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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嵛山跟外面相接的道路实在差强人意,别人都怀疑沈淮夜里是不是还留在东嵛镇。
肖浩民接到冯玉梅的电话,当下就把晚上的应酬推掉,不过他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问冯玉梅:“沈县长晚上组织饭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谈?”
冯玉梅也觉得奇怪,跟肖浩民说道:“梁书记今天两次找沈县长谈县里劳务输出的事情,也不晓得是不是跟这事有关。”她觉得,沈淮要是单纯找肖浩民谈劳务输出组织的事情,随便找个时间跟肖浩民谈话都合适,没有必要叫胡志军以及她们都参与进去,故而也有些琢磨不透。
“好吧,吃饭的地方我来安排;安排我打电话给你。”肖浩民说道。
虽然沈淮对吃喝不挑剔,只图谈话能有个安静的地方,但冯玉梅也晓得领导无小事,与罗庆、胡志军通过电话,就先去跟肖浩民汇合,确定吃饭的地点,确实能达到沈淮“清静谈话”的要求。
嵛山虽然是东华最贫困的区县,但境内山奇水秀,近年来到嵛山来游山玩水的人也渐多起来,使得嵛山在这么低的消费水平之下,在东嵛溪畔还是有几家环境幽雅的餐馆。
冯玉梅确定好酒店,等罗庆、胡志军脱身赶过来之后,再打电话给沈淮,等他过来。
酒店离住处不远,沈淮就在暮色里走路过来,推门进入包厢,凭窗能看到窗外的东嵛溪水在暮色里闪着暗沉的波光,笑着说:“你们倒是能找到好地方啊。”又问罗庆,“水电公司,有没有确定什么时候正式动工?”
“设计才赶出初稿,要等市里组织专家审验,杨市长那边也是在推动,预计四月中旬之前有可能过审。”罗庆说道,“再赶也不行,到嵛山湖的便道也差不多要到四月中旬之前才能赶修出来。”
沈淮点点头,只要嵛山湖水库不带病蓄水发电,汛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产生,加固工程能赶在年底完成,到明年初蓄水发电,效率都要算是高的。
沈淮将大衣脱下来,搁在椅背上,看着胡志军、肖浩民,说道:“今天找你们过来,主要说是两件事。第一是梁书记今天找我谈事,想把老肖调到县里,担任政府办主任。我跟梁书记说了,这个要尊重老肖的意见。”
肖浩民看了看胡志军、罗庆,他在东嵛镇一直给张有才压着抬不起头来。即使现在张有才对他稍稍客气一点,张有才作为镇党委书记,又是县常委班子成员,还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看上去从东嵛镇镇长到县政府办主任的职务调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但能从张有才的压制之下跳出去,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新的局面。
沈淮见肖浩民脸上有跃跃欲试的神色,笑道:“老肖你也不要忙着做决定,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肖浩民笑了笑,知道自己乍听到这个消息,是有些不那么沉稳。
“我可能不会在嵛山留太长的时间。”沈淮之前并没有把他的打算跟肖浩民、罗庆他们说,但现在很多事情以及面临的一些选择,都涉及他们未来的仕途发展,自然不能再把所有事情都瞒着他们,“最快一两个月,最晚也不会拖过八月,我就会离开嵛山。”
听沈淮这么说,肖浩民、胡志军、罗庆以及冯玉梅都吸了一口凉气,面对这个消息,一时间都有些措手不及。
无论是罗庆、冯玉梅,还是肖浩民、胡志军,这些年在嵛山官场里远远谈不上如意,甚至还相当的艰难,还是沈淮到嵛山后,给他们带来迥异于以往的新局面。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沈淮在东华的影响及根基之深,背景之强,在嵛山湖水库问题解决过程当中得到完美的体现——有些机遇是可遇不可遇的,东华市这些年来,有实力的人物出了不少,但唯有沈淮能欣赏他们的能力,肯重用他们,他们也一心想跟着沈淮闯出一番天地出来,为自己的仕途迎来更大的发展空间。
虽然沈淮跟市里一些人不对付,受到压制,但冯、罗、肖、胡不会介意这些,因为市里的斗争离他们还远,只要沈淮能在嵛山罩得住就行。
沈淮开始提到梁振宝希望他到县里担任政府办主任,看上去没有实际性的进步,肖浩民也是极愿意的——他知道,这一步走出来,他能跟沈淮的关系走得更近,可以捉刀上阵,直接帮着沈淮对付县长高扬——等到沈淮将高扬或梁振宝踢出局去,那嵛山官场自然也就有他肖浩民向上进步的空间了。
肖浩民没想到沈淮已经打定了主意近期内就要离开嵛山,一时间蒙在那里,内心甚至希望沈淮这只是跟他们在开玩笑。
他知道,沈淮跟市委书记谭启平之间的矛盾是公开化的,沈淮调到嵛山来,也是因为受谭启平的压制。只要谭启平一天在东华担任市委书记,沈淮想调出嵛山都是困难的事情;除非沈淮想彻底脱离东华地方,才不用考虑会受到谭启平的牵制。
沈淮是要离开东华?
肖浩民迷茫的看了沈淮一眼,一时间也不清楚自己的前程在哪里……
沈淮不动声色的看着菜单,他不会把事情都瞒着肖浩民、罗庆他们,当然也不会现在就把他所有的打算都告诉他们——
“梁书记希望我调到县里的?”肖浩民抓住了些什么,问沈淮。
“嗯。”沈淮点点头,心想肖浩民的悟性不错,猜测出梁振宝的意图,也不跟他打哑谜,说道,“梁书记大概是看出我近期会离开嵛山。”
肖浩民与胡志军、罗庆对望一眼,再没有什么犹豫,果断的跟沈淮说道:“就算沈县长您过两个月就要调出嵛山,我现在调到县里,还是能帮你做些事情的。”
沈淮笑着说道:“这事梁书记还只是今天刚跟我提起,能不能成,还要其他常委点头才有操作空间——梁书记希望你到县里,能把劳务输出的工作抓起来,我过两天要到市里去开会,你陪我到市里走一趟,跟市里几家企业接触一下。就算你不调到县里,东嵛镇的劳务输出,还是大有可为的。”
沈淮不会介意他离开嵛山后,在嵛山继续保持影响力。
不过他在嵛山任职的时间很短,想继续保持影响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梁振宝愿意帮忙,那就是另外一说。
梁振宝很显然也是在考虑他离开嵛山之后独自去面对高扬的局面,唯有帮他在嵛山保持一定影响力——把肖浩民调到县里,让肖浩民与冯、罗、胡等他的人更紧密的拧成一股绳,才有借他影响力牵制高扬的可能。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当然这件事对沈淮他自己也是极有利,让肖、冯、罗、胡他们拧成一股绳,而且明明确确的在他们头上戴上他沈淮的帽子,也能更有助于淮能集团在嵛山开发水电资源。
至于梁振宝要借他的影响力牵制高扬,沈淮是无所谓的,反正他跟虞成震、高扬,也尿不到一壶里去。
第四百七十一章风声
省钢联合长青集团、富士制铁在梅溪镇上马一百万吨级电炉钢项目,投资规模巨大,到三月中旬各方还处在可行性研究及磋商阶段,进展快不了,但就参股梅溪港码头、梅溪电厂一事,各方先形成一致意见。
三月十六日,沈淮到市里参加市委党校组织的一个处级干部培训班,就在同一天,省钢、富士制铁与海丰及长青集团的合资公司,最先达成一致意见,共同出资一亿两千元万,从鹏悦、渚江建设、众信投资三家手里,共收购梅溪港务公司半数股权。
众信、渚江建设、鹏悦撤出后,就由梅钢、淮能联手,与省钢等集团平分梅溪港码头的控制权;这样也是保证梅溪港务公司里的国有股权比例保持在50%以上,不跟国内的经济政策起冲突。
由于梅溪港码头二期工程已经动工建设,此前也筹集到近一亿的建设资金。省钢等四家公司,除了出资一亿两千万元人民币收购梅溪港务公司半数股权外,还额外由跟富士制铁关系密切的安田银行提供约一千万美元的日元贷款,以保证梅溪港码头二期工程建设拥有充足的建设资金。
梅溪电厂的股权转让,大体谈妥,但就梅溪电厂二期工程的具体实施问题,还有诸多细节大家需要坐下来磋商,最后的协议签署还要拖上一段时间。
省钢他们倘若决定在梅溪镇再建设大型电炉钢项目,能够给钢厂直供电力的梅溪电厂二期工程自然也是要同期建成投入商业运营最为有利;不然就要详细研究梅溪未来产业发展的前景,才能确认电厂二期工程何时上马最符合投资方的利益——倘若说电厂建成了,发的电卖不出去,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十六日,肖浩民也随沈淮到市里来,沈淮让他先去梅溪镇,跟梅钢负责财务、人事的钱文惠接触,他直接去党校报到。
到黄昏时,沈淮打电话给陈桐,让陈桐开车到党校接他去梅溪镇。
杨海鹏中途打电话过来,沈淮让陈桐将车开到梅溪大桥工地北边的河堤下停下来,让杨海鹏到梅溪河西河堤这边跟他汇合。
由海丰及长青集团的合资公司接手后,下梅公路改造工程年后复工也有一个多月了。
沈淮走上河堤,看着梅溪大桥的建设工地,桥桩水下浇筑部分已经完成,接下来的建桥速度会有所提高,但整个改拓工程能不能在八月之前竣工通车,仍然是个未知数。
“你去年八月离开梅溪镇,苏恺闻八月接替你担任党委书记,都有七个月了,就这件破事苏恺闻都没有办好。”杨海鹏费力地爬上河堤,这一段泥路不好走,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溜上来,喘着气说道,“现在好些人都开始怀念你在梅溪的好辰光了。”
“市钢危机牵涉很大,很多事情给耽搁下来,也是正常。”沈淮笑着说道,又伸手拍了拍杨海鹏鼓起来的肚子,说道,“我说你是不是能控制一下体重了,走一两百米,爬个河堤就喘成这样,这晚上能让嫂子满意吗?”
杨海鹏心宽体胖,身子就跟催过肥似的胖了起来,幸亏他个子高大,才没有显得臃肿——他搂着凸出来的肚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半年长了有三十斤肉,这说到底还是怨你啊——本来都适应了你的节奏,你这一慢下来,我跟周知白他们整天吃吃喝喝,没有什么消耗,除了长肉还能干嘛?”
“你这都能赖我头上,那我也没有地方申冤去了。”沈淮笑道,虽然很多事情表面上缓了下来,但杨海鹏、周知白他们实际上没有歇下来。
虽然东华市的钢铁产业很早就形成一定的基础,但之前原材料及钢材贸易、运输以及下游的钢铁深加工等配套产业,都是围绕市钢而组织,水平低不说,还长期受万虎贸易以及市钢的诸多三产公司所把持、牵制,发展有些畸形,没有形成真正的产业集群。
随着梅钢的发展,外围的配套产业也得到一定程度纠正跟发展,但还不能完全适应东华钢铁产业产能爆发式的增长——赵东、赵治、潘成等人,抓梅钢的建设跟运营,周知白、杨海鹏他们都在努力完成外围物流、贸易等配套产业的建设,都有着明确的分工。
这么短的时间里,要补的课很多,实际上也没有办法闲下来。
可能是人的心态有彻底的转变,杨海鹏从早年为生存挣扎的焦虑状态下摆脱出来,眼下则专注于个人事业的奋斗,每天工作的时间虽然不会减多少,但心态完全不同。
“我现在喝白开水都长肉,大家都笑朱立身上瘦下去的肉,都长我身上来了。”杨海鹏自嘲道,“不过朱立以前是个黑胖子,就是我有两百斤,也是白胖子——我怎么也不会降到他那个档次去。”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今晚就告诉朱立,看他会不会把你灌翻了。”陈桐说道。
“你小子没事就知道调拨离间。”杨海鹏伸手卡住陈桐的脖子,作势要把他推下河堤去,“还有就是卖假酒来害我们。”
“假酒?什么假酒?”沈淮问道,他知道陈桐在经营烟酒专卖,把文山商场的烟酒柜也承包下来,但他相信陈桐即使搞花头,也不会搞到杨海鹏他们头上去。
“你都不知道啊。”杨海鹏说道,“陈桐盘下一座小酒厂,高价从茅台酒厂请了两个能兑酒的老师傅来,想偷人家的艺,还偏偏拿我们给他当试验品——这小子比我们能折腾。”
陈丹生性好静,心思就放在尚溪园的经营上;陈桐却是个能折腾的主,虽然赚的钱远不如看上去没有波澜的尚溪园多,短短一两年倒是涉及了好几个行当——沈淮跟陈丹对他都是任之由之的态度,没想到他近期又折腾酒厂去了。
“晚上拿来给我尝尝。”沈淮笑道,“只要不是拿工业酒精兑出来的就成。”
“现在我也是有身家的人,怎么会去干那些收不了尾的事?”陈桐说道,“反正也是小打小闹,不多折腾几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适合干哪行。”
这边正说着话,梅溪河对岸的河堤爬上来一群人。
梅溪河这边两岸相距也就三百米的样子,暮色还浅,沈淮一眼认出人群里穿宝蓝色套裙的女人是谢芷,其他则是谭启平、谢海诚、孙启义、刘伟立、周岐宝、山崎信夫等人,想必他们在跟众信、鹏悦、渚江投资签署购股协议之后,有闲暇时间参观梅溪镇的建设情况。
陈桐对沈淮及梅钢系众人当下受市里压制的局面犹是不忿,说道:“梅溪新区都没个影子呢,他们倒有脸在梅溪镇转。好像梅溪镇现在的格局,是他们搞出来似的,真他娘的不要脸。”
“那个瘦高个就是梁荣俊。”杨海鹏怕沈淮认不出梁荣俊,特地指给他看,“梁荣俊前段时间把市里的经销商、贸易商都找过去,态度还是诚恳开放的,也推动市里将那些给他剥离出去三产公司改制私营化,以加强市钢的外围配套能力,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市钢里也慢慢认同梁荣俊是个有能力的人——梅溪再建一座一百万吨电炉钢项目,我估计可能就是出自梁荣俊的手笔。他真是不简单呢。”
“你跟赵东、潘成他们几个,都是从市钢出来的;省钢的规模以及在技术及管理力量上的积累,都要强过市钢,有一两个梁荣俊这样的人物,有什么好奇怪的?”沈淮笑道,“其实上,现在地方上很多国有企业,经营都有些困难,但要说体系内进行务实型人才的挖掘,国企出人才的比例,还是要远远高过机关。其他不说,说之前地方上培养出来的那么多大学生,最大比例的去了哪里?”
杨海鹏笑道:“进了机关,整天就琢磨着人斗人,琢磨人的水平高了,琢磨事的能力就要下降。”
“这个只是一个方面。”沈淮说道“主要的,过去这些年,进机关的理工科类毕业生相比较要低很多,而要说到对工业化社会运行结构的了解,理工科显然要比文科类要有优势。换句时髦的话,就是我们这个国家要建设好,还是需要有更多理性思维的人才。”
看着河对岸的众人都看着这边,沈淮与杨海鹏一边说着话,一边下河堤去,不理会谭启平他们。
谢芷不知道沈淮到市里来参加党校培训的事,看着沈淮下河堤去,对沈淮突然出现在梅溪大桥的工地边,既疑且惊,看向左手边的苏恺闻。
苏恺闻倒是知道沈淮参加处级培训班学习的事,他本来也在名单之列,就是因为要避开跟沈淮碰面,他特意跟党校那边打过招呼,他移到后一批人员里去了。
苏恺闻将处级培训班的事跟谢芷略加解释,站在旁边的谢海诚、孙启义等人都默不作声,对梅溪大桥建造工地的参观,陡然没有索然无趣、叫人难以忍受起来。
谭启平也不吭声,就看着沈淮在对岸走下河堤去,再转过头,看向刘伟立,眼睛里询问他们是不是就此下河堤去。
刘伟立知道谭启平的心思,当即就引导大家往河堤下走,离开工地。
虽然市钢危机是直接影响的因素,但苏恺闻接掌梅溪之后,没有大的突破也是事实。
虽然梅溪镇的经济半年多来继续保持着崛起的势头,特别梅溪电厂的商业运营及梅钢二厂的投产,叫梅溪的财税收入继续呈喷发式的增长,但这些都是沈淮开拓出来的格局——他们此时率众参观梅溪镇,偏偏叫沈淮撞见,心里有着小偷在宅子里给揪住的难堪。
就梅钢这两个月的完税情况来看,梅钢二月的钢产量摸高到近八万吨,甚至比梅钢对外公布的设计产能,还要高过一两成,月完税额将近两千万,也就意味着,仅梅钢一厂、二厂两个炼钢厂就能为梅溪贡献近两亿的财税。
据梁荣俊介绍,今年的钢材市场需求依旧十分紧张,省钢螺纹钢等产品的吨钢利润也摸到两百多,梅钢的吨钢利润水平要比省钢明显高出一截,梅钢除完税外,每个月的净利润很可能要达到四千万甚至更高……
这是梁荣俊根据近两个月的财税及钢铁市场状况分析出来告诉他们的数据——眼下看上去,梅钢与淮能是要收缩对梅溪镇的控制,但知道梅钢现在有这么高的现金净流入,刘伟立心头的阴影,就怎么都揭不去;他相信,谭启平虽然没有说出来,心里一定也有着这样的困惑。
第四百七十二章进退两难
签署协议,参股梅溪港务公司,正式获得跟梅钢、淮能集团对梅溪港码头对等的控制权,本应该一桩庆祝的事情,但就是因为看到沈淮出现在梅溪河的西岸河堤上,除了梁荣俊外,其他人心头都压着一块怎么都拨不去的阴影。
谭启平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疲倦,参加南园宾馆的晚宴,就让黄羲开车送他回去,也没有心情留下来与谢海诚、孙启义长谈。
看着谭启平的车绝尘而去,谢芷微抿起嘴,侧过脸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眼睛里也有萧索之色,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谢成江站在台阶后,说道:“不管沈淮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们都不宜再往东华陷入更深了。”
谢芷回头看了她哥一眼,想说什么,发现又有什么能反驳她哥的话。
虽然参股梅溪电厂一事,因为二期工程的诸多细节还没有谈妥,暂时拖延下去,但就眼下的情形来看,省长赵秋华在背后是坚定推动省钢在梅溪上马大型电炉钢项目的。
长青集团在亚太事务上,孙启义虽然有很大的话语权,但终究是受长青集团总部制约的;富士制铁的兴趣只在其海外产业链的延伸跟深度渗透上,并无意涉及国内官场的权斗,而是明哲保身的只追求他们在海外产业布局上的利益——长青集团与富士制铁,联合省钢扩大在梅溪的钢铁产业布局,似乎已经是大势所趋,非海丰能阻挡。
就在年前,谢芷主张承接下梅公路改造工程,还是想以步步进逼的姿态,去争取主动,但谁能想到,沈淮竟然在这里选择抽身,顿时就叫他们陷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局面。
海丰这两三年间,联合长青集团在东华的投入已经不少,从最早的机电工厂、四季花园大酒店,以及近期对富士制铁合资钢厂的股权投资、下梅公路改造工程、渚溪大道北侧写字楼项目以及对梅溪港务公司的参股,差不多使海丰这两三年间产生的近两亿现金流,几乎都消耗在东华,想退出已经是不可能了。
要是照东华市在九四年以前的经济发展水平,海丰集团联合长青集团,逾三亿的投资,绝对在全市的经济活动中占据相当的分量,能发挥至关重要的影响力,但奈何跟他们贴身肉搏的不是别人,而是叫他们看不透、做事又大开大阖的沈淮,使得海丰在东华从来都没有机会抓到任何的主动权。
市钢危机勉强捱过去,谢芷一度以为她们能逐步掌握势态,帮谭启平在东华挽回不利的局面,但怎么也想不到,沈淮会选择在这时候放开阵地、不惜引狼入室,也要让背后有省长赵秋华支持的省钢大规模的跟进。
虽然梅钢与淮能让出来的投资机会,对海丰同样开放,但海丰的实力还是弱小了些,能拿出来追加投资的资金相当有限,跟进并不能改变省钢占主导的局面。
不管沈淮背后在打什么主意,在谭启平还没有完全从市钢危机缓过气来之时,沈淮不惜引狼入室,放省钢大规模的进入,只会赵系官员继续扩大在东华的基本盘,对谭启平进一步形成挤占之势——在不久的将来,赵秋华在省里直接推动将谭启平调出东华的动作,都未必没有可能。
一旦省钢占据东华经济发展的主导权,再借虞成震等官员,对东华各方面进行深入的渗透,使谭启平在东华变得可有可无,赵秋华作为省长,直接提议将谭启平调出东华,也就变得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难道沈淮的目的就是这个?
沈淮难道不惜两败俱伤,也要将谭启平拖下水吗?
“沈淮这么乱搞,到底是为了什么?”谢芷忍不住问道。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谢成江绷着脸说道,“这些年他不是一直都想把宋家毁掉才甘心吗?”
谢芷轻吐了一口气,心知沈淮不会轻易放下幼年给抛弃在农场里的旧恨,心想也许只有如此理解才能解释他不惜两败俱伤也要将谭启平拖下马、把宋系在淮海好不容易形成的格局搞崩盘的心思,只是她心里犹有疑惑,问道:“宋姨跟宋鸿军能纵容他这么乱搞?”
“那只能说他之前委屈卖得太好了。”谢成江说道。
对此谢芷也是无语,之前也是谭启平跟他们在东华时时处处逼迫沈淮;这时候沈淮主动撤走,他们偏还不能说他的不是。
“淮能、鸿基此时也是过多的给梅钢拖了进去,很多事情都只能给沈淮绑架一起同进退。”谢成江又说道,“而且成文光、戴成国他们一开始就对姨夫到淮海省担任副省长有些微辞,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现在保持沉默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谢芷见她父亲站在一旁始终一声不吭,知道这件事对父亲的打击是挺大的。
倒不是说海丰就有会什么直接损失,但谢海诚这些年来在政商两界笑傲风云,却给沈淮这么个之前完全不看在眼底的毛头小子从头到尾都牵着鼻子走,这时候甚至都要考虑是不是放弃长期以来都密切合作的政治盟友,不管怎么说,心理上都是一次惨重的挫败,怎么叫他没有萧索之感?
谢成江说道:“梅溪电厂以及将来省钢主导的电炉钢项目,我不主张再跟进了;形势未明之前,小妹留在东华好好消化现有的业务就好,或许可以再从香港抽些人手过来,将这边的团队好好加强一下。”
谢芷心想也只能如此了。
山崎信夫站在窗前,看着停车场边谢氏父女在谭启平离开后好一会儿,还站在那里谈话。
山崎信夫转回头来,对坐在房间沙发上的一个年轻人说道:“安田君,你这次到中国,打算停留多久?”
“可能就不走了。”安田智诚坐在沙发上二脚高跷,说道,“中国政府将允许外资银行在中国直接设立分支机构,虽然放开的口子不大,但总部也有意借这个机会进入中国。不过,这个办事处到底是设在燕京还是广南,总部还在讨论——真是烦人得很——所以我到底会留在燕京,还是留在广南,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我倒是有兴趣在东华设一个分点,到时候也方便时不时能来找你喝酒聊天。”
“是吗?”山崎信夫听到安田银行即将进入中国的消息,颇为欣喜,问道,“现在富士制铁对中国的投资,要绕很多手续,麻烦得很,安田银行真要能进入中国,不仅富士制铁在中国的产业布局能加速,安田财阀在整个海外布局上的动作也能加快;不过安田银行真的打算在东华也设办事处?”
“东华这个地方不起眼得很,即使这样的速度要追赶平江市,也要过好几年,不过也有几个有趣的人物。”安田诚智说道,“这个沈淮在英国期间,人一直都留在伯明翰,跟西尤明斯、跟飞旗实业有接触。只是你所说的东华厉害人物谭、虞等人,对这些事情都一无所知,怎么可能会是沈淮的对手?要避免富士制铁在东华给边缘化,安田银行不帮你们一把,怎么成?”
“我们要不要把这些信息告诉谭、虞他们?”
“现在怕是来不及了,也没有意义。”安田智诚不屑地说道,“再说,要是把对手直接掐灭在摇篮里,也实在无趣得很。”
签约仪式,省钢、长青集团及富士制铁举办宴会庆祝;鹏悦、渚江建设、众信投资这边也在尚溪园举办宴会庆祝——这一次,虽然叫省钢他们获得对梅溪港码头对等的控制权,鹏悦、渚江建设及众信投资也回拢比当初投入大得多的资金,也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
沈淮手里拿着今天出席签约仪式的名单,看到安田银行的代表也姓安田,指着安田智诚这个名字,问孙亚琳:“你说这个安田智诚,是不是来自安田家族的?”
日本的经济在相当程度上由金融资本集团支撑,又由于日本经济社会传统封闭的性质非常严重,故而外界都习惯把日本的金融资本集团称之为“财阀”。
国内对安田银行为核心的安田财阀还颇为陌生,但实际上,作为日本国内第三大炼钢企业富士制铁,也只是安田财阀的旁支而已。
富士制铁在东华投资建造的合资钢厂,除了各家的直接出资外,差不多三千万美元的日元贷款,就是由安田银行提供;而富士制铁、省钢、长青集团这次参股梅溪港务公司,也将由安田银行提供相当一千万美元的日元贷款补充建设资金。
虽然长青集团的资产规模也有数十亿美元之巨,但比起安田财阀,还是弱小得很。
国务院近期放开外资银行机构直接入驻国内的口子,首批有意愿进入国内的外资银行,沈淮也有看到名单,安田银行也在其列。
虽然国内暂时不会允许这些外资银行在国内直接吸纳存款,但这些外资银行自身的资本实力雄厚,一旦他们有条件直接进入国内的产业投资市场,动作或许有可能会比想象中更迅速。
特别是富士制铁与安田银行的关系密切,有些事情对梅钢来说就更有迫切性。
孙亚琳侧过头来,说道,“是个趾高气扬的家伙,骨子里都透着傲慢的气味;也只有小日本财阀家族出来的人,才会有这样叫人厌恶的气味。”
日本从七八十年代就崛起为全球最活跃的经济体之一,日系财阀早就在资本市场横冲直撞了近二十年。相比较之下,英法等西欧的资本势力就相对处于弱势,彼此之间有合作,但更多的是看不顺眼。
沈淮笑了笑,他虽然很多方面都在努力的学习日本的经济模式,但骨子里对日本谈不上有什么好感,能理解孙亚琳的心情。
第四百七十三章差距
“我这边有一份刚从美国得来的材料,你看看。”孙亚琳从包里拿出几页文件纸,塞到沈淮面前。
沈淮接过来,见传真件上密密麻麻所列的都是企业名单,问孙亚琳:“这是什么?”
“这个是美国财富杂志计划今年排出的全球500强企业名单。”孙亚琳说道,“让你看看小日本为什么这两年会特别的趾高气扬。”
听孙亚琳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有了兴趣;肖浩民就坐沈淮的身边,也凑头过去看——他虽然好些年不怎么接触外文,但还有个底子在,只是名单前四位的企业名,他完全看不懂,问道:“这几家是什么企业,英文名好怪。”
“Mitsubishi是三菱商事,MITSUI是三井物产,ITOCHU是伊藤忠商事,Sumitomo是住友商事,这四家都是日本综合商社型的大财团。”肖浩民这些年来都窝在嵛山,信息封闭,对世界经济及超级企业没有什么关注,不识得日系企业的英文名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沈淮耐心的跟他略作解释,但他简略浏览过前两页传真件,感慨道,“这么看来,全球最大的10家公司,日本就占了6家,也难道日本人会趾高气扬啊。”
传真件有二三十页,沈淮在开头两页没找到安田商事,他直接问孙亚琳:“安田财团排多少位。”
“在这边。”孙亚琳倒是提前做过功课,将传真件往后翻了两页,直接指给沈淮看安田商事的排名。
“安田九五年的总营业收入有六百个亿啊,都抵得上淮海全省的工商业总产值了。”沈淮倒吸一口凉气,感慨道,“我们落后人家,还真是有点远啊。”
围桌而坐的众人,都知道沈淮所说的六百亿是美元,不是人民币,想到淮海省全年的工业商总产值甚至都比不上一家日本企业,想想也真是够沮丧的。
沈淮将材料丢给坐在他对面的周知白,笑道:“有压力了吧。”
周知白苦笑道:“你还真是会打击人心啊,这材料我可以拒绝不看吗?”
伴随梅钢的崛起,鹏悦、渚江建设、鹏海贸易等等,九五年业绩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鹏悦的炉料贸易从之前的每月几百、几千吨,上升到现在每个月的四万吨,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进步,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个大的飞越。
周知白预计鹏悦今年的炉料贸易总额能做到八个亿,鹏悦集团也将跨入营收过十亿的大企业之列;而且鹏悦除了贸易、酒店等传统业务,参股渚江投资外,还开始涉及远洋航运——如果不是看到所谓世界500强企业名单的话,鹏悦有今天这样的成绩足以鼓舞人心,足以叫人自傲。
周知白实在不想去看世界五百强的名单去找不痛快,绝对的差距不是说有雄心就能马上弥补。
“盲目攀比是不对的。”杨海鹏心态好,笑嘻嘻的把传真件拿过来,问孙亚琳,“国内有没有哪家企业进五百强啊?对了,还有长青集团呢,有没有进五百强啊?”
“有,中国粮油进出口总公司,去年营入大约有一百亿美元刚过一点,勉强挤了进去,大概排四百八十几位。”孙亚琳说道,“长青集团去年的总营收才五十亿美元,离上榜还远着呢。要是没有业务转型的决心,长青集团这辈子都不要想进入五百强的行列里去。”
听了孙亚琳一个“才”字,肖浩民差点把腰给闪了。
肖浩民除了读书期间外,人生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嵛山,在他看来,不要说五百强了,就是年营收达四百多亿人民币的长青集团也是遥不可及的。
九五年嵛山县工农业总产值也就三十亿,一家企业的经济规模,就抵得上十五六个嵛山县,这样的企业,不管怎么说,在肖浩民看来都是需要仰视的。
梅钢今年的产值能做到多少,二十亿还是三十亿?梅溪镇的工业产值近两年内能不能突破一百亿?
在肖浩民看来,梅溪镇工业总产值要是能在一两年突破一百亿,都可以说是东华有史以来叫人难以置信的一个奇迹了——他可不敢指望更多。
但是,要以全国范围来衡量,拥有十二亿人口的泱泱大国,竟然只有一家企业进入世界五百名之列,而且还是排名最末十几位——这叫肖浩民又有些难以接受。
中国真就这么差吗,这么落后吗?
国内的民营企业绝大多数都很弱小,那个不用说,那些个大型国有企业呢?
像淮能集团的母公司东南电力建设,员工十几万人,甚至职工总数更大的那些个中央部委企业,看上去那样的高不可攀,竟然也没有实力进入世界五百强之列吗?
“都是外文,我在市钢多少还能接到一些外文资料,这几年又都丢了干净。”杨海鹏翻了几页材料,全英文的资料,叫他看得头大,又把传真件还给沈淮。
“你有英文底子,跟周知白到英国多跑两趟,补回来也快。”沈淮将传真件接过来,又随意翻了几页,才把材料让孙亚琳收起来,笑着说道,“其实,我们也不用太沮丧,日本的这几家财团,都是综合性的商社,看上去庞然无匹,实际上也是把好些个超大型企业扭合一起,才形成这样的庞大规模。现在国内其实也在考虑,要不要学习日韩的模式,组建综合商社模式的央企。真要这么去做,像电力部把下辖的主要电力资产扭合起来,形成一两家超大型企业,在资产规模上挤进世界五百强,还是不成问题的。倘若我们把像庞然大物的日系财团肢解开来去分析、有针对性的去寻找我们应该盯住的目标,年产一千六百万吨钢的富士制铁,即使实力要远强于梅钢,但也没有像想象中那么遥不可及。当然了,我们接下来的目标,还是先要把省钢骑在跨下。”
“也是,想太多容易沮丧,梅钢下一步的目标,就是要把省钢压在跨下挣扎。”杨海鹏现在心宽体胖,接过沈淮的话,笑了起来说道,“想到这个目标能够实现,就已经很鼓舞人心。”
“梅钢下一步的目标,就是直接超过省钢?”肖浩民诧异地问,“沈县长说是要近期就会离开嵛山,原来只是离开嵛山,而不离开东华啊。”
“会不会离开东华,现在还不确定。”沈淮摇头说道,“也有可能一些人并不想我留在东华,那我也只能离开东华了。”
听沈淮的话像是打哑谜,肖浩民心里百般疑惑,却又不便追问——他知道,他现在所听到的,可以说是梅钢系最核心的机密了,要不是他之前下定决心,愿意放弃东嵛镇镇长的职务,到县里担任政府办主任,他都没有跟梅钢系众人同席的机会。
只是肖浩民心里暗暗琢磨,梅钢下一步要怎么才能把省钢压在身下?
省钢兼组市钢后,又提出要跟长青集团、富士制铁联合建大型电炉钢项目,产值将有可能直接跨过百亿这道槛。
梅钢要怎样才能超越省钢?
沈淮没有详细解释肖浩民心里的疑惑,侧头问孙亚琳:“胡舒卫带着专家组到冀河县把相关材料都确认了一遍。就算不考虑背后的推动力,从国家能源布局来说,晋煤东出南线工程或早或晚都会启动的。淮能现在就在冀河投资建煤炭转输码头,是合适的。我要留在党校上培训班,跟冀河县签框架协议,需要更多重量级人物去撑场面,你是不是陪小姑以及胡舒卫他们走一趟?”
沈淮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就能继续留在东华,但形势已经如此,有些步子一定要接着走下去。
“我才回梅溪都没有歇一口气呢。”孙亚琳皱着眉头说道,“在冀河那边建煤炭转输码头,也是由淮能来主导,我过去是当陪衬,算哪门子重量级人物啊?”
“你还是去一趟吧,我们怎么也要先把北上的大架式摆出来啊,不然唬不了人。”
沈淮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手撑住桌子边缘,跟周知白、褚宜良他们说道:
“这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要是真不能留在东华,那冀河就要成为我们的主战场了。知白、海鹏、老朱、老禇,你们这次也都过去,跟冀河方面的人多接触接触。就算我们能如愿,冀河那边还是有一些优势资源可以投资、可以合作。你们的眼界要更放开一些,即使将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重心要放在东华,但不是说我们就不能尝试着先走出去。宋鸿军那边我也会打电话盯他。”
禇宜良、朱立、周知白他们都点头答应,这次一起到冀河走一趟。
沈淮看了看手表,见时间已经是很晚,说道:“那今天就这样吧,我等会儿还要跟纪成熙再通过电话。”
沈淮都这么说,大家都起身离席,离开尚溪园;沈淮到陈丹的办公室里,给纪成熙打电话,告诉他这边到冀河县参加经贸洽谈的具体人员安排。
淮能集团未来业务发展的重心就是以火力发电为主的能源市场,产业链往上游延伸,自然涉及到煤炭的开发、贸易及运输环节——只是有限的资金,怎么去平衡使用的问题。
沈淮回国后从燕京南下,半道给纪成熙截住,在冀河县就晋煤东出南线工程以及冀河县自身临港工业发展的问题,谈了好几天。
从冀河县离开,沈淮就直接到江宁,找小姑宋文慧、找东电的高层,谈在冀河县投资建燃煤转输码头的事情。
淮能集团暂时还很弱小,业务上受东电的直接指导,独立力不强——不过在宋文慧的推动,东电也是没有耽搁,直接派人到冀河接触、考察,计划由淮能联合众信投资、渚江投资、鸿基投资等机构,在冀河出资建设煤炭堆场以及两座万吨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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