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教师 第 5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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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倒大可不必。”沈伟露出了哭相,今天这顿还得应付,“我去田里摘几个青辣椒,腌一碗吧?”

    “谁稀罕你的青辣椒!这样吧,为了我们的友谊,我们玩玩,煮点稀饭算啦!——你真不该上什么师专的!”

    沈伟真想臭骂他一顿,他克制着自己。把那六根灯芯的煤油炉点燃,周乐又取笑了一番。

    喝了稀饭,天就完全黑尽了。周乐翻找了半天,一摞一摞的书报中,竟找不到一本画报或连环画之类,只好发一通牢骚,骂一阵书呆子后,上床躺下。躺在床上,又叫:“这该死的木板床,今夜要硌死人!书呆子……”

    一会儿也就传出了鼾声。沈伟不做声,他觉得他不该恨周乐,但恨谁呢?他苦苦一笑,就坐在办公桌前看书,一看就看到凌晨四点。哪怕后来头昏昏的,他也不想睡。

    他有个怪毛病,屋里有了人就不容易读书写字,若两个人一铺,不到那人起床,他难以入眠。王歇曾笑他:“将来娶个花枝招展的老婆,你得夜夜失眠咯。”

    沈伟刚觉得要睡着了,周乐就把他拉了起来。

    正文第二十章醉花阴

    M县和N县在清江两岸,呈带状错落分布,有时将右是M县,江阴却是N县,有时又反过来。M县的X镇、Y镇,N县的Z镇同在清江南岸,两两相距十四五里。虽然隔得近,因逾了县份,平时工作忙,互相交往少。

    一踏进异县的土地,感觉就有些新鲜。说说笑笑,指指点点,二人早已来到Z镇。这Z镇,原是N县一个区直所在地,也是一个相对繁华的乡场。但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不能吸引出过远门的沈伟和周乐,他们主要想领略一下风情、人物。

    小镇供销社只有百货、副食、收购三个门市部。乡下小镇,在这三个门市中,除偶尔收购门市人多点外,平时就数副食门市闹热。

    还在收购门市外面就听见副食门市部里面有人高声叫骂。这种地方,虽不兴讨价还价,为斤两、为成色、更为家长里短,一天到晚就总是这么吵吵嚷嚷的,甚至遇无赖大打出手也难说。

    周乐和沈伟蹽腿快步走进去。嗨,人真不少!营业员好像是个女的,穿着花衬衣,忙得很。听出来的人说,今天到了煤油,只两千斤,不抢着买,兴许中午过后就没了。——好些地方还没有电灯,有电的地方也不稳定,大家都恨死了电霸,只有多预备点煤油。

    他们不卖煤油,就转到百货门市这边来。这里很冷清。也是一个女营业员,二十来岁,眉清目秀,正伏在柜台上看《故事会》,见有人来,抬了下头,又埋头看。

    二人有些无趣,便佯装看货,这些货他们都无心买。这里有的,X镇几乎都有。过了一会儿,营业员抬起头来,大惑不解的看了看二人,轻声问道:“买点什么,你们?”

    “是呀,买点什么,沈伟?”周乐做了个鬼脸,灵机一动,“买本材料纸。”

    “我也买一本。”沈伟跟着说。

    女营业员又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们一眼,轻轻一笑,说:“材料纸,在那边。”手朝旁边的副食门市部指了一下。

    “咦!材料纸怎么在副食门市部?”周乐有些奇怪。

    “没有图书门市,代卖的。”

    沈伟无话找话:“那边怎么那么多人?”

    回答是漫不经心的:“呆久了,都想来凑凑热闹呗,又来了点煤油,有电灯的也要来买,真是的!”

    “可惜,我们没带油壶。”周乐好像后悔不跌。

    “呵呵,你们是M县的吧?”营业员站起来,把《故事会》放进柜台里,来了兴趣,“你们不像买煤油的。”

    “此话怎讲?”沈伟也来了兴趣。

    “你们看呢?”说完,一个人嗤嗤的笑,定定的朝他们看着。

    听她这样说,沈伟和周乐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话。

    周乐蓄的是披肩长发,盖住了耳门,下唇留一绺胡须,两寸多长,三接头的皮鞋直晃眼。

    沈伟穿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没扣严实,露出了蓝色腈纶背心,藏青色纯纶直筒裤,回力球鞋,大背头,清瘦的面容,高挑的个儿……

    沈伟的上海牌和周乐的双簧进口手表也似乎显示着什么,还有周乐身上的香水味儿和沈伟身上的书卷气……

    “看来,还是女同志细致,眼光敏锐,哈哈!不过,你能说说我俩是干什么的吗?”周乐不无得意的问。

    “你们N县跟我们那边不一样,站柜台的尽是女同志。”沈伟发表感叹。

    “哦,你们到底是M县的,稀客,稀客!买点什么?我们这边顶班的都是女孩子,男孩嘛,有本事的自谋职业吧。嘻嘻!”又看着周乐说,“我猜你是顶班的,呵呵。”

    “但是,女孩终归是人家屋里的客,儿子才是父母的终身之考吧。”沈伟还在思考刚才的问题。

    “谁说不是?但是,找着了工作,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好了。我觉得个人问题复杂得很。为了照顾父母,我找的那位就对不住人……”那女营业员有些伤感,坦率的令二位诧异。

    “看不出,小女孩儿也有烦心事儿!”周乐好像有些得意。

    副食门市的人少些了,有人吵,说同志走了后门,两千斤煤油只一个钟头就光了。沈伟拉一下周乐:“过去看看。”又问营业员道,“那边的同志姓——”

    “章雪!”

    章雪看来忙吃亏了,正在用花手帕揩汗。她看了看来客,不认识,当然也不便招呼了,只微露皓齿浅笑了一下。章雪比刚才那位显得更年轻,流露出一种少女特有的天真浪漫气儿。身材苗条而不失丰满。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生的顾盼传神。这眼睛,容不得你不多看一眼。

    周乐用右手中指搕搕柜台:“有什么好烟?拿一包。”

    “好的。”章雪声音又甜润又清晰,“贵唠,带嘴,几包?”同时飞快的闪了沈伟一眼。

    “我也来一包。”沈伟好像不情愿。

    “有啤酒吗?”周乐又搕了搕柜台,货架上没有。

    “有菠萝酒和葡萄酒,要不?”章雪紧紧盯住这两位显然肯花钱的顾客,服务态度非常好。

    又急匆匆来了几个赶场的,章雪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任他们直叫:“同志,打两斤煤油”、“章同志,还有没有?”

    “那——将就吧,到乡随俗!”周乐用原谅包涵的口吻说。

    沈伟连忙去看章雪,以为她要发怒的,她脸上却没有丝毫发怒的表示。

    拿了葡萄酒,章雪又给他们清洗了两个杯子。看着他们一人喝了一杯,便问沈伟:“我这里有新到的雪糕,要不要?”她估摸着这下该这位掏腰包了。沈伟略显抑郁的表情,清高飘逸的风度令她有点着迷,露出满脸喜色,带起一片春风。

    “你姓章?在这里几年了?”沈伟买了雪糕,掏钱时问道。

    “是的。白水杜章。刚刚名落孙山,嘻嘻!”

    “嗨嗨!可惜了!那你为什么不打补习?”周乐朝嘴里塞了块雪糕,他觉得只要补习,终归是能考上的。

    “顶班呗,说实在的,也没那个命!”章雪脸微微红了一下,“说不清楚,原因很复杂。”

    沈伟喝干了杯中的酒,又问道:“刚才那位同志姓啥?”

    “那位,哪位呀?”

    “百货门市的。”周乐抢着回答。

    “哦。你们看来是新客。她姓沈,叫沈洁,有对象了。”章雪好像有如释重负之感。

    “她男朋友在干什么?”周乐穷追不舍。这时,他抽出一只烟,在柜台上顿一顿,“来盒火柴。”他在用火柴而不用打火机这一点上,与沈伟英雄所见略同,认为用火柴点烟有风度些。

    章雪转过身去拿火柴,沈伟盯住她那婀娜的腰肢和浑圆的肩胛一眨不眨,熟透了呀!胸中潮水泛滥。

    “也在这里,收购门市的,到县里交货去了。”章雪边拿火柴边说。

    “嗨!我还以为是煤炭工人呢!”周乐笑着说,“那女孩真有意思。”

    “人各有志……”沈伟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你们是M县的吧?”章雪扑闪着大眼睛,笑吟吟的问。

    沈伟、周乐同时点头。酒、雪糕都完了。

    “还要不要?你们对啤酒有兴趣,下次来,保证供应。”章雪还是好奇的看着他们,左手和右手抓在一起,抚弄着。

    “但愿下次还能遇见你!”沈伟道出了心里话。

    中午饭的铃声响了。不觉中,沈伟与章雪目光对视了一瞬,电光石火,又都连忙避开。沈伟道了声“谢谢”,与周乐走出大门。出得门来,又与锁了门向食堂走的沈洁打了一声招呼。本来他们还想逛逛,但看见大都在午休,也没好去处逗留,只好再看一眼章雪锁门的背影,准备走。这时,章雪转跟身来,甜甜的笑看了他们一眼。鸭蛋脸红得像初春绽开的桃花,大眼睛扑闪着,眼睫毛好长……

    等章雪终于进了食堂,沈伟和周乐才恋恋不舍的离开M县Z镇。

    正文第二十一章和校长拗上了(1)

    周乐不愧是消息灵通人士。秋季快开学的时候,他给沈伟捎了一个纸条。大意是说,要注意一下,姓文的校长在局里告了你的状。校长为什么要告呢?又能告些什么呢?

    沈伟很快想到了暑假前的一件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沈伟等三个老师带的这届初三,升学考试成绩较好。随说没有多少高分,但就上各分数段的人数比例来看,在全县名列前茅。他班上三十五个学生,除了两个男生一个女生没有考取,但也数得出许许多多的原因来,其他的,都有书读。

    评卷回来,沈伟好不高兴——他本来就是个性格外向的人,当着来问情况的家长、学生以及本校的老师,都说这次考得很好,估计在全县数一数二。

    文校长好像被人搁在一边了,心里很不好受:正式通知还没下来,你呈个什么能?即使占了一名二名,又有什么了不起!

    放暑假那天,文校长集合全校学生讲话。他说了一些对不起已经毕业的同学,工作没有做好,关心不够等年年说过的话,又总结了一番本学期学校方方面面的工作,取得的成绩,存在的不足……着重表扬了尤先存和几位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老教师,强调说尤先存老师为本届初三班吃了苦……

    这时,沈伟正在寝室里与尤先存下棋,听见表扬尤先存而没有自己,他有些奇怪,虽说平时与校长总是疙疙瘩瘩的,但公是公私是私嘛。谁都明白,初三班的工作,尤先存没他这个班主任做的多,尤先存只的的确确把他的课带好了。

    沈伟是一个个性极强而又倔强易冲动的人。不被人理解,他难以接受,鉄的事实,人家不承认,他更是怒火中烧。他想站出来顶牛,但转而一想,可能校长在后面要专门讲一下自己呢,何必心急,且听校长讲下去。

    校长讲了成绩,接着讲问题,声音很大:“毕业班少数同学,还有其他班几个爱出风头的同学,近来经常在学校内外吹牛,什么初三考了全县第一等等,好不害臊!谁给你说的?莫讲你们这个班考不上全县一二名,即或瞎猫碰上死老鼠碰巧撞上了,骄傲什么?翘什么狗尾巴!功过是非,群众自有公论,领导自有公论!哪几个一天瞎煽的,你出来说说看!哪个?哪个?哪个说的考全县第一?”

    最后几句简直在喊,像泼妇骂街样。沈伟的心里像万箭攒射般难受。这不是别人说的,是他,是他沈伟,文校长未必不知!考好了还要怄他妈的酸气,考不好是不是要天塌地陷!

    校长还在声色俱厉的喝问。杀鸡吓猴!分明是想当着学生的面耍一耍威风,也给他沈伟一点响动……

    一种正义感,一种受人凌辱而迸发的愤激之情驱使着沈伟,他迅速站了起来,冲到走廊上,厉声答道:“是我说的,是我说初三考一二名的!我这里有分数!”沈伟把一沓表册抖得哗啦啦响。

    文校长立即吼道:“我又没问你,你答的哪门子腔?”

    “学生是听我说的,我听不下去了!我还要说,坞堡寨初三班去年全县统考倒数第一,这次中考不是正数第一就是第二,怎么样?同学们回去可以大张旗鼓的宣传,如有虚假,我沈伟负责!”

    “你负个狗屁责!这里是你讲,还是我讲?要不,你来当校长!”

    “荒唐,无聊、无赖、无耻!你是谁,话都不许人说了?”沈伟扫了一眼满操场的学生,狠狠吐了一口,“当校长?哼!我没那闲工夫。天底下并不是只有哪一个人该当校长,能当校长!”

    初三班的学生渐渐骚动起来,他们想为班主任帮一把忙,但毕业证还没有发,不敢大闹。

    文校长歇斯底里的大叫:“沈伟!你今天不是校长,我有权命令你住嘴,有话我和你在局里去说!”

    沈伟显然被大大激怒了,不论什么时候,他是个不认输的角色。他也担心他一离开,一住口,那全无修养的校长又会在全校学生面前大放厥词。自己名节毁了是小事,不能让初三班的学生跟着受委屈。

    心里这样想着,“噔噔”几步就下了楼,站到初三班学生面前,对他们说:“校长刚才说了,我没有资格对全校学生讲话……你们,我是教了一学期的,我可以讲……鉴于校长如此专横,不讲道理,不近人情,不可理喻,”他挑衅似的看了校长一眼,“我号召你们,立即离开这里!毕业证我保证挨家挨户送到,通知书如果到学校来了,我也给你们送,谁也别想卡一个学生!大不了不教书了!好了!你们走——你们走!”右手劲挥。

    学生大都听班主任的话,何况初三的学生都人长树大知世事了,巴不得班主任许这个愿,“哦吙”一声就炸了营,其他班胆子大些的学生也跟着溜了。文校长气得直跺脚,手一挥:“放学!”就奔过来找沈伟吵架……

    由于王歇和程仝的极力推荐,一中和Y镇中学都想要沈伟。在局人事会议上,文校长表示:沈伟调走可以,坞堡寨也不想要他了,希望新调来的老师有他那样的本事,或稍逊一点,但一定要听话!只怕难服学生和家长的心……

    阎股长问文校长怎么不想要大学生了,文校长就把放暑假与沈伟吵架的事添盐加醋摆出来,请领导评理。最后丁局长拍板定案:坞堡寨只有三个初中班,分了专科生,已是破例,再永远也不要想了!既然沈伟如此放肆,什么地方也别想要,让他在坞堡寨多蹲几年,磨蚀一点傲气也好。

    文校长在县局告状没告状,沈伟不得而知,但从开学的第一次会上,他已敏感到文校长拗上他了。

    文校长在会上宣布,尤先存等原任初三的老师继续送初三,补一个语文(兼带政治)老师,尤先存任班主任。沈伟依然带小学低年级体育、初二物理,初一代数变成了初二几何,还有小学五年级常识。沈伟在会上提出,专科生面向初中,凭什么要他带小学的常识课?文校长爱搭理不搭理:我们这个学校不是叫坞堡寨初中,是带帽中小学,要服从一元化领导……课是县局分的,要闹,找局里,找丁局长去。

    有几位老师直劝沈伟:北京、上海不是有那么多特级教师吗?他们好像还是名牌大学出来的,也在教小学——教小学容易出成果,容易当模范教师……如果拿出上学期的劲头,不怕五年级常识考不好,体育课更不在话下!

    “放你们妈的狗屁!有种的,你们来试试!世界上的事情都让你们这班谄眉谄眼儿的人说绝了,杂种的!”沈伟在心里狠狠的骂。

    散会后,沈伟心烦意乱,漫无目的的在学校周围的小路上蹀躞。那即将坍塌的校舍,那油漆斑驳的字,衰草,残花,无不使他觉得痛苦。那若远若近的群堡,又使他遐想不已……他有些悔了,为什么要与校长斗狠呢?斗得赢吗?——后悔已经迟了!

    正文第二十二章和校长拗上了(2)

    秋季开学,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夏秋交令之际,人们往往忘了衣饰的变化,容易得一些湿热之病。这种病有时候不大好治,缠人!

    这几天,沈伟得了流感,躺倒了,他的心也碎了……

    他真切的意识到,命运之神在冥冥中跟他作对!他承认自己有很多弱点、缺点,但当初师专毕业时,领导完全可以根据他的学长,合理安排他的工作的。这也不说,毕竟在领导面前露了馅,让人家看透了,看穿了,看扁了;但共产党人是相信辩证法的,人,不会一成不变的,怎么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呢?怎么能用老眼光看人呢?

    春季这一学期,自己没有功劳有苦劳,鉄的事实俱在……得罪了校座,也是的,作为一校之长怎么能不管不顾了而尽泄私愤呢?那人仅凭一涌之气,为所欲为,报复的目的虽然达到了,可是学生也会毁了的呀!

    沈伟相信,如果让他继续带初三语文,或者初二初一语文,他也绝不会装孬种的,他是争强好胜的人!然而,命运……命运安排他带比代数还陌生的几何,这是把他往死胡同里推呀!罢!罢!罢!休!休!休!

    无能为力了——“万事不由人做主,一生自有命安排。”古老的警示语,也许不无道理。生不如死。有为不如无为……人类为什么要进化?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其乐也融融,没有痛苦,没有纷争……抗争不成,就听凭命运的排摆吧。唉;唉!

    ——万幸!感冒好了些。

    一日三餐,无所事事。

    过了一段时间,沈伟陡然惊怵,深觉不该放弃学业,函授还是要考的。他觉得无脸见人,除上几节课外,闭门不出。又啃开了枯燥乏味的《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

    心里有事,自学进度很缓慢。他强迫自己困在室内。本学期,因教师调动,寝室有多余的,尤先存搬走了,再说,他是班主任,学校也要照顾他。

    沈伟时时下决心:不出去,不能出去!坚持,再坚持!坚持就是胜利。棋不下了。球不打了。但效率明显不如上学期。整日愁苦伤感,脸烧头痛,想自己的出路。

    初二的几何课,虽说不算太难,但沈伟对它全然没有兴趣。高考时,他的数学成绩就很不理想。不爱数学,不知是不是文科生的共同偏向。

    上课,要就是不去,去也是了情不了愿的把例题在黑板上依葫芦画瓢比划一番,布置习题也是拣前面的简单点的。一学期未批改到十次练习。班上纪律,他更是不管。沈伟的名气用尤先存的话说,旬日之内,一落千丈!

    沈伟的寝室跟文校长的寝室之间只隔一面墙,故而校长屋里的动静,他清楚得很。校长要管全面,只带半个人的课,初一政治,轻松得很。

    爱思索而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沈伟这样想:你校长是人,我沈伟也是人,论文凭比你高,论年龄比你轻,论力气比你大,论相貌,比你潇洒儒雅不知那里哪,论……总之,无论哪个方面,我都对你不屑一顾!我为何要受制于你?为何你就比我过得逍遥?这世道不行!你玩得就不兴我玩?

    校长喜欢喝一口茶,常常在教室去念念课文,就上楼泡茶喝,盅子杯子碰得叮当响。时不时有为公为私的人找,他几乎每星期在教室里上不到三节课,本来他课节就少!

    沈伟每当听到泡茶文校长和与人海阔天空闲嘮嗑,他就不去上课了;若正在上课,一旦发现“问题”,就回寝室来了。

    对于学生,有时安排有时不安排——管它!还把门关得“砰砰”响,让校长听见,像示威样,看他的书。虽然常常看不进去。他并不忍心这样,也许是一种莫名的反抗。为什么不忍心,为什么要反抗,他说不清。

    校长寝室与沈伟的寝室虽只隔一面墙,却是另一间屋。校长楼下是小学五年级的教室。五年级娃娃更不如初中学生自觉,没有老师,不会去看小说、画画、写半通不通的恋爱信,只知下位打架、闹事、哭号,老师一追查,大胆的就赖账,胆小的就吓得抹眼泪……

    沈伟与校长拗劲,学生不晓得内情,他们是单纯的,反正只要没有老师,他们就闹,认为是他们自由的时候了。

    这天,天下着毛毛雨,但雾气很大,且很有点冷了。

    已经立冬了。有几只花雀在走廊是跳叫着,炫耀着鸟们的自由和欢乐。校长屋里又来了客人,不知是谁。沈伟在五年级教室念常识课,听见校长在楼上弄得一片响,还有大声说笑声,他说声“自己读书”,夹了课本就走。

    闩了门,发燃白炭火烤有些冻冷了的脚篼子。不一会儿,听见班长向校长报告,誰谁打架了。紧接着,校长急冲冲跑过来,敲门:

    “沈老师,五年级是你的课呢!”

    “知道。”十二分不耐烦。

    “有人打架,流鼻血了。听见没有?沈老师!”又把门狠狠敲了几下。

    “打死了拉倒!”

    “你要对坞堡寨的贫下中农子弟负责!真没见过这样教书的!”走了,脚步很重。

    沈伟自知理亏,不答。听话听音,文校长想联系历史问题,这只能让沈伟更加反感,心里说:你玩得,我也玩得,管他什么“农”!

    这隔壁造访者是这个公社管文教的副书记,因孩子转学的事来会文校长。他对沈伟的印象坏透了。在一次教师会上,他点名道姓讲了这件事。

    如果沈伟知道来人是谁,不知他会怎么办。

    进入“小雪”,天就很冷了。接着,就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花,还有了凌冻。大人小孩儿便都裹得严严实实,像抱鸡母,只露出一双或天真或羞涩或惊惶或浑浊或狡诈或阴险的眼睛。这也许是生物界的本能吧,沈伟想。

    学生发了炭火,往往就在熊熊的炭火上烧苞谷、洋芋、红苕吃,当一顿饭。不少的学生鼻子两翼便开出两朵灰黑色的花,嘴筒子是一圈墨黑。初见的人,一定好笑。

    可沈伟笑不起来。他觉得自己跟周围的人们越来越隔膜,越来越疏远了。本来是些熟识的人,也像不认识似的,狭路相逢,擦身而过,如同陌路。

    像影子尾巴样的尤先存也不常到他寝室里来玩了,不知是不是他那些不近人情的话言话语刺伤了人家。穿衣服也显得与人不同,不像老家伙们穿得像一只大灰狼,只穿一件秋衫、一件高领羊毛衫和卫虹为他织的毛衣,有时外罩一件涤卡褂子,虽然感觉有些冷,但显得干练、清爽!青年人应该和中老年人有区别,得有青年人的风姿!

    ——当然,他就冻死了,也没多少人和他搭讪,谁愿意自讨没趣!

    正文第二十三章和校长拗上了(3)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孔孟的儒家思想,在沈伟脑海中扎下了根。

    “批林批孔”时,有不少批判孔老二轻视劳动的文章,他大不以为然。对那一沓沓批判材料,他是带着把玩的心情读完的,思考的角度与别人不同。

    他的小升初入学鉴定上就有“不热爱劳动”这一条。

    也许是十七岁时从清江码头往“大会战”工地扛五十公斤一包的炸药包,压肿了肩膀;也许是“学大寨”时一天定额一丈五尺石炮眼,而晚上左臂抬都抬不起来;也许是在深山老林里伐木被荆棘划破了手,被蛇咬伤了脚踝、被山蜂螫了眼脸等缘故吧,孔子的“不如老农”、“不如老圃”的话,才潜移默化的沁透了他那容易吸收的心田。

    换言之,他并无瞧不起种瓜种豆者流的思想,但厌恶那种传统式的教育,厌恶那宣扬人人都得种瓜种豆的愚民思想。对制定这种愚民政策的人先是不理解,继而是憎恨。

    人类社会本来就是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一个大摊子,各尽所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什么不好呢?

    有人本不擅长于此道,可有些有魄力的人、爱出风头的人(也有机会出尽风头),硬把他们朝上顶,老矿工去管理大学,土改根子给文化人做报告……

    这些被生生逼上去的人,晃晃悠悠如在梦中,百年之后,入了棺椁,兴还不明个中就里呢。而美其名曰革故鼎新,岂不悲哉!当事人心里像熬油,只闹出了一些笑话,对社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场浩大的社会运动,毁灭了多少人的青春和幸福,窒息了多少人的热情,埋没了多少人的才智,葬送了多少人的前途!也许他们本来可以上天,本来可以留洋或获得硕士、博士学位的,本来可以获得诺贝尔奖金的!

    更为可悲的是,一些人总是那么容易服从,那么容易轻信!他们被蒙在鼓里,糊里糊涂拍肿了他们的手心,山呼“乌拉”喊哑了喉咙,虽然那是廉价的……

    学校在秋季买了两头猪胚,都百来斤重。没下雪绞凌时,校长叫谭伯到民户家借石磨推猪食,不能用粉碎机打,因为很远,又要钱,教书的,有几个**钱?

    下雪下凌了,谭伯给校长买了两瓶酒,说一个人忙不转了,冬天天气太短,路也他妈的滑得很……校长于是下令,每个老师每星期推一回石磨,当然,他的任务自有人代劳。

    自从上师专以来,,体力方面的事,沈伟没有沾过边。他尤其讨厌那石磨的“嘎吱”、“嘎吱”声和用碓舂米时木枢发出的沉闷的“嚓”、“嚓”声,感觉有缆绳套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有人在身后扬起了鞭子,自个儿成了一匹驽马。

    那两个玩意儿,不知是哪个世纪何许人的发明创造哟!如果那人健在的话,会不会向专利局申请专利呢?

    沈伟深愧自己没有力量改变这原始的生存状态。在一次初二物理课上,以及后来小学五年级的常识课上,他沉痛讲了这一事实,同学们只是傻笑,他很伤心。

    不知是不是害怕体力劳动,还是对这种古老的历史的的物件儿的怨恚,沈伟只推了一次磨,就再也不推了。校长记了一笔,私下说看他下星期怎么办?

    乡下的教师食堂多半不兴分食,吃的是大锅饭,也没个什么菜。沈伟痛恨饕餮之徒的不文明不卫生,提出能不能分食,饭菜过买。

    建议提出来,老师们连连摇头,连连讪笑,其惊异状,不啻腊月来了燕子,数九寒天开了桃花。文校长干脆说:“不习惯,自个儿做山珍海味去!”

    自个儿就这个儿!一口气下来,沈伟真个就自个儿开起了伙食来。说实在的,他的自开伙食,标准还低于食堂,但他要争那口气,得争!

    再说,每每吃饭时,那些令人作呕的谈论,如寡妇搂男人啦,生意人赚黑钱啦,某某干部处分回家啦……他也听腻歪了,又不得不听!——有时直恨爹妈不该给他生这两张耳朵瓢!

    腊月初七,天上下起了漫天大雪,奇冷。那山那水,尽在雪雾中,世界变得纯洁而单调。

    心力衰减的人,面对这景相感觉像失去了什么,会陡然生出几分无由的慌乱和恐惧来。

    沈伟起得很早,在阶前呆看了一会儿雪景,便去发火。一走进室内。飘落的头上的雪花便化成了雪水,硌得他直打战。

    他不到教师食堂去,连开水也自己烧。他生他的冤枉气,自然是气不倒任何人。但沈伟就是沈伟,他要这样,九条牛拉不回头!故学校的一些事,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中午,班主任通知他,下午的课不上了,给学生放半天假。沈伟不知有什么事,也不去管它——乐得清清静静看几页书——自去发火烤。红的火,白的雪,相映成趣,相得益彰,这也许是天意使然!

    他推开窗,雪依然在一个劲的下,玉树琼枝,白茫茫笼罩四野。他有些欣欣然。

    不一会儿,听到猪的叫声和人的吆喝声和笑声。哦,学校今天杀猪。原来,老师们都怕推磨,只推了两轮,纷纷要求宰了算了。说冰天雪地猪也不会长了,再喂,还兴掉膘。

    这一下,沈伟的心绪又变坏了。待毙的猪的死命嗥叫,像谁在扯他的心肝。他原知道有这一天,不料来得这样快!这两头猪,刚买来时,是老师们凑的钱,沈伟也凑了的。但他少推一回磨,又不在食堂就餐,自然不好沾边。不沾边也利索,只是在老师们吃肉的时候,他想些什么呢?这孤零零的人儿哟,你为什么要离群索居,为什么要孤芳自赏呢?

    他明白困坐是最难堪的,不睡死也是难堪的,便下了半斤面条,先垫了肚子,他有这方面的经验,然后闩了门,竖了大半瓶白干,晕晕乎乎,连炭火也没有掩,就倒在了床上。

    不知什么时候,尤先存来打门,说请他去吃杀猪饭,他酒醉心明,说:“吃了。”尤先存又说是文校长说的,他说:“不要,醉了。”后来,就什么也不晓得了。待半夜醒来,枕头上竟是湿漉漉的……

    一直到放寒假,沈伟和文校长没说过哪怕半句话。他们尽量避免正面相遇,偶尔遇见了,沈伟就低着头急急走开,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这时候,文校长也不看他,也急急的走开去。沈伟想,等他们把肉吃完了,我垫的猪本还是要的……

    正文第二十四章千千心结(1)

    冬季,难得有好天气。从早到晚,总是晦晦暗暗,难辨东西。经过了上次的一场大雪,这几天天气出奇的好。

    屋檐上的凌钩,不论长短、粗细,经阳光一照,就都融了,慢慢朝下滴水,“丁丁当当”之声,像什么人在演奏。被冰凌压趴下的竹,也试探着抻起腰来,只听见“吱——啦啦”、“吱——啦啦”的响。大树不耐烦的摆动着腰身,大坨大坨松软的雪便纷纷往下落,有时也能把雪地砸起一个小坑儿来。小树上的雪,也在洒落,走在山间小道上,就听得见一连片的响,继而是一棵一棵的小树抬起了头颈。

    阳坡上,就显出了斑斑驳驳的湿地,湿地上有了点点新绿——好顽强的生命哟!

    寒冬腊月,少见这样的大晴天。下课了,同学们都冲出教室,在操场里尽情嬉戏。遗憾的是磊不成雪人了,操场上的雪,一会儿就化光了,只剩下一滩一滩浑黄的浆。淘气的小学生满脸满身都是泥泞,圈圈点点的泥巴给他们镀上了一层亮色,就像他们本身穿着花衣衫样,也有三分别趣。有的还专门跑到田野里、山坡上捏雪球,做霰弹,互相攻击。

    老师们也像舒了一口长气,搬一把椅子,坐在走廊上,看着孩子们闹,讲些前朝后汉的故事,也是悠哉游哉、悠哉乐哉。

    沈伟是不出户的,宁愿困在屋里骑着一个小小的火虫,外面虽有和煦的冬日,室内还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像僵尸样呆着。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很深的沼泽里,老是拔不出来,又已经竭尽了全力。

    他在极度烦恼的时候,便把火发在学生的身上。因为初二的学生连老师布置的最简单的题目也做错了,要求小学五年级背的常识概念总是没人背得下来。师者不能传道、授业、解惑,何以为师?他郁闷、惶惑、愤怒……

    然而,他无法定下心来,去过细讲,过细教,他的一双不大但睿智的眼睛,在密切注意着周围的人们,特别是文校长。筋疲力尽以后,他也想,何必呢!一些人一些事,未必像想象的那么坏,那样严重。很多事,人家大面子还是过得去的。

    沈伟陷入了困境。周乐为了帮助同学朋友度过难关,托人给他带来了一部国产收录机,说钱他先垫了,以后有了再说。

    沈伟近来总是易动感情,常常是走到教室里了,鼓棱棱的看着睁着灰溜溜的大眼睛的同学们,发不出声音来。他想,这班学生会不会因为他的渎职而毁灭了如花的前程?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种田不好误一春,教书不好误一生啊!

    每当愁苦难支的时候他就听听音乐,他喜欢听于淑珍、苏小朋、朱蓬勃的歌声。他们的歌声能把人带人一个心平气静的恬适的境界,而丢掉诸般烦愁,去客观的思索周围发生的一些事,去尽情的体味生活的真谛。他也听邓丽君的歌,那缠柔曼的歌声常使他心旌摇荡,但由于听不清歌词,便不常听。

    他也爱听体育节目,尤其爱听比赛实况转播,听着介绍某某队员摔倒,听着介绍工作人员正在擦赛场上的汗水,听着队员们的呼喝呐喊,听着紧急关头教练要求暂停,他的心会狂跳,直恨自己体质不好,不能登上体坛,为国拼搏。

    他还爱听关于战争方面的电影和广播剧,他无比尊敬那些在刀光剑影中出生入死的英雄,深深仰慕那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将军,深愧自己生不逢时,不能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为民族效命……

    可是,连一个小学、初中的课程也弄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的人,怎么能奢望做冠军、做英雄呢?他又陷入了无法排解的困惑、痛苦之中。

    “喔喔——呃”,“喔喔——呃”。

    每当雄鸡拖着悠长婉转的调子长鸣的时候,特别是正午的那几声,他就觉得心慌意乱、神不守舍,像有什么东西在敲击他的心扉,周围像萦绕着重重凄苦、悲凉的浓雾,一向沉郁的心变得惴惴然。变得异常敏感、脆弱,满腔愁绪凝聚得更深,更深。

    近而立之年,而功不成,名不就,何以为之?以何为之?同年、甚至小好几岁的伙伴、同学、同事多半抱起了胖胖的儿子哟!而他……一事无成,何以家为?办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起点,都需要有一定的基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丈高楼从地起,可哪里是自己起点呢?自己有基础吗……

    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人,际遇却迥异,教高中,教初中,教小学——当然,愤懑中迂想的他,是想不到自己初中班任的有课这点的——自己能比他们差多少呢?他说不清。但若查师专学校的档案,他没有一门主课是弱的。如果以才取人,或按教学效果说话,他能说什么呢?世界上,最好都用事实说话,最怕最难的恐怕也是用事实说话吧!自己没提过要教大学吧……

    既然……那么……

    天快黑了。窗外,屋檐水儿依然在慢悠悠的滴嗒着,全不理睬主人家的忧心忡忡。沈伟的心绪越来越坏,烦躁的坐立不安。偶尔,他想起古代读书人经常在屋里挂座右铭,用来自勉和讽喻世人,便急急拿出纸笔,饱蘸浓墨,但写什么呢?他踌躇再三。

    他想起莘莘学子所纷纷效法的悬梁刺股的佳话,抄道:

    苏秦苦学,读书欲睡,以椎刺股,血流至踝。

    ——赠碰壁者

    他想起一些亲戚朋友常要为他提亲,并说这些女子如何如何,直说得唾沫四溅,使他莫可适从、惊惊慌慌的,写道:

    弥留之际:不需儿女守榻旁,但闻小屋纸墨香!

    ——致冰人

    他想起大家嘲笑他,不明世故,是一个书呆子,劝他改变活法,写道:

    一生事事何求之,故纸堆里度生涯。

    ——致友人

    又抄了刘禹锡的《陋室铭》,他的心情好多了。他倒了一杯开水,边喝水边品赏这些条幅,不是欣赏书法,——他的字写得不怎么样,毛笔字甚至有些蹩脚。

    一口气写了这些,天就黑尽了。他开了灯,觉得还应该写点。这段时间,快被浊流淹没了,快被飓风吹飘了,为了强制自己,不易心志,也是兴之所至,信笔又抄了几条:

    怀与安,实败名。

    ——《左传》

    死去的人既没有感到不幸,也没有悲伤……活着的人,只好走完自己的人生道路。

    ——小说语

    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余将懂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

    ——《离骚》

    不学,实未审三皇何父之母,五帝何母所生。

    ——《晋书》

    鲜蒸热卖。他找来浆糊,把“杰作”贴在四壁墙上。斗室之内,便充盈着一股墨汁的清香。他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似的嘘了一口气,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是欣赏书法!

    正文第二十五章千千心结(2)

    兴奋是暂时的,沈伟并没能从压抑、苦闷中解脱出来。

    心灰意冷,百无聊赖,他托人带回了两副眼镜片。

    一副墨镜,一副平光眼镜,在校内就戴平光镜,外出就戴墨镜。他觉得这样,可以抚慰他那颗被生活碾压得要碎了的心;也可以与那些碌碌之辈有个分野;还可以抵挡一下世俗的风尘,遮挡一下四散蔓延的浑浊之气。

    那天,他戴着平光眼镜走进初二教室,全场讶然。难怪!在县城以下,戴眼镜的人少的可怜。他振振有词:“愣怔什么?又不是外国人!本学期快结束了,我有些想法,不得不奉告各位:这学期我的几何课没有教好,有对不起同学们的地方;但作为学生,你们也没有用功。怎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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