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童话 第 1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点击/收藏到桌面
    “有什么有趣的?”贺卓铭“哼”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这群人是最懂得掩耳盗铃的一伙人。”文清明咬着嘴唇笑着说道:“不过这些人不是捂着自己的耳朵去偷别人的铃,而是在别人来偷铃的时候把自己的耳朵捂住,而且还要光明正大地对外宣布这个铃没有被盗,因为自己听不到声音。”

    “好一个掩耳盗铃,”贺卓铭一拍手掌,“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货色!这个铃明明已经被偷得满街都是了,他们却还要捂着自己的耳朵,假装听不见。不但自己要假装听不见,还要逼我们假装听不见。这真是一个中国式的‘皇帝的新衣’。这个故事流传了这么多年,你说他们到底是不知道呢?还是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呢?”

    “他们都是大知识分子,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显浅的故事?”文清明嗤笑着回答,“我想,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的原因。”

    “是聪明人的话就要光着屁股上街游行才是啊!”贺卓铭又点燃了一支香烟,“要是你有看到这个盛况的话,到时候记得通知我,我一定会带着照相机过去的。”

    “是啊,他们都是聪明人,所以认为我们都是灵智未开的笨蛋。”文清明道,“你知不知道,当单紫宛在告诉我,她是因为这个剧本涉及爱情成份而被拦截下来的时候,我几乎以为她还是活在满清时代的人。都什么年代了?大学生还会避讳‘爱情’这种字眼么?她以为我们是幼儿园的小毛头么?”

    “小学生的爱是玩的,中学生的爱是谈的,大学生的爱就一般都是做的了。”贺卓铭冷笑着,“这句话我听说了很久了。虽然我没有试过,但是我身边这样做的人也不是少数,即使是——那个人老人家你也认识,恕我就不提他的名字了。”

    “可是他们假装不知道,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文清明苦笑了几声,“就算是有人死了,对他们而言都仅仅不过是一桩丑闻而已。他们其实很多事情都知道,只不过是假装不知道。而我们也就只好陪着他一起假装不知道。可是实际上,我们大家都在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让他骗好了。”贺卓铭淡淡地说,“我所依赖的,不是别人同情我而不骗我。而是我太聪明了,所以他没有本事骗我!”

    “下个学期,凌俊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文清明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道:“下个学期,阿俊需要去参加实习了,短期之内不会回来了。”

    “怪不得我觉得这一段时间,他特别勤快。”贺卓铭道,“虽然之前他也一直在话剧队,可是我始终觉得他好像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有剧要上演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如果没有戏,他就完全不过问其它的事情。我之前在队里的时候,觉得这个人除了演戏之外,好像还真的不觉得他有什么表现。”

    “那么现在呢?”

    “现在?”贺卓铭淡淡笑道,“现在他可就勤快了。这段时间里面,几乎每一个新开的剧组他都会到场,还积极给那些新人讲戏。老实说,我都做不到他这样。”

    “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话剧队的时间剩余不多了。”贺卓铭少见地叹了一口气,“所以他想要将自己最后的一段时间都留在话剧队里面。”

    贺卓铭停了一停,忽然问文清明:“老人家,那么你呢?你什么时候也会象阿俊一样?你下个学期也是大四了,估计那个时候也会象阿俊一样吧。现在凌俊走了,还有你在。如果明年你走了的话,那么就只是剩下我一个人了。”

    “还有新人会在。”文清明将后脑靠在墙上,轻轻地说:“即使我们都走了,这个舞台还是会继续下去,这部没有演完的戏也还是会继续由其他人演下去。”

    “你说的是那些新人吗?”贺卓铭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漠然,“看看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再说吧。”

    “你知道吗?”文清明自言自语地说,“守业真的比创业艰难很多。”

    “在我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文清明回忆道,“我们这群人开创了这所学校舞台剧的先河,第一次将这个学校的舞台剧作为一种专门的表演艺术而为之组织起一个专门的团体……”说到这里,文清明忽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忍俊不禁道:“……虽然这个团体只是一个不被学校方面承认的非法社团。”

    “非法社团?”贺卓铭冷笑着摇摇头,“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

    “正是非法社团。”文清明撇撇嘴,“可是当我偶尔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们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虽然没有任何人说过不能迟到,甚至没有人说过确切的到会时间,可是每一次开会的时候,大家都会提早到达。因为那时候大家都知道,我们只能够努力向前。因为我们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存在,只要我们一放松,我们就会马上面临被解散的命运。这种强烈的危机感使得我们每个人都不敢有所放松。”

    文清明说到这里,稍微侧头想了一下:“这种感觉就象是每天都需要有人清扫的大街一样。虽然每天的清扫工作可能使你看不出来这条大街有什么不同,可是一旦有一天没有清扫的话,那么你马上就能够看出来路面与平时的不同之处了。”

    “逆水行舟,本来就是一件不进则退的事情。”贺卓铭冷冷地插口道。

    “虽然我们每天的努力未必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甚至没有人知道我们曾经努力过,”文清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可是,我们始终相信,只要我们能够坚持努力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够熬出头。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目标,我们便每天不知疲倦地未这所学校新生的舞台剧奔走。”

    “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贺卓铭冷冷道:“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周围就好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是我自己还没有办法忘记过去的那种日子而已。”文清明神色之间有些黯然,“他们所进入的,已经是一个学校方面正式承认的团体,不必再象我们过去一样整天担惊受怕了。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做。”

    “我从来不认为我们已经是处于守业的阶段。”贺卓铭打断了文清明的话,“对于我来说,只有永远的创业,没有所谓的守业。在我的面前,只有永远不断的目标。即使我今天征服了一个目标,可是我知道,在我攀上一座山峰的顶端的时候,我一定会在峰顶看见更高的一座山。而我知道,那就是我下一个目标。”

    “永远的创业者……”文清明仔细咀嚼着这句话,忍不住笑道:“……这句话,我很欣赏。不过我更加欣赏会这样做的你。”

    “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的目标就是往前走一步而已。可是对于我来说,我之所以向前走一步,是为了能够向前走得更加远而已。”贺卓铭依然淡淡地说。

    之所以向前走一步,是为了使自己能够走得更加远。

    贺卓铭这句话,似乎不仅仅是针对话剧队而已。

    随着与贺卓铭相处的时间越长,文清明越发觉得这个整天说话冷冰冰,不修边幅,言行之间无时无刻透露着一种颓废的味道的男孩难以琢磨。

    有时候,他会一言不发地在你的身边抽着闷烟,让你觉得他似乎是一个愤世嫉俗的流浪文人。

    有时候,他会在你的身边,在你需要一个朋友的时候静静地坐在你的身边,偶尔用他冰冷漠然的声音说出几句让你心里感觉舒服一些的话语。

    虽然他的外表处处看起来充满着一种颓废,可是他的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着如何超越今天的自己。

    一直以来,文清明都没有遇见过这么一个特别的人。从他的身上,文清明闻到了一种同类的味道。

    这是一种直觉——就像一头狼即使闭着眼睛,光凭气息就能够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另外一头狼一样。

    他从贺卓铭的身上找到了一种与自己相似的味道。

    “卓铭,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文清明看着面前的黑暗说道。

    “说。”贺卓铭的回答也是简单得很。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而进入话剧队的?”

    贺卓铭吞吐了几口烟雾,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文清明的这个问题。

    “原因吗?”良久,贺卓铭终于开口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喜欢话剧,喜欢写剧本,所以我就加入。就是这么简单。”

    “你是为了什么而写剧本的呢?”文清明又问。

    “为了什么?”贺卓铭的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是笑了一下:“那么老人家,你又是为了什么而写的呢?”

    “我?”文清明淡淡地说,“我是为了延续自己的梦而写的。我是为了将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个童话故事记录下来而提笔的。”

    “梦?童话?”贺卓铭冷冷地问。

    “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文清明慢慢闭上了眼睛,轻轻说道:“我的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别人的梦又是什么样子的?我自己的心里面藏着什么故事?别人的心里面又藏着什么故事?如果我把这些梦,把这些故事都能够用自己手里的那支笔,用自己并不出众的文字描绘出来的话,那该有多好。我自己本身是一个不善于与别人交流的人,可是我却希望可以了解身边的人多一些——当然,我也希望身边的人偶尔也可以理解一下我。所以,我想要用这支笔来叩开彼此的心门,让大家可以互相了解更多。”

    “你以为自己是在写文艺小说吗?”贺卓铭冷笑一声,“理解?说得倒是容易,只怕做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诚如你所说的,的确一点也不简单。”文清明叹了口气,“这是我当初刚刚进来话剧队的时候的想法。那个时候,我刚好被一些事情困扰——不过现在都早就已经过去了——所以,我才会有这种想法。这也是我最后决定离开文学社,转投话剧队的原因之一。文学社只不过是将你的想法变成文字而已,而在话剧社里面,我不但能够将我的想法变成书面上的文字故事,而且还能够在舞台上创造出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的规则由我自己决定,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地改变这个舞台上的每一段人生。我可以赋予我笔下的文字血肉和灵魂,赋予它们生命,让它们活生生地呈现在每个人的面前;如果有需要,我甚至可以在这个世界亲自演绎自己的梦想。正因为是种种的原因,我今天才能够坐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

    “可是你自己好像不是经常有演出的机会吧?”贺卓铭淡淡道,“自从我进入话剧队以来,在我的记忆里面,你自己几乎没有演出过什么话剧。除了专门在幕后给凌俊配音之外,你就是搞搞音乐什么的,总之都是一些幕后工作,很少能够在舞台上见到你。”

    “谁说我没有在舞台上演过的?”文清明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失笑道:“上次的那个《金牌经纪人》的剧里面,我不是当了那个人的替身吗?”

    “靠!”贺卓铭听得文清明提起这件事,不禁也笑道:“那种上台也算吗?连脸都没有给下面的观众看到,纯粹就是一个出来搞事的角色。再说,这个角色出场不过十秒钟,这也能够称得上是上了舞台吗?”

    “哪怕只是在舞台上停留了一秒钟,也算是上过了舞台。”文清明笑言,“这个舞台上,不是只有主角就可以的。”

    “更何况,我现在也不适合上台。”文清明摸摸自己似乎永远都刮不干净的胡渣,“现在的话剧类型,大都是一些校园青春剧,要是由我这种外型去演绎的话,只怕就会变成校园惊悚剧了。”

    “少拿这种借口来骗我,”贺卓铭哪里肯相信这种鬼话,“几乎所有的剧本都是你自己写出来的,剧本是什么类型,还不都是你自己决定的?其实只是你不想演而已吧?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出来演。”

    “现在的我不能演,也不敢演。”文清明淡淡一笑。

    贺卓铭没有接话,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文清明的下文。

    “现在的我不能演,这是因为我想要尽量把这些上台的机会留给你们,留给新人,好让他们有更加多的机会可以表现和磨练自己。”文清明吁出一口浊气,“上台的机会是有限的,而我们这些兴趣团体的成员的舞台生命更加是有限的。我希望在有限的时间之内,尽可能地照顾到他们每一个人。至于我自己,因为我懂得照顾自己,所以我不需要别人来照顾我。”

    “至于说我不敢演……”文清明看看贺卓铭,见贺卓铭也正在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丝毫没有一丝肯让自己不必说下去的意思,他只好继续说道:“……那是我这个人自己的问题。卓铭,你自己也是一个用笔的人,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

    “你害怕自己会完全沉浸在故事之中,无法自拔?”贺卓铭吐出一口烟,冷冷地猜测。

    文清明耸耸肩,“你知道么?每一次我写出一个剧本,我的心里就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受。那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文清明侧着脑袋想了半天,同时“就好像”了半天,始终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比喻来形容一下那种感觉。最后,他只好摇摇头道:“……就好像是将自己的思绪分割出来一部分似的。不要以为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自己就不会对它有什么感触。其实自己所写出来的东西对自己是具有最大的杀伤力的。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会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之中,害怕自己会迷失在自己所虚构的世界里面。”

    “活在自己的梦里面,有什么不好的吗?”贺卓铭冷笑道,“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可以活在自己的梦里面永远不要醒来,你却偏偏要自寻烦恼,想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真是可笑!”

    “梦再美丽,始终也还不过是一个梦。现实纵然再残酷,却始终不能改变它是现实这个真相。”文清明道,“我不想让自己象一只蜗牛一样躲在自己梦想构筑的硬壳里面睡觉,我只是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双脚踏在实实在在的大地上。即使我走得再累也好,至少我也知道,我是活着的。”

    “是吗?那么老人家,我建议你下次不如换一种风格来写剧本怎么样?”贺卓铭难得地提议说:“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么下次你就干脆写一些这种剧本,然后就自己来演,你觉得怎么样?”

    “有机会的。”文清明敷衍地回答了一句,转问贺卓铭:“我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么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演呢?”

    “有一个什么人以前说过一句话,叫做‘你要小心选择你的敌人’,”贺卓铭弹弹烟灰,“他原来的意思是想要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你的敌人有很多种,不过大部分都是一些垃圾,不必多费心思去应付他们。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才能真正算得上是你的敌人。我今天把这句话反过来用,就是说我会小心地选择我的同伴。因为虽然在这个话剧队里面有很多人,可是能够跟我在同一个水平上的人实在不多。所以我不想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这些人的身上。即使我要演剧,我也一定会要选择真正的同伴。”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啊!”文清明笑道,“幸好这些话是被我听到而已,要是被其他人听到,只怕是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贺卓铭悠悠吐出一口烟,“这些话我也仅仅会在这里和你随便说说而已。”

    “你也怕说出来被人打吧?”文清明摇头笑道,“这种这么招打的话的确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问题。”贺卓铭又捻熄了一个烟头,“我相信你也不会无聊到对着一大堆木头说话。”

    “老人家,你又在发呆了吧?”贺卓铭将一口烟雾喷在沉默了很久的文清明的脸上,希望令文清明回过神来。“你这个人就是喜欢神游。”

    “如果不能学会神游的话,我怎么能够熬过这么多个这种永无止境的等待之夜。”文清明的回答也是内含异义。

    “好一个永无止境的等待。”贺卓铭自嘲地一笑,“现在几点了?我怎么觉得好像我们已经说了很久的话了?”

    “你自己没有手机么?”文清明靠在墙壁上懒得动弹,“看你自己的手机时间好了。”

    “我懒得拿出来看。”贺卓铭用手肘撞撞文清明,“老人家,还是你看了之后告诉我好了。我的手很酸,不想动。”

    “混帐!”文清明笑着骂了一句,保持身体动作不变,只是伸手从自己的裤兜之中掏出手机,举到自己的面前瞥了一眼:“还没有到十点。早得很。”

    “我应该是亲自给他们每一个人都打过了电话,在电话里面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今天晚上是话剧队的练习时间。而这个时间,我也已经告诉他们是在今天晚上北京时间九点半。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不要问我,”文清明连眼睛都没有转一下,“是你自己打电话通知大家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即使有什么事也都是你搞出来的。”

    “看看你的手机,是不是我们的表都快了一天。”贺卓铭终于伸了一个懒腰,慢慢地站了起来。“再这样坐下去,我就要受不了了。”

    “这么快就已经受不了了?”文清明似乎嘲笑贺卓铭的耐性一样:“以后,这种等人的日子还在等着你呢!来日方长,你最好还是提早习惯一下比较好。”

    “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些人可以说没有良心。”在舒展着自己僵硬的身体的贺卓铭冷冷道。

    “没良心?”文清明失笑道,“我还是头一次知道这种形容词可以使用在他们的身上。不过你至少要说出一个让我可以接受的理由才好。”

    “难道不是吗?”贺卓铭的复健活动只是持续了不到几秒钟便停了下来。“我们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不要说老人家你了,即使是我,我什么时候有拿他们当作下属看待的?我们都是把他们当作朋友一样对待的。有事情,我们自己早早就到达,最麻烦的事情我们自己做,然后将一些简单的工作留给他们。我不说别的,光是我们每次在这里准时出现,然后在这里坐着等那些人十多二十分钟而都没有一句话。为什么?因为我们把他们当作朋友。等朋友几分钟,没关系,我愿意。可是我们把他们当朋友,他们把我们当什么?他们当我们是透明的!就算他们不把我们当作朋友也好,也不至于这样放我们鸽子吧?怎么说,我们起码都是他们的师兄,是他们话剧队的前辈。现在我们不需要他们先来等我们,只是要求他们可以准时到达而已。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他们都做不到。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无论我们说了多少次,他们始终还是照样要迟到的迟到,不到的就还是不到。我不知道这些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明知道自己的朋友或者前辈每天在同一个地方等自己,而我还能够装聋作哑,无动于衷的。”

    “他们有事情而已。”文清明淡淡道,“你也知道,他们很多人都同时进入了好几个社团,时间上面肯定分不过来的。”

    “其它社团的会不可以缺席,那么我们话剧队的训练就可以随便来去了吗?”贺卓铭冷冷道:“有哪一个社团的队长之类的人象我们一样这么迁就队员的?绝对没有!绝对没有一个社团的团长或者部长会每天晚上准时来到外面喂蚊子。我们这么辛苦,最后他们只是当我们是死人。老人家,你不要告诉我,你就一点也不生气!”

    “生气又怎么样?难道要我泼妇骂街一样将他们一个一个地臭骂一顿吗?还是想让我表演鲁智深拳打震关西,每人给他们的鼻梁上一记拳头?”文清明调笑道。

    “就凭你?”贺卓铭不屑地一笑,“老人家,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拳头有多大。要是大强说这句话的话,我还有几成相信。至于你……建议你还是到处找找看,那儿凉快就到那儿呆着去吧!”

    文清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心中暗暗一笑。

    “你当我就没有野蛮的时候么?”

    “果然是你们两个!”

    随着一声惊呼,从文清明与贺卓铭二人面前的黑暗之中闪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话音所及之处,只见那人快步走近二人,然后伸手在主楼底的一根水泥柱上摸索的一会儿,似乎在寻找着电灯的开关。

    “阿俊,不用开灯了。”文清明有气无力地说道,“反正就我们几个人,不要浪费电了。”

    文清明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一声轻微的碰击之响,与此同时,昏暗无光的主楼底层这一带区域的漆黑之色在瞬间被清洗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黄的暖色调。

    “如果不是我刚好从这边经过的话,还真是看不到你们两个人。”凌俊走到保持坐姿一动不动的二人面前,“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喂蚊子?”

    “你现在来还能够看见我们。”文清明想要故作轻松地笑笑,可惜失败了:“如果你再来迟几步,我们就要活生生被这里的蚊子嚼碎了。”

    “今天晚上不是说有常规训练吗?人呢?”凌俊看看只有在场三人的四周,“我已经一下课就赶过来看你们了。他们是还没有来呢?还是已经来了又走了?”

    “你看看这张脸……”文清明指着神色阴沉的贺卓铭道:“你可以从这张脸上的表情读出什么东西来吗?”

    “还用得着用眼睛看吗?现在的情形即使是一个瞎子也能感觉到了。”凌俊摇头道:“现在还只不过是学期中段,队员们迟到早退的情况就已经这么严重了?还是你们没有好好通知清楚?”

    贺卓铭和文清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苦笑一声。

    “那么你们准备怎么办?”凌俊又问。

    “没有什么怎么办的。”文清明淡淡地说,“反正我们这里是一个出于自愿的兴趣团体,如果他们真的是有兴趣的话,自然而然就会来的。我也逼不了他们。”

    “那么你们就准备让他们这样放任自流了吗?”凌俊不敢苟同道。

    “其实,之所以演变成为今天这种情况,我们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文清明用力地一脚顿在地面,扬起一片灰尘,“我们自己没有好好地统筹管理他们。每次的训练时间,都是一部分人有事情干,一部分人闲得发昏。我们经常只能在一个时间照顾一个剧组,然后就丢开了其它的剧组。长久以来,有些人就失去了耐性,觉得是可来可不来,所以最后就干脆完全不来了。”

    “可是如果让他们就这样继续缺少训练的话,那么到时候轮到他们上台的时候怎么办?难道你不是最讨厌那些满口‘我上台就自然会演戏’的人吗?如果我们再继续放任这个情况下去不管的话,以后等到他们自己上台的时候怎么办?清明,你们就一点也不担心吗?你们就不能想一些解决的办法出来吗?”

    “为什么要解决这个问题?”文清明反问道。

    “什么叫做‘为什么要解决’?”凌俊差点为之气结,“如果没有一定份量的训练,他们以后上台岂不是会存在很多问题吗?”

    “那就让他们自己亲身感受一下这些问题就好了。”文清明若无其事地说,“有些道理让他们自己亲自体会一下,比我们用嘴巴说的更加有印象。”

    “可是这也会影响我们的话剧演出质量啊!”凌俊还是不明白文清明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东西。

    “因为你们认为我们是一个话剧队,所以你们重视的是演出的质量,”文清明搓着自己的手指,“而我则只是把这里当作是一个做梦的地方,所以我只在乎他们能不能在跌倒之后,自己学会成长。”

    “所以你就任由……或者甚至可以说是故意让他们跌倒吗?”凌俊叹了一口气。

    “因为如果他们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跌倒的话……”文清明习惯地仰首看着夜空,语气平淡得象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至少还有我们能够伸出手去扶起他们。”

    “到时间了。”贺卓铭看看手机上显示出来的时间,“我们走吧。”

    文清明也随之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明天晚上记得带一些新话题过来。”

    二十一 棋逢敌手

    “你喝什么?”

    在坐下的时候顺手点燃了一支香烟的贺卓铭将一张菜单随手丢给文清明,“这间店我常来。所以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到这里来说。我不想再到主楼底下去喂蚊子。”

    “你有什么推荐的?就按照你平时要的来两份就好了。”文清明只是扫了一眼菜单,然后便将菜单放到了一边,同时撕出一些餐纸抹了抹还带着一些油迹的桌子。

    “两杯大的原味奶茶,两块钱臭豆腐,三块钱田螺。”贺卓铭相当熟练地向站在店里面的老板点了几样从此之后陪伴文清明度过多个类似的夜晚的小吃。

    “好了,”文清明看着贺卓铭已经回过头来,微微抬头示意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团庆。”贺卓铭只是说了两个字。

    “老大,现在才开学多久啊?”文清明几乎以为贺卓铭是疯了,“团庆还有很久时间才到,我们不用这么早就开始做准备吧?”

    “我只是在想今年的团庆应该怎么处理而已。”贺卓铭拿起老板刚刚拿来的奶茶喝了一口,“这是我们这个学期最重要的一个演出节目。上一年,我们出了一个垃圾剧。今年,我们绝对不能再干这种事情了。”

    “可惜今年阿俊不在了。”文清明用竹签插起一块臭豆腐,淡淡地说,“而现在我们队里面的新人又都还是……”文清明瞥了一眼贺卓铭,“……那些话我就不说了。总之,今年的演出有些头疼。希望到时候自然会有一些解决的方法自己跳出来吧。”

    “即使没有了凌俊,我们也一样还是能够做出好的话剧。”贺卓铭冷冷道,“我们可以尝试着改变一下我们的剧本风格。”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新生交过来的剧本吗?”文清明苦笑道,“我在看到那个战争剧的时候差点就要心脏病发了。老大,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学校到底只能给他什么条件?他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队里那些人的水平到什么程度?”

    “所以你今年最好注意一些。”贺卓铭道。

    “什么叫做我要注意一些?”文清明笑骂道:“你就继续翘着二郎腿,当你这个奶茶队长么?我告诉你,今年的剧本你自己写!”

    “你写,我改。”贺卓铭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你……”文清明又觉得自己呼吸不顺畅了。

    “好了,不要生气了,”贺卓铭向自己的背后一指,“待会儿我们到儒斐的那间酒吧去那里去坐坐,让你唱两首歌轻松一下。”

    “松你个头!”文清明将一颗空田螺向贺卓铭掷去:“不过说真的,我们应该尝试一下合作写剧才是。”

    “为什么?”贺卓铭闪过袭击,“自己写自己的不是很好吗?”

    “虽然说自己写自己的会更加能够凸现个人的风格,可是始终还是有一些问题的。”文清明道,“我们始终不是专业写剧本的人,无论我们把这个故事想得多么全面都好,一定还是会有自己所不能察觉的纰漏。如果可以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是更多人一起去构思这个剧本的话,一定会达到更好的效果的。”

    “人多不一定就能够有好的效果。”贺卓铭说,“不过,从文风上来看,你比较注重故事性,我则比较关心舞台效果。如果真的能够象你所说的那样合作写剧的话,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写出话剧队从来都没有过的剧本来。”

    “所以你就不要太偷懒了。”文清明向贺卓铭举杯道:“记得要写剧给我看啊!”

    转眼之间,文清明手上的课本已经是属于大学三年级的下学期了。

    这个学期,原本与文清明同届的凌俊需要外出实习,故此这个学期都暂时不会回校。即使凌俊会回校,那也是在五、六月份时候的事情了。

    在这一年,文清明有很多朋友将会毕业。

    凌俊、易正、祁君、原晋、王志鹏……

    谢伟亮、汪亮、宋傥、许家能、龙健才……

    这些曾经与自己一起欢笑过的朋友,将会先自己一步踏上社会。

    这些曾经是自己往日故事一部分的人物,现在都已经要脱离自己的故事,投身到另外一些故事里面去了。

    只有自己,还在这个故事之中沉沦。

    自己究竟还要在这个似完未完的童话故事之中待多久呢?

    虽然文清明嘴上说时间还有的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时间的流逝却好像不是用走的,而是用跑、用跳的一样。文清明明明感觉自己只不过是正常地上了几次课,浑浑噩噩地睡了几觉而已。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看日历的时候,却又已经快要是五月份了。看着日期,文清明直发楞,怀疑这个日期是跳跃式的被撕掉的。否则这几个月漫长的时间,自己怎么会感觉才刚刚过了几天? 可是偏偏他又记得自己在这段时间之内究竟干过了什么。于是他有些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误。

    这几天,贺卓铭开始有意无意地暗示文清明是时候写稿了。而文清明在开始的时候还能假装看不到。可是随着贺卓铭的暗示越来越明显,最后文清明也再也装糊涂不下去,只好如同平时一般含恨屈服,再次拿起了手中的笔。

    “初稿!拿着!”

    入夜,同样的一间奶茶店,同样的位置,文清明将一叠整理好的文稿丢掷到早已在喝着奶茶的贺卓铭面前,同时坐下。

    “我还没有吃饭,”贺卓铭问道:“我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稿,你不会介意吧?”

    “那要看你吃的是什么东西。”文清明没有好气地说道。

    “你这个剧里面有多少个角色?”贺卓铭撕开一双一次性筷子,一副准备就餐的模样。“这次的团庆,不知道他们究竟能够给我们什么器材,不过按照过去几年的经验来看,估计都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今年的配音人员都不知道找什么人好。”文清明向老板点了一杯记在贺卓铭账上的奶茶之后回头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们队里现在男生太少了。这样的话我们很难找人配戏啊。”

    “这次的角色,你有没有考虑过由谁来出演?”贺卓铭终于翻开了文稿。

    “你看完之后,我们再交流看法。”文清明没有正面回答贺卓铭的问题,只是让贺卓铭自己决定。

    “《恶魔的报酬》?”贺卓铭扫了一眼剧本的标题,“有些意思。老人家,你终于想要改变一下风格了吗?”

    “你上次不是告诉我,这次的剧本最好就是尽量不要再写那些爱情剧吗?”文清明奇道,“这是你告诉我的,怎么反过来问我?”

    “你要搞清楚,说不要写爱情剧的人不是我,是管着艺术团的那个单紫宛,我只是传达一下她的话而已。”贺卓铭眼睛看着剧本道:“我才不管什么类型,总之是我喜欢的就好。不过反正那些感情剧我们过去写得也已经够多了,这次就换换风格也不错。”

    “你是龙肉吃得太多,吃到腻了,所以想换一些萝卜干来调剂一下口味么?”文清明笑道:“总之你就自己看着办。符合要求的剧本我就已经写出来了,至于其它的事情,就由你这个队长自己负责。”

    “看完了。”贺卓铭将文稿放回桌面,面无表情地说。

    “既然看完了就给一些意见,”文清明按着文稿道,“已经不要你亲手写初稿了,如果你还是不肯说说其它东西的话,下次我就喂你吃田螺壳。说!看完之后有什么感受!”

    “既然是你要我说的,那么我就直说了。老人家你可不要生气啊!”贺卓铭有言在先。

    “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文清明摇头说:“更何况,这么久以来,你有哪一次不是对我们的剧本挑三拣四的?难道我还会不知道你的脾气吗?之所以拿给你看,就是特地给你挑毛病的。要知道,如果我们对自己的作品太过宽容的话,那么到时候观众就会用百倍的残酷来对待我们。”

    “好,那么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贺卓铭翻开剧本说道:“老人家,我首先觉得你的这个剧本里面的人物有些不太搭调……应该是说,人物写得有些怪怪的。第一个就是你的那个‘恶魔’的角色。你看看,这个恶魔未免也太热情了一些。我觉得这个人物的性格应该更加冷酷……不,应该是冷艳一些。当这个角色出场的时候,应该带给观众们一种……就像看到一座冰山,优美而又冰冷的感觉才对。可是我现在看到的这个‘恶魔’的形象,觉得她稍微多话了一些。”

    “然后是……”贺卓铭忽然又看看剧本,忽然摇头道:“不行,我总是觉得这个故事好像还是不完整的样子,一切故事都在将要发生,可是却又没有发生的时候就中止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故事还是差了一些什么东西……可是这究竟是差了什么东西呢?让我再想想……”

    贺卓铭向文清明摆摆手,示意文清明保持安静,好让他能够静下心来想一些他认为是相当重要的问题。

    “你再把你所构思的这个故事的原意告诉我。”低头沉思了许久依然未能抓住自己心中所惑的贺卓铭抬起头来对文清明道:“我们一起来找出这个故事所欠缺的部分。”

    “好吧。”文清明耸耸肩,稍微想了一想,慢慢说:“这个故事是我前几天在看书的时候,忽然想起《一千零一夜》的那个关于阿拉丁神灯的故事之后写的。不过我的这个故事又有所不同。这个剧本中,主角所能够许下的愿望只有三个,而且这三个愿望是需要付出他一样东西作为代价的。赋予他愿望的也不是灯神,而是一个魔鬼。这个魔鬼专门诱惑那些心智不坚的凡人,给予他们一个似真实假的幻象,然后取走他们的灵魂作为恶魔的报酬。而我们的主角当然是需要经过一些事情,然后才学得聪明一些,认识到一些道理。简单说来就是这样。”

    “你这里在一开始就已经让主角发狂了,”贺卓铭指着剧本道:“可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观众来说,他却还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为什么会发狂。一切事情都好像是在突然之间发生的一样……太突然了,这样会让大家看得一头雾水的。”

    “可是你要清楚,我这个剧本所注重的不是这些无关痛痒的细节。”文清明不以为然:“你自己也知道,我们最多只能争取到二十分钟左右的演出时间,如果还要在这些枝末地方纠缠不清的话,那么我们就没有办法在规定的时间之内完成演出了。”

    “虽然时间有限,可是也不能够纯粹赶情节。”贺卓铭丝毫不肯让步:“如果想你那样说的话,还不如直接就把最后的道理说出来就算了。那样五分钟都不用。可是那种话剧有人会看吗?只有说教,而没有一点观赏性。老人家,我们是在做话剧,你不要忘记了。话剧本身就是一种表演方式,是具有娱乐性的。你如果光想表达你自己的这些理念想法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写书去。”

    “多谢你的忠告,我会牢牢地记住的。”文清明也冷笑一声,“不过,我想我这种表达的方式与你的那些动不动就爱得你死我活的激|情剧不太一样。所以你最好不要把我的这个剧本按照你平时的办法来修改。”

    “虽然你说我的那些剧本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贺卓铭敲敲桌上的剧本,“可是,老人家,平心而论,如果这些情节真的能够在舞台上演绎出来,你难道不觉得这些情景将会很震撼吗?你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

    “当然震撼!”文清明没好气地一笑,“在舞台上大开杀戒,然后就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骨堆为山,怎么会不震撼?简直就可以将整个礼堂的人都震死。可是,老大你也要用脑子想想,这种东西在学校能够演出吗?只怕还没有上台,那些老古董们就把你这个‘震撼’的剧本给撕了吃了。”

    “难道你的剧本被禁演一次之后,你的胆子就被吓破了?”贺卓铭摇摇头,“那可真是让我失望。想不到老人家你这么容易就屈服了。还说什么要守护大家的梦想,只怕只? ( 最后的童话 http://www.xshubao22.com/6/6191/ )

小技巧:按 Ctrl+D 快速保存当前章节页面至浏览器收藏夹。

新第二书包网每天更新数千本热门小说,请记住我们的网址http://www.xshubao22.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