫生员叫什么来着,王卫强,他的刑期不是快满了吗?”
冯瑞龙:“对,王卫强已经调到出监教育中队学习去了,我们这儿卫生员还没定谁接呢。”
钟天水建议:“刘川怎么样?虽然他是刚开始进步,但要是选他接替卫生员这个职位的话,对激励他的改造热情,巩固前一段进步的成果,肯定有效。”
冯瑞龙:“哎,这倒是个好办法,可刘川的积分毕竟还不够,我怕大家的意见可能会不统一吧……”
钟天水:“你做做工作。当卫生员有加分,刘川要是干好了,他的积分不是能上得快点吗。”
冯瑞龙:“好,我回去在分监区会上提出来。”
另外两位同桌吃饭的民警插进来向邓铁山汇报他们的事情:“邓监,李大中送到滨河医院去了,做胸部造影才知道这小子是吞了五根缝衣针,其中有一根刺穿了纵隔,离心脏只差这么一点了。所以医院马上做了开胸手术,还好这家伙的命算是保住了……”
在两民警汇报时,冯瑞龙自己想着刘川当卫生员的事,顾自揣摩……
监狱办公楼白天
庞建东在政治处办完事出来,在走廊里碰上了小珂。
小珂:“哎,建东,你干吗来了?”
庞建东:“到政治处交个表。你干吗呢?”
小珂:“上班啊。”又说,“哎,听说你又当四班的管号民警了,那内勤你还兼吗?”
庞建东:“不兼了,怎么了?”
小珂:“没怎么,哎,我发现有一套丛书挺好的,你可以看看,要是你下面哪个犯人需要,你可以给他看看。”
庞建东:“丛书,什么丛书?”
小珂:“心理学方面的。”
她一边说一边跑回办公室,拿了那套书出来,庞建东一本一本地看了看书名:《走出抑郁》《战服焦虑》《克服恐慌》《抚平创伤》等等。三分监区白天
冯瑞龙把钟天水的建议在分监区干警内部的工作会议上,用自己的话说了。
冯瑞龙:“大家看看,对卫生员人选这件事,有什么意见。”
冯瑞龙问完,半天没人吭声,一位民警打破沉默,说:“刘川这人本质不坏,罪行又比较轻,过去又是大学生,文化高,身体好,目前的改造表现比较突出,连续两个月保持零扣分水平,现在处遇等级也从普管升到了二级宽管,担任卫生员应该可以吧。”
另一位民警附和:“对,我也同意。”
但另一位民警发出反对的声音:“刘川并没有多少医疗保健知识,让他当卫生员还得先送到监狱医院,至少培训两周。而且刘川虽然现在表现不错,但毕竟时间还短了点,以前无论在入监教育分监区还是在三分监区,都是出名的反改造尖子,入监不到一年多时间就进了两次反省队和一次集训队。所以一下就让他当卫生员好不好?”
反对的声音也同样有人附议:“对呀,如果放着那么多长期表现不错的犯人不用,恐怕其他犯人会觉得不公平。”
在赞成者与反对者之外,还有民警采取了“弃权”的态度,对用不用刘川不予置评,比如庞建东,听着大家的争论,闷着头不发表态度。
冯瑞龙问:“小庞,你现在是刘川的管号民警了,你什么意见呀?”
庞建东仿佛不想多说似的:“听领导的吧,领导怎么定都行。”
冯瑞龙说:“领导意见是领导意见,我是问你的意见。”
庞建东犹豫片刻,说:“要是怕犯人不服,那也可以事先听听犯人意见,搞一次民主测评不就完了。”
好几个队长附和道:“这倒是个办法,可以在犯人当中先选一下。”
冯瑞龙听了,没马上表态,但心里想,这倒也行。
四班监号晚上
犯人们排队站立,听庞建东讲解填写选票的要求。
庞建东:“……在各班报名的基础上,分监区先选出了几个卫生员的候选人,今天要放到各班搞无记名的‘民主测验’,然后再由分监区确定。大家看一下,这个表格上已经写了五个候选人的名字,同意的可以打勾,不同意的可以打叉,弃权的画个圆圈。注意,每张选票只能画一个符号……”
第二十集(2)
各班监号白天
一个队长带着一名犯人,端着投票箱到各班让犯人们投票。
三分监区办公室白天
两个犯人已把选票从投票箱里倒出来,另几个犯人开始统计选票。
商场白天
小珂走进一家商场,走到保健品柜台,她向营业员问着什么,营业员向她推荐了几种保健药,小珂看着其中一瓶深海鱼油的说明,然后又向营业员详细询问……
邮局白天
小珂在邮局填写着汇款单,在汇款人一栏内,她工整地写下 “季文竹”三个字。
钟天水办公室白天
冯瑞龙拿着一大把选票走进屋子。
冯瑞龙说:“钟大,你交我办的那事有点麻烦,我得跟你汇报两句。”
钟天水说:“哪事?”
冯瑞龙说:“让刘川当卫生员那事,我们本着狱务公开的原则搞了个民主测评,看来这锅饭没有煮好,有点夹生。其实当初分监区,定了也就定了,可现在既然搞了,这测评结果完全不管恐怕也不好。”
钟天水:“怎么夹生了?”
冯瑞龙:“五个候选人,刘川只得了个第四,还好没有垫底。哪怕他评个第三呢,也算居中,我们也好说话。卫生员虽然是为大家服务的差事,可一来这是个受信任的标志,二来每天可以加分,三来多少有点权吧,犯人生病,一般都是先找卫生员求医索药,黄连素去痛片之类的,卫生员要不积极找管药的队长争取,想要的药也不一定合适。病大一点要去医院的,找队长开‘求医条’也少不了卫生员帮忙,犯人们都怕找个服务态度不好的,将来自己万一生病了不方便,所以比选班长还重视呢。”
钟天水说:“民主测评是好事,今后逐步推行狱务公开,班组长和杂务这些职务都应当让犯人先评比一下,然后再报监区审批,这样多少可以避免牢头狱霸的现象。今年春节犯人回家探亲的工作,我看除了按分数排名之外,也可以再让犯人评比一下。”
冯瑞龙听老钟这么一说,心里立刻安定下来,问了句:“那这卫生员我们就按名次定了?”
钟天水点头:“行。”但又问:“哎,刘川排到第四,同意他的和不同意他的,都有什么具体理由啊。”
冯瑞龙来找老钟,就怕老钟细问,所以把犯人们填的评议表都带在手上,现在正好摊给老钟浏览,他说:“同意他的,主要说他进步快,又有文化。还有—个原因犯人们虽然没写,但我们心里有数,我们分监区不少犯人挺烦孙鹏的,因为孙鹏在犯人中比较蛮横,刘川过去不是打过孙鹏吗,有的犯人觉得解气,挺佩服刘川,为这事就投了刘川一票。”
老钟:“反对的呢?”
冯瑞龙:“反对刘川的,主要是说他架子大,不理人,不关心集体的事,平时好人好事做得不多。虽然没干什么扣分的事,但加分的事干的也不多。”
老钟沉吟了一下,说:“唔,你别说,犯人们看问题还是挺准的。”又说,“刘川没当上卫生员,而且是被评下来的,情绪肯定会受影响,犯人当中风言风语的也不少了。你告诉四班的责任民警,要多注意他的动态。防止他的表现再有什么反复。”
冯瑞龙说:“行,现在四班的责任民警是庞建东。”
菜地白天
四班的犯人在菜地里干活,陈佑成凑近刘川,低声嘀咕:“哎,你知道咱们班都谁投你的反对票了吗?班长,还有孙鹏,都给你画了叉。你说要是选了你,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四班的人呀。李京虽然投了你一票,可你一没选上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早就知道刘川没戏,我投他一票也是白投,还他妈浪费了我一次民主权利,你说李京这小子缺不缺德……”
刘川听着陈佑成的唠叨,嘴上虽然没有说话,但能看出来心里有些生气。
三分监区白天
刘川随四班列队回到分监区,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挂着不快。
犯人们回到监号,大家都洗脸去了,刘川坐在凳子上,不言不语,还在生闷气。
庞建东走进来,刘川和另两位没洗脸的犯人站了起来,庞建东给了刘川—套丛书,说:“刘川,我给你找了—套书,你没事看看。”
刘川接了书:“谢谢庞队长。”
庞建东又拿出一个药瓶,严肃地说:“这是你女朋友季文竹给你寄的东西,还有二百块钱,钱已经人账了。这收据你拿好了。”
也许只有刘川和庞建东自己,才能心照不宣地听出这份严肃中饱含的别扭,听出“你女朋友季文竹”这几个字,说得多么拗口。但刘川已经按捺不住喜形于色,脸上的阴云为之一扫,他惊喜地说:“我女朋友?i身j谢庞队长。”
然后,他双手接了那瓶鱼油,和一张二百元钱的收据。
庞建东依然严肃,又说:“以后,别让你的女朋友再寄东西了,更不能寄药品和补品。你现在反正也有钱了,缺什么东西,可以在采买日到超市去买,超市没货又确实需要的,可以报分监区批准,替你到外面去买。这瓶鱼油咱们监区还专门请示了监狱的狱政科和生活卫生科,特别批准同意你收的,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刘川说:“是。”
第二十集(3)
庞建东走了,刘川才急急地看那瓶深海鱼油。鱼油的包装盒里,还塞了一张用电脑打出来的字条,李京过来,很内行地说:“鱼油,这是好东西。我在外面老吃。哎这种鱼油怎么是这样的,我还真没见过。我看看我看看……”李京接过那张字条,问:“这是你女朋友给你写的?”李京随即念出声来:“据美国哈佛大学安德鲁。斯托尔教授主持的试验证实,鱼油中富含的鱼类脂肪酸可以提高神经递质水平,并对细胞外膜产生激活作用,有利于提高人的情绪,缓解抑郁。对狂躁型抑郁症状尤为有效。”
李京笑道:“哎哟,你女朋友还真懂不少科学知识。”李京又指指桌上庞建东带给他的那几本书,正是小珂交给庞建东的那套心理学方面的丛书,《走出抑郁》、《克服恐慌》、《战胜焦虑》、《抚平创伤》等等,李京说:“这也是你女朋友寄给你的吗?噢,我知道了,你就是为了这个女朋友才和人拼命才折进来的吧,你女朋友肯定觉得你这人,有点狂躁症,所以让你吃这玩意儿,靠谱!”
刘川拿着那瓶鱼油,脸上暗含微笑,他不管李京说些什么,心里充满着幸福的感觉。
公共汽车站晚上
小珂和庞建东并排站在车站等车,和往常一样,他们彼此默然无语。
冯瑞龙也下班过来在此等车,看到小珂,说:“小珂,下班啦。上次你帮着我们找刘川的女朋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哪。刘川现在变化可大呢。昨天他女朋友还给他寄了瓶鱼油和二百块钱。刘川高兴坏了,今天一早就报名参加了人大法律系的本科函授。因为他知道有个人在牵挂他惦记他,所以心情立马就不一样了。哎,真的,谢谢你啊。”
小珂淡淡地:“刘川的女朋友是你们中队庞建东请来的,你谢他就行。”
冯瑞龙第一次听说似的:“小庞请来的,是吗?”
这时车子进站,庞建东什么都没说,板着脸率先上了车。
小珂家晚上
小珂在灯下织一条毛裤,她的母亲从旁指教着她的针法。
三分监区白天
犯人们从队长手里取了各自的邮包,面含期待地匆匆走回各自的监号。
刘川打开自己的邮包,一条毛裤和几双袜子露了出来。刘川看邮包上的寄件人姓名,季文竹三个字就像一道阳光,在他心头温暖地划过。
车间白天
刘川坐在长长的一排犯人当中,神态专注,动作麻利地折着页子。
车间白天
刘川在打包机前操作着机器,动作熟练而快捷。
食堂白天
刘川和陈佑成、孙鹏等人在食堂干活,清理着食堂后面的地沟。他们把从地沟里清出渣滓装进一辆从社会上租来的污水车里。车子陕装满时监工的民警带车主走进食堂结账去了,孙鹏看见司机把抽了半截的一根香烟扔了,连忙弯腰捡了起来。然后走到司机面前,说道:“师傅,借火用用。”
司机大概是头一次进监狱揽活儿,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下,掏出一只打火机,孙鹏接了点上烟,狠狠抽了两口。司机问:“你们这儿平时不让抽烟吧?”
孙鹏答:“不让,别说我们,连警察都不能在监区里抽烟。”
两人还想聊下去,监工的队长和车主出来了,孙鹏赶紧扔了烟头,把打火机顺手塞进裤兜里。车主喊司机:“小王,走了。”司机也没顾上要回打火机,匆匆上车把车发动起来。
车开走了,陈佑成踱过来,看了看地上的烟头,又看了看孙鹏的背影。
监号晚上
睡前自由活动时间,刘川在监号里读着法律教材,孙鹏和李京在互相吹牛。
孙鹏:“我过去,一天至少一盒半,我这一年多没抽烟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李京:“你不怕陈佑成给你揭发出去,那小子嘴特烂。”
孙鹏:“陈佑成跟我没的说,我们俩吃喝不分。你放心,这种事,哥们儿绝对玩儿的好,不会现。现了咱也有办法铲事儿,你放心。”
李京:“哎,今儿抽的什么烟。”
孙鹏:“好像是中南海吧,我过去在外面就抽中南海。哎,你在外面都抽什么烟?”
李京:“我抽洋烟,一般抽三五,万宝路我只抽短的。”
孙鹏:“那你一个月光抽烟就得多少钱?”
李京:“多了去了。别说在外面,我在这儿一个月采买光买零食就得花小二百。烟抽不着了还不多吃点。”
孙鹏:“你过去不管怎么着自己开公司做生意,多少有点家底。我看你和陈佑成他们每个月的采买都把限额用光。买香皂、内衣什么的,还都是高级的,嘴里的零食没一天断顿。咱们班除了刘川,就我最穷,我吃不上零食,就老想着抽烟。”
李京:“你抽那么两口就过瘾了?”
孙鹏:“咳,舒服—会儿是—会儿。”
李京:“我要像刘川那样,这么多天一分钱不花,我得憋死。”
刘川只顾看书,没有理会他们的交谈。班长他们端着脸盆走进监号,孙鹏李京也中止了交谈。
第二十集(4)
监筒白天
刘川走到民警约谈箱前,往里投了一个条子。
管教办公室白天
庞建东叫来刘川与他谈话。
庞建东:“你在民警约谈箱里投了条子,你想谈什么?”
刘川:“我想请求分监区允许,让我把我账上的五百块钱全部取出来。”
庞建东:“噢,全取出来,取出来干什么?”
刘川:“我想请哪位队长帮我在外面的花店里,买二十三只玫瑰花。下下个月,就是我女朋友的生日了,我想分监区能不能帮我找个递送公司,在她生日那天把二十三只玫瑰送到她家去。这事我不知道分监区同不同意,要不要请示上面,请示上面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所以这个要求,我得提前提出来。”
庞建东脸色难看,但他语调克制,保持了平静:“刘川,你的这个要求我不能同意,监狱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从来都是亲友给服刑人员寄钱,从没发生过从里边寄钱给外面的事。托我们买礼物送给自己的……女朋友,更是从无先例的事!也违反了监狱干警‘九不准’的规定。‘九不准’当中的第七条就是:不准私自为罪犯传递信件或物品。”见刘川情绪沮丧,庞建东放缓了口气又说:“你这份心意,我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代你转告给……你的女朋友,但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你不是在学法律函授吗,总要买点书吧。考下一门单科能加二百分呢,你现在折页子的出活儿率是全分监区第一了,最近加分挺多吧?攒够了分争取减刑,早点出去比什么不强?”
刘川闷了—会儿,情绪低落地答道:“是。”
车间
白天
刘川坐在一排犯人当中,全神贯注地折着页子。
分监区晚上
冯瑞龙在全体犯人的生产小结会上讲话:“咱们分监区的出工率,劳动生产率、成品率还要继续保持。六班总结的一句话我看很好,叫做:过去干活出于无奈,现在干活总想比赛。这句话讲得很生动。其他班是不是也有这种心情,自己也可以总结总结。现在,我宣布本期生产评比前十名的人员名次:第一名,刘川;第二名,马进行;第三名,殷宝全;第四名,钱铭;第五名,梁栋;第六名……”
刘川在队列中听着,表情平静,并不怎么开心。
监号晚上
散会后,犯人们回到监号,梁栋与端着脸盆出去的刘川迎面走过,笑着说了句:“祝贺你啊刘川?(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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