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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跟何清社说道:“我既然把老郭踢给镇里了,想挽回也怕老郭心里对我有意见。那老郭在镇上的工作,还是何镇长你来安排吧。”
错杀就错杀了,沈淮还不会第一天就打自己的脸,再让郭全回去当副厂长;不让郭全回钢厂,就让何清社在镇上给他安排工作,也算是补偿。
何清社也知道沈淮不大可能让郭全再回钢厂,不然他在钢厂还有什么权威可言?
何清社笑道:“郭全回钢厂不合适了,不过他还算有些能力,沈书记你看你有别的地方能用上去,就叫他发挥些作用。”
梅溪钢铁厂是镇属企业,虽然没有行政定级,但由于厂长长期由镇上一把手兼任,所以钢厂副厂长的地位实际不比一般的副镇长、镇党委委员稍差。
郭全是沈淮当众踢出钢厂,何清社就算给他安排位子,也没有办法直接安排他当副镇长。直接任命一个副镇长,超过何清社的能量,而何清社相信这事件在沈淮那里并不难办。
即使沈淮现在为了自己的颜面,会将郭全安排一个低的位子,将来也有可能会去弥补他。
“老何把皮球踢给我了啊。”沈淮笑道,“那这么好了,企业办既然归我分管,我对企业办的情况也不大熟悉,老郭先到企业办挂个副主任,帮我把一些工作先干起来。”
“今天就这样吧。”沈淮把这事定下来,便站起来身告辞,也没有去跟其他的副镇长、副书记打招呼,就直接出了镇政府。
何清社站在窗口,看着沈淮离开政府院子,转回身来,要郭全坐下来。
名义上要说是钢厂归企业办监管,但之前的钢厂厂长由镇上一把手兼任,而镇企业办主任杜贵,同时兼着钢厂厂办主任的职。镇企业办与钢厂在梅溪镇的实际地位落差,也就可见一斑了。
从地位不下于副镇长的副厂长,直接降到副站所级(副股)的企业办副主任,就因为进厂区没有换劳保鞋,差不多给连降了两级,郭全的心是免不了失落。
八十年代初,何清社在鹤塘当副镇长,负责分管鹤塘的教育办,郭全那时刚参加工作,在鹤塘初中当教师,打那时两人就熟悉了。
认识多年,何清社与郭全彼此间没有什么上下级的界限,看他神情黯淡,知道他内心难免失落,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沈书记过来,心气也高,想做一番事业,挡在他前面的阻碍,怕是都会给果断的清除掉。你这事吧,是有些委屈,但你不能钻进牛角尖里去。我刚刚跟沈书记谈过话,想将财政所、经管站的工作都交给他来分管,沈书记推辞了,最后只愿意分管企业办。你有能力,到企业办之后,叫沈书记看你的能力,其实比到其他部门更有发展的机会。”
郭全苦涩一笑,他足足要比沈淮年长了十岁,要他在沈淮面前装孙子,确实叫心高气傲的他有些难堪,带着自暴自弃的口吻,说道,“除了去企业办,还能怎么办?”
何清社也知道郭全是一时有心结,知道给他些时间能想通,也不多劝,说道:“你啊,机会有些是,不像我,可能这个镇长就当到头了。”
“不会吧,杜建下去,可不就轮你当书记?”郭全问道。
何清社摇头而笑,说道:“你的业务水平比我高,学问也比我好,但说到做官嘛,就不如我了。杜建要是不再添什么乱子,我想沈书记不会动用背后的关系让他直接下去。也许都不用一年,只要沈书记在梅溪能干出成绩,就可以直接顶替杜建当一把手,显然要比这时候叫杜建下去更合适。”
镇上的排名,杜建第一,何清社第二,沈淮第三。
照常理来说,上面不空降人下来,杜建退上去,应该是何清社当书记。
只是这个社会不总是照常理来运转的,何清社对这个看得很透。
沈淮背后的人,能逼着市长高天河低头,何清社再不开眼,也不会瞎到以后去跟沈淮去争党委书记的位子。
沈淮这种背景的人,二十四岁就正科,在乡镇积累经验跟政绩,打下一个好的基础,以后两三年一级的往上跳,像火箭似的就上去了。
对沈淮这种有背景的人来说,县长、县委书记都是囊中之物,说不定市长、市委书记都不是太难摘的目标,何清社怎么会不开眼想着去给这种人物当障碍物呢?
何清社心想杜建也应该是看到这一点,才一下子给打蔫了。
何清社他没有过硬的背景,除了上个月给调到市里担任体委主任的前县长陈兵外,眼下也就跟县上一两个副县长熟悉些。这些关系都不足以帮他抬到更高的位子上去。
不跟沈淮去争什么,明面上看来,给沈淮抢了党委书记的位子,他当一把手的时间会再次给拖延,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他都过四十了,就算如愿以偿的当上乡镇一把手,差不多也就这样了,难道还怕再晚两年?
沈淮回到宿舍已经过十一点了,陈丹与小黎已经睡下,金子倒还赖在他屋里,在黑暗中窜出来蹭他的小腿,叫他有回到家里的温馨感觉。
打开灯,陈丹帮他取来的换洗衣服,都整齐的叠放在床边。旁边还有陈丹留的纸条,字迹娟秀,事无粗细的列写了好几条,密密麻麻,跟着唠叨的小媳妇似的。
看纸条,沈淮才知道他真把脸布跟脚布搞错了,再看脸盆架子,陈丹已经帮他换过来了。
沈淮坐下来,看着窗外的夜空,静谧而幽远。虽说没有跟陈丹、小黎见面,但看着床边上叠放整齐的衣裳,知道她们就在不远的隔壁熟睡,就有着说不出的安心。
虽说夜已深,沈淮还无暇睡下,钢厂的财务报告要看,还有一些书要读,这是每天必须要做的功课,还要写钢厂的改制方案。
交给徐溪亭、赵东他们做的整顿方案,还是主要从生产环节入手,是着眼于细处,但梅溪钢铁厂以及东华地区国营及集体企业的整体下滑,不是没有更深刻的原因。
沈淮这些年在钢厂工作,对国有企业的运营,感触很深。
他想以整顿梅溪钢铁厂为契机,把以前的一些想法以及这两年为考燕大博士生而学习经济学上的一些心得,整理出来。
铺开纸,想落笔时,沈淮发现还真是千头万绪。
国外很多经验,国内这时候还没有办法进行借鉴,国内经济政策也相对保守。九三年,国内连一部公司法都没有,这时候效仿国外的管理经验,搞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必然会触动一些人的敏感神经。
要不要去做,沈淮也是很犹豫……
很快,谭启平将到东华市担任新市委书记的消息就传开去,普通干部无法从中领会出太多玄机,但对吴海峰、高天河、陶继兴以及葛永兴等人来说,这则消息就足够决定他们接下来的行为了。
县里随后就专门就梅溪钢铁厂的整顿工作下发文件,强调整顿工作,要贯彻厂长负责制的精神,基本明确梅溪镇党政会议的权力仅限对梅溪钢铁厂长的监督上,而钢厂的生产安排、经营决策、机构设置以及管理人员任免,皆由厂长负责。
也就意味着,只要不撤销沈淮的钢厂厂长职务,钢厂的权力就集中到沈淮的手里,叫杜建以及其他镇领导没有干预钢厂的理由。
按说沈淮如此年轻,管理一座职工人数过八百、产值近亿元的企业,在管理上是很难叫人放心的。
不过谭启平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他以前就认为沈淮下乡镇,相比较沈淮的家世背景,起点是实在有些低了,但能直接管理一家规模企业,只能说是一种补偿。
至于梅溪钢铁厂能不能得到有效的整顿跟改善,能不能得到拯救,谭启平还不会特别关心这个。梅溪钢铁厂的级别低,影响小,就算沈淮彻底做砸了,谭启平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大问题,牵连到他。
接下来的小半月,沈淮除了三五天跟谭启平汇报一次外,都在扎根在钢厂里。
镇上的事情,沈淮也极少理会,他让杜贵回到镇上,厂办主任的位子空出来,由赵东兼任,担任自己的助手,也照旧用邵征为司机。
杜贵回到镇上,沈淮还照旧让他继续担任企业办主任,不急着赶人。主要也是沈淮暂时还没有精力顾及其他镇属企业,只是让担任企业办副主任的郭全帮着他,把一些日常工作做起来,不叫杜贵又居中捣鬼的机会。
跟何清社,沈淮也顶多是三五天碰一下头,而杜建以及其他镇上领导,沈淮甚至跟他们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说是把老宅租下来,家俱家电什么的都搬了过去,实际上正式到梅溪镇之后,沈淮都吃住在镇上,老宅那边一次都没有去过。
陈丹跟小黎都住镇上,沈淮也犯不着住老宅去;再说他住镇上,平时吃喝都在厂食堂,不过洗衣及收拾家务什么的,都可以赖给陈丹帮忙。
沈淮早出晚归,赶上重要的工段进行整顿,他与赵东他们就直接在车间的休息室里打个盹、睡一觉,跟实际跟陈丹、小黎也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
沈淮有手机,但陈丹几乎就没有主动打过沈淮的手机,有什么事情,都是在屋里留下字纸;以致沈淮有什么事情,也都习惯留张纸条跟陈丹说一下。
第六十章初步的成效
职工培训是第一时间展开的,直接抄用市钢厂的培训教材。
市钢厂虽然现在的劳动纪律很散漫,但作为市里重点扶持的大型国企,表面工夫要比下面的乡镇企业漂亮得多。
徐溪亭、赵东、徐闻刀以及潘成等从市钢厂跳出来的工程师,对市钢厂的培训教材很熟悉。他们平时在市钢厂也承担起普通职工岗位技术的培训工作,到梅溪钢铁厂也是沾手即来,不需要什么过渡期。
赵东、徐闻刀、潘成等人,也通过培训,跟一线工人迅速熟悉起来。
劳动纪律及全厂消防及安全教育,作为最基本的培训,原计划只安排了三天。
不过,一线工人大体都通过考核,足足用了十天。还有几个人实在通不过,就给沈淮直接踢到镇政府综治办当环卫工人去了。
虽说职工的水平很参差不齐,但梅溪钢铁厂必须要承担起解决周围农村就业的责任来,有些问题必须要自身去消化。
利用夜间培训,要求严厉到苛刻的程度,是钢厂职工之前所没有经历的,但参加培训,就能补足这前三个月欠发的工资,通过考核后,还能以双倍工时计算加班工资,正式就岗再提两级工资,就算觉得很辛苦,职工们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钢厂的职工,什么时候见过双倍工时的加班工资?九三年,国内连一部正式的劳动法都没有。
要说有抱怨,就是胡志刚这一类的人。
胡志刚推荐担任特别助理,工资紧跟着上调了两级,但作为管理团队的预备成员,拿沈淮的说法,加班是他们对钢厂应当有的贡献。
故而二十六人的管理团队,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十一、十二点,也轮流安排在钢厂值夜,然而一毛钱的加班工资都没有。
整个管理团队,除了全方面的参与生产整顿之外,还要负责培训普通工人的任务。自身的能力也有种种欠缺,需要边干边学,十分的辛苦,但在沈淮的铁腕治厂方针之下,要不想给踢出去局,大家就只能咬牙坚持。
钢厂目前员工严重人浮于事,产能的潜力也没有办法很快地就挖掘出来,不过沈淮还是不断通过徐溪亭、赵东、徐闻刀、潘成,甚至有时候通过熊文斌出面,从市钢厂拉人过来。
对市钢厂过来的工程师及技术工人,沈淮一律开出其在市钢厂收入双倍的基本工资。没有办法,梅溪钢铁厂的技术力量太薄弱,而要靠自身培养出足够多的合格工程师跟技工,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市钢厂的年产量是梅溪钢铁厂的二三十倍,员工人数是梅溪钢铁厂的近十倍,中级以上的技工及工程师团队,有好几百人。这是市钢厂数十年积累下来的底子。
沈淮这时候不挖市钢厂的墙脚,挖谁的?
梅溪钢铁厂在东华钢铁行业里,情况很糟糕,然而就是因为轧车一事,很多在市钢厂得不到重用的技术人员及工程师,甚至不加工资,也愿意降格进梅溪钢铁厂。
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梅溪钢铁厂三条生产线以及公用工程及机修仓库等部门,技术力量都得到很大的加强。
初步的生产整顿,交给徐溪亭、赵东他们,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沈淮虽然有参加,但他前期的主要精力,则是清理钢厂当前的财务状况。
九十年代初,三角债是企业所面临的一个顽症。
梅溪钢铁厂的钢材外销,之前叫万虎公司垄断,价格给恶意的压低,但也带来一个好处,就是梅溪钢铁厂所欠收的款项,主要都集中在万虎公司。
也由于梅溪钢铁厂上流的炉料主要供应商,是跟市委书记吴海峰及周家密切相关的鹏悦贸易——鹏悦贸易想要从钢厂及时拿到货款,就会施加压力,督促万虎公司支付钢厂的压款。
实际上在沈淮接手梅溪钢铁厂时,万虎公司就压了钢厂不到两千万的款子。
万虎公司自然不会乖乖就把欠款都还上来,沈淮就指派一名副厂长专程每天都去万虎公司报道,堵住对方财务室跟经理室的门讨欠款。
万虎公司拖延归拖延,但也不可敢在谭启平赴任前夕闹出什么把柄给沈淮揪住,每次也象征性的批还十几二十万的欠款打发一下,不至于彼此闹僵,这也支撑住钢厂目前的生产资金需求。
在清理钢厂财务时,沈淮也看到,钢厂的财务工作在郭全与钱文惠的主持下,确实是钢厂唯一能叫他舒心的亮点。
不管关联企业如何通过种种手段吸食钢厂的血肉,钢厂内部的账目非常清楚,故而沈淮能以最快速度掌握钢厂的财务状况。
钢厂在八十年代末进行扩改后,产值就在亿元上下浮动。财务水平要是跟普通的乡镇企业看齐,钢厂的几年账目积累下来,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去清理,根本不可能理清钢厂的财务及资产状况。
看着财务报表上,从八八年之后,钢厂不计算设备折旧,每年亏损额都还在两百万元左右,沈淮看了直揪心。
再以钢厂之前的设施保养状况,再好的生产线,顶多也就能使用十年。算上折旧,一年亏损将超过一千万。
钢厂在过去三十年积累下来的底子,差不多在最近三四年里完全亏空掉了。
沈淮最终要钱文惠,以及以镇企业办副主任参与钢厂财务审计工作的郭全等人,以二十年折旧期计算设备资产价值,又把最初由镇上无偿划拨的六百亩工业用地价值,以及一些附属建筑物都计算进去,最终勉强得出总资产一亿两千万、净资产四千万、拖欠银行贷款八千万,勉强看得过眼的资产财务报告。
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把钢厂的资产厘清,郭全与钱文惠的财务工作应该算非常的出色,但这么一份财务报告摆在会议桌前,叫沈淮心头难以轻松。
欠银行的贷款本金暂时不用归还,但每个月的利息就将有四十万。这还是之前县市做了很大工作,银行同意利息大幅减免的结果。
在谭启平正式到东华赴任的前一天,在梅溪钢铁厂的厂办大会议室里,沈淮看着刚出炉的财务报告,蹙紧眉头,岔开神想到更深的问题上去。
坐在会议室里的徐溪亭、赵东、胡志刚、徐闻刀、郭全、钱文惠等人,能看出沈淮眼睛里的忧虑。
当然,他们没有感觉有什么担心的,反而觉得沈淮对自己、对钢厂的要求过于苛刻了。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职工培训也才刚刚起步,产能没可能立即拉上去。
杨鹏海的鹏海贸易公司,也正式签下经销合约,成为钢厂的经销商之一,但一次拿货款项不过二十万,一切都看上去才刚刚起步。
不过,整个生产状况的有效改善,是所有参与生产整顿的管理人员,都能切实感受到的。
不是简单的说职工都变得遵守纪律,在铁腕政策下,每个人都能照规模穿工作服、劳保鞋、戴安全帽,杜绝了翘班、抽烟及上班赌博、偷卖钢厂物资等严重违纪现象。
其他生产及销售上的数据,统计周期较长,半个月的时间,还叫人看不太多明显的改善,但是每一炉钢坯成材率,是沈淮要求每天都要计算上报的。
这也是最直接反应生产线整顿成果、生产管理质量是否得到改善的数据。
沈淮整顿生产前后,钢坯成材率由最初的不足80%,在短短半个月里,仅仅通过加强劳动纪律,在关键的技术岗位上补充进从市钢厂招募来的技术力量,就稳定在84、85%以上。
这意味着,即使其他条件不改善,在没有其他投入的情况下,钢厂一年的钢材销售额也能净增加五六百万之多,这也是净增加的利润。
只要这种整顿能持续下去,使得钢坯成材率达到市钢厂当前89%的水平,梅溪钢铁厂就能成功的摆脱亏损的局面。
关键是市钢厂89%的钢坯成材率这个目标,并不难达到,也可以说是生产整顿早期必须要实现的目标之一。
在沈淮接手梅溪钢铁厂之初,包括徐溪亭在内,几乎钢厂所有的管理层,都不认为沈淮有挽救钢厂的能力,更不要说相信他能带着钢厂走上腾飞的轨道上。
毕竟沈淮太年轻了,仗着有后台,姿态异常的强硬,也就叫大家误以为他是一个刚愎自用、傲慢自大的家伙。
这种人,就算智商再高,后台再硬,没有实际的工业管理经验,更可能带着钢厂坠入更深的深渊。
然而短短半个月,沈淮在铁腕治厂的强硬姿态之下,所表现出来的超高管理水平,以及对生产梳理的精通,不要说原管理层那些半吊子,便是徐溪亭、赵东、徐闻刀等对钢铁工业认识极深的专业人士,也都叹为观止。
当然,没有比直接钢厂扭亏为盈的希望,更振奋人心的。至少此时此刻,坐在会议室里的众人,都打心底承认沈淮有着挽救钢厂、带领钢厂腾飞的能力。
“钢厂在半个月里,就得到很大的改善,这是有目共睹的。就算在熊主任面前,我也要说,沈厂长的水平,不比当年熊主任治理市钢厂里差半分。三个月之内,我们有信心能达到钢坯成材率跟市钢厂看齐的目标。这个应该已经很鼓舞人心了,沈厂长,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们减减压啊?”徐溪亭开玩笑地说道。
沈淮岔开的心神给徐溪亭的玩笑话拉回来,笑了起来,钢厂情况能得到很大的改善,与其说他的能力过硬,不如说钢厂的底子太烂,所以稍加整顿,就能看到明显的效果。
至于以市钢厂为目标,沈淮心里也是笑笑。
市钢厂就以管理水平来说,在国内连三流钢企都未必挤得进去。要是仅以现在的市钢厂管理水平为目标,也太看不起自己了。
不过梅溪钢铁厂的底子太差,压力太大,反而容易出现其他的意外情况。
沈淮笑道:“管理人的值班还是照旧,其他人员明天就正常休息,我明天也有事情。”
赵东知道谭启平明天到东华来赴任,这是沈淮不能缺席的,他们也是半个月才捞到一天的休息。
第六十一章功课要补习
半个月来,沈淮还是第一回夜里在九点钟之前回宿舍。
经过陈丹她们房前,看屋里还亮着灯,沈淮走过去敲门。
小黎开的门,陈丹坐在屋里洗脚,纤细雪嫩的玉足浸在脚盆里,已经穿上睡衣,裤脚管挽上去,露出来的脚踝跟小腿都是极美。
由于陈丹平时穿着都很保守,沈淮还没怎么有机会看到她的修长小腿,视线在上面停了几秒钟,才转回头看小黎摊放在桌上的习题本。
洗脚本是一桩无关紧要的事,在沈淮面前,却感觉私密给他窥见似的,陈丹脸有些发烫,俯下身子赶紧擦好脚,穿好拖鞋。
沈淮前两天留字纸让她帮忙买剃须膏,只是镇上的供销社不卖这玩意儿,她还是今天才有机会到市里去。
几天没打照面,沈淮的嘴唇上、下巴上,都长出浓密的胡须来,好几天没有好好地收拾;身上的蓝色工装服,混合着汗水跟机油的味道。要不清楚沈淮身份的人,还只当他是钢厂里的一名普通工人。
陈丹倒喜欢看沈淮此时的模样,她的父亲就是鹤塘镇上一家机修厂的职工,每天工作回来,也跟沈淮这般模样,下巴浓密的胡茬子。
想到要不是父亲病死得早,她跟弟弟这些年也不用受这些年,闻着汗水混合机油的,仿佛回到小时候的时光,陈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摸摸沈淮下巴上的胡茬子。
又觉得自己这么想挺不要脸的,陈丹嘴角抿着笑意,倒了洗脚水,便进里屋给沈淮拿剃须膏去,又把沈淮一大捧洗净晒干的衣服捧出来。
陈丹转身出来,就见沈淮拿起小黎的作业本,靠着桌子看起来。
“这道题做错了。”
陈丹以为沈淮拿起小黎的作业本,只是装模作样的打发时间,没想到他还真认真看起来了。
小黎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不那么确定的看着沈淮一眼。
小黎刚凑过头去还没有认真地看那道题哪里解错了,沈淮又发现两处错误,皱起眉头,连着指出来,说道:
“这道、还有这道,都解错了。这么简单的题,你都做错了三题,你在学校是怎么学的?你拿支笔过来,我解给你看。”
看着小黎站在那里不动,脸上有些异样,陈丹暗吐舌头,总不能说沈淮管得太宽,她走过来,帮着从铅笔盒里拿出枝笔,递过去。
看到陈丹递笔过来,沈淮才醒过劲,转回头看到小黎眼睛里似有许多委屈,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都忘了他跟小黎还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小黎凭什么叫你绷着脸教训啊?
沈淮摸了摸鼻子,跟小黎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呢。这几天我在厂里帮员工培训,还没有回过劲来呢,还以为拿的是员工考核题。你这三道题解错了,可能是对一些基本概念还没有理解好。你要是不想听,就把我赶出去?”
小黎心里是有些堵,但见他转回头来就嬉皮笑脸的道歉,还腆下脸来装可怜,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地说道:“你要讲得不好,就把你赶出去。”
沈淮求饶的拜拜手,连比带划的,将力学里的作用力跟反作用力原理解释了一遍,怕小黎不理解,伸直手掌,说道:“你伸手推过来,感受一下有什么反作用力。”
小黎伸手来,小手纤巧柔软,白皙无暇,合上沈淮的手掌,轻轻地推了一下,又觉得不好意思的缩了回去,转回头去抓陈丹手,站在旁边边演示边说:“我们物理老师上课时,照着课本就读过去,可没有你讲得这么细。”
九零年之前,梅溪镇的财政情况还好。除了县里拨款外,镇上也有补贴,镇上的教育经费相当充足。前些年,县内各中小学之间的教师资源也相对平衡,梅溪中学的教学质量也还过得去。
这几年过去,梅溪镇因为要划出去的缘故,县里只想着从梅溪镇多占资源,而不愿意再对梅溪镇增加投入。去年县里跟梅溪镇,更是订下“大包干”协议,明确梅溪镇以后增加的工商农税及非税收入,全面归镇上支配,但也不再对梅溪镇有财政的扶持。
梅溪中学从九零年之后,能得到教育经费就一年少过一年,有限的经费也只能勉强先保障初中以下义务教育阶段的投入,高中就更勉强了。
没有经费,教师工资还时不时的欠发,优秀的教师又逐步往重点中学转移,留下来的老师也没有心思好好教学。梅溪中学的教育质量,实际的高考录取率,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小黎打小学习一直不错,不过初三时母亲病重去世,受到很大的影响,没能考上重点中学,只能在梅溪镇读高中。当然,沈淮也知道他的“死”,对小黎学习的影响也很大。
沈淮也不知道钢厂局面几时能有彻底的改善,一时还顾不上梅溪中学,但是小黎的学习要是耽搁上半年,可能从此就彻底失去学习的兴趣。
沈淮绝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形,问小黎:“除了物理外,你还有什么科目不大好的?反正也是挺无聊的一个人,高中课程什么的,我都可以帮你补习一下。”
“真的?”小黎欣喜的说道,“陈桐哥说你给工人上课非常凶,你要是没那么凶,我就让你补习。”
“你个死丫头。”陈丹伸手在小黎的脖子掐了一下,小黎的皮肤雪嫩,轻轻的掐一下,也有一块红印子显出来,“刚才给说了两下,眼睛眨巴眨巴都快哭了,这会儿小嘴巴子巴扎巴扎的,谁欠你似的。沈书记这么忙,工作这么繁重,哪有时候给你补习啊!”
“我刚才是想到我哥了,以前我要是做错题,我哥也这么说我。”小黎突然黯然说了一句,“以前也挺烦他这点的,后来就很久没有人这么说我了。”
看着小黎眼睛红通通的,沈淮心里也是酸得很,低下头翻看前面的作业本,前面根本就没有批改,抑制住情绪,转回头跟陈丹说道:“小黎的学习,是需要加强一下。我平时要有时候呢,就抽半小时过来帮她补习一下。要是哪天我回来晚了,小黎有什么没有把握的习题,就放我屋里,我回来直接帮她解一遍。”
陈丹心里暖洋洋的,虽然打开始对沈淮有戒心、有防备,担心他借小黎、陈桐接近过来,对她有什么心思,但真正接触之后,她能感觉到沈淮是真有心替小黎、陈桐着想,这时候便想:就算他存着什么心思,又怎样呢?
“你平时那么忙。”陈丹这些天几乎跟沈淮碰不上面,隔三岔五听陈桐说些厂里的事情,也能知道沈淮在厂里有多辛苦,看他胡子拉茬的样子,说道,“怎么能再占用你的时间;小黎的功课,我也能辅导的。”
沈淮知道陈丹读的是中专,对高中课程不熟悉,效果会差很多,说道:“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忙,明天我就休息。经常一堆脏衣服拿过来叫你洗,还让你帮着收拾屋子,还蹭吃蹭喝,要是这些事都我自己去做,每天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帮小黎补习功课,算作回报吧。”
趁着天还不晚,沈淮便帮小黎梳理了一下才学没多久的力学原理,陈丹坐在旁边也听得津津有味。
到十点钟,小黎就开始打瞌睡,便先到里屋睡去了。
又是衣服,又是热水瓶,又是剃须膏等东西,还有金子跑前跑后捣乱,沈淮两只手捧不下。陈丹将他那捧洗净后还有皂角香味的衣服捧在怀里,给他送过去,正好再让沈淮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
沈淮将热水瓶放地上,准备掏钥匙开门。
“听你对工人们很凶?”陈丹看着月下沈淮的影子,跟他说话。
“陈桐说的?”沈淮停下来,转回身陈丹,笑着说道,“钢厂里那些王八蛋,撒泡尿都嫌跑厕所远,我第一天进车间,除了满地烟屁股,还透着一股压不住的尿臊味。你说说看,对着这些王八蛋,我能温柔吗?”
陈丹站在离沈淮半步远外才收住脚,她穿着拖鞋,额头差不多到沈淮的鼻尖,眼睛正好看着他胡茬子浓密的下巴,说道:“这个我就不懂了,不过你看上去也没有多吓人的样子,想不明白陈桐怎么说你一进车间,下面的工人连呼吸都细着声了。”
“真的不吓人?”沈淮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夸张的说道,“那我胡子不是白留了?”
陈丹咯咯笑了起来,又醒悟到旁边人家还睡着呢,忙捂住嘴,掩住笑意,说道:“你又不是髥须大权,留了小胡子,底子还是小白脸。”
见陈丹长睫毛的大眼睛眨了眨,还盯着他的下巴在看,沈淮心神一荡,说道:“胡说八道,我自己摸着还跟钢针似的扎人呢,要不你摸摸。”伸手就去抓陈丹的手来自己的下巴。
主动去抓陈丹的手,沈淮一颗心也提到极点,不知道她会怎么反应,触手似摸了一块软玉,说不出的软嫩,还有一丝冰凉。
陈丹也没有料到沈淮会主动抓她的手,去摸他的下巴,触手又刺又硬,但接下来就是下意识的要缩回手,嘤咛道:“不要。”
沈淮知道正确的步骤,接下来应该更坚定的抓住她嫩如柔荑的手,试探她的反应,或者更直接的将她拉到怀里——这是之前的沈淮对付女人路数,但看到陈丹眼睛的慌乱,叫他心里一软,便放了手,想说些其他什么话化解彼此的尴尬。
“你的胡茬子真硬,跟我爸似的。”陈丹收回手,手上还给沈淮给她的触感,沈淮的手,没有他的脸给人细皮嫩肉的感觉,有着厚厚的老茧。
“是吗?要不给你再摸摸。”沈淮笑道。
陈丹不愿意跟人不明不白的,但打心里也不想跟沈淮生分了,定睛看着他的眼睛,咬着嘴唇,俏皮的笑了笑,说道:“不许你瞎动手。”
沈淮闭上眼睛。
陈丹看着他在月色下线条柔和的脸,心里忍不住想:要是能早认识你就好了,就算你拈花惹草也无所谓……只是伸手在他的下巴轻轻地摸了一下,说道:“好了。”
沈淮打开门,陈丹就依着门口也不进去,将手里洗净的衣服递给他,又等着他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
第六十二章老宅亲戚反目
沈淮也是难得周末休息。
虽然说谭启平今天到东华赴任,但他有省委组织部的人陪同,下午会参加市委扩大会议,跟市委成员见面,沈淮也挤不进至少得由市委委员才有资格参加的见面会。
谭启平的爱人,这次也随谭启平一起来东华赴任。
市委办公室特意整理出一栋常委别墅楼出来,以迎接新的市委书记,不再安排住在南园。新宅里的一切,都由即将担任常委副秘书长的熊文斌帮着张罗。
沈淮自持宋家子弟的身份,加上钢厂的事情的确忙脱不开身,这些事情就没有参与。
跟谭启平约好晚上过去见面,沈淮也就难得的渡起他的周末。
九三年国内还没有正式的劳动法,所谓的周末,也只有休息一天,当时大家都没有双休的概念。
上午跑跑步,帮小黎补了两小时的功课,时间就很快的过去。
陈丹中午从接待站赶回来,过来陪沈淮、小黎一起吃午饭,没有因为昨天夜里的事而起生分。
虽然是休息天,钢厂的电弧炉停止吃废钢熔炼——也是生产资金跟配备电力供应的不足,使得钢厂这么核心生产线不得不间歇性生产,造成很大的浪费——但机修部门及车间,也因此能对整条生产线进行更彻底的维修跟保养,尽可能延长生产设备的使用寿命。
吃过中饭,沈淮还是不省心的跑回工厂,跟着今天值守的工程师潘成一起爬到连铸工段上摸设施的情况。
国外一套炼钢设施,通常折旧期只有十到十五年,但国内底子薄,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钢企及工厂对设备的维护极为重视,都希望尽可能的延长使用寿命。
沈淮是技术出身,也醉心于技术,虽然他时刻强调自己要摆出管理者的姿态来,但上了工段就忍不住原形毕露。
好像他身上有海外留学的光环,他懂得多、懂得全,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应当如此,不然都传说海归分子在大城市动辄拿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年薪了,不是吹牛吗?
爬上工段,时间就过了飞快,到下午三点钟,沈淮想着还要收拾收拾,才好赶过去庆祝谭启平第一天到东华。
沈淮到现在还不清楚谭启平收不收礼,但人情往来总不能避免。
他想到,之前的沈淮从法国带回来有一枚老黄杨圆雕,给他一起搬到老宅去。
那枚老黄杨圆雕大体只有三十公分高,雕的是弥勒佛,形态可掬,从雕法来看,要算罕见的精品。
这枚圆雕,他也不清楚价值多少,是当年沈淮的曾外祖父,也是东华地区在解放前首屈一指的民族资本家孙耀庭,所喜欢的物件;后因沈淮外祖母陪嫁到沈淮外祖父沈山的手里,也是沈淮母亲沈桂秀留下来的遗物之一……
既然是换过魂,沈淮不过是借着新的身份活着,对这个身体之前的人生并无特别的感情,对沈家——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孙家,沈淮外祖父沈山、外祖母到海外后继承了部分遗产,但整个家族还是以孙家子弟为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沈淮想着那枚老黄杨圆雕拿去给谭启平当下车伊始的贺礼,应是合适。
也不知道邵征从哪里知道消息,沈淮到钢厂后,他也就赶来厂里值班,以备沈淮随时要用车。
沈淮让邵征开车先送他回宿舍。
也不知道陈丹她们下午去了哪里,房门从外面锁上,看不到人影,也看不到狗影。这年头整外梅溪镇就没有几部手机,看不到人,也就无从联络。
沈淮换过衣服,就接着让邵征开车送他去老宅找那枚老黄杨圆雕。
沈淮让邵征将车停到公路边上,他顺着小道往下走,没到老宅就听到金子在那里吠叫,似乎给踢到,又呜咽起来。
“你个吃里扒外的骚货,不要以为你在镇上找了个姘头,翅膀就硬了。说到底,你不就是一个不会下崽的烂货吗。母鸡都会下蛋呢,你连个崽都生不了,还吃里扒外。”
一顿刺耳的叫骂声,隔着青砖墙就传了出来。
沈淮对这个声音不陌生,是他婶娘在撒泼,而且给她破口大骂的就是陈丹。陈丹嫁到孙家后,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不会下崽的母鸡,这大概在农村最难叫婆家忍受的。
要不是想着陈丹拿走的那两万多彩礼钱,他婶娘早就把陈丹扫地出门了,都不用陈丹主动跟他堂哥提离婚。
不过陈丹与堂哥孙勇的婚姻,也早就名存实亡了,沈淮不知道陈丹怎么一个吃里扒外法,叫他婶娘这么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沈淮往前走去,他不能看着陈丹给人这么欺负,即使欺负陈丹的人是他婶娘,也不行。
“老宅是海文跟小黎他们爹娘留下来的,在海文他爹过世前,这家都分好了。海文在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有脸来争;海文死了,老宅理所当然是留给小黎的。你们今天想把老宅明着抢过去,不是欺负人是什么?别家仗着权势,欺负人还知道欺负外人,你们倒有脸来了,却欺负起你们的亲侄女!你叫周围邻居说说,这是什么理?”陈丹显然不会叫婆婆的破口大骂丢了气势,针锋相对的哭诉。
沈淮听着院子里的动静,还有不少过来看热闹的邻居。
沈淮对他大伯家也是失望透顶,别人家亲兄弟相互帮衬,即使亲兄弟死了,也会尽力照应这边的孤儿寡母,然而沈淮他父亲病逝后,他大伯一心只想着将这栋老宅占过去。
老宅位于一处小塬子上,三面环水,砌了院子后,塬子里就剩下来零碎畦地,也不够给村里人分配,便成了他家的自留地,种上去竹树,平时也有很多鸟栖宿,在乡村里就显得风景独佳。又离下梅公路不远,岔道上去就是公交车站,交通也很方便。
沈淮虽然说在市钢厂不是太如意,在左邻右舍的眼里,他多少也是市钢厂里的一名干部。大家都说这塬子上风水好,早初他分家时搬出去在别地新建宅子的大伯,看着大小儿子都不争气,那就更眼馋这里,就想将老宅子拿回来改改自家的风水。
在他“死”之前,他大伯就宅子的事闹过好几回,闹得两相不来往;没想自己刚“死”,他大伯家就想仗势把老宅强抢过去。
“你整天不着家,在外面把我们孙家的脸都丢尽了,到时候说什么屁话。”一个粗沉的喉咙也紧跟着破口大骂起来,沈淮听得出是他大伯孙远贵的声音,“海文他爸当年那穷样子,娶不上媳妇,我做老大的才主动搬出去。不管我让不让出去,这老宅都有一半是我的。你说这宅子有小黎的份,谁也没说不是,左邻右舍都在这里,谁看到我说要把小黎赶出去?孙义要结婚了,家里没有房间,从老宅拿两间房当婚房,又有什么不应该?难道叫你把房子贴人去,就合理了。”
“你们怎么骂我无所谓,这房子是别人拿钱租去住的,村里也立了字据,你们不能就这样把人家东西丢出来。”陈丹说道。
“小黎有钢厂养着,缺那点钱?再说小黎都没有成年,要租宅子出去,也是我这个做大伯的来做主。你都不进孙家的家门了,轮得了你来做主?说村里立了字据,村支书在这里,你把字据拿给我们看看,看看是字据是小黎签的,还是你签出去贴人的。”
沈淮压制住心底里的怒火,推门进去,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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