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相公上 第 30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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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喔……”

    “之行?!”魏婵奔来,又欲给这个逆子一巴掌。

    “婶婶,你再打之行,再在这里大声惊吓娘子和宝儿,之心便叫他们两天才给之知和之愿送一回饭,不,三天!”哼……咦,风哥哥,你说之心做得很好喔?嘻……

    “……你把他们关在何处?”魏婵挤出笑纹,“乖,之心,我不会放他们出来,我只想给他们送饭送衣而已……”

    “不行!”之心撇脸。那模样,可爱得使罗缜直想拿手挠挠他修长的颈。“之心要保护娘子和宝儿,之心不会再让人伤娘子和宝儿。他们是听你的话去害娘子的,之心先不关你,但之心罚你看不到他们!”对,就是这样,哼……之心做得很好喔,可是这是风哥哥你教的啊……你以前为什么不教之心……你说之心没有问你,你没接到命令……什么是‘命令’啊?

    “你凭什么关我的儿子和女儿?”

    “凭他是这个家的长男!”王芸见这番折腾,时辰已不早,怕耽搁了儿媳休憩,断声道,“既然你已知事不关缜儿,就莫扰缜儿休息了,退下罢。”

    “大嫂,你们不能一家人合伙欺负我……”

    “什么话?”王芸脸浮阴霾,“弟妹,你有什么话,到我房里来谈!但你若再敢来打扰缜儿,莫怪我收回你所住的宅院,撤去所有下人!”

    第十六章 君怒难收3

    良之行为罗缜号过脉,又到小床前为侄儿检视了一番。小小人儿才让奶娘喂过,正瞪着一对眸儿四处探望。“我再开一付温和方子,每日三次让奶娘服下,以给宝儿调理。”他出指触了触小人儿的娇嫩鼻尖,硬脸上浮了一丝浅笑,“宝儿很乖。”

    罗缜观他面色,知他尚在为那个母亲心怀愧疚,“之行,是你救了宝儿,他长大以后,必然要多孝敬你这个名医叔叔呢。”

    “是吗?”良之行苦笑,“大嫂,你莫宽慰我了。”

    “不是宽慰,此劫或许是宝儿的命中注定,而你的及时施治功不可没,别去钻那些没用的牛角尖……”面现促狭笑意,“缎儿可不喜欢无事自寻烦恼的男子哦。”

    “大嫂……”之行面上,疑似有暗红痕迹。

    “咦?”之心正在旁边案上摆弄着一些字画,仰首,“缎儿喜欢之行哦。”

    瞅小叔面赧模样,罗缜失笑,“相公,你怎知道?”

    “因为缎儿总是偷偷看之行啊,就像之心总是愿意看娘子一样,对,就是这样!”

    罗缜颦眉,“可是,缎儿信中,为何不提之行一个字呢?哪怕是最近的这封信?”

    “咳!”之行背开宝儿,浅咳一声。

    “难道我的缎儿在和某人偷偷鸿雁传书?”

    “咳!咳!”

    “还是,某人偷去了玉夏国,私会我的缎儿?”

    “咳!咳!咳!”

    “之心明白了喔,之行你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去找缎儿了!”

    “咦,相公,你又怎知道?”难不成自己的痴相公开了天窍不成?

    某人扬头鼓颊,“因为之行不陪之心了啊,就像之心有了娘子,不陪之行了一样,嗯,就是这样!”

    “咳!咳!咳!咳!”能将自己见色忘弟的行为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天底下,怕也只有自己的痴兄长了。

    罗缜爱煞自己相公时下的可爱样子,声音极柔,“可是,缎儿的这封信中,说到已有人上门提亲,爹和娘似乎有意应允哦。”

    “什么?”良之行蓦地立起,“她在给我的信中,怎只字未提这事?”

    罗缜笑睨,“承认你在和我家缎儿私下往来了?”

    “大嫂。”良之行双目极不自在地左游右荡,但仍忍不住,“她……在信中当真如此说?”

    “‘她’?是谁啊?”

    “大嫂!”

    谁能想到,良家最好说话的痴子,当真将良之知、良之愿关够了两月。

    良家长孙满月那日,良二夫人在满堂宾客前用尽脸面,软硬兼施,之心说不放就是不放,还道若二婶再来胡闹,他便关够他们三月。魏婵虽怒,却怒不敢发。

    良家二老气过心软,本想说话,儿媳抱出了宝儿,看着那粉嘟嘟的孙儿,想着他险不能活,两人遂痛斥良善,纵妻无度,惊扰贵客,有失体面云云。

    于是,懦弱成性的良善难得强硬一回,将夫人带下。

    经此一来,万苑城人尽知,良家长子除了精缂以外,也有脾气,且脾气不小。

    两月之后,良之知、良之愿进了良家大院的大厅,早已等候的魏婵哭叫一声,一手抱住一个,问他们这些时日是在哪里遭苦受罪。

    而那对姐弟,除了摇头就是摇头,不发一语,不掉一泪。之后,二人大睡三日,醒来后,对那两月的遭历,依然讳莫如深。

    他们能说看见会跳舞的花,睹见会打人的鸟吗?他们能说他们身边有随时威胁要将他们啃下肚去、比他们头还要大的蚂蚁吗?他们更不能说常不常说要拿胡子将他们勒住的大树藤罢?他们不傻,他们清楚,若说了出来,举城的人都会将他们当成与之心一样的傻子,虽然,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难道,之心当真看见了这些,才会对别人说有松爷爷、花姐姐、雀哥哥?可是可是可是……

    “之知,之愿,你们饿不饿?那个傻子可曾饿你们来着?你们说出来,娘给你们出气!还是想吃……”

    “不饿不饿,不要再给我们吃了,我们不吃了!”

    之知和之愿听见那个“吃”字,面如土色,各自拽着肥了不少的身躯,哭着喊着,撒腿跑开……

    第十六章 君怒难收4

    “相公,你将之知和之愿关在了哪里?”罗缜此时才问,是料定对她,相公必然有问必答,万一一个隔墙有耳,教养那一对恶毒姐弟的计划岂不废了?此时,人既然回来了,问问无妨。

    “就在咱们的园子里啊,那片林子里。”

    “……但是,我们都看不到对不对?”

    “风哥哥说好多人看不到,可是,为什么看不到?”

    “……”罗缜拍他额头一记:呆子,当人人都和你一般“不同寻常”?

    “呀,娘子,你打之心!”遂凑来,笑嘻嘻道,“娘子,你捏之心耳朵啦,你好久没有捏了哦。”

    “先告诉我,他们被关了恁久,为什么没有瘦,反倒胖了不少?”

    “因为他们开始不肯吃饭,又哭又闹。风哥哥嫌吵,之心怕饿坏他们,就说不吃不行,怎么也要吃。风哥哥于是叫了许多人去陪他们玩,而且请来了风婆婆专门喂他们吃饭。他们不哭也不闹了,每天能吃好多顿饭呢,而且风婆婆高兴了,还会多多的喂他们哦。”

    “……”罗缜静静地抱起心爱宝贝,那双澄澈眸内绽出温柔笑靥,“宝儿,一定要听你爹爹的话哦,不然……”你爹爹教训起人的法子怕你不好消受……啧,可惜,这小人儿像自己七八成,若不然,便当真是小之心了……

    “娘子,你还没有捏之心啦……”

    “之心”绣妨开张在即,纨素为总管事,负责招收培训女工。

    先前万苑城达官显贵向之心所订缂品,仅是小图小样,色泽最多用到十余种,都为一人可完成之作。但现在既然公开对外经营,花样势必趋繁,幅面势必趋广,这样心灵手巧且有几分画艺的女工,便必不可少了。

    因着良家大少的名声在外,罗家绣艺亦不同凡响,仅仅二十几人的名额,慕名而来者却有几百余人。纨素为优中取优,精挑细选,每日忙到昏头黑脑。这一日忙过,为快些回府歇憩,纨素抄了近路。马车才进良家后门的胡同,她便听见外面嚷声正大,且其中一个,是最惹她讨厌的那嗓——

    “你放开我啦,这样很难看耶……”

    “臭小子,敢和你姐姐我大呼小叫,几天不见,长本事了是不是?”

    “啊呀呀,你有事说事,放开我啦!”

    “偏不放,就不放,你能奈我何?”

    “我发火了哦!”

    “哦唷,我好怕,我倒看看,你这只三百年的小狐狸发火是什么样子……”

    “呿,若不是你偷吃了那个男人的长生不老丸,你也不过是一只几百年道行的小妖罢了……啊呀,你打得很疼啦……”

    “废话,不疼为甚打你?”

    ……

    第十六章 君怒难收5

    “喂,你这个女人,欺人太甚,这样揪着他做什么?”纨素跳下车,叉腰大叫。黑野人真是可怜呐,被人扯着耳朵揪着颈,那姿势,哪有半点平日与自己对上的嚣张模样?

    “啧啧,笨蛋,没想到你在这里混得还不错,有人替你出头喔。”背对着纨素的背影,抬了笋指,又在某人额上点了几点,戳了几戳,娇媚嗓内,全是慵懒笑意。

    “既然有人来了,你还不放开我?”

    “不放不放就不放,我很想看看,你的朋友能为你仗义到什么程度?”

    “你可恶……”

    “你再说一遍。”

    “……偏不说!”

    这只黑野人好不济事哦,竟被欺压得如此无奈,以往对她的那粗野劲哪去了?纨素看得不忍,“喂,你这女人再不放手,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听听,你的朋友要对我不客气了。看来,她对你还是蛮担心的嘛,是不是?”

    “你少废话……哦,你别乱说,你放开我,真的很难看……”

    “小子,知道难看,就别偷吃我炼出的丹,我今天非要拔光你全身的毛做一件狐毛围巾不可!”

    “哼,小心你自己罢,据我所知,人类对雪狐的毛比较热衷,你以为你千年的道行就不怕被扒皮了是不是……啊呀,疼啊,纨纨快救我!”

    听这两人说话冷讥热讽,颠三倒四,纨素似乎就等这一声,摆掌抬足就向女子肩头腰际袭去。

    “哇,功夫不错,小小年纪,有这等修为,想必出身武学世家。”女子话说着,在纨素手、脚皆要触到时,人已飘出丈外。自然,手底下没忘带那个倒霉的范程。“姑娘,你这样的身手,并不多见,请问出身何门何派?”

    女子回身,纨素先是一惊,后起无名怒火。

    惊,是惊艳之惊,惊美之惊。她不是没有见过美人,罗家三位小姐皆属上色,更有姑爷那种不管男女皆属绝品的“祸水”级别的姿容,但她还是为眼前这女子的美貌所惊慑。如雪白衣、如乌秀发下所衬的,是无与伦比的绝美容貌,如斯美人,即使那个自诩天香国色的姚依依来了,怕也会成一只脱毛山鸡……

    怒,怒的是,范程这个不要脸的色鬼,平日对她黑脸白牙,须臾不让。在这个大美人的手底下,却乖如驯免,只敢虚张声势半点不见抗势,真是色欲熏心、见色忘义、色色不可救药……气死人啦!

    第十六章 君怒难收6

    罗缜早知范程不是寻常“人”,是以当这位范颖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我们是狐狸”时,她只是秀眉稍抬,轻微颔首:原来是狐狸喔。

    ……难怪,有这等欺天盗地的美貌呢。据闻,狐族多美人,其中最有力的力证,便是中原传说中曾祸国媚君的妲己。今日得见,当真如此呢。观这范颖,不但美得入骨,而且媚得浸髓,如此既美且媚,却不见一丝艳俗,起笑转语间,犹有几丝甜美沁人肺腑,委实是美人中的极品啊。

    “十年前,臭小子初成人形,便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游走惹祸,中了捕妖者的穿心之箭。若非遇见天赋异能的恩公,识得各类还魂药草,怕是连爹爹也救不了他。为还这份活命恩情,我和爹爹命他到恩公身边,自然,也是为让他识得人世深浅,使他明白他那点小小法术,实在不成气候。”

    “显然,你的安排有了效果,范程除了爱和纨素斗斗嘴以外,其他时候,当忍则忍,能隐则隐,未再任意行事。”

    范颖对罗缜的平静很是惑然,“恩公娘子,您何时得知范程是……异类?”

    “我只是因为有个不寻常的相公,稍作猜想,并不确定。这世上,怕打雷的人不少,我的小妹便是一个。可是,范程惧雷竟惧到那种程度,实在是由不得人不多生心思。我自幼为了家里绣织生意,喜看各类闲书。曾阅过一篇《神怪志》,上说所有修道趋仙的精灵,无论花草鱼兽,因有违六道轮回之规,每隔时限,天庭必以五雷施劫。每度一劫者,修为便高一分,反之则……”

    “魂飞魄散,永失轮回之机。”范颖接话,坦然一笑,“不瞒恩公娘子,我和爹爹的千年大劫将至,就在今年夏季多雷之时。”

    “哦?”如此大事坦然告她,必有因由罢?

    “爹爹躲到了一位由凡人修炼成仙的道友家里避难,我则来了这里。”

    “你来此,是为避难?”

    范颖微怔,噘了小嘴道:“恩公娘子好聪明,难怪那臭小子说恩公娘子上辈子或许是只狐狸。”

    罗缜抿唇淡哂,“若良家能成为你的避难之所,当然最好。只是,你确定在此当真可以避得过天降劫难?”

    “恩公三生积德行善,所结善缘数不胜数,身上纯善之气……说得太多,只怕泄露天机,但范颖可以肯定,有恩公的地方,范颖定可以度过此劫。范颖不会做个白食客,我会刺绣,虽然不及恩公娘子巧夺天工……”

    “如此,你便留下罢。”

    “……谢了!”没料如此顺利获允,范颖大喜绽颜,真真是艳光四射,艳煞人眼。

    罗缜纵是女子,也忍不住出手摸了她如雪颊肤一把,“怪了,看情形,你是一只雪狐,怎范程……”

    “哼。”范颖嘴儿一撇,挑高的凤眸里,谑意荡漾,“生他时,我爹爹还差点和娘闹翻呢。爹以为是娘勾搭了那只总上门来闲话的黑狐狸才得了臭小子,气得我娘要以死明志,那只黑狐狸更是与我爹大战三百回合要他还回清白。最后,我们的族长请了法镜,照出我们祖上曾有与黑狐联姻之实,这才作罢。嘻,雪狐可是狐族中的美人哦,那臭小子嫉妒得很。”

    罗缜失笑掩口,“其实,范程已经生得很好了,若没有相公比着,他也是俊哥儿一名。”

    “恩人的容貌,来源于他三生为善,是天庭里一位仙人赐予的,自然不是我们能轻易修炼得来的。”

    “……嘿。”对不住,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宜她这枚凡人来接。

    范颖美眸生彩,“恩公的确是几世修来的福气,遇着了恩公娘子。一般庸人,见了我们,不是惊惧,便是厌恶,”长睫微垂,“哪怕之前有再多的浓情蜜意,也被一句‘人妖有别’给倾覆。然后,为赶走舍不得离开他的妖,请道士,邀和尚,设法坛,置祭台,缉妖捉怪,要将你打回原形,要使你魂飞魄散,较之天道雷击更加无情……”

    罗缜稍稍怔住。起初,她以为她只是泛泛客套赞誉,渐渐地,却听出了凄凉,听出了旧恨,似乎已淡已远,但就似留在骨子里的伤痛,虽已痊愈,仍有隐隐作痛之时。

    第十六章 君怒难收7

    范颖以“之心”绣坊所聘绣师的身份住进了良家。为避免人多生事,罗缜禀过公婆后,特地给她辟了一个跨院,并自墙上开了一条直通绣坊的巷弄,进出皆省下许多麻烦。

    “之心”绣坊,经纨素精选,定下了绣工三十人,均为妙龄女子。开张之日,诸女均着罗家丝缎制作的嫩粉裙裳,在众宾之前飞针走线,妙手生花。如斯的开张情景,可谓独此一家,别启生面,令人眼前大亮,耳目一新。

    而绣师范颖,霓衣黑发,面覆薄纱,妙姿殊仪,绣的一幅客似云来,更使“之心”绣坊一日之间名声大作。

    罗家缂艺,用在皇族中和民间各有不同。用于皇族人士,为“紫缈缂丝”与“日月缂丝”。前者讲究材质轻薄,薄如蝉翼,图案隐隐绰绰,若有若无,适用于后妃宫装礼服及寝宫屏风;后者,雍容华贵,柔软轻盈,为国君袍服御用材料。而用于民间,则是凡缂丝者必通的“本丝缂丝”,此术所缂之品,较为充盈厚实,亦华贵逼人,多用于制作书画、屏风、床帷等。

    罗缜虽三术皆精,但在未取得爹娘同意之前,只授了相公本丝缂丝术。绮儿临行返家前,罗缜让她带走了一幅相公缂出的芝兰图。罗缜料定爹爹爱才如命,那缂品必然使他惊艳。而绮儿来信亦证实了她的猜测,使得一直悬于她心头的忧事豁然放下,亦将绣坊诸事尽交给了纨素与相公,专心经营起夫家事业。

    随春季来临,新一季宫廷御用药材筛择开始。既是皇商,此便乃良家头等大事。自采摘、选材、制作到密封,均须持了十二分的精心与小心。罗缜为学会识辨药材,特到百草园绘了群草图,在自家娇儿的小床旁,拿针线绣缝。三日下来,绣图得成,药材亦识了八九。如此好学强记,使良家的检验老管事亦称个服字,潜心向这位少夫人授传检验药材成色优劣的密法。

    送药进宫时,罗缜亲自押送,并于此前知会了玉韶公主。后者偕夫婿齐厢压阵,使首日的验收极为顺畅。过后,她暗向专负此责的大太监递了万两银票和宫外地契一份。那银票,是公婆授意,为良家历来的操作规矩,而地契则是她用自己的嫁妆所购。今夏,皇商资格将重新认定,她须未雨绸缪。

    何况,就算不着眼长远,眼前亦是立竿见影。公婆曾说奉药进宫,因手续繁冗,多须四五日以上。这一回,两日诸事告毕。最后的结款,本是最怕克扣最易遭人盘剥的一环,负责太监亦按契约上所标价钱,全额给付,顺畅异常。

    自然,罗缜这个商家女儿,不可能持款扭头就走,从中抽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放置案上,施个万福道:“给公公们买酒喝。”

    十几万的货款,区区两千两,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果然。

    太监们受顶头上司的严嘱对良家不得作难,已打好了今日没有“收成”的准备,不想竟有此收项,自是意外惊喜。一个小太监操着尖嗓道:“良少夫人,您可真是个明白人,这良家有了您,定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承您吉言,是公公们赏脸良家才有饭吃,哪一日出宫,民妇与相公请公公们看戏。”

    “好说好说。良少夫人认识九王爷那样的贵人,还恁看得起咱们这些当奴才的,咱们定然愿意帮衬着点……”

    “公公们客气,民妇告辞了。”罗缜辞别,才出药监司,与一个依柱靠立的男子打个照面。那男子双手抱胸,用一双锐利瞳眸将她上下看过,冷哼一声:“真是不折不扣的奸商,有了你们,这世道才会如此污浊,哼!”掉头踅步而去。

    罗缜微诧,看那人服色,必是王族中人,自己又哪里招惹了?不过……倒是有趣,因有奸商,世道方乱?没有他口中的奸商,衣从何来,食从何来?这位小若将他自蜜罐里提出,让他到世间自求存活,不知能活过几日?

    随意作想,出了宫门,进车返家。见了心爱的相公与儿子,宫廷里这一段小小插曲,便给完全忘到脑后,反正,并不重要。

    第十六章 君怒难收8

    “娘子,娘子!珍儿,珍儿!”

    天已初夏,罗缜刚在奶娘扶助下为越来越像个肉墩的儿子擦了个澡,挂上自己绣的小兜,又套上绮儿临行前为甥儿缝制的小小绸裤。母子两个正在四目交流中呀呀呜呜,相公那呼喝便由远及近来了。

    “怎么了,相公?” 罗缜问着话,眼睛却还在儿子嫩生生肉嘟嘟的脸上逡巡。小家伙挥舞着小拳,想要探到她脸上来。

    “娘子,你看看之心啦,你不能只看宝儿啦……”

    这个呆子!罗缜投眸给他,“好了罢……咦?”

    “嘿嘿,娘子,好不好看?”之心高举着手中物问。

    “相公,我并没有教你罗家的‘紫渺缂丝术’,你从哪里学来的?”

    “什么紫紫妙妙啊娘子?喔,之心缂的这幅图很妙对不对?”

    罗缜不理小小人儿唔呀有语的抗议,将他放回小床,接过之心手中的图,“这片小图,乍看是小山小水,近看又若隐若现,分明是紫渺缂丝的精髓。你如何缂成的?”

    “就是之心把机上的笳子松了松,织素的时候五梭就给夯紧了,还有……之心只想试试会是什么样子,好像很好看耶,给娘子做帕子好不好?”

    ……臭相公,他该承受多少嫉妒?缎儿、绮儿先不必说,当初自己不也是循序渐进,才习得此法?而这呆子一试便试出来了,这……原来,上苍的偏疼,当真可以使一个人做到另一个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达成的事呢。

    “给宝儿做成小衣服罢,这是相公为他做的,他定然高兴。”

    “嘻,之心为宝儿做的!”之心笑嘻嘻凑近儿子小脸,拿手指触上,“宝儿,爹爹疼你哦。”

    “啊呜!”宝儿小手张来,握住爹爹的指,就向嘴里递去。

    “不行。”罗缜看这痴爹爹还似颇期待儿子吃他指头,忙一掌拍开相公,一臂抱起儿子,“你才下缂机,手还未洗,怎能让宝儿吃你的手指,臭相公!”

    “喔,之心去洗手,让宝儿来吃!宝儿你不要急哦,爹爹马上就让你吃哦。”

    罗缜望着跑到外室净手洗面的那个,再看看怀里口水肆虐的这个,自己当真是有两个孩子呢。“……宝儿,娘今日不忙,都来陪宝儿好不好?”

    “啊呜呜啊……”宝儿咧着小嘴,又要抓娘亲的指头来吃。

    “不准吃,不给吃!”说这话的,是洗净了手来飨儿子小嘴的为人父者,“宝儿不能欺负娘子哦,爹爹会打宝儿屁股哦。”

    罗缜啼笑皆非:“相公……”

    “小姐,姑爷,奴婢进来了哦?”门外,响起纨素小心翼翼的问询。

    罗缜知这小妮子在暗示什么,粉颊一红,佯叱道:“你在外面站着就好!”

    “外面日头高了,好热呢,小姐,可怜可怜奴婢罢。”

    “娘子,纨纨很可怜喔。”

    “姑爷您圣明……”

    “纨纨晒昏了,范范会心疼哦,那样范范也会很可怜哦。”

    “姑爷您……您……”

    既然自家相公在不知不觉中为他家娘子扳回一局,饶了那丫头,“进来罢。”

    纨素掀帘,“小姐,小少爷奴婢来抱罢,老爷和夫人有事找您和姑爷呢……”

    “你知道是为何事?”

    “是关于良二夫人的那三家铺子……”欲言还止,这些个算计筹谋,私下再说,别污了纯真的姑爷罢。

    主仆心有灵犀,罗缜将小人儿给了丫头,“宝儿折腾半天了,一会儿奶娘来了,喂饱了哄他睡会儿。相公,我们走罢。”

    她的夫,她的子,这份承担,她无怨无悔,她甘之如饴。

    第十七章 君威难测1

    “缜儿,还是那句话,不管是不是挂着良记的名号,都是自家生意,能帮则帮罢。”良德道。

    自从儿媳顺利送药进宫,又在十几日前拿下今后五年的皇商资格,良家二老便将良家内外全权交给了罗缜做主。除里家中琐碎王芸会在媳妇分身乏术时帮着照管,外面诸务已少有过问。

    “爹,您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薄利存义,您吩咐儿媳的,儿媳自然会照做。只是,救急救不了贫,婶婶所以会接连亏损,与她的经营方略不无关系。那种以次代好,以劣充优的事,无异杀鸡取卵,初始的收盈完了,这亏损是不可免的,这次若是儿媳拿银子替婶婶还了债,等于纵容她接着再行那等事。我们这里看见的,只有损益和商誉,但在服用者那里,一剂劣方可能就会要了性命。爹,娘,你们最是心善,可能容忍草菅人命?”

    良家二老一怔。王芸叹气,“缜儿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罗缜微笑,“缜儿以高价,买回那三家铺面,重新挂上‘良记’招牌。”

    “那你们叔叔和婶婶……”

    “婶婶若仍有意在外操劳,可聘她为那三家店面的管事,并签下聘契,月钱按店面收益给付。若再出现以次充好、以劣换优之事,除需亲自登门向客人致歉外,并需付三倍赔偿。拿不出银钱,则以房契抵押,婶婶不是在别处购了几处房产吗?听说,单这万苑城内就有两处呢。”

    “这……”良家二老沉吟。

    “爹,娘,你们就听娘子的啦,听娘子的话没有错喔,之心听娘子的,就很好!”

    “……老爷,既然我们让缜儿当家,就该将所有事都交由缜儿定夺。我们闲了无事,还是多陪宝儿玩耍玩耍罢。”

    良德寻思稍久,重重颔首,“好,缜儿,你想怎么做,尽管去做。你叔叔婶婶再来,我便挡了……说到宝儿,这胖小子也三月多了,该给他取个正名了是不是?”

    “是啊,相公和缜儿一直等着爹和娘为宝儿取下正名呢。”

    “嗯嗯,良家长孙的名字,自然是轻忽不得。夫人,我们要多花些心思,翻些书典来用。”

    兹此,良家的当家做主之人,正式易为良家长媳。

    二院的厅里,魏婵正大发雷霆。

    “良之知,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德性?你怎像你那个不争气的哥哥一般,迷恋上了这些药草?娘让学着看账册,学着洽商,你怎不来?”

    良之知对母亲的话听若罔闻,俯头摆弄着桌上的一盆芸香和决明。

    “娘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你何时也变得和你那个哥哥一样不贴心?……你来作甚?”

    “婶婶好。”罗缜携婢娉至,款款万福。

    “大嫂。”良之知起身,浅恭一礼。

    什么?魏婵怔疑盯着儿子,“你……”

    良之知捧了一盆药草过去,“大嫂,这是大叶芸香,您每日放在房内一个时辰,可防小儿惊风。”

    “是吗?”罗缜接过,嫣然笑道,“多谢小叔,我听之行说你对药草鉴别及医药救人很有天分,看来是真的了。”

    “不谢……宝儿他还好吗?”

    “他很好,既然你这个做叔叔的如此惦念,可常去看他啊。”

    “……之知……”不敢。

    够了!“良少夫人,这个家并不欢迎你,你可以走了!”

    第十七章 君威难测2

    不出所料,魏婵对罗缜给出的提议不予采纳,“想让我在你手底做事,你还嫩些,送客。”

    既如此,罗缜亦不勉强,起身,“既如此,侄媳告退。”

    身后,追来魏婵的一句狠语:“罗缜你听着,已经有买主愿出高价买下那三间铺子,若你执意不愿拿银子替我清了那些债务,我便让它们永远不能姓良!”

    罗缜回眸,“婶婶说的是真话?”

    “自然,有位从襄西来的贾商爷,愿意出十万两银子买了铺子,且一并担了债务……”

    “那么,这位贾爷可知道婶婶的债务有近二十万两银子呢?”

    “你……”怎知道?

    “不瞒婶婶,我还晓得您在分家以后,乃是以良记的名头做了一些赊欠。可是,侄媳有那么一日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些商家都给知会了一遍,凡没有罗缜签字画押的账务,良记概不承认。届时要讨要索,只管找经手人要去。”

    魏婵面色陡然苍白。

    “侄媳告辞了。”

    “罗缜,你……”魏婵声势明显虚软了不少,“你非要赶尽杀绝?”

    “一直要赶尽杀绝的,不是侄媳。”

    “若良家二老知你一直在背后算计我,你这个贤惠儿媳的名声,便……”

    罗缜嫣然一笑,“对我好的人,我永远是无害的。爹娘虽然仁慈,但并非眼盲心浊,他们看得清,也掂得明白。”

    “我可以告诉你,这笔债务,你罗缜纵不想替我承担,也必须承担了!”

    罗缜挑眉称奇:二夫人哪来的这股自信?

    罗缜的确布了几个局,使魏婵步步入了套里。但若她能清白经营,莫妄求暴利,揠苗助长,那些算计便未必奏效,到头来,所有结果,也只是人的自作孽而已。

    可是,纵然魏婵如此不堪,罗缜也绝对不希望目睹到眼前场景。

    事发时,她正在书房审理上一季账目,忽听门口嘈杂,隐有哭喊之声,颦眉问:“发生了何事?”

    娉儿自门外探头来,“……是之知少爷,他……”

    “他要见我吗?”

    “是啊,几个男丁拦住了他,您放心,咱们不会让人再伤了您……”

    看小丫头握拳起誓的模样,罗缜好笑,“让他进来罢。”

    主子发话了,丫头仆役们自然放行,良之知哭嚎着闯进门来,“大嫂,救救我姐姐,救救她!”

    “你……怎这副模样?”这还是那位曾经横行不可一世的良家小恶少?脸青颊肿,口鼻挂红,显然才被人修理了一通。

    “大嫂,逼债的上门来了,他们要拉走之愿,说要卖到妓馆里去!您救救她,求您救救她,我知道,我们做了许多恶事,还差点害死了宝儿……可是,可是,咱们愿意还的,只求您救救她!”

    罗缜听得有几分茫然,“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可能有人敢强拉良家小姐?”

    “……是爹娘欠了银子,他们……他们已经有五日没有回家了……呜呜呜,大嫂,之行哥哥不在,之知找不到伯父和伯母,之知求求您快去。不然,他们当真把之愿拉走了……”

    天。罗缜揉着额头,豁然立起,“娉儿,纨素有没有回来?”

    “恩人娘子,纨素还在绣坊,有事吗?”窗下,响起范程应答。

    “你在也好,叫上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随我走。”

    自从分家,良家二院便另起了一道阔绰门楼,两院间的通径也给堵上了。为此,他们须出了大门,绕道去良家二院。

    在此短短途中,罗缜厘清思绪:良二夫人何以撇下一对儿女,不见了踪影。她必是想到,他们走了,债主必定会逼债上门,两个儿女也必然去大院苦求。而他们,自然亦吃准了心软意慈的良家二老不可能坐视不理。如此,债务不必承担一厘一毫,仍能如愿卸下,这便是二夫人说的“纵不想替我承担,也必须承担了”的罢?只是,难道这两人不曾想到,如此之举,会给一对年幼的儿女带来什么……

    “大嫂,大嫂,到了!您一定要救之愿!求求您了!”良之知的哭求,拉回了罗缜心思。她淡声道:“我既来了,便不会不理。”

    第十七章 君威难测3

    喜看热闹,爱道是非,怕是人天性里的难祛本质。二院大门前,里里外外已有围众层层。

    事发紧急,来不及等人套车,罗缜乘的是双抬小轿。有眼尖者一眼见了,当即大嚷:“良家少夫人来了!”

    “对啊对啊,良家少夫人过来了!”

    “哦,这下子更好看了,都说这良家少夫人与良二夫人不和,这下子定然是雪上加霜,良家的小姐保不住了!”

    “嘻,良家小姐不知会卖到哪家青楼,咱们凑银子去嫖咋样?嫖大户人家的小姐,滋味肯定妙喔……”

    如斯议论者,就如当初那个曾当面骂她“破鞋”的妇人,皆“仇富”。这等人,不能安于天命,又不肯苦力进取上进以图改变命数,便将所有仇恨放到处境优渥者身上,心里念着盼着,无非是想他们所嫉所仇者有朝一日倒霉泄运,好使他们在此中找些安慰,寻些快活。殊不知,如此想时,便已将自己衬得更加卑贱,灵魂污浊。

    “都闪开!”范程一声大喝,自围堵人群中震开了一条通路。

    罗缜清涓明眸扫了扫那些亟待好戏开场的面孔,“范程,吩咐下去,良家门前两里,皆属良家地界,有妄论、妄谈、妄笑者,轻者驱逐,重者送官法办。”

    “是!”范程偕同众护院齐声应喝。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良之知脚才沾地,已冲进那条人径:“姐,姐,我把大嫂叫来了,你不用怕,没人敢把你卖到妓馆!”

    罗缜随后踱进,才至门槛,已见到了陷身在一群彪形大汉环围之中的良之愿,哭得眼已肿,吓得面已白,抖如雨中梨花,无助且仓皇。有一个矮矮胖胖的五旬老妪正如一只护佑自己鸡仔的老母鸡,将良家小姐牢牢抱在怀里,一对小眼狠狠四瞪,护主加之护犊之情彰显无疑。她认识,这是良之愿的奶娘,但这院里的其他奴才呢?

    “你们放了我姐姐,放了我姐姐,我大嫂来了!”良之知扑上前,捶打那些对自家姐姐虎视眈眈的臭男人,“滚开!滚开……”

    有人掀足就踹,“臭小子,找死……”

    “范程!”罗缜淡喝。

    范程快似流星,那人脚到半空,僵立不动。

    罗缜面色凝如冰霜,“你们哪个是能做主的?随本夫人到厅里来叙话。”

    有个挑腿坐在一厢的人闻言起身,“良少夫人,您当真乐意管良二夫人的事?”

    “有何问题?”

    那人涎笑,“咱们听说,您与这良二夫人由来不和,你不是巴不得她倒大霉吗?咱们替您将她女儿给卖了,不正解气……”

    范程一掌挥去,“你是个什么东西,敢与我家少夫人如此说话?”

    那人被掴得滚出三圈,吐出一口血水。

    罗缜秀眉稍挑,“之知,扶之愿回大院。范程,找两个人送少爷小姐过去。你们中,认为自己能做得了主的,随我来。”

    一个娇小女子,身上所泛出的沉笃力量,使人油然生畏生敬起来。她抬足时,那个被打得颊肿了几寸的男子,乖乖跟上。

    “如此说来,你们做的,是专门为人讨债的营生?几家债主都委托了你们?”厅内,罗缜看完按了手印、盖了印鉴的请托书,“既如此,你们不找欠债人,跑此来作甚?还吓坏打伤了一对年稚娃儿,这笔债,我们该找谁索去?”

    领头人捂着肿脸,“话不能这样说,良少夫人。咱们既是混这口饭吃的,如今欠债的跑了,咱们总要为请托咱们的顾主奔波是不是?您愿意出银子当然更好,不然……”

    “不然如何?”罗缜明眸冷利,“你们敢如何?”

    “……良、良少夫人,咱们知道您良家财大势大,可是‘豁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咱们也不是吃素的,咱们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怕着谁来……”

    “怕着谁来?本夫人现在,就可以让你永远走不出这道门去,良家还担不上一点干系,你信不信?”

    领头者一颤,望一眼良少夫人身后的“黑衣罗煞”,又望望厅门外一字排开的良家护院。他明白,这位良少夫人不是虚势恐吓,以良家的财势,弄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良少夫人,您既然来了,肯定不是为了与咱们置气来了,您说,咱们听着就是……”

    “你很聪明。”罗缜自袖内,取出一张薄笺,“其上所写,都是以良二夫人之名在本城各处所置的房产。自然,时下的地契肯定都在良二夫人身上,谁也拿不到。但你们可倚仗你们手中的欠据,向官府提出申诉。依据杭夏国律例,若欠债属实,官府会出具新的地契,将旧契作废,并将房产予以拍卖,所得款项归属债主。按市价,这几处合起,也能卖到十几万两银子不止罢?”

    领头者大喜,“这是真的?”

    “真的假的,你们稍试便知。”搜罗那些房产,本是有着另样打算,不想在此派上了用场。

    “谢了,谢了……”

    “慢着。”罗缜起身,“你们惊吓良家少爷小姐的事,我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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