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俗事录 第 10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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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渐也有点沉默,过了会儿说,“那你觉得你暗恋的男人…”

    “他没老婆,你可以说他是小三儿,但他没有背叛。背叛的那个人是你老婆。”小然平淡的说,“这就是我的想法,但如果我真的和他在一起,而他背叛我的话,那我一定用我全部的力量去报复。”

    “好吧”丁渐不得不承认,不管怎么样,小然对生活有自己的态度,也是需要自己尊重的。“我也不随便评价你的生活,但今天你真的让我改变了一些对你的看法。我们为各自的生活喝完这杯吧。”

    喝吧,小然说,上帝保佑吃饱喝足没事儿蛋逼的孩子们吧。

    《北京俗事录》    第39节

    44。刘洋

    球迷回天津的前一天晚上,陪刘洋喝了一晚上的酒。两个大男孩都喝多了。刘洋把第一次见到子若开始的事情断断续续地告诉了球迷,说到最近刘洋自己都有点绝望,看来那天子若跟自己说的分手了可能仅仅是句谎言。球迷,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死了心吗?球迷看了看他,挥着手说,再找她聊一次吧,没啥丢人的,说清楚,起码算是自己努力过。以后想起来,也不会后悔。

    送走了球迷,刘洋觉得偌大的北京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从北京站茫然地一路向北,路过一家家喧闹的店铺和漠然耸立的高楼大厦。他拿出电话,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子若的电话。子若在电话里的声音依旧,但却让刘洋感觉那么遥远。子若说,好的,那还去那家烤翅店吧,我请你。

    刘洋第三次来到这个胡同里不起眼的烤翅店。三次心情截然不同。第一次是充满欣喜,第二次是遭遇打击,这次呢?他怀着未知的心情走进店门。子若已经坐在那里等他。刘洋尽量想做出一点轻松的样子,他故作轻松地笑着跟子若打招呼。子若也回报以微笑。

    尽管想了无数次该怎么向子若表示,当真正坐在子若对面的时候,刘洋发现自己其实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到底自己仅仅是个暗恋子若的男人。子若也从未曾给过自己任何承诺。哪怕子若曾经告诉他她和张彦分手了。而其实他们还在一起,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可以开口问一问子若到底和张彦是怎么回事。他只能装作不经意的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最终还是子若自己说出了刘洋问不出口的话题。子若好像总是能体会别人在想什么,也总是很善意地替你说出你想说的话。子若说:

    “刘洋,我知道你约我出来,是想问问我和张彦的事情。其实我这个人生活得挺简单,说话也很简单。我上次告诉你我们分手了,是因为当时我真的觉得我们分手了,他回了上海,我完全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他。后来某一天他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于是我们又在一起了。其实我本来没有必要跟你解释这些事情。但是我知道你喜欢我,我还是习惯把事情都说清楚。我不能给别人什么的时候,我不喜欢浪费别人的时间。你对我的感觉我看得出来,上次我告诉你我没法说yes也没法说no,但这次既然我和别人在一起,我想我还是要坦诚告诉你了。”

    刘洋心里突然觉得一阵痛楚,心疼这个词他从小听见过无数次,一直觉得是一个夸张或者比喻的修辞手法。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原来心真的会疼,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感受。他点了点头,试图为自己保持一点尊严:

    “恩,上次我也说过,我喜欢你,但就像看着一朵美丽的花,不是非要摘下来才是目的。你有你喜欢的人,我挺替你开心的…”

    说到这儿他语句有点混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子若笑了笑,接着说:

    “虽然这样的话未必是真心,有点像台湾电视剧台词。但我真的还挺感激你的。违心地说这些话同样会让我觉得感动。不管怎样,希望还是朋友,还有机会见到你。”

    刘洋低头喝了口酒,又问,那你们现在怎样?你幸福吗?

    子若笑笑,说,幸不幸福谁也说不清楚,但有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就没有办法。是吧?说实话我和他并不是很顺,他家在上海,以后怎样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跟一个叫韩东鸣的人合作做一个项目,我又特别不喜欢这个人。以至于我也没法和他一起工作。谁知道呢?

    韩东鸣,这个名字在刘洋脑海里一闪而过,好熟悉的名字。他想起了那个周瞳的房产证,想起了那天夜里周瞳喝多了呼喊的声音。这些事情他当然不好告诉子若。他只能安慰子若说,其实每个人都有烦恼,关键还要看自己的心态。想开了,很多事情都不算太坏。咱们还是乐观点儿,你看,我对你,还没开始就没有机会了。我不也乐呵呵的。

    “呵呵”子若看看他笑着说,“好吧,为了乐呵呵的生活咱们碰一下。先别管明天会怎样了。”

    回到家里,刘洋有点恍惚,希望的彻底破灭让他觉得异常地绝望。他连澡都懒得洗,缩在被窝里呆呆的抽烟。手机响了,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显得那么的刺耳。但陷在孤独里的刘洋,却好像看见了一颗救命稻草。也许是子若,也许她还有什么话对我说,也许还有什么变化。他从床上跳下来飞快地抓起手机。

    电话确是父亲打来的。他简单地告诉刘洋,母亲冠心病再次发作入院,需要第二次手术。父亲最后为难地隐约表示,这次需要去济南做手术,手术费用可能会比上次更高,除去公费医疗的部分,自己可能还要承担4万元。家里积蓄在上次手术花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在找亲戚朋友借点。父亲最终也没有说出来后半句话,但刘洋心里清楚身为儿子这种时刻他需要尽一点自己能尽的责任。这一刻徐子若已经完全被他抛在了脑后。他打开存折,上次给了家里5000,这几个月上班,还在试用期,薪水只能拿70%,也并没有存下多少。母亲,母亲。想到上次在病房里看到的骨瘦如柴的母亲,就觉得一阵心酸。刘洋在这一刻深深地感到了自己的无力。服务养育了自己20多年,在这个需要的时刻,做儿子的几乎无法回报父母一点。他恨不得能替母亲承担所有的病痛,恨不得能立刻回到母亲身边,去照顾她,带着自己该尽的责任,当然,包括钱。这时候刘洋想起了丁渐说过的话。“我工作,就是为了有能力让父母,让自己爱的人幸福。”刘洋,你有这个能力吗?他痛苦地质问自己。

    刘洋给球迷打了个电话,这可能是他在这个关键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哥们儿了。球迷听说借钱,连原因都没问,就说,我这里一共还有6000,你先拿去。够吗?不够我再帮你想办法借点儿。刘洋苦笑,自己想借的可能有点儿多。他怎么好意思让球迷再帮着借别人的。他只能说谢谢哥们儿,够了。

    放下电话他无力地翻查着手机里的号码簿,一个个看似熟悉的名字,在这种时候好像全没法张口。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是朋友。当你真的遇见困难的时候,你会觉得哪些人是你完全可以依靠的?也许丁渐是他最后的希望,这个领导虽然私下和刘洋交往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时刻刘洋只有看到他的名字的时候才感觉到一点莫明的信任,好像这个人,即使从没有站在离你那么近的地方,但当你需要的时候,却会感觉他其实很近。

    但是,毕竟是同事,是领导。借钱,尤其是这么多钱,别人会怎么想?刘洋还是犹豫了。最终他还是觉得面子之类的事情,和母亲比起来没那么重要。就在刘洋准备打通丁渐的电话时候,他又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赵东。

    《北京俗事录》    第40节

    45。张彦

    张彦坐在宾馆里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自从项目走上正轨按部就班的进行以后,他的大多数精力放在寻找下一个项目上。张彦始终记得自己的目标,绝不仅仅是这一个项目,这只是一个开始,他想把这个事业继续下去,必须要在这个项目结束之前找到下一个项目。否则这帮临时聚集起来的人,将会回到上海继续自己的工作。眼前看似繁华的一切,将烟消云散。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张彦感觉举步维艰,没有渠道,没有关系,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寻觅。按照在上海的经验,张彦选择了通过物业公司和代理公司曲线寻找客户。因为这些公司会先一步知道客户在寻找新的办公区的信息。现在通过网上查到的上游公司信息,一家一家打电话过去沟通。但这种从零开始的沟通异常地困难,通常电话到了前台就被堵了回来。他甚至很难和真正想沟通的目标对上一句话。

    又一次被小前台以“陈总很忙,没有预约的话我没法给你转,你是他朋友的话可以直接打他手机。”的理由挂断了电话,张彦苦笑着点了根烟,靠在沙发上一声长叹。忽然很想子若想在就在身边,能给他一个拥抱。

    子若因为韩东鸣的原因拒绝了加入这个项目的工作以后,又开始自己找工作。这一次居然很快找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工作。那天晚上张彦陪着徐子若,叫上了李楚,三个人在巴国布衣吃了顿饭庆祝子若的新工作。说实话张彦还是期望子若能和他一起工作,但既然自若已经如此选择,张彦也只能尊重。而乐乐仿佛自从知道了那可能拥有的一百万,对张彦的态度完全转变了。从以前的一个月不联系,变成了两天一个电话,语气之中也少了苛求多了温馨。这反而让张彦开始后悔那天喝了酒太兴奋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她的电话经常让张彦在子若面前很尴尬,每次只能站起来走到一边去接听。好在子若仿佛并不在意,也从不多问他,只是静静地等他接完电话回到自己身边。

    子若上班以后,张彦的白天就总是一个人在房间打电话,或者一个人奔走在陌生北京街头去看项目现场,去联络联络代理公司。而韩东鸣那边似乎成竹在胸,丝毫没有担心过他那个前妻会发现他的猫腻。这种态度也感染了张彦,让他不再那么紧张。有的时候张彦会感觉韩东鸣这个人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一件看似不靠谱的事情在他那里永远显得很靠谱,他有种让人安定下来相信他可以搞定一切的感染力。张彦始终觉得每个人身上都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他也很善于发现哪怕不那么优秀的人身上存在的优点。

    张彦抽完烟,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准备打下一个电话的时候,手机却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提示,李楚。张彦接通了电话,李楚的声音通过电话好像和现实中比起来更加慵懒。她慢悠悠地说:

    “张公子,最近在哪发财啊?我们这儿的姑娘都想死你了,问你怎么都不来玩儿了。”

    “呵呵”张彦笑笑,“别说得跟夜总会妈咪似的,你找我?”

    “恩,我就不能找你啊?妈咪怎么了?妈咪也是从小姐混过来的,爷爷都是从孙子混过来的。我强烈抗议你歧视妈咪。”

    “哈哈,行了别贫了,我贫不过你。找我什么事啊?”张彦说。

    “好吧说正事儿。子若姑娘快过生日了你知道吗?”李楚语气依然有气没力。

    “啊?我还真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我这是专门来拯救你的。你想想你到时候还不知道子若姑娘还不得跟你家庭暴力啊?10月2日,记住啦。到时候一起吃顿饭吧。饭店我帮你订好,你买个蛋糕|Qī…shū…ωǎng|。子若爱吃21cake的。先别告诉她,咱们给她个惊喜。”

    “好啊。”张彦实在觉得李楚是个体贴的姑娘,“没问题,真谢谢你替我想这么周到。”

    “咳~”李楚说,“这会儿开始客气啦?我是替我姐们想得周到。你真别臭美。行啦就这事儿,张公子你忙吧奴家退下了。”

    挂了电话。张彦开始想给子若买什么礼物。上网搜了一圈儿,最后选了一瓶Chanel的Chance香水,中文名居然叫邂逅,张彦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名字。就买了下来。这个时候张彦忽然意识到漫长的夏季已经过去,马上要到十一了。而自己,已经在北京呆了快2个月了。这两个月改变了太多的事情。他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想起子若,他会觉得他们已经认识了一辈子。原来,才两个月。张彦看了看窗外的天,北京的秋天天高云淡,他又想起那天从上海出发,飞机冲破阴云后头顶阳光灿烂的天空。张彦想,但愿,一切都灿烂起来吧。

    装修的项目虽然前期漫长而枯燥,但一旦进入施工,其实也就是一个月多点。张彦在意识到十一快到了的时候,也同时意识到,项目快要结束了,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然而,下一个项目,在哪里?韩东鸣,会不会真的像他承诺的那样滴水不漏地完成这个项目,不会出任何意外?这些问题在张彦脑子里纷纷扰扰。但他很快想清楚,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不用多想了,现在自己能控制的,就是全力以赴,找到下一个项目。

    46。丁渐

    老爷子终于出院了。除了固定用的钢钉还留在手臂里,需要半年后手术取出,其它一切情况良好。丁渐心里算是放下一块石头。但他的石头还太多,高娓坚持要搬出去思考半年,而这段时间家庭和医院两处占据了他太多的精力,不可避免的让他本来就已经不堪重负的工作变得更加难以支持。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地参与把控每个项目,于是,问题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又是那个曾经出过低级错误的下属,又是一个同样低级的错误。他和客户约定了一个需求文档评审的时间点。而那一天他家里有了点事情需要请假。他打了个电话给丁渐请假,丁渐对于下属请假始终抱着比较宽松的态度,他总是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有些自己的事情,而工作毕竟只是生活得一部分。而且目前的工作制度决定,有些事情你不请假真办不了。比如丁渐买房子的时候,他就发现房产局的每一个手续都必须请假,因为房产局的大爷周末不上班,平时,他们上班比你晚下班比你早,你要不请假你真没法弄。这就是中国特色。

    丁渐不假思索的给他的请假单签了字,这件事本身没有问题,但问题在于,这个叫黄楠的傻B下属,他既没有通知客户评审时间改期,也没有告诉丁渐让他想法安排别人去。于是这么简单一件事情就变成了客户在那傻等,丁渐毫不知情,最孙子的是这丫挺的请完假还把手机给关了。直到下午4点客户彻底等崩溃了,打不通他手机把电话打到公司丁渐才知道这件事。可是所有相关资料在黄楠那里,丁渐也没法替他去和客户沟通,而且丁渐也完全联系不到这个人。客户先疯了,在电话里扔下一句你们要不想干我们可以找别人。就把电话挂了。丁渐也疯了,他可以接受他的下属能力不强,但绝不能接受他们对工作没有丝毫的责任心和认真的态度。

    《北京俗事录》    第41节

    第二天的部门会上,丁渐怒了。他简要地说清楚了昨天发生的事情,然后铁青着脸让黄楠给他一个解释。黄楠今年34了,北京人,年龄比丁渐还要大,进公司也比丁渐早,但能力一般,所以一直这样不上不下地混着。丁渐用了3年多的时间,从普通员工做到了部门经理,而黄楠这时候已经在L公司呆了快5年了。他属于标准的老油条了,干活不温不火,你也挑不出太大毛病,但也永远不会出彩。仗着资格比丁渐还老,据说还跟副总有一定关系,平时就是个不服管的主儿,经常会在办公室冒出些怪调。下了班从来不会加一分钟的班,倒数10秒,立即出门。丁渐刚进公司的时候他就是老大哥,所以丁渐也一直给他保留几分面子。但这次丁渐真急了,丁渐不认为这和这一段时间自己心情极度压抑有关,他的原则是对事不对人,他希望通过这件事情让部门每个人理解,无论如何,你需要有起码的工作态度和责任心。他在部门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这件事情,而不是选择以前表扬尽量当众,批评尽量私下沟通的方式。

    当时黄楠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阴着脸只说了一句,我手机没电了。丁渐说,请假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跟我说明和客户有约定,或者自己和客户说明一下?黄楠翻了翻眼睛,说我家里有事,走得急,给忘了。接着他又对丁渐说,丁渐,咱们也不能太惯客户这臭毛病,一个个都跟事儿逼似的,不就晚一天评审吗?他们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丁渐心里怒火腾地一下上来了,他努力克制自己,心里告诉自己,越是生气,越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再讨论这个了,不然局面很容易失控。他尽量平静地说,大家一定要明白,客户有的时候会很挑剔,会很麻烦,会很装大尾巴驴。但是客户依然是上帝,赵本山那个徒弟怎么说的来着?我们穿的衣服,鞋,袜子,裤衩,都是从客户兜里掏出来的。

    大家哈的一声乐了。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丁渐这才又接着说:“别乐,话糙理不糙。大家都是打工,看在钱的份上,也要适当妥协。何况…”他话锋一转,“这件事情我还不觉得是客户的问题,是我们自己的工作态度问题。承诺的时间,没有完成,也没有任何交待。客户抱怨是正常的?你能说是因为客户太事儿逼吗?我还是说这两点,第一,发生问题首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别先盯着别人;第二,我允许工作中有错误,但决不允许因为不认真,因为不负责任产生的低级错误。今天就说这么多,大家自己想想,散会。黄楠你留一下。我们再聊聊怎么补救这个问题。”

    大家谈论着离去,黄楠坐在那里一脸的不忿。没等丁渐开口,他先说,丁渐,你觉得这事儿至于吗?不就晚一天吗?多大的事啊?要什么补救啊?今天早点过去跟他们评审不就完了。

    丁渐盯着他,半天,才说:“我现在告诉你几件事。第一,这不是晚一天的问题,是态度问题。第二,我留你下来是在大家面前给你留面子不想太明显批评你,并不是真跟你讨论怎么补救,怎么补救已经不用你操心了,从今天开始这个项目我自己来接手负责,你待会把所有的资料发给我。第三,你第一次犯类似错误,我不会这样,你连续第二次了,我只能认为你的态度根本就有问题。第四,如果再有第三次,就不光是不负责这个项目,其它的项目你也全部不用负责了。我说的你明白了吗?”

    黄楠睁大眼睛看着丁渐,他没想到这个平时对他还挺客气看起来总是很随和的年轻人会这么严厉地跟他说出这些话。他最后一句甚至在警告自己如果再犯可能会炒了自己。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紧迫的压力,压力就来自面前这个自己以前甚至认为有点好欺负的年轻人。黄楠退缩了,他终于不再抱怨别人,低下头说我知道了。但眼神里还闪烁着怨恨。

    丁渐不再多说只叮嘱他立刻把材料发过来。黄楠出去了。丁渐觉得一阵阵疲倦。这时候刘洋敲门进来,先简单汇报了一下RS项目的进度,和丁渐商议确认了设计公司最后定标意见书。他们一致认为选择A公司更好。丁渐让刘洋尽快把意见书交给商务部,开始走合同。聊完这些,刘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丁渐看出了他好像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要说。问他有什么问题吗?刘洋想了半天,最后告诉丁渐,母亲又生病了,需要二次手术,过几天可能有需要请假回家几天。

    丁渐宽厚地笑笑,说没问题,上次跟你说的那些不用我重复了,你也不用觉得抱歉。不过记得走之前把手头的工作整理清楚交到我这里暂时代理。别像黄楠那样稀里糊涂。刘洋笑笑说我不会的。丁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的信任。刘洋也确实是最让他省心的一个下属,替他分担了不少的工作。他又问刘洋还有其它问题吗?刘洋犹豫了一下,说没有了。

    这天晚上丁渐忙到很晚,把黄楠那个项目的材料整理了一遍,准备第二天去客户那里用更好的方案补救坏印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11点了。高娓坐在电脑前面看电影,看他进门冷冷地说了一句,回来挺早啊?现在是不是彻底不在乎了,能晚点回来就晚点回来,不和我见面最好。

    丁渐一愣,随即解释道,前段时间忙着医院照顾老爷子,堆了好多工作需要处理。

    高娓说:“我知道你照顾我爸了,你不用挂在嘴边。怎么着,我该怎么感激你啊?”

    丁渐感到心里一阵烦躁,一整天的工作已经让他疲倦不堪,他真的想回到家里能有一点温暖等着他。或者说,哪怕没有,别再争吵也好。

    丁渐说:“高娓,我没有想表达这个,只是你质问我为什么回来晚我解释一下事实情况。我照顾你爸爸我也没觉得你应该感激什么的,是我应该做的也是真心愿意做的。每个人都有父亲,我看到你父亲疼爱你的样子就会想起自己父亲。我会觉得挺感动的有时候。我们能不能不吵架,不要我一进门就指责我?为什么大家不能心平气和呢?”

    “你觉得我指责你不对是吗?你明知道我们最近有矛盾,你做什么努力了吗?去照顾我爸你可能觉得没办法。这照顾完了,立刻又半夜回来。可是解放了是吧?你在乎我的感受吗?”高娓盯着他继续说。

    “我再说一次,照顾老爷子我觉得是应该的也是愿意的。但是确实让我失去了一些时间,我的工作堆在那,我也没有办法。你以为我想加班到那么晚吗?我现在每天困得就想倒下睡觉,我颈椎疼的都头晕想吐,我不想早点回来休息吗?”

    “说来说去还是我欠你的了,累着你了,你辛苦了!”高娓又激动了起来。

    “没人这样说。”丁渐无可奈何地苦笑,“你别不讲理好不好?”

    “我不讲理?你跟我离婚去找个讲理的好不好?我真的特别烦你明白吗?我一点都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我真的特别不幸福,我跟你在一起不幸福!我现在就搬出去!”说着高娓转头奔屋里拉开大衣柜开始收拾东西。

    丁渐站在一旁怔怔看着她,心里忽然觉得一阵刻骨地刺痛。当你全心全意想让一个人幸福并为之拼尽全力的时候,她却对着大声喊出我跟你在一起特别不幸福。这种感觉就好像心脏一下子凝固,觉得特别的冷,冷到了骨头里。丁渐站了半天,轻轻地问,高娓,你真的那么想离开我搬出去吗?

    “是!”高娓喊道。

    “那好,你别折腾了,你搬出去我不放心,你也照顾不好自己。家里至少东西你都用惯了什么都有。你例假肚子疼还能找到热水袋,你懒得做饭还有那些你爱吃的零食。你那么多化妆品衣服你都搬出去也没地儿搁,你喜欢泡澡租房子也没有自己家的大木桶。我搬出去吧,我不用带什么东西就一点衣服。我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半年以后,你给我个答案。”丁渐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想掉眼泪。他不知道如果离开还会不会再回来。他转头看看房间里的一切,床头他不同时期买给高娓的熊,挂在门口曾经写过“老公我想你”的小黑板…好像每一件都记载着太多的回忆。

    高娓冷笑着看着他说好啊,那你什么时候搬?

    “我现在就走,过几天我回来收拾一次衣服就行。”丁渐说完,胡乱塞了两件T恤在自己的包里。从进门到现在包还没来得及放下。然后就转身出门。出门前他看了一眼高娓,高娓倔强地依靠在衣柜旁,也冷冷地注视着他。丁渐忽然觉得这个身影那么模糊,那一瞬间他记起第一次见到高娓,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留着齐刘海的学生头,吃力地提着两个大包裹,站在一群新生中间,惊慌失措地打量着大学陌生的校园。那个女孩如此得较弱,眼神如此得无助,她站在那里,好像一个刚刚和妈妈走失的孩子。茫然地面对着陌生的世界。

    丁渐关门的瞬间眼泪流下,他低着头走进电梯,走出楼门,走出小区。秋天的北京有一点寒意,在这样的夜里,马路上的灯火像长龙般延伸到未知的远方。偶尔还会有来往的车辆,带着一丝冷漠呼啸而过。

    黑夜比我更早睡去

    黑夜是神的伤口

    你是我的伤口

    《北京俗事录》    第42节

    47。刘洋

    刘洋坐在床上盯着面前的三沓人民币发呆。一共是3万。这里有球迷的6000,加上他自己的一点存款,凑够了1万,剩下的是昨天晚上从赵东那里拿来的。刘洋到现在也忘不了他从赵东手里接过那个厚厚的信封的时候的心情。那一刻他只觉得脸上烫得像火烧一样,手里沉沉的信封也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阵阵加快。但最终他还是接过了那个信封,像做贼一样慌张地塞进自己的书包。他甚至还记得赵东微笑的圆脸上安慰的表情,他说别紧张哥们儿,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天经地义。说着句话时候他微张的嘴唇露出了一点的门牙,牙上有一小块黑黄色的烟渍。这一切纤毫毕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

    说实话,刘洋在决定这些事前,是经过了痛苦的抉择的。他盯着手机通讯录里丁渐和赵东的名字思考了很久。最终让他决定的是他清楚如果选择丁渐,他短期内没法还清这笔钱。这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而所谓就急不救穷,去找自己的上司借一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归还的钱,刘洋实在觉得难以承受。于是他选择了赵东。昨天和丁渐沟通确认了设计公司的选择结果以后,刘洋稍微减轻了一点自己的心理压力,起码,他没有为钱做出选择,这还是个客观公正的选择。那一瞬间刘洋还忽然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改变自己的主意,眼前的丁渐让他感觉如此得值得信任。但最终他还是无法开口。从丁渐的办公室出来以后,他立即找了一个楼道里没人的地方打通了赵东的电话。电话里他告诉赵东,设计定标意见书已经确认选择他们公司,现在剩下的就是商务流程了。赵东在电话里一再表示感谢,并说好晚上请刘洋吃饭。

    刘洋没有主动提到钱的事情,可能是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晚上吃饭的时候,不出所料赵东再次拿出了一个信封,好像比上次的更厚一点。他后来说了些什么刘洋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当时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那个躺在他书包里定时炸弹一般的信封。吃完了饭刘洋逃一般地回到了家。打开信封,看到两沓捆好的钱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意外,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刘洋咨询了一下银行,汇款的话还要花300块钱的手续费。于是他选择把钱全部提出来,准备随身带着现金回去。这是刘洋到目前为止经手的最大一笔现金。可是事实上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捆好的三沓钞票,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却像一座大山压在刘洋心上,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只有在想起母亲的笑脸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有力量面对这面前的钞票。

    敲门声想起来的时候,刘洋才想起自己还约了房东交房租。刘洋计算了一下时间,快该交房租了,又怕自己离开北京的这段时间,房东找不到他。于是赶在临走前约周瞳来打算先把房租交了。刘洋有点慌乱的把钱锁进抽屉。出去开门。

    周瞳穿了一条黑色裙子,还是盘着头发,显得干净而成熟。刘洋见到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夜里醉酒的她充满诱惑的姿态。他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想象。礼貌地让周瞳进屋,给她倒了杯水。周瞳坐下,对刘洋递过来的房租看都没看就收进了包里。开口问刘洋:

    “还没到时间,怎么还有交钱的比收钱的还急的啊?”

    “哦,我母亲身体不好,明天可能要回趟山东老家。回来的时间不确定,怕您到时候找不到我,就想先给你交了,就踏实了。”

    “呵呵”周瞳笑着说,“你还挺实在的嘛。你母亲什么病啊?要不要紧?”

    “哦,冠心病。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当时恢复挺好的。医生说只要按时吃药应该不会复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发作了,还需要手术。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得回家看看。”

    “唉,我父亲也是冠心病,多少年了。年纪大了心脏就是容易有毛病。你也别太担心。主要是平时要控制饮食,要控制高胆固醇、高脂肪食物,多吃素食。避免过度紧张或者劳累,另外也要控制血压。注意这些,应该还好。”周瞳说。

    “谢谢周姐。”刘洋点头,“我会提醒我妈让她多注意。”

    “对了刘洋,你吃饭了吗?”周瞳忽然问道。

    “没呢。”刘洋光想着钱的事情了,还真没吃呢。

    “我请你吃顿饭吧。算是给你送行,也算是…谢谢你那天晚上的照顾。”周瞳说。

    刘洋点头,听周瞳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自己倒是有点脸红。

    周瞳笑笑说那现在就出发吧。刘洋答应着,回房间换了件衣服,想了想,又把抽屉里的三万块钱装进书包,背着书包出来。

    周瞳开车带着刘洋从上地一路向西。刘洋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迟疑着问周瞳,周姐,咱们这是去哪吃饭啊?周瞳说香山,香山脚下有一个雕刻时光,我特别喜欢那里的环境。其实也不远,晚上不堵车,一会儿就到。

    这个雕刻时光果然环境很好,幽静的山谷里,温暖的黄色灯光,屋外的小院里摆着看似很随意的桌椅,点亮了一点烛火。秋天的晚上,有一点凉,但偏偏这烛火让人感觉温暖。屋内是红色和黄色的搭配,布置的让人有一点回家的感觉。刘洋坐在周瞳对面,静静地看着这个算是陌生的女人精致妆容下掩盖不了的细纹。

    周瞳说,刘洋,给我讲讲你的生活吧。你有好朋友吗?

    “有啊,”刘洋立刻想起了球迷,他开始给周瞳讲述他们大学的故事,他讲了看裸奔,讲了踢球打架,讲了有一次辅导员早上上课时间查宿舍里睡懒觉没去上课的同学。他们宿舍七个人只剩球迷一个在睡觉,被辅导员抓了个正着。辅导员一顿爆骂说你自己想想你好意思吗?一个宿舍七个人人家都按时起床上课就你睡觉,你不觉得惭愧吗?球迷默默地听完训斥,一言不发。事后他老泪纵横地跟刘洋哭诉说他妈的一个宿舍七个人六个去网吧通宵了还没回来就老子乖乖在屋里睡觉丫问我跟你们比我惭愧吗,我他妈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描述这些的时候刘洋的表情生动了起来,一直以来他在周瞳面前是拘束的,他还不习惯面对一个年龄比自己大一圈的女人。但聊起来这些,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一直倾听不时报以会心微笑的女人有点像姐姐般亲切。周瞳很安静的听着,但在需要的时候却总是会问一点小问题,便于刘洋更顺利地把故事讲下去。每一个问题都问在刘洋期待她问的地方,其余时候除了微笑,她并不插嘴。这样的方式让刘洋觉得很舒服,不知不觉中,紧张拘束的气氛变淡了,对话变得自然起来。

    “听你说这些让我想起了好多年轻时候的事情。”耐心地听刘洋说完,周瞳才若有所思的说,“年轻真好,那时候的朋友是最纯粹的,不带一点的杂质。你知道吗?我今天忽然想跟你吃顿饭,除了刚才告诉你的两个理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想找个人说说话。我身边的人,好像每一个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利益关系,再也不会有你说的这样的纯粹的朋友了。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孤单,我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用防范地说说话。我每天对着不同的人就需要戴着不同的面具,时间久了,我都不知道哪一张是我自己的脸。这种感觉真累,真可怕。今天我听你说起母亲说起老家,我忽然觉得有种久违的感觉,好像你是个小弟弟,对你完全不用设防,你和我也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呵呵,当然租房子除外。我就觉得,也许和你聊聊天,会很轻松吧。现在真的,我很轻松,我听你说这些,我觉得特别真实。”

    刘洋也笑了,他抬起头说,“我和你聊天也很轻松,真的,刚才我还觉得,你像个姐姐,耐心地听我嘟嘟囔囔说个没完。”

    周瞳笑笑,说我很爱听啊。刘洋,你有女朋友吗?给我说说你的女朋友。

    “…”刘洋心里第一时间想起了徐子若,但她完全不能算女朋友,刘洋一时间又有点黯然。他断断续续地把从一见钟情开始和徐子若的故事告诉了周瞳。其实故事很短,几次偶遇,两次约见。每次都很短暂,一些细微的心情却不是可以描述清楚的。但周瞳依然听得很认真,最后刘洋说到子若说自己和张彦的关系也是充满问题,说张彦在和韩东鸣合作做项目,他犹豫了一下,没说子若接着还说了她非常不喜欢韩东鸣这个人。他敏感的觉得子若不管因为什么不喜欢韩东鸣,可能都不会让周瞳开心,就把这一段略去了。

    听到这里周瞳愣了愣,好像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个叫张彦的,是干什么的?刘洋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大概说,从上海来,好像是装修设计什么的。后来又变成北京什么公司了。和韩东鸣合作。这些零散的信息。周瞳听完以后皱起眉头好像在思索些什么。刘洋看她表情不对,开始有点后悔就不该提起韩东鸣这个名字。明知道人家离了婚,说他干嘛啊。开始说的时候他只是想感叹下世界真小,说出来就有点后悔,看到周瞳表情后更加后悔不该说这个。

    但片刻功夫,周瞳脸上又换上了微笑。她歉意地笑笑对刘洋说,对不起有点走神了,刘洋,你真的很爱那个叫徐子若的女孩?

    刘洋坚定的点头。周瞳又问,所谓一见钟情,是不是主要是迷恋上外表了?

    刘洋想了想说,也不是,是一种感觉。好像我就该爱上她,不爱上就没道理。我也说不清楚。周瞳笑笑,说,既然真爱就别放弃,人生充满的变数。别自己先绝望了。站在女人的角度,听你说完这些,我觉得这个女孩对那个叫…张彦是吧?也不是毫无保留的喜爱,她好像也在顾虑着什么。所以,不一定的。

    这是这段时间刘洋听到最顺耳的话了。他举起酒杯,和周瞳相碰。喝完了酒。周瞳说,刘洋,谢谢你陪我,今天真的很放松。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一起吃饭聊天。

    刘洋笑了笑,说好的周姐,不过下次我请你哦。周瞳看看他笑着说,小屁孩子,还挺大男子主义,女人请你吃饭心里不舒服是吗?

    刘洋嘿嘿地笑,说也不是。周瞳笑着说好吧,明天还要赶火车,早点送你回去了。

    《北京俗事录》    第43节

    48。张彦

    张彦不懈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他找到了下一个项目机会。项目信息是从一个代理公司那里拿到的,大型国企,1500平米,很不错的项目。拿到信息后张彦第一时间约见客户,经过第一轮的沟通,双方感觉都良好。关键的优势是,这个公司即将入住的大厦,和韩东鸣那个公司是同一家,而韩东鸣那个即将完成的项目现场给了客户很强的信心。张彦从侧面了解到,竞争对手还有两家北京公司,根深蒂固,除了这一点优势之外,自己并没有其它的优势可言。眼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争分夺秒,赶在三家中第一个提供设计方案,这样可能会给客户留下较好的第一印象。可以在竞争中为自己增加一点砝码。

    无论如何,在张彦看来,这是个良好的突破。一个比较靠谱的项目机会。但韩东鸣完全不这样看。韩东鸣也通过自己的关系了解了一下项目的情况。他很直接地告诉张彦,成功的可能性太小。原因是国企的办事风格,通常是关系排在第一位。两家竞争对手,都曾经和这个客户在以前有过合作。有合作就意味着,已经建立起完善的关系网络。而他们的公司,完全是一片空白。

    韩东鸣说:“张彦,北京,尤其是国企,我太了解他们办事的风格了。假如三家竞争,设计和施工质量之类,完全不是他们选择的重要依据。甚至最终报价他们也不是很在乎。他们只要质量过得去,价格过得去,然后就主要考虑,哪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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