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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知,招来的,定然有我们想象不到的祸事。世人多愚,不会以为那是上苍赋予的异能,或者会视之心为妖物也说不定。”
良之行点头,“大嫂你放心,之行会倾尽全力保护大哥。”
“那你先帮我查一下冯孟尝这个人的底细如何?”
第七章 有君如此8
罗家后院,小湖环绕的凉亭内。
“姐姐来信要我们将近期与杭夏国冯家的商贸往来列出明细,为什么?”罗绮高举着长姊的书笺,如同平日审察布料般,看了又看,仿佛要从中找出夹层,发现姐姐的另一层算计。
罗缎素手点着下颌,颔首道:“依我对姐姐的了解,她这么做定然有因由。”
“对哦,我也有这个感觉……”
“所以……”
所以?罗绮防备地望着刁钻难缠的二姊,“所以怎样?”
“为一探究竟,更为探望远嫁异国的姐姐,本姑娘决定亲自去一趟杭夏国。”
“啊呀呀!”罗绮小脸丕变,“二姐,你好奸诈,你怎不说自己为了偷懒?”
“啊呀呀,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没有乐趣了不是?”罗缎抚抚发,理理鬓,“至于这边,就全权交给三小姐,还有那棵因为仰慕罗三小姐,以穷书生状应聘罗家伙计,实则却是皇家无聊子弟的玉无树打理。”
若非那日她眼尖亲见自家伙计与晋王起争执,谁能想到,罗家聘来没有一月的新伙计竟是皇室子弟?为了自家的三妞,不惜自贬身价为奴,哎呦呦,三妞妞这朵鲜骨朵引了恁大一只蜂来,不好好利用怎成?
罗绮噘了小嘴,“二姐,都跟你说啦,人家不喜欢他啦……”
“哦喔,人家是穷书生的时候还知道给他缝补衣裳,怎么人家一是皇家子弟就不喜欢了?三小姐你嫌富爱贫,很不厚道喔,要不得,要不得呢。”
“二小姐说得极是,小生也认为三小姐未免处事不公,不能一视同仁,令小生好生受伤。”也不知自哪里钻出一位戴着书生帽、穿着书生袍、端着书生穷酸口气的白面书生,对着两位小姐深施一礼,“小生谢二小姐仗义执言。”
“这是后院,你怎么进来的?好不知礼……”
三小姐的娇叱,因着与生来的绵软嗓音,毫无威胁,反像极了撒娇,听得那“书生”心痒难耐,恨不能伸手在那俏丽苹果脸上捏上几把。自然,在目前佳人芳心未许的情形下,他只能按捺,“三小姐,您忘了吗?我已拜了罗伯父为义父,名义上,小生已是三小姐的义兄,这家里家外,自然可随意走动……”
这人还敢说?有谁会那样上赶着拜人为父?无论怎样的婉拒都佯作不懂,脸皮厚得,堪比高沿城的南城墙哦。“是你逼着爹爹受你三拜的,你赖皮……”
“三小姐,小生一腔赤诚,三小姐竟如此嫌弃吗?小生的尊贤之心,三小姐竟视若糟糠?小生不活了……”
“啊呀,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斗不过他,罗绮只得抱住嘴刁的二姐撒娇,“二姐,骂走他啦,他这人很讨厌……”
罗缎频频颔首,安慰地拍拍小妹肩膀,纤指一挑,“这棵树,你若追求我家小妹,可知任重道远?”
“小生愿听二小姐指教。”
“你也知道,你那个王叔对我家姐姐虎视眈眈,一心想让我家姐姐做他侧室。现在我家姐姐嫁人了,他自然不会放过我们罗家。你既然是皇室的树,就拿荫凉多罩着罗家一些,可否?”
“小生自然不会让自己未来的妻子和岳父一家受到任何伤害。”
哈哈哈,这小子不赖嘛,配我家三妞,配得过啦,“既如此,本小姐去杭夏国期内,我家三妞和罗家就多靠你照应了。自然,这经商不必劳你,我家绮儿手段不比姐姐差,你只需做你该做的,懂了罢?”
“小生谢二姐指教。”
二……姐?罗绮小脸绯红,蛮足一跺,“不许你叫我二姐为二姐!你羞不羞?你既然拜了我爹为义父,你的年纪比我们都大,你怎能叫我二姐为二姐!”
“不然,三小姐叫小生一声‘哥哥’来听?”书生清秀儒雅的面貌上,浮着谦恭笑意,“小生万分期待。”
“你……你……讨厌啦!”罗绮又羞又气,扭头冲出凉亭。
追望着那娇小影儿渐远,“书生”周身的书生意气一扫而光,眸子充进锐利,俊脸变得冷魅,这才是皇家子弟玉无树的本尊面容罢。
罗缎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这棵树为了绮儿,不止贬了身价,还敛了性子,真是牺牲良大呢。不过,出于善良本性,罗缎忍不住提醒他,“皇子殿下,别说民女没有提醒你,您先前假冒穷书生已使绮儿对您心存了猜忌,您若想真正抱得美人归,您这两面人的作派还需省省才好。”
第八章 得君如此1
收到罗缎要来杭夏国的书信时,罗缜正与之心核算近期账目。
时值盛夏,书房里太过闷热,他们近几日皆在水榭理事。之心虽对数字计算不甚精通,但眼力奇好,从无笔误,这样罗缜计算起来方便了许多,也省了不少核对的力气。
“娘子,为什么都是百合草,数字却不一样?”
嗯?罗缜按他指的看去,两簿账册,百合草每两单价一是“拾文”,一是“捌文”。查了查价目表,知是下面管事笔误,于是吩咐丫鬟拿去给相应人等核对。而后,罗缜在呆子额头印了一吻,“相公很厉害喔。”
“嘻……”之心咧着红唇,“娘子,再来亲亲好不好?”
小丫鬟去了,范范此时又在铺子里和纨素逗嘴,四下无人,亲亲这个呆子也无妨。罗缜俯过螓首,四片唇儿贴合……
“咳咳咳!”发出这声的,竟然是王芸。
霞染玉颊,赧现美眸,罗缜猝起身向婆婆行礼,“缜儿见过娘。”
王芸虽也因撞破了小辈的好事大感羞窘,但见儿子与儿媳如此恩爱,心下自是欢悦,“方才,之行回府,自门外接了信驿的一封信,像是你娘家寄过来的。我正好要给你们送些新采的樱桃,便一并拿来了。你快来看看,可是你爹娘想你了?”
“谢谢娘。”罗缜接了笺封,颊晕未褪,“娘,您坐。”
王芸瞥了一眼儿子不悦的美脸,暗里失笑,“不了,不打扰你们了。怜香,将樱桃给大少爷和少夫人放下,走了。”
见婆婆与丫鬟皆掩嘴偷哂而去,罗缜狠狠瞪住某个呆子,“今后除了房里,不准再亲!”
之心黑玉般的眸大睁,“为什么啊?”
“珍儿的话,你听是不听?”
“听啦,可是……”方才是珍儿先亲之心的喔。
“没有可是!”叱住呆子,罗缜不去看他装委屈的俊脸,拆了信来阅。但未过一半,陡然一惊:缎儿要来杭夏国?她若来,她必然得知之心……爹和娘……不怕不怕,自己的相公见得任何人,她不需再藏,不需再躲。
“相公。”
“之心在小小生气。”
这个呆子!“我会保护你。”
“之心也会保护娘子喔。”
相公……忍不住,又吻上他颊。
“珍儿,是你亲之心啦……”
是吗?她挑眉,“我亲你可以,你亲我不可以。”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娘子,相公听娘子的话,天经地义。”
“嘻,之心听珍儿的话……”
哎,这个相公,真是让她越来越喜欢……红唇凑上,再贴上相公……
“咳咳咳!”行到水榭外良之行猝忙转身,“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继续继续……”
“之行不存在,娘子,亲啦……”某人不甘心两次的甘美都中途戛止,长臂揽了娘子的娇躯誓讨取到底。
很好,继丢人丢到娘家人(纨素)面前之后,婆家人面前也快丢遍了。罗缜感叹上天爱戴之余,明明羞窘到极点,却又对一个呜呜咽咽讨吃狗儿般的家伙百般不忍,只能将人丢到底……
一刻钟后,摆脱了狗儿的罗缜瞥见良之行一眼就能辨出是硬撑出来的冷脸,反生出万丈豪情:你能硬撑,本姑娘还能比你差了不成?遂端正出秀脸,浅声道:“二弟,找大嫂何事?”
良之行以眼观鼻,仿似怕鼻尖上栖息了一只蚊蚁般的谨小慎微“前些时日大嫂吩咐小弟去做的事,有了回音。”
“冯孟尝那只小虫子,不怕他起多大风浪,你先来看看这个。”
“这……不是嫂子的家书吗?”良之行不解。
“缎儿要来杭夏国。”
第八章 得君如此2
缎儿?罗缎?良之行额上某条青筋做抽搐状,玉夏国那趟中,这位罗二小姐给他的印象可真是深刻极了呢。
“缎儿过来,我并不打算瞒着她,但我不知道她能否和我一起暂时瞒着爹娘。所以,对你可能要受到的来自于我家爹娘的责难,罗缜先在此赔个不是。”
良之行摇首一笑,“大哥的事,便是之行分内之事,大嫂不必如此。”
“既然是分内,我便不客气了。”
嗯?良之行顿时生了戒心:虽同在商家,但从小酷爱医术的自己,并没学会那些奸商心机,不得不防啊。
“这是与冯家常来往的几位客商的名单。你身为良家二公子,自然有办法认识他们,还请你想法使大嫂与他们说上话。”
“大嫂是想……其实,冯老爷子还算好……”
“冯老爷子人是不坏,但教出的儿子实在叫人生气。我并没有打算现在做什么,但若这冯家公子仍如此嚣张,便要想法让冯老爷子晓得养子不教的后果是不是?”
“是,是,是。”这罗家的女人,少惹为妙。良之行覆眸暗忖。
“还有,不出十日,或者此时,万苑城就会有关于我的流言传出,请你替大嫂多多担待。”
流言?“关于大嫂多年前的事?”
“原来你早就知道。”知道了那桩事,能为她秘而不宣,这个良二公子啊,的确是个上品人物。肥水不流外人田,应该给自家人收纳了不是?
“是小弟在玉夏国时,听旁人说的。大嫂不必担心,良家定会保护大嫂。”
之心趴在旁边案上,听着这两个最亲近的人的交谈,甜甜憨笑:娘子对之心好好,之行也对之心好好……
“之心小弟,之心小弟。”
风哥哥?
“外面有些不利你家娘子的话在风传哦,很难听哦。”
之心不要,之心不要!
“之心小弟想不想帮你家娘子?”
之心想,之心想!
“想的话,按我说的去做……”
第八章 得君如此3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那就是那个被人甩在花堂上的半路新娘,看见了没有?”
“模样很俊啊!啧,那新郎傻了不是?要是我,就算不要也得入了洞房再说,这样的姿色放了岂不是可惜?”
“哈哈,张兄,英雄所见略同……”
……
“啊,原来这就是良家的媳妇,难怪会嫁给一个傻子。哎,长得还有几分小模样呢。”
“哼,长得不错又怎样?还不是让人家男人给甩在花堂上,丢人啊……”
“是丢人,丢人,我要是她,怕是早就上吊投河……”
……
论及长舌,男人女人皆是不遑多让。
而且,背后论人犹恐不及,街角指点,高语哗笑,唯怕人听不见看不到,方算强悍。
罗缜没有想到,这冯孟尝传播消息的速度当真了得,也当真是欠缺教育。
“小姐,我去教训他们!”
“你到良家找个小厮,让他点出那些人的名字,你记在纸上就好了。”
“是……咦,姑爷?”
罗缜一惊:这呆子去找那些人做甚?
“这几位婶婶、姐姐,你们这样说人很不好喔。”
“……你这个傻子,明明是你娶了个丢人现眼的媳妇……”
“是啊是啊,你这个傻……”
这傻子,这不笑时,怎就感觉恁不一样,第二声“傻子”竟似骂不出了?
“我家娘子会弹琴,会作画,会绣花,会缝衣,会算账,会写字,孝顺爹娘,心疼之心。每晨熬茶为爹娘养身,每晚烹饭为爹娘消夜,恭孝识礼,品德上乘。我娘子这样的女子,是你们女人中的佼佼,你们就算不为我家娘子叫好,也不该那般出言污辱。你们污辱我家娘子,那不如我家娘子的你们,又应该遭受怎样的污辱?那个舍我家娘子而去的男人,本就是为了报复而去,手段已够卑劣。同为女子,你们不去骂那个身为男子的无耻小人,怎还好意思耻笑我家娘子?耻笑我家娘子时,你们哪里觉得快活?是嘴吗?书上说,长舌妇下了地狱,是要被拔舌剥皮的。你们如此妄论同为女子者的伤心之痛,下了地狱,怕不只是拔舌剥皮那样简单了……”
风哥哥教的这番话,好长好长哦,之心背得好辛苦哦。但是,他们说娘子,之心好生气,之心不怕辛苦,之心要说说说说……
这下子,反是罗缜傻了。她由纨素搀着,跟在自家相公身后,看他不怒不急不恼不疾,不遗余力地赶到一群群人面前,将那番话喋喋说了再说。听了他话的每个人,先是鄙烦厌弃,后是恼羞不耐,再是讪讪而去……
到了男子面前,这呆子又是另一番说头:
“你们在嫉妒之心娶了那么漂亮的娘子是不是?不然,我家娘子之前的是非功过关你们何事?之心告诉你们啊,若想娶美丽的娘子,要积德行善才行,之心就是前生做了好多好事,今生才找得到这样的娘子。若你们不怕口舌生疮,继续造口德之业,下辈子你们娶的娘子将会更丑更老更不贤淑喔。做人啊,要以善为本,要嘴下留德,要为自己积累福报。难道你们想让你们的下辈子也只能站在街上笑人富贵讥人穷,庸庸碌碌如地上的蚂蚁……”
不管对方回之的是怎样的嘴脸与恶语,之心追着每个对他家娘子或讥或笑或嗤过的人,嘴上的话不厌其烦地循环往复,直至每位长舌者追光了为止。
中间,也曾有一插曲,一个顽童不知是受人唆使还是怎地,抓了一把石子向之心掷来。范程挡住了大部分,却有一枚漏网之鱼击在了之心额头,当下就有血丝崩现。范程和纨素尚未来得及教训那顽童,之心抹了一把额上的血,不言不笑地向那顽童盯去。两人对视半晌,顽童忽“哇”的一声,边哭边跑,“好可怕,那人好可怕,哇……”
夜里,罗缜替呆子包扎换药,“相公,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之心要保护珍儿,之心不让他们伤珍儿!”之心美颜憨正,攥拳高举。
罗缜失笑:这便是自己的痴相公,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娘子,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第八章 得君如此4
外间如此,内里也不消停。虎视眈眈的魏婵以为抓住了罗缜把柄,翌日向良德建议,召开了家族议事会。目的,自然是为了罢免罗缜家里家外的主事之位。
“一个名声败坏的主事,如何服众?莫说是诸位见多识广的管事,就算是家里的下人,也不会服这样的主子!大哥大嫂,我也知道,以之心的状况,不可能休妻。但为了良家,为了良家的生意,你们可不能护短。”
王芸望向丈夫,“老爷,您怎么说?”
“缜儿一没有败坏妇德,二没有枉造口舌,一切过惩,皆是外人之错,我们为何要罚缜儿?”良德面沉如水,“罗家生意不逊良家,缜儿能在玉夏国为家门打理多年,且生意蒸蒸日上,成为皇商,足以说明她是否能够服众。弟媳,你身为长辈,对晚辈所受委屈不知包容心疼,委实过分!”
“大哥,您怎能这样说?”魏婵未料平素对自己多有容让的大伯会如此发作,除了上次自己的确违了良家经商之道的事发之时,还从不见他这般疾言厉色过,“就算是为了之心,咱们没办法娶一个合心合意的媳妇,也不能一味讨好是不是?依良家的财势,就算花钱去买,也能买一个如花似玉的豆蔻少女……”
凡伶牙俐齿者,若非舌粲莲花,便是舌带荆棘罢?但自魏婵的嘴里,却能吐出淬毒的针来,刺得人不止疼,还会疼不见血。
但自始至终,从来不示弱于人的罗缜,握住几欲上前要与魏婵辩驳的相公大手,含笑未语。
当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想要尽他所能来保护你,每时每刻欲为你挺身而出,倾了全力挡你身前阻击风雨时,你不必时时让自己坚不可摧。魏婵若认为一通口舌可使她痛快少许,她不介意。
议事结果,魏婵未能如意。不管良家二老是出于儿子的先天智弱对儿媳当真有讨好之心,还是这个儿媳委实让他们无可挑剔,他们都否决了撤去儿媳主事之位的提议。
强如魏婵,岂会就此罢休?在良家,在良记,二十年的威望岂是做得假的?
于是,不管内还是外,罗缜都遭受到了来自于魏婵精心侍候的伏击。
在内,有几位不明深浅的铺面管事处处刁难,屡屡设阻,意欲在短期内将这位上任甫久的主事推下位去。
处处刁难,不外乎延时申报,拖期交核;屡屡设阻,不外乎知会各家客商,良记新任主事不足取信……
良家对各位管事均设了奖惩规矩,延报拖核者,按规矩处罚即可。有管事因受罚歇工请辞,更好办理,交待了手中诸事,准歇准辞,慢走不送……
“夫人,那些都是为良记做了十年以上的元老,媳妇这样做,传出去会不会有人说良家不够厚道?”良德曾发如此担忧。
“老爷,若当真是良记的忠心元老,怎会听从二弟媳的怂恿行事?我良家的媳妇我们都没说什么了,轮得到他们服与不服?这事,我们莫管。既然罗贤弟能将生意放手交给十三岁的缜儿打理,我们又有什么不敢的?难道银子比儿子的幸福更重要?”
是以,良家二老对上门来报屈申诉的管事佯病不纳,全权交由儿媳处理。
二十几日后,接连有放弃不了良记商号高月例及年底分红诱惑的请辞管事,硬着头皮求出复工之请,罗缜并不为难,一概既往不咎。而尚有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罗缜也不介意登门顾请,给足了别人顺坡下驴的台阶。一月后,诸管事消停了。
在外,自是取信受到魏婵挑唆而有意断却商贸的各家客商。
罗缜接手之初,早在公公婆婆的荐领下,与良记往来大商见过一面。因上次处理伪劣货物之事,王家老爷对良家长媳赞不绝口。口口相传,诸多客商也有所耳闻。因此,真正发难的客商并不算过多。但那其中,偏偏有几家颇有实力的巨贾。为此,罗缜颇受了些历练。
第八章 得君如此5
“娘子,你很热是不是?”
罗缜取帕,欲为他拭脸,却发现他一张美脸仍是清净透透,只得柔声道:“相公,要你陪着我到处走动,好生辛苦是不是?”
“不是啦。”之心用袖为娘子揩汗,“之心是怕娘子太累啦。风哥哥,你别吹我,你吹娘子啦!”
原来,有“风哥哥”帮忙,难怪相公清凉无汗,只是,比起呆子往年此时,他仍然是辛苦了。“这位方老爷是我们需走动的最后一位客商,如果方老爷答应与我们续订下未来三年的契约,你便不必辛苦陪我了。”
以往在罗家,她以一身男装四处游走,并不觉有甚不妥。但杭夏国民风保守,且她是已婚妇人,不可能再独自一人处处走动,与相公偕行,是为杜攸攸之口。也是为使人明白,相公才是良家未来的主人。
“娘子,之心不怕辛苦,之心怕娘子累喔。”
罗缜一笑,刚要开口安慰,听见脚步声,方才领他们进门的方家管家探首进来,“良少爷,良少夫人,我家老爷午憩醒了,请跟小的来罢。”
罗缜暗舒一口气,来了五六回,这闷热的门房也坐了三四遭,方老爷总有办法避而不见。现下,总算能着上这位方老爷的面了,是个好消息不是?
沿路行来,罗缜偷眼打量四周,所建所筑,都不似良家那般阔绰,而以实用朴实为主。由此可见,那位方老爷不喜奢华,性子也应是内敛沉稳……
“二位,我家老爷就在亭子里恭候,请。”方家管家施了个礼,退下。
罗缜携相公向亭内微揖,“见过方伯伯。”
“贤侄,侄媳妇,坐。”方老爷方脸阔颊,须髯飘洒,样貌极是大气,“侄媳妇,这近十日你都冒着烈阳而来,若老夫没有猜错,你是用哀兵之计罢?”
罗缜赧然,“小小伎俩,被伯父一眼识破,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侄媳惭愧。”
“呵呵。”方老爷捋须一笑,“就算识破,奏效便好,老夫不是让贤侄和侄媳进来了吗?”
“那也是方伯伯见怜。”罗缜面转之心,“相公,我们要感谢方伯伯怜悯我们小辈辛苦呢。”
“喔,感谢方伯伯。”之心憨着美脸称谢。
“呵,乖。”方老爷目光如炬,眸芒在两人脸上探了又探,“侄媳妇,这些时日,老夫听说你处处都带着我这贤侄,你不觉我这贤侄会令你失了脸面吗?”
“怎么,方伯伯称我家相公一声贤侄,会觉得失了脸面?”
方老爷面色一沉,“自然不会。”
“那侄媳为什么会呢?”
“哈哈,妙,果然是妙。”方老爷颔首称许,“侄媳妇,你明明可以请你公公出马,看在与他十几年交情分上,老夫怎么也不可能不给他面子,为何你偏要自己在这酷夏时日频频上门求见呢?”
“方伯伯是何等样人?您纵横商场几十载,岂会瞧不出旁人在您面前卖弄的伎俩?您岂会受了旁人两三句的挑拨?您所以如此,是为了看看良家的小辈们是否成器,是否能堪长辈托付,是否有资格成为您今后的合作商伴。或者,您是替我家公公试炼小辈们的毅力罢?侄媳虽不才,却也想让方伯伯您明白,良记仍是良记,良记不会毁在侄媳手上,侄媳有诚意更有能力使良记发展绵延。”
“哈哈哈……”方老爷击掌大笑,“良大哥好福气,得了如此佳媳,哈哈……”
第八章 得君如此6
忙于处理着良记的内忧外扰,对府内事不免少了关注。待诸事暂解,罗缜恍才觉察,这家宅,竟开始不宁了。
良家大宅,因大老爷与二老爷,分成两个大院。大老爷院里的下人,自然不敢对主子怠慢。但二老爷院里的下人,自伊始,在主子若有若无的暗示下,对这位新少夫人便隐埋了敌意,主子明令之后,自是肆无忌惮。
对新妇,以及原本就不讨他们“欢心”的痴儿少爷,那怠慢,已不容人忽视。
当初,罗缜向婆婆要二院下人的卖身契约,便是因了纨素打听来的某些消息。后来,因着自己与相公形影不离,加之又整治了那一对姐弟,那事便淡出了日程。近日,随着愈来愈多的“提醒”,使罗缜不得不重拾旧日打算。
但打算尚未来得及实施,至杭夏国探亲顺便偷懒的罗家二小姐到了。
“姐姐,你都不知道,那个玉无树有多怪。绮儿游湖的时候,他看上了绮儿,明明挺机灵的一个人,竟不晓得如何追求女子。正好那段日子咱们家招伙计,他竟扮成落魄穷书生来了……”
听着妹子的叽叽呱呱,罗缜一厢给她面前堆着各样新鲜果子,一厢浅笑:就连绮儿那个小小丫头,都已然君子好逑了?还真是桃李无言下自成蹊呢。只是,爹爹一直欲自三女中选一个招婿入赘,若那玉无树当真如愿,以其皇家之尊,断不可能做自家的上门女婿。那么,只有缎儿了罢?
“……姐姐?”正说得高兴的罗缎突然撞上姐姐揣摩探究的眼神,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姐姐,你嫁了人后,缎儿乖乖洽商看铺,没有捣蛋没有搞鬼,你高抬贵手,莫算计缎儿哦。”罗二小姐哀怨暗叹,三姐妹中,最厚道的是自己莫属罢?夹在一个狡一个猾的姐与妹中间,她二小姐好可怜……
罗缜对妹子这草木皆兵的习惯见怪不怪,“缎儿,你还没有见过你的姐夫?他在书房呢,再过一会儿就过来。”
“谁要见那个冷面呆……喔,姐夫,是姐夫。”罗缎剥了一个杭夏国特产的荔枝,填进小嘴,以免说出开罪姐姐的话来。想来想去,那个冷面瓜还是配不上姐姐,哼!
“少夫人,夫人派人来说,今天在水云榭设宴,为亲家小姐接风。”亭外,小丫鬟脆生生禀道。
“好。今儿个荔枝很新鲜,娉儿拿去些吃罢。”
“谢少夫人!”小丫头娉儿跟了罗缜有一段时间了,早知主子脾性,笑嘻嘻领了赏。
“咦?”罗缎四下寻望,“怎不见纨素那丫头?”
“在铺子里呢。我开了一间绣铺,生意还不算坏。”罗缜挽她起身,“走罢,去吃饭。”
罗缎前后瞄瞄,窃声问:“你家婆婆对你好不好?会不会很厉害,很庄重,不苟言笑?”
罗缜捏她柔颊一把,“见了不就知道了……”
第八章 得君如此7
“呀——”正在后面亭内规置收拾的娉儿忽然惊叫。
罗缜讶然回首,也吃了一惊。但见一条黑影,一条黄影,追逐咆哮着,从自己眼前蹿过,冲出了分院大门。
“阿黑,阿黄,回来!”罗缜追喊,这两只狗,怎又闹了起来?
“少夫人……”
“去找少爷!”这些东西,只有之心能叫得住。
娉儿匆匆去了,罗缜一路追着那两只东西,免得它们惹什么乱子来。
罗缎虽不解,仍随着姐姐急步,“姐姐,看家的狗怎会养在你院子里?”
“那是相公收养的。”
“收养?”
“是被其他主人遗弃的狗,相公捡回来养着。”
冷面呆瓜会有这等爱心?才不信呢……
“住手!”罗缜一声厉叱,提裙上前,美目怒瞠,“你们做什么?”
跨院里,两个着良家下人服的男丁,高举棍棒正要落下。而棍棒所向,正是困在网里呜呀挣扎的阿黄与阿黑。
两个男仆见了她,面上并无惧色,施了个礼道:“禀少夫人,咱们正要解决这两只畜生,省得它们弄得到处又脏又乱。”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不知道它们是谁养的?”
“少夫人。”一男仆涎笑道,“不管是谁养的,也不能让畜生乱了院子不是?您还是退后一些,省得溅您一身血……”
“放肆!”罗缜美颜一凛,“我倒要看你们谁敢动它们一下!”
两男仆一骇:这位弱不禁风的少夫人,怎会有如此吓人的气势?可是可是……“少夫人,您还是别管了罢,不过是两条畜生而已,犯得着为了它们让您与奴才们置气?气坏了您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你们是二院的奴才?”罗缜妙目冷冷,盯着两个比自己高过一头的男丁,“你们当真以为,我无权处置你们?所谓打狗也得看主人,你们在我面前打死我的两条狗,怎么,是想给本少夫人颜色看看?”
“这……”两男仆交换了个眼色,不知如何应对。主子虽发话,尽可以给这位新少夫人难堪,但没说过,是否能当面顶撞,是否能出言不逊,是否能……
“现在,我站在这里,看谁敢动它们一根狗毛,本少夫人会让他后悔他的爹娘给了他两只手。”罗缜体型娇小,声质柔软,但却能将每一字吐得似冷钉,直直锥进闻者心脏。
受这份高贵气势所凛,两男仆退了一步,皆生畏惧。但其中一个陡然想起主子允过,若此事办成了,将升自己为二院管事。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男仆当下一冲动,不顾其它,举起手中棒便向网内一只狗头顶落下。
罗缜大惊,没料这奴才竟敢如此忤逆。她对狗并没有喜爱到怎样地步,但它们全是相公的心肝宝贝,她不能容它们在自己眼前受伤。情急中,她心下不及多想,扑身抱住了网内两只狗头……
“姐姐——”罗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肩头那一记狠重的击打打,使罗缜脑际一片空白,半边身子如火燎过般灼痛。可是,犹能记得,阿黄阿黑尚处险境,遂抬了螓首,幽冷明眸攫住两张惶然无措的脸,咬齿道:“滚。”
第八章 得君如此8
两男仆已然吓呆了,饶是他们再如何胆大包天,也知伤了少夫人会是怎样的罪过。当那两道眸光如寒镞般射来时,他们更是骇得踉退了几步,棍棒亦脱手落下。
“你们这两个混蛋——”
“缎儿。”身下,两只狗儿似是低哭般的呜叫,两条舌头舔着罗缜颊肤,使她挺住了意识,叫住妹子,“叫人过来……”
罗缎捡起那根沾了血的棍棒,还未等放开声去喊,已听得——
“少夫人?!”
“少夫人——”
步声杂沓,叫声惊惶,有男有女。罗缜被人搀起,欲抬手抹去额上被冷汗粘湿的发,方知自己的右臂已不能动弹。她不明白丫鬟仆役们的眼神怎如此骇惧,犹举起搭在娉儿肩上的左手,指着大网内的阿黄阿黑吩咐,“……把它们带回双鸳居……”
两个男丁下人当即抱了两条狗起,却耷垂着脑袋,不敢瞅她一眼。
娉儿突然哇声大哭,“少夫人……您别吓奴婢,您右边身子全是血啊……”
“哭什么?”罗缎一吼,“还不快去叫大夫!”
有人如梦初醒,当即撒腿就跑,“叫大夫,叫大夫,少夫人受伤了,快叫大夫!不不不,快找二少爷!二少爷——”
“你们傻愣着做什么?”罗缎抱住那根打过姐姐的棍棒,柳眉带煞,杏眼含怒,“你们四个,去抓住那两个奴才!你们两个,找一副架子铺上厚褥过来。”
“缎儿……”躺上厚软担架,满头满额已尽被汗洗的罗缜,对妹子道,“拦住纨素,别让她冲动行事……”
“姐姐!”罗缎顿足,“那两个东西,应该被废了双手砍了双足,还拦着纨素作甚?”
“听我的……莫让纨素动他们……”
“娘子!珍儿!娘子!珍儿!”
这呆子,谁叫了他来?“缎儿,快拿件衣衫……遮住我身上的血……”
来不及遮上,之心已跌跌撞撞奔到,后面是闻讯赶来的之行。两人见到担架上半身尽是血渍的罗缜时,皆赫然呆住。而之心,更是瞬间失去脸上的好颜色,抖着指,颤着唇,“……娘子……你怎么啦?”
罗缜想笑,想告诉这个呆子自己没事,她知道,自己的模样定然将呆子吓坏了。可是,在见着他的刹那,苦撑许久的意志突然散去,唇边的一个笑尚未完成,便陷进了黑沉中……
“珍儿!珍儿——”娘子螓首歪垂,美丽的眸儿闭上,就像……就像自己没有来得及救下的那只阿花……不,之心不让娘子走,不让娘子去投胎,之心不要!
“大哥!”之行拦住兄长,“大嫂现在不知哪里受了重伤,你不能去碰他!”
“不,我要珍儿,我要娘子,之行你混蛋,你放开之心!”
之行紧抱住疯了似的兄长,“你们快送少夫人回房里,找个人速去我房里取医箱过来!”
眼见娘子被抬着远走,之心更觉心似生生撕裂般的痛,手脚拼命挣扎,“之行,你放开之心,之心要找娘子,你放开之心!珍儿,珍儿……之行,之心恨你!之心恨你!”
“大哥!”听得兄长如此,良之行心如刀斫,却只得硬着心肠大喝,“大哥,你想不想救大嫂?”
“……救珍儿?”之心泪眼迷蒙,“救珍儿?”
“是。”
之心以袖拭去脸上鼻涕眼泪,重重点头,“之心要救珍儿,之心一定要救珍儿!”
“大哥随我去给大嫂看诊,等诊出病结来,大哥最快地跑到百草园寻找救大嫂的药草好不好?”
“好!”之心握拳,“之行,你一定要救珍儿!”
第八章 得君如此9
罗缎为姐姐褪下血衫,入眼情形却使她险近晕厥。姐姐的右边肩骨,几乎碎裂成片,顿时心神俱碎,大叫,“冷面呆瓜,我姐姐骨头都裂了,你还不快请大夫!”
良之行在帐外听得焦急,“你快将她的手腕给我!”
罗缎带着泪喊,“你快进来看啊,你是她的丈夫,避什么嫌啊?快去请大夫啊!”方才,她随着姐姐的担架离开,并未听见良氏兄弟的争执。何况,那等心疼神焦之下,谁还有暇分顾其它?
“我便是个大夫,她是我的大嫂!”良之行探手进帐,“将大嫂手腕给我!”
大嫂?罗缎听得怔愣,轻轻将姐姐的手腕递他手间。
良之行指才触上,那虚弱脉象便使他心头大骇,“你将大嫂身子挡上,我需查一下伤势。”
罗缎无暇细问,持过短衫盖了姐姐酥胸,“还不快来!”
良之行撩帐,入目之下更是大惊,“来人,将我医箱拿来!”
娉儿急匆匆递上,之行开箱取了止血药粉,整瓶撒上那半边肩骨,“大哥!”
之心立在帐外,他知当下是之行为珍儿看诊时,自己不能添乱。是以,他自始便抿着苍白唇瓣没发一声,听之行大唤,当即应声,“之心在!”
“去取那种你给我医好了断腿的药草,大嫂的骨头裂了!”
“哇——”之心恸哭着,掉头就跑,“……珍儿骨头裂了,之心要救珍儿……之心要救珍儿……”
迎头与王芸他们撞上,王芸见儿子如此,又惊又惧,“之心,缜儿怎样了?”
“娘,让开……珍儿骨头裂了,之心要救珍儿,让开……”之心推开母亲,一边擦泪一边涌泪一边奔跑一边哭叫,“风哥哥风伯伯风爷爷,你们让之心跑快些,之心要救珍儿……”
良父怕痴子出事,欲要伸手拦他,不想只是一个眨眼,自己的儿子撞翻无数盆栽花木,却有阻无碍地,像风般快疾地冲出了院门。
“这……”良德刚要追上去看个究竟,就被夫人的惊声泣呼给阻住——
“天啊,我可怜的缜儿!之行,你快给缜儿医治啊!这这这……怎么办呐……”
第九章 恋君难醒1
罗缜是在呆子的摇晃中醒来的。
当然,这摇晃,不是在现实中的摇晃。这呆子纵是再呆,也知道此时的娘子禁不得一丝碰触,而是,他竟似跑进了自己梦中。
她本想深睡一阵,但每至一处,才一闭眼,这呆子就哭着找到自己,又摇又晃要她醒来。她想叱他骂他,嘴里无声;想捏他掐她,手上无力。不得已,在呆子的震天哭声中,睁开了其实又沉又涩的眼睑:这呆子,如此不知怜香惜玉,非要好好治他不可……喔,还真是痛呢。
颊边,有些微痒意,她微微摇首,才知自己右边颈肩之上打了厚厚绷带。偏了头,相公侧俯的美脸赫然入目,方才搔她颊的,竟然这张美脸上两排长长的睫毛。当下心中存气,这呆子,不让她好睡,自己竟这样自在。抬了左手,罗缜欲去扯他的元宝大耳,但自那两排睫毛上垂落的晶莹珠儿却让她顿住。难道自己昏睡了几日,这呆子就哭了几日?
“……相公……相公……”声音干涩,“纨素……娉儿……倒杯茶……”
“小姐!”
“姐姐!”
两条人影倏然蹿了来。原来,罗缎与纨素皆伏在一旁的圆桌上小寐,她的动静虽微,但还是迅速唤醒了始终不?(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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